袁老师搂住娇小的女儿，心如刀绞，他恨自己没有保护好自己的女儿，也恨自己的大意。记得正月开学的时候，妻子还和他说女儿有些不正常，他竟然没放在心上，还以为孩子压力大。

    他懊悔自己大意的同时，也恨自己有眼无珠，竟然放心那个禽兽高子凯。看着一副老实本分的孩子，哪想到他竟然干这样的事。

    他不禁仰天长叹，刘嫂啊！你救了我闺女，现在你的儿子又害了她，让我怎么办才好！

    他足足一夜没睡，思前想后，最后做出了最艰难的决定。

    第二天，沐涵大吃一惊，爸爸的头发竟然白了许多，原来还不相信一夜白头的事，现在却印证在爸爸身上，她心痛得流下泪水。

    袁老师把沐涵叫到跟前，拉住女儿的手，眼泪也随之流了下来。

    “闺女，我想了一宿，还是觉得这个警咱先不报，如果报了，你名声就完了，我和你妈在相邻面前，永远抬不起头来。还有你干妈那里，孤儿寡母，把儿子抚养大，真要把她儿子抓走，估计得要了她的命。”

    沐涵只是哭，她更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她只知道，她要考大学。

    “这样你看好不好，咱偷着把孩子打掉，然后转学到咱家县城上学，有你妈我俩照顾你，在家跟前，我也放心。”

    沐涵听着爸爸的分析，只顾哭，惹得袁老师着急起来。

    “闺女，咱不哭，爸糊涂了，咱报警，什么大学不大学的，咱先报仇，让那小子付出代价，好吧！”

    沐涵再也瞒不住了，她停止了哭泣，小声说：

    “爸爸，我都已经问医生了，这个孩子月份大了，医院都不管做，说有生命危险。”

    “呵呵，怎么可能，走，咱们现在就去。”

    袁老师突然脚下一滑，摔倒在地上，他感觉头一阵迷糊，隐隐约约觉得腿脚不大利索，但强忍着站起来，拉起沐涵向医院走去。

    他不相信，一个省城大医院，竟然打不了胎，难道医院也欺负他们的女儿吗？

    袁老师拖着沉重的步伐走出了医院，后面的沐涵明显看到爸爸走路的艰难。

    看了看表，袁老师艰难地对女儿说：

    “去车站，咱回县城里去做，我就不相信做不了。”

    夕阳西下，斜照着爷俩凄凉的身影，蹒跚地向车站走去。

    他们坐夜车回家，估计后半夜就能到县城。沐涵爷俩找到座位，又累又乏，都沉沉睡去了。

    途中，沐涵看着爸爸靠在座位上，侧着脸面向窗户，睡得很香，看着花白的头发，沐涵又一阵心疼起来。

    这件事对袁老师的打击有多大，从那一夜白头就能知道，他的期望，他的憧憬，一切为女儿绘制的蓝图，瞬间被狠狠地撕碎了。

    沐涵流着眼泪，静静地看着爸爸侧卧的身子，拿出自己的校服，轻轻地盖在他的身上。

    车到站了，沐涵叫醒爸爸，赶紧下车。但她叫了几声，爸爸却没有答应，心里一沉，连忙扳过爸爸的头，没想到，爸爸的头一下耷拉了下来。

    “爸爸，爸爸，你怎么了，别吓我……”

    沐涵的哭声惊动了车厢里的人，还有列车长。

    救护车快速把沐涵父女送到了医院，看见父亲被送进了抢救室，沐涵才缓过神来，瘫倒在地上，嘴里无助地喊道：

    “爸爸，爸爸，你不能死，你不能死啊！”

    “小姑娘，赶紧打电话叫家属来，你妈妈呢？”

    一位护士走到沐涵身边，同情地看着瘫在地上的小姑娘，把她扶到了凳子上。

    “我妈妈在乡下，她有病，不能让她知道。”

    医生看了看表，凌晨四点，找车也估计难找。

    “你县城里有什么亲人，或者你爸妈的朋友，可以联系上的有没有？”

    沐涵慌得只剩下摇头，突然，她想到了王健，顾不了那么多了，她哆哆嗦嗦从包里掏出了一张纸，递给了护士。

    王铁明睡梦中被一阵电话铃声惊醒，他心里一沉，中年人最怕夜里接电话，一般都不是啥好事。

    “叔叔，我是沐涵，我爸在医院里，进了急救室，呜呜……”

    “沐涵，不要怕，叔叔马上就来。”

    说话间，王健也穿上了衣服，刚才他听见爸爸喊沐涵的名字，他顿感事情不妙。这两天，王健到处找医院咨询，又打听休学手续，本打算明天就去省城，这空怎么出了事，不由得慌张起来。

    “你袁叔叔在医院抢救，应该很严重，沐涵一直在哭，我先去一下。”

    “我和你一块去，反正也睡不着了。”

    看着儿子已经把衣服穿好了，王铁明也没说什么。

    等到父子俩到了医院，抢救室的门已经开了，里面传来沐涵声嘶力竭的哭声。

    “爸爸，你回来，沐涵怎么办呀！爸爸……”

    袁老师脑出血，由于抢救不及时，已经走了。

    王铁明强忍悲痛，赶紧料理袁老师的后事，沐涵由于过度伤悲，也晕过去了，多亏王建照顾。

    过了一个来小时，沐涵妈在亲属的搀扶下也到了医院，顿时，整个医院哀声一片。

    袁老师是第二天被火化的，骨灰盒拿回去又在家摆了三天，接受亲朋好友的祭奠。

    沐涵麻木地被人搀扶着回到了家，谁也来不及研究袁老师究竟去省城干什么去了。

    沐涵妈悲痛之余，把眼睛投向了微微发胖的女儿，丈夫的死就说明了一切，他该有多绝望，才走向死亡之路。

    一个农村妇女，丈夫就是她的天，天塌下来了，她的世界也就毁了。

    趁着黑夜降临，众人都陆续回家休息，偶尔还有几个守灵人。

    沐涵妈艰难地挪到沐涵床边，用手轻轻抚摸着闺女苍白的小脸，泪水又一次流下。

    这可是两口子捧在手心怕化了的宝啊！怎么会遭此劫难，她哀伤着命运对女儿的不公。

    “妈，对不起，我没照顾好爸爸，嘤嘤……”

    沐涵的嗓子都哑了，她的泪已经变成了悔恨的血泪。

    “不怪你，沐涵，妈妈相信你，我闺女不是那样的人。”

    其实沐涵妈已经猜出个大概，她后悔没有多关心女儿，正月的时候，她就感觉女儿精神恍惚，也向丈夫说过，但都没上心。

    “妈妈，我对不起你们，我想爸爸。”

    沐涵妈紧紧搂住闺女，娘俩悲伤的泪水化成了彼此内心的悔恨。透过窗户，院子里袁老师的棺木孤零零地躺在那里，更显得一片凄凉。

    他是带着无尽的遗憾和担心走了，把烂摊子留给了这可怜的母女。

    深夜，沐涵妈来到了棺木旁，静静地看着遗像上带着微笑的老公，眼中闪过一丝怒气。

    “老公，你安心走吧！我一定会为咱们的女儿讨回公道。”

    棺材前的长明灯跳了几下，发出了刺啦的声音，像诉说着袁老师心中的怨气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