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榫在屋子里待了很有一段时间。

    他靠着屋门席地而坐，来来回回、数不清的人影投在门边的窗格上，和客人们嘻嘻哈哈的吵闹声夹杂在一起，越发显得室内安静。

    那个趴在地上的男人依然没有动静。

    薄被下，有着一头半长头发的男人自始至终都没有动弹，他就那么趴在那儿，一截脚踝露在外面，瘦得可怕，薄薄的肌肤绷在骨头上，交错着几道红痕。

    时榫有看到掉在地上的一截短鞭。

    兴许男人身上的红痕，就是上一个出去的女人用短鞭留下的。

    他的目光从男人身上一扫而过，在屋子里转悠一圈后，最终还是落在了对方身上。

    进来这么久，时榫没有听见这间屋子里有任何痛苦的声音发出，甚至于他连男人身上的情绪都没有感知到。

    就像是一具空壳，外表还活着，内里已经被腐蚀殆尽，几乎空了。

    时榫对此是有些好奇的。

    在这个由是精神里搭建起来的领域世界，他虽然无法跟搭建起这个世界的胶泽比，但在他展开精神域，从人群中掠过时，却能或多或少的感知到每个人身上传递出来的情绪。

    很生动，鲜活的就像是真有这么一群寻欢作乐的人一般，每个人的心思都那么的百转千回。

    唯独眼前这个男人。

    麻木，空洞，毫无波澜。

    这让时榫有些怀疑他是否会是那个特殊。

    但他没有乱动。

    这才第一晚，老夏几次提醒会所里的人很危险，越靠近中心就越容易暴露，就算他靠着精神域能蒙蔽一些“人”，那也不能保证人人都能让他蒙混过去。

    还是暂时先看看再说。

    外面的欢声笑语在继续，偶尔会传来一两声尖锐的惨叫，时榫又等了会儿后，才起身缓缓打开了房门。

    门外，一名端着托盘的女郎从廊上路过，见到时榫的那一刻，女郎笑着冲站在门边的他弯了弯腰，然后端着盘子继续向前。

    时榫微顿，抬脚出去时，顺手便将房门关上了。

    咔哒，房门关上的声音轻微，却叫屋子里的人仿佛被震醒一般，原本睁着的空洞眼睛在慢慢闭上。

    他往被子里缩了缩，将身体蜷缩进那团有一点脏的薄被里，好像那是属于他的硬壳。

    最后，像睡着了一样。

    ……

    这会儿走廊上没有人，时榫出来后在门外站了两秒，才回头看了看。

    他在刚才进去的房门上方看到了几个数字。

    “109。”

    将这个数字记下，时榫选了与之前来时相反的方向，便继续顺着走廊走去。

    迷宫一样的木质走廊，他绕了三个弯，然后便视野一阔。

    蜂巢一般的走廊房屋不再，出现在前方的防止人掉下去的栏杆。

    时榫走到了拐角尽头，他站在栏杆前，向下一望，看到的便是酒池肉林般的“盛景”。

    数不清的男男女女在下方池子里嬉闹着，热气蒸腾，暗香浮动，时榫站在上方，将下方的一切都一览无余。

    他平静的垂眸看着，身后忽然响起一个略耳熟的声音。

    “客人，是之前109号服务的不好吗？”

    时榫扭头，看到的便是之前那个猫女孩。

    女孩小心翼翼的看着他，似乎是害怕他会发怒，双手捏紧了裙摆。

    时榫目光在她攥紧的双手上扫了眼，忽然问，“他叫109？”

    “是。”

    “没有名字吗？”

    女孩肉眼可见的愣了下，“……有，他，他叫图景。”

    时榫有些意外的看了她一眼。

    似乎是看出了他未尽之意下的诧异，女孩羞涩的笑笑，“大家都知道他叫什么。”

    哦，感情那个叫图景的男人还很有名。

    时榫若有所思，低头看着女孩，突然问，“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儿？”

    女孩脸上的笑容一滞，神色忽然黯淡下来，她没有立刻回答，低头沉默了几秒后才抬头重新笑着说，“客人，是109号这些日子太忙碌了些，您若是不满意，不如我重新带您去别的房间吧？您喜欢什么样的，醉欢院都能给您找出来……”

    这话题转移的很拙劣，时榫没有为难女孩，在察觉到她并不想回答后就说起了别的。

    “我是第一次来，对这里不熟悉，你带着我转转吧。”

    女孩没有拒绝，“好的客人。”

    -

    醉欢院很大，大到时榫跟着女孩转了一个小时也没走出南园。

    因着占地过于宽广，醉欢院是分了东南西北四个园的，就像一块四四方方的地面分了四个角，每个园子各占了一个角。

    园子与园子的边界虽然是用一片花园隔开，但却不存在什么隔绝交流。

    时榫在跟着女孩转悠的过程中，也从对方口中了解到了醉欢院的一些信息。

    譬如醉欢院是寻欢作乐的销金窟没错，但却是上层官/方成立的，是专门用来惩戒那些犯了大罪的人的地方。

    又譬如醉欢院成立时间，是在2x67年，差不多就是冷冻人计划成立后的第三年。

    再譬如，整个醉欢院没有什么城堡所在。

    “这里只有四个园子，我没有听说这附近有什么城堡啊。”

    当被问及有没有城堡的时候，猫女孩眼里露出困惑之色，她望着时榫，不解和迷茫清晰可见，“客人您是不是弄错了，我没听过醉欢院要建城堡啊。”

    女孩的眼睛很大很圆，黑黝黝的，像一只乖巧盯着人看的猫，但被她盯着的时榫却清楚看到了对方的瞳孔变化。

    它在收缩，颤动，扭曲。

    时榫心下一紧，赶紧制止说，“对，是我记错了！”

    女孩的变化停下了，嘴中喃喃，“记错了？”

    “对，是我记错了，没有城堡，这里只有醉欢院！”

    女孩眨眨眼，重新恢复了正常，看着时榫脸上露出笑，“客人，前面就是东园了，今晚那里有灯火会，东园所有人都会有表演，您要去看看吗？”

    什么灯火会的，时榫没听过，但这不妨碍他在知晓后过去。

    毕竟越热闹的地方，越会有故事发生，一些事情他问不到，难道亲自参与还不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