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公爷短短一封家书，让她一夜辗转难眠，她心中大儿的婚事，哪怕不是高门贵女，那也得是世家，可以落魄些，但绝不能是这等门户的女子。

    见赵氏心不在焉，沈琳几人都忙告辞出来，赵捷不服气，想折回去寻姑妈问清楚，却被琳琅挡住，轻声安慰她，“太太昨夜吹了风，正头疼呢，表姑娘别进去搅扰了太太休息。”

    赵捷哪里肯，又是个没眼力劲的，将挡在身前的琳琅一掀，斥道：“你当我是那俩个呢！还敢拦着我？”

    不管不顾地闯了进去，琳琅拿这位表姑娘也没办法，只得边劝解边进来跟着，赵氏早已头疼得没办法，跟一旁拿着美人锤捶腿的牡丹叹气道：“这捷儿是被我惯坏了，一点城府都无，遇到那位冬荷还好，遇到那位，你说，她如何？”

    “太太真的要眼睁睁看着那两个粗鄙的人嫁进咱们府里？这两位下面的人都私底下传她和翎大奶奶的两个妹子一般呢！咱们府的声誉......”

    赵氏摇头，略微一思忖，拍了拍她的手，招手叫她凑近，牡丹停了下来，她附在牡丹耳边说了几句话，牡丹便应了出门去，将赵捷拦住。

    赵氏又脱身出来，往老夫人房中来，进门便开始抹泪，菡萏见她如此，早已将小丫鬟都撵了出去，自己也退了出来，老夫人向来沉稳，也知自己这个儿媳最是心中有计较的，自来不会这般。

    见老夫人不动如山，她也擦了泪，抽噎着道：“本来这件事不该向老太太说的，可此事事关世子的婚事，儿媳不得不提，我知道老太太平日里看不上捷儿这姑娘，她咋咋呼呼，很难入您的眼，可她是个实心的孩子.......”

    “国公爷的信也给了我了，本身我觉得没什么问题，冬家是恩人，娶了便娶了。可冬荷这孩子殷勤有余，聪慧不足，要是个憨傻的也罢了，可她偏生是个爱比较的，挣吃挣穿，一点心思没在女红上。相处了这么长时间老身对她已经十分了解了，她做孙媳，我也不会应承下来的。”

    赵氏听这么一说，也放心下来，可老夫人下一句却犹如晴天霹雳，“你平日看冬穗这孩子怎么样？”

    老夫人将那眸子一抬，静静地盯着儿媳，“你带了她一个月了，她为人如何......”

    “是有几分小聪明，可品行却不端......儿媳说句诚恳的，这样的人，总想着攀高枝，恐怕不能娶进门......”

    老夫人摆手道：“这冬荷为着恩情，由老身收为干孙女，嫁娶的事由我来做主，冬穗聪慧、是心里头有成算的人，便抬成贵妾给翊儿。”

    听婆母这么说，赵氏噌一下站了起来，喜极而泣，“多谢婆母为着翊儿考虑，他好歹是镇国公世子，对方不说门庭如何，至少不是一个什么县太爷的女儿，这样的别说镇国公府，那等子爵都不会和他们联姻。

    “不过是咱们婆媳在这里说话，你国公爷还不知，这件事也好，家书也罢，务必瞒着，国公爷要年底才回来，到时候又做商议。”

    赵氏早已笑得合不拢嘴，“这还商议什么？国公爷最是孝顺，还不是老太太说什么就是什么！”

    就是还是便宜了冬氏姊妹，一个还要给世子做妾，冬家的家世只配让两女儿嫁个秀才之类的，指不定以后能出息，搏得个高官厚禄。

    接到信的只有婆媳俩，可收到消息的却有三个人，沈翊消息灵通，听见莫风禀报父亲已经决定自己的婚事时，只是淡淡的嗯了一声。

    他自来性子冷，习惯将所有事都掌控在手中，连父亲身边都不乏有他的人，父亲突如其来的提起自己的婚事，只怕不是什么好兆头。

    朝中之事波云诡谲，今上疑心甚重，沈家的确是该避一避。

    “东厂番子可有异动？”

    “咱们的人都盯着呢，陛下忌惮沈家，还让国公爷任两江总督......”

    “月满则亏，水满则溢！”

    莫风低头不敢再说，沈翊攥着扳指，眯眼瞧着外面的阳光，院中墙角有一棵海棠，正是枝头花茂的时候，一簇簇攒在一处，只是暮春了，该凋零了，正印着当下沈家的情形，沈翊自来警醒，摆手让莫风退下。

    当然，这些事都是埋藏在沈府欣欣向荣之下，内院这边却极其热闹，沈琳和冬穗两人往园子里的一个小院来，叫做海棠坞。

    两人都坐镇在此，往年时，虽说是她承办的，可都有赵氏在一旁指导着，今年却全权交给她，沈琳不由手心冒汗，冬穗看出她的紧张，捏了捏她手心。

    这时有个媳妇来请示该用什么样的碗箸，沈琳性格端庄，她觉得这些东西自然是大气沉稳的好，自然是平日在招待的便好。

    毕竟不是自己主场，冬穗见她犹犹豫豫，却又不问，也不好给建议，沈琳投来求助的目光，她年年都在一套一套的古板作息中长大，心里总是没成算。

    “咱们叫厨房做的食物和花有关，既然食物做出了花样，那么碟子碗箸就用素色的，如何？素色既大方，又不争了花的色彩。”

    “这也是我的意思，我真是心里没底，总想寻个人做依靠，幸好你在。”

    “你是在这样家中养大的，见过的东西甚至比那些秀才进士都多，就算偶尔有没见过那也无妨，不要将自己摆在一个不对等的位置，不论是做事做人都这样。”

    沈琳第一次听见这种说法，从前，嫡母对她很好，但她也知道嫡母不过是表面功夫，总要迎合、巴结她，做事不管对错都怕她的否定，慢慢的对自己也不自信了。

    “我明白了，咱们可以商量，但是最后决定的人是我。”

    冬穗笑道：“是这个理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