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一章 倒霉的“三儿子”
作品:《南朝大争霸(全五册)》 0~9这十个印度人发明的阿拉伯数字只是很普通平常的数字符号,完全没有任何内涵外延的含义,但在现实中,由于迷信因素,这些数字被人为授予了很多不同的主观含义。比如“4”,几乎没有人愿意主动将它选作汽车号牌数字,因为它和“死”近音;再比如“18”这个数字,不少买房者也不乐意要这个楼层,因为有句俗语叫“打入十八层地狱”。
被寿寂之杀死的那个南朝皇帝刘子业,也有自己最忌讳的数字:三。他讨厌“三”这个数字的原因说起来特别可笑,因为他的爷爷刘义隆和老爸刘骏都是在兄弟中排行第三。刘子业觉得他们都是以老三的身份登基为帝的,说明老三是个超不一般的排行,对他这个现任皇帝具有潜在的危险性,所以他排斥痛恨兄弟中的老三。就因为这个,他的三弟晋安王刘子勋不幸倒霉了。
刘子勋当时才十岁,江州刺史,由长史邓琬辅助,在今天的江西省九江市一带主政。刘子业担心自己的这个三弟会跟以前的刘义隆、刘骏一样,因某个偶然机会取代自己的皇位。之前也确实发生过“何迈事件”。何迈因咽不下刘子业的夺妻之恨,私下召集了一批武士组成敢死队,打算趁刘子业外出游玩时杀死他,然后拥立刘子勋为帝。后因走漏消息,刘子业先下手杀死了姑父何迈。想起这些事情,刘子业觉得太危险了,必须得让这个拥有吉祥数字号码的老三彻底消失才安心。于是他派人到江州给刘子勋送去一杯毒酒,叫刘子勋喝毒酒自杀。
听说皇帝送毒酒来了,邓琬非常愤怒,你这不是欺负人吗?我家王爷犯哪条死罪了?凭什么送的不是可乐雪碧娃哈哈,而是毒酒?不喝不喝坚决不喝,这么缺德的皇帝,咱不侍候了,反了吧!邓琬替小王爷做了决定,彻底和朝廷决裂,树起反旗,推翻暴君,“今便指帅文武,直造京邑,与群公卿士,废昏立明耳”。
邓琬说他现在就率领江州文臣武将,杀到建康,和京师朝堂里的三公、部长们废黜昏君,另立明君。这相当于此次军事行动的宣传口号了,目的是告诉天下人,我们晋安王是被暴君逼上梁山的,并非是野心家造反。这个口号跟大家熟悉的“清君侧”差不多,你反对皇帝,总要给出个正义的理由吧。
“清君侧”是古代臣下造反最常用的借口之一,自西汉“七国之乱”开始诞生出这个政治口号以后,总是被历朝不断模仿,连安禄山、朱棣这些从当时社会看,明显是野心篡权家的人,都打的是这个口号,崇高无比地说要帮助皇帝去掉身边的奸佞小人,其实他们自己才是真正的小人。
邓琬这次也说得冠冕堂皇,说等革命胜利了,我们大家民主推选一个皇帝。这个就属于明显的扯了,江州军真要是打到建康龙庭,不可能还需要什么公推直选,刘子勋绝对是不二的皇帝,真要是推选的话,那也是只有一个被推选人的等额推选,谁敢跟掌控时局的胜利者唱反调呢?
刘子业压根没想到这个三弟会跟自己唱反调,不但不喝毒酒,还起兵要跟自己拼命。他更没想到的是,自己的命没被刘子勋拼掉,而是被自己的身边人拼掉了。
刘子业死后,刘宋朝廷局势发生了极为戏剧性的变化,先前那个整天被关在笼子里作猪吃食状的胖猪王刘彧竟被推上了皇位!刘彧毫无征兆地突然之间从地狱跨到天堂,出乎任何人的意料,连他自己都觉得恍如梦中。因为在刘子业领着一大帮人轰轰烈烈去射鬼的时候,刘彧就知道自己肯定不久于人世了。按惯例,以往刘子业到哪里活动都要把三个叔叔一起带在身边,防止他们趁自己不在的时候搞武装夺权,而这次出去活动时,却只带了刘休仁和刘休祐两人,独将刘彧锁在闲人免进的机关重地。
《资治通鉴》真实记录了刘彧当时的焦虑害怕心情:“湘东王彧独在秘书省,不被召,益忧惧。”刘彧得知大侄子只带了两个弟弟而没带自己,心里产生了世界末日的感觉。
事实上也的确如此,如果不是突发变故,射鬼次日的十一月三十日就是刘彧的人生末日,因为刘子业在射鬼当天就已经安排好了杀他的日期:“明旦,欲先诛湘东王彧,然后发。”帝国最高领导已经决定第二天早晨处死刘彧后就启程去南巡湘州。
但现实就是这么神奇,本来是刘彧忌日的那天却转眼变成了他一生中的光荣纪念日,也难怪酷爱读史的毛泽东对他的登基发出“可谓奇矣”的点评。
关于刘彧的登基称帝,由于没有发生大规模的宫廷血拼事件,史书对他的继位过程交代得比较平淡,但我仔细深入分析其时的历史情节,推测皇家当时辈分最高的路惠男路太皇太后,应该是受到了刘彧政治集团的胁迫。
刘子业被杀后,路太皇太后立即以国家元首的身份发布诏书,诏书历数刘子业的滔天罪恶,宣布由湘东王刘彧接任皇位。紧接着她又发了一道诏书,强烈谴责刘子业的二弟,时任建康卫戍区司令的刘子尚以及山阴公主,说这姐弟俩顽劣凶暴、生活糜烂,命令他俩立即自杀。
要说路奶奶骂皇帝孙子不是东西,大家都信。刘子业的确不是个东西,连他亲妈都这么骂过。但要人相信奶奶下令逼迫亲孙子和亲孙女自杀,这个太难了,因为这不符合正常情理。刘楚玉除了面首多,没见有任何恶行;而关于刘子尚的恶行,历史典籍中也找不到佐证资料,他们罪不至死。所以要这姐弟俩自杀绝不是路太皇太后本意,一定有其背后的政治因素。
如果我们了解刘子尚在孝武帝刘骏的所有儿子中排行老二,仅次于刘子业这个信息的话,就能理解刘子尚必须要死的原因了。因为如果他不死,按照皇帝无子,兄终弟及的皇位传承法,刘子尚就是下一任皇帝。这种结果当然是刘彧政治集团不能接受的,所以他们胁迫路太皇太后按照他们的要求和意愿下诏办事,也就很容易理解了。路太后在刘彧登基一个多月后就死了,她死后,刘彧紧跟着把她在朝廷任职的两个侄子也杀了。
关于路太后的死,《宋略》里说路太后痛恨刘彧,在一次宫廷宴会上想毒死刘彧,于是亲自给刘彧斟满一杯毒酒,就在刘彧准备一饮而尽时,他的侍从悄悄拉了下他的衣角。醒悟过来的刘彧立即以杯中酒回敬路太后,路太后无法拒绝,只好硬着头皮喝下,而后毒发身死。
权力斗争总是那么残酷,将世上最珍贵的人伦亲情都践踏在脚下,路太后和刘彧是另一种母子关系,刘彧是路太后从小一手养大的。刘彧的生母生下他不久就死了,路太后见他可怜,就把他接到身边抚养,所以刘彧跟刘骏的关系很好,刘骏杀这个杀那个,但刘彧在刘骏朝始终很逍遥安稳,没人敢动他。但在政治斗争面前,亲娘老子神马的,都是浮云,挡道者,难逃一死。
刘彧的登基,刘休仁功居第一。刘子业被杀后,他第一时间跑到关押刘彧的房间,见到他后就朝他行君臣叩拜大礼,并自称臣下,把刘彧搞得诚惶诚恐。当时刘彧的样子超级狼狈,他听见外面喊打喊杀之声不绝于耳,像一只受惊的困狼,吓得在庭院里东躲西藏,鞋子帽子都跑掉了,披头散发,光着两片大脚丫子。就这副样子,在刘休仁等人的安排下,他坐上御座,接受了大臣的膜拜,成为仅有的一个光脚称帝的皇帝。
刘彧的称帝引发了刘宋的一场大内战。
在刘彧匆忙称帝的时候,江州刺史、晋安王刘子勋正在一门心思地忙着组织军队准备进攻皇城,铲除暴君。刘彧君临天下后,为了向这个心灵受伤的三侄子示好,颁诏提升刘子勋为车骑将军、开府仪同三司。
车骑将军是一种级别很高的武官衔,不过这里的“骑”应读“jì”,而不是“qí”,和“一骑红尘妃子笑”中的“骑”读音相同,属于单位量词,跟一匹马的“匹”差不多意思。很多人读成车骑(qí)将军,显然是想当然了。
“开府仪同三司”也是一种顶级官衔,三司是指司空、司马、司徒三种宰相级别官职。一旦皇帝赏你开府仪同三司,就说明你可以拿宰相的工资,坐宰相的专车,享受宰相的各种特供待遇。
刘彧给刘子勋加官的意图很明显,无非是传达出一种信号:亲爱的大侄子,我已经帮你除掉暴君,你的生命危险警报解除了,现送上厚礼一份,请原地罢兵熄火,继续在江州享受你的美好生活吧!
当江州官员看到这份特快专递过来的文件后,都非常高兴,连忙去向邓琬报喜,说这回咱们不必提着脑袋去打仗了,新皇上不仅替咱们去掉了危险源点,还赏赐殿下开府资格。这事儿太让人开心了,得好好庆祝一下!
邓琬没好气地接过部下递来的皇帝任命诏书后,将其狠狠地摔到地上骂道:庆祝个屁!殿下应该享受九鼎之尊才对,至于开府仪同三司,那是你我之辈该考虑的事情!
此时邓琬的目标已经不是之前的以攻为守,替江州系争取安全了,而是由以前的被动变为现在的主动,他希望自己的主人刘子勋登上皇位拥有天下,这样的话,作为辅佐重臣,他就可以因功而被新皇帝授予开府仪同三司的高贵待遇了。
邓琬的这种想法是可以理解的,人总想着往高处走不是?这事根据立场不同,可以有两种说法,说好听的,就是他有理想追求,说不好听的就叫野心勃勃。因为当时法理上已经承认刘彧为国家新领导人,这是太皇太后正式任命的,具有法律效力。而刘子勋和邓琬作为臣下,接到加官诏书后应该谢主隆恩才对,扔掉诏书,想着起兵造反,绝对是大逆不道行为。
但邓琬已顾不得这些,他认为皇位是属于刘骏家族的,刘骏的儿子死了,新皇帝应该在刘骏其他的儿子中挑选,刘彧作为刘骏的弟弟登上皇位是鸠占鹊巢。所以他要率领江州军,直捣建康,摧毁鸟巢。
邓琬之所以对进军建康如此信心爆棚,很大因素上是因为刘子勋在兄弟中的老三排行,他把宝押在了“三”这个幸运数字上。他觉得刘义隆是以三儿子身份登基的,刘骏也是以三儿子身份登基的,而且这两个人都是从京城以外的地方赴京即位的。现在的刘子勋也是三儿子,也是在京城以外,情势完全复制当年,按照天意,下一步刘子勋必将荣登大宝。
于是乎,邓琬在江州热火朝天地大干起来,一边和袁顗、张悦等人制造武器,招兵买马,积极筹划东进北上,一边劝刘子勋在寻阳登基称帝。刘子勋只是一个十岁小孩,他能知道个啥?这时候他完全成了邓琬手中的一颗棋子,是捏在手里还是搁在棋盘上,都要看邓琬的需要。
这是个倒霉的孩子,被邓琬以革命的名义结结实实地利用了一回,因为从后来邓琬的实际表现看,他是个卑鄙的野心家。为了让刘子勋能冠冕堂皇地称帝,邓琬撒谎说自己接到了路惠男太皇太后的密诏,要刘子勋尽快称帝起兵,然后打到京城把奶奶解救出来。
公元466年正月初七,刘子勋在寻阳称帝,年号“义嘉”,和刘彧的“泰始”年号针锋相对。至此,刘宋王朝自建国以来,一场规模最大、持续时间最长的同根相煎、同室操戈的内战开始了。
这场战争旷日持久地进行了八个多月,双方投入几十万兵力,在黄河、淮河和长江之间拉锯厮杀,整个南中国陷入一片血雨腥风之中,死伤人员不计其数,使得刘宋国力大损,相当于向一只即将被压趴下的骆驼背上又加了一大把稻草。
刘宋的这场战争非常奇特,结果出人意料。开战初期,叔侄俩的力量对比悬殊很大,优势向侄子刘子勋方一边倒地倾斜,全国各地郡县纷纷宣布效忠寻阳朝廷,视刘子勋为合法皇帝,各郡的贡品物资都不再送往建康,而是改送到寻阳。像徐州刺史薛安都、冀州刺史崔道固、益州刺史萧惠开、广州刺史袁昙远等有影响力的大郡全在第一时间响应刘子勋。徐州在江苏,冀州在河北,益州在四川,广州在广东,从东到西,由南往北,放眼望去,全是支持刘子勋的势力,“时四方皆附寻阳,朝廷唯保丹杨一郡”。
当时的刘彧凄惨到只有建康城旁边的一个丹杨郡愿意拥护他,没有其他哪个郡守愿意跟着他。青州刺史沈文秀刚开始本来打算效忠刘彧,当刘彧向他征兵时,他很痛快地派部将刘弥之领兵赶往建康护驾。可当刘弥之出发后,徐州刺史薛安都派人联络他,约他一起拥护寻阳。沈文秀一想,觉得跟着建康派没啥前途,又马上派人叫停了已走到半道的刘弥之,说别去建康了,转弯往寻阳吧。一个刺史的邀约居然比一个皇帝邀约管用,可见这个皇帝破落到何种程度!
最让刘彧受打击的还不是沈文秀的出尔反尔,而是他的身边人都不顾一切地离他而去,连他的太子总管孔觊和劳军大使孔璪都脚底板抹油,溜到刘子勋那边去了。
孔觊是太子詹事,指挥着吴郡、义兴、吴兴等五个郡,就是今天的江苏省苏州市、宜兴市和浙江省的湖州市。孔璪则是水利部部长,刘彧很信任他,在剑拔弩张的形势之下,刘彧特地派他作为皇帝特使,去军营看望慰问孔觊同志,请他代表皇帝代表朝廷向将士们致以亲切的慰问和诚挚的问候。结果你猜怎么着?孔特使根本没给前线将士们打气鼓劲,而是一见面就劝太子总管造反:“建康虚弱,不如拥五郡以应袁、邓。”
孔璪对孔觊说,识时务者为俊杰,建康现在孤城一座,分分钟就会被袁顗、邓琬的军队攻破,不如趁早带着五郡兵马投奔寻阳,早去早主动。孔觊觉得他的话很有道理,不愿再跟着势单力薄的刘彧为他填坑,于是大旗一翻,率领五郡兵马加入反对刘彧的阵营。
在那个时候,所有人都认为建康朝廷只是个过渡性质,刘彧只是个临时工皇帝,他和他的一切马上就会被杀到建康的刘子勋所取代,几乎没有人看好他。然而最终结果却和世人的想象大相径庭,弱者刘彧成功逆袭,击败强大的寻阳方面军,实现了一次不可思议的华丽转身。
分析这场以少胜多、以弱胜强的战役,我们就会发现,刘彧的表现可圈可点,相当给力。这个人其实是个特别残暴无情的皇帝,但在即位之初,他的表现却近乎完美,成功拯救了自己,在正确的时间做了许多正确的事情。
具体说来,还是和“三”这个数字有关。刘彧在开战初期主要做对了三件事:
第一件事是听对了一个人的话。
这个人在前文已经出现过,吏部尚书蔡兴宗。蔡兴宗在岌岌可危的建康城里起到了定海神针的作用,他冷静地给刘彧分析形势,给他出点子,教他怎么办。当时寻阳军队进展很快,前锋短时间内就打到距离建康只有一百公里的地方。朝廷陷入恐慌之中,刘彧召集大臣开会商量对策。蔡兴宗在会上给刘彧提了一个很重要的建议,“叛者亲戚布在宫省,若绳之以法,则土崩立至,宜明罪不相及之义。”
蔡尚书这是提醒刘彧要胸怀大度,对待那些有亲戚在寻阳军供职的建康人士,千万不能以叛国者家属逮捕法办他们,否则我们立刻就会土崩瓦解。此刻,皇帝最应该做的是立即清楚地表明态度,强调父子兄弟之间,犯罪互不株连,让大家放下思想包袱,安定军心,大家才会有斗志。
株连是中国古代最不人道的流氓法律制度,一人犯罪,全家连坐。这种刑罚早在商代就有了,对那些战场上不服从命令不听指挥者,不但自己会被处死,他们的儿子也会被杀掉。发展到后来,更是泛滥成灾,出现了灭三族、诛九族的高级版本,明代的朱棣更是创出了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灭十族”酷刑,把拒绝为他起草即位诏书的方孝孺的学生和门徒凑成九族之外的一族,一起给斩首了。
南北朝时,犯罪连坐的刑罚还很流行,尤其是危及皇帝宝座安全的谋反事件,当权者处罚起来毫不手软,一人谋反,家族男人全部杀光,女人全部为奴婢。当时对于刘彧的建康政权而言,用蔡兴宗的原话形容,是“普天同叛”。仅剩的建康和丹杨两支军队里的将士,很多人都有亲戚在为寻阳政权效力。如果认真起来,按照连坐法处理,这些人都得被缴械逮捕。
蔡兴宗最害怕刘彧气急败坏地这么干,所以提醒他保持克制。别弄得最后找不着人打仗,就剩咱俩了,连跳江都没人给带路。
刘彧没有因为大多数人都抛弃他的政权而恼羞成怒,而是心平气和地接受了蔡兴宗的这个建议。在送军队出征的仪式上,他发表了热情洋溢的主旨演讲:“朕方务德简刑,使父子兄弟罪不相及,助顺同逆者,一以所从为断。卿等当深达此怀,勿以亲戚为虑也。”
这相当于拍着胸脯向大家保证,绝不追究连带责任。即使你们的父子兄弟在为叛逆军效力,你们也不用担心自己会遭受牵连。我只看你们现在的实际表现,其余的一概不问,明明白白我的心,希望你们别害怕。
刘彧的此番讲话打消了所有人的顾虑,“众于是大悦”,将士们在战场上打起仗来格外卖力,以实际行动回报了他在这个问题上的大度。
这个刘彧也不知道是咋回事,刚即位那会儿颇有明君风采,温文尔雅,从谏如流,但局势平定之后就变得跟魔鬼一般疯狂,复制了刘骏、刘子业的兽性。但无论他后来怎样,单就此刻而言,他做得足够英明,如果他不听蔡兴宗之言,将连坐进行到底,他的队伍一定会散的,会有更多的人掉转枪口,加入他的敌对阵营,那么就不会有后来的宋明帝刘彧了。
第二件事是提拔对了一个人。
这个被提拔的人姓吴名喜。吴喜当时默默无闻,曾担任孝武帝刘骏的图书管理员,天天在皇家图书馆里泡着,属于正宗的专业知识分子。在刘彧正被寻阳政权逼得焦头烂额的时候,他突然主动请缨到战场效力,说给我三百精兵,我就能给你个战场奇迹!刘彧立即批准了他的这个要求,提拔他为建武将军,从皇家羽林军中挑选出了三百名很能打的士兵交给他。
见皇帝如此信任和重用吴喜,不少人都担心会耽误大事,纷纷劝说刘彧慎重行事,收回成命,“喜刀笔主者,未尝为将,不可遣”。很多大臣觉得战争应让书生走开,他们认为吴喜只是个拿笔杆子的文人,从来没有带兵打仗的经历,不能派他去作战。但刘彧力排众议坚持己见,坚定认为吴喜能堪大任,让吴喜带着三百羽林军奔向东南战场。我相信你,去吧,给我狠狠打!
不知道是误打误撞还是慧眼识人,刘彧这次破例提拔的将军吴喜真的给他带来了莫大惊喜。吴喜从南京出发,一路捷报频传,三百人的队伍滚雪球般地迅速壮大。仅用了二十多天时间,就从南京打到浙江的绍兴,轻轻松松平定三吴。其间相继攻占了今天的江苏省溧阳市、宜兴市,浙江省的长兴县、湖州市和杭州市,洋洋洒洒七百里地,扫平了整个东部战场,将建康政权的势力范围一举推进到东海沿岸。
吴喜的战绩在当时具有很强的振奋人心的标杆意义。那时候建康城里一片悲观绝望情绪,大家都认为建康城必将被寻阳军攻破,只是时间早晚问题,没有人会想到建康军队居然能气贯长虹地一气打到大海边,将数量众多的寻阳军打得到处找牙。这场战役胜利之后,建康军士气大振,信心倍增,逐渐全面出击,慢慢占据战场主动权。
在吴喜常胜之后,刘彧看到了胜利的曙光,信心满满地双向开战,分别派兵北击彭城,南击寻阳,向对手两个最重要的大本营发起了进攻。
选对一人,受用一生。因为提拔了吴喜,刘彧迎来了峰回路转。看来,图书管理员这个职业确实是不一般的职业,无数个我们熟悉的名人都曾有过图书管理员的人生经历,比如毛泽东、李大钊、沈从文、冼星海、华罗庚,还有中国第一个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莫言,甚至全球财富偶像比尔·盖茨,都做过图书管理员。
不过,吴喜这个图书管理员结局很惨,革命胜利后,幸福像花儿一样的甜蜜生活没过几年,就被担心他将来造反的刘彧给杀了。
第三件事是用对了一个人。
刘彧在极为劣势的情境下反转成功,并不是靠一次偶然的幸运就能办到的。他的这次成功靠的是多个正确选择的累积叠加。选择沈攸之作为领军将领,则是他作出的众多正确选择中的一个。他对沈攸之这个人的起用,是很对头的。
其实沈攸之是该被雪藏的人,因为他是前皇帝的心腹。一般情况下,新领导都不再重用老领导曾经重用的人,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说的就是这个意思。但沈攸之是个例外,他在刘子业朝时是常在皇帝身边行走的大红人,到刘彧朝时,前朝红人都不在了,他仍然属于紧密团结在皇帝周围的那一个小核心圈里的红人。原因说来有点不光彩,跟他叔沈庆之一样,靠一次告密博得了新皇帝的信任。
大家在看刘子业被杀那一章时,可能会有一种不可思议的感觉,这皇帝死得也太简单了吧?一个不专业的衣帽间工作人员拎把刀就把一国之君给杀了,他的安保卫队呢?
的确是这样,怀疑有理。
那天的行刺的确是钻了安保的空子,若在平时,想行刺刘子业是不可能的,因为他有尽职尽责的卫队长宗越、谭金、童太壹等人贴身保护。而刘子业被杀当晚,这些羽林军首领都不在皇宫里,全回家去了。由于刘子业决定第二天出发去湘州,宗越、谭金等人都各回各家处理事情去了,看看孩子,抱抱老婆,收拾些鞋袜内裤之类出差物件啥的。毕竟那会儿出差不像现在,飞来飞去,江苏到湖南当天来回都行。古代人出差都是持久战,骑马坐船甩腿,多慢呀,隔省旅游没两三个月根本回不来。
这哥几个根本想不到,一觉睡醒,这世界就变了。当他们天亮赶到皇宫时,皇帝已变成了刘彧。刘彧当然不想再让这几个人来负责保护自己的安全,于是便委婉地对他们说:“卿等遭罹暴朝,勤劳日久,苦乐宜更,应得自养之地。兵马大郡,随卿等所择。”
这就相当于刘彧版的“杯酒释兵权”了。说你们几个老干部在一个凶暴的皇帝手下当差,辛辛苦苦为革命干了半辈子,也该歇歇啦。现在我决定奖励你们每人一个疗养的好地方,全国任何一个实力强大的郡城,你们随便选,想去哪都成。
宗越等人一听这话傻眼了,知道新皇帝要抛弃自己了,于是决定谋反,想把这个皇帝干掉,另立他人。这哥几个平时都跟沈攸之是铁杆,秘密邀请沈攸之参与。沈攸之转身就把这个谋反计划报告给了刘彧,刘彧立即抓捕了这几个造反者,将他们处死。因为这件事,沈攸之获得了刘彧的高度信任,被任命为贴身警卫长,可以自由出入皇帝的寝殿。
沈攸之这个人是个有本事的人,但他是个有才无德之人,他的品德跟他的相貌一样,丑到没有下限。沈攸之长相丑是出了名的,早在元嘉年间,他刚参军进入刘裕族弟刘遵考的部队时,曾主动向刘遵考自荐,要求担任队主。
刘遵考看了他一眼,被他的丑陋容貌惊呆了,差点吐了一地饭菜渣子,忙不迭拒绝说:“君形陋,不堪队主。”可见沈攸之的长相已经丑到相当惊世骇俗的地步了,刘遵考觉得要是让这么丑的人当小队长,会影响部队战斗力的。
然而,一个人的长相跟他的智商无关。沈攸之的一切便是明证。他虽然长得跟破了相似的,但能力是杠杠的,军事才能尤其出众,在战场上能打能谋,智勇双全,比他叔沈庆之差不了多少。这次叔侄争位大战中,沈攸之被派上战场,成为战场总指挥,建安王刘休仁手下最重要的将领,刘休仁任命他为前锋团副总指挥。后来的事实表明,沈攸之在战场上起到了灵魂作用,如果不是他在主将殷孝祖死后的关键时刻冷静妥善处置,建康军必将完败。
殷孝祖是员猛将,但此人官僚主义作风相当严重,到哪都生怕别人不知道自己先锋官司令的身份,每次出行时都弄一帮人举着主帅专用的仪仗伞盖跟在自己身边。大老远别人一看见华丽丽的旌旗伞盖就知道是司令官大人来了。
要说平时这么显摆虚荣一下也就罢了,要命的是,上战场打仗时他也这样,弄得跟御驾亲征似的。这不是找死吗?连士兵们都知道,大家都私下议论说:“殷统军可谓死将矣!今与贼交锋,而以羽仪自标显,若善射者十人共射之,欲不毙,得乎?”
战场经验丰富的士兵们说得很直接,殷孝祖是已经死掉的将领!有的人活着,他已经死了。这当然不是瞎说,而是有理有据的。你跟盗贼生死作战,不想办法隐蔽自己,还带着豪华的仪仗队。这不是明确告诉别人,你是最高指挥官吗?如果敌人挑出十个神射手同时朝羽仪标显处猛烈射箭,想不死都不行!果然被士兵们言中了,赭圻之战刚一开始,殷孝祖就被射死了。
赭圻(今安徽省繁昌县境内)是当时重要的主战场,双方在这里排兵布阵,十几万兵力在此对峙。如果这个地方失守,寻阳军就可向北进入长江重镇芜湖,由此直通南京。首战殷孝祖死后,已有建康军将领带着部队投降寻阳军,建康军人心惶惶,眼看着就要在即将开始的第二场战斗中一触即溃。
殷孝祖是统帅全军的主帅,他一死,部队没有领头人了。这些部队都是从各个不同战区调来的,一把手突然死了,谁都不会轻易听谁指挥。都是副将军,凭什么听你的?你有军委文件吗?
沈攸之当时由于作战勇猛,待人和气,在军中威信较高,殷孝祖死后,很多人都认为他应该代替殷孝祖成为前锋统帅。他也确实想当指挥全军的统帅,想在主帅突然阵亡、部队群龙无首的情况下,暂时代理统帅之职,使作战部队有个统一、有效的最高指挥系统,避免打起仗来一盘散沙,各自为阵,那样很快就会一败涂地。
殷孝祖死后,建康军主力存在着全盘崩溃的风险,沈攸之知道,寻阳军在得知主帅阵亡后,第二天肯定会乘胜发动致命攻击,“事之济否,唯在明旦一战;战若不捷,则大事去矣”。如果第二天的这一战失败,寻阳军就会长驱直入到达建康,一切演出就都结束了。
在这种时刻,沈攸之表现出了大将风范,没有将个人的职位升迁摆在第一位,而是以大局为先。他感觉自己如果宣布暂代统帅职位,和自己同是宁朔将军级衔的江方兴肯定会因不服气而跟自己唱对台戏,如此则战斗必败无疑。
为了大我利益,沈攸之毫不犹豫决定牺牲小我,他带着许多部队军官来到江方兴的军营,主动放低身段对江方兴说,对于明天的决战,各将领都认为应该由我指挥,可我自问魄力不足,才能和威信都不如你,所以我们大家都决定推举你为作战统帅,同心协力争取胜利!
沈攸之的一番话把江方兴说得心花怒放,当场表示一定和各军精诚合作,誓死将革命进行到底。可一出门,和沈攸之同来的一大帮将领不高兴了,他们个个都埋怨沈攸之不该把主帅位子白白让给江方兴。
沈攸之的思想显然比其他将领高出一截,面对所有人的责备,他解释了自己这么做的原因:“我能下彼,彼必不能下我,共济艰难,岂可自厝同异也!”
此时此刻的沈攸之真的很高尚很纯粹,他说,我能向他江方兴低头,但江方兴必不能向我沈攸之低头,在这个需要团结克难的时候,怎么可以自己为了官阶高低先内斗起来!
由于沈攸之的努力,建康军步调一致,第二天,由江方兴指挥全军向寻阳军发起了全面总攻。这一仗打得那叫一个激烈呀,从凌晨一直打到下午,十几个小时没停歇。可以肯定,如果不是头天确立了战场指挥系统,建康军早就各自跑得连屁股都看不见了。但这次的最终结果却是寻阳军在建康军的持久攻击下支撑不住,败退逃命。
赭圻之战是极为重要的一场决战,寻阳军损失惨重,元气大伤,部队的精神、士气受到重大打击,不得已将战场防线向后收缩,一退再退,不久就作鸟兽散了。所以,此战大获全胜的首功在沈攸之。战斗结束后,沈攸之就被刘彧擢升为辅国将军,接替殷孝祖的前锋主帅职务。
沈攸之在这场叔侄争位之战中屡立战功,战场上表现抢眼,高超的军事素质展露无遗,多次给寻阳军带来致命打击。赭圻之战期间,寻阳军守将薛常宝因部队断粮向主将刘胡请求支援。上游的刘胡跟下游的薛常宝中间隔着建康军,刘胡无法直接向薛常宝的驻守阵地运送粮食。于是他想到了一个好办法,把一袋一袋的粮食用绳索捆扎在船舱的舱板上,然后“阳覆船,顺风流下以饷之”,就是把船底朝上倒扣在水面上,伪造成翻船事故,让这些肚子里藏着很多粮食的船只顺水漂流到薛常宝的阵地界面,到时候他捞起船只取出粮食即可。
要说这瞒天过海的招式还真是透着股高明劲儿,神不知鬼不觉地就低碳环保地完成了战地粮草运输任务。但还是被警惕性极高的沈攸之给发现了,他怀疑那些翻船有鬼,叫人前去打捞查看。结果他发财了,白得了大量粮食。
刘胡被沈攸之堵死了水道运输后,又亲自率领着一万名士兵带着粮食,趁夜色开山凿道,想打通陆上运输线。但又被沈攸之全军拼死攻击,最后不得不丢下所有粮食和武器,惨兮兮地逃回本部,并全军后撤,彻底放弃赭圻前沿阵地。这对整个战局的胜负走向产生了重大影响。
刘彧在劣势中夺得优势,是因为他在对的时间用对了人,而且是一群人。这次战争中,包括刘休仁、萧道成等人在内,都打出了很漂亮的战绩。反观刘子勋这边,兵员众多,将军不少,但几乎个个都是拿不出手的纸老虎,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在战场上干尽了稀里糊涂、贪生怕死的糗事。
前主帅刘胡和后主帅袁顗不但不在前线紧密合作,还互不服气,相互拆台。邓琬见刘胡被沈攸之逼得长时间原地不动,便加封袁顗为前线总指挥,即刻到军营赴任。袁顗趾高气扬地带着战舰一千艘、战士两万人抵达刘胡驻军所在地,今天的安徽省繁昌县。
这个袁顗是个书呆子,根本不懂行军打仗,“在军中未尝戎服,语不及战陈,唯赋诗谈义而已”。他把军营当成文学社了,每天连军服都不穿,也从来不和将士研讨军情,只自顾自吟诗作赋。刘胡每次找他汇报讨论战场情况,他都爱理不理,敷衍了事,气得刘胡恨不得用牙咬他,两个人彻底掰了。在随后和打入寻阳军后方的建康军将领张兴世小股部队作战时,本应率军猛扑对方,快速肃清敌方对己方纵深的影响的关键时刻,刘胡却装病拒不出战,说自己拉肚子,骑不了马,坐不了船,要求请病假休息。没想到最后事儿玩大了,被建康军牢牢占据长江上游,切断了寻阳军的粮食补给线。
刘胡一看这形势是必败无疑了,就想做拔腿的鸵鸟。他对惊慌失措的袁顗说,你给我两万兵马,我去夺回上游阵地。袁顗把所有的精锐骑兵都拨配给了他,他哪里想得到,刘胡不是去攻打敌人,而是带着部队呼啦啦地跑了!
到晚上的时候,袁顗才得知刘胡逃跑的消息,气得也想用牙咬他。他正气凛然地呼喊手下说,快牵出我的“飞燕”宝马,“我当自出追之”。
你看到此处,也许会为书生袁顗不惧危险,独自驾马追赶战场逃兵而叫好感动。如果真是这样,你就天真无邪地上当了。因为袁顗并不是去追赶刘胡的,他一样步刘胡的后尘,也呼啦啦地跑了。
战场上临阵逃跑的将帅多的是,但像这种仗还没开打,正副主帅就先逃离军营的囧事,历史上并不多见。他们俩逃走后,大营里还有十万将兵,如果有一个强有力的指挥中枢,十万人会产生多大的战斗力!但最后这十万人一枪没放就全部成了俘虏。
刘休仁和他的伙伴们都惊呆了,自己军队还没十万人呢,居然抓到了比自己总兵力还多的俘虏,那个开心程度,好比联想兼并了微软。
刘胡带着两万人一口气跑到了寻阳,在刘子勋面前编了一套谎言,说袁顗已经投降叛变了,只有我拼死作战,带着部队杀出了重围。在小皇帝吓得面无血色时,他做出一副无限忠诚的表情坚定地说,请皇上放心,我马上率兵驻防湓城,阻挡敌军南下,誓与湓城共存亡!这话说的,差点把小皇帝感动得流眼泪。湓城距寻阳只有几公里,小皇帝说,那你快去吧,保卫湓城,保卫寻阳!
刘胡将军雄赳赳气昂昂地走了。刘子勋当夜睡了个安稳觉,他知道在他不远的地方,刘胡的两万大军正警惕地保卫着寻阳。其实呢,刘胡早就跑到三百里外的汉口了。打从他那儿一出来,刘胡就以驻防湓口为借口,带着军队顺利通过层层江防哨卡,不过他根本没去湓口,而是从寻阳左转西上,一路狂奔到湖北汉口,到那里自己当草头司令去了。
寻阳的实际当家人,这场争位之战的总导演、总策划邓琬得知刘胡脱离寻阳政府后,惶恐之中紧急召集朝廷大臣商量对策,但大家都面面相觑,无计可施。吏部尚书张悦没有参会,他对邓琬说,我生病了,头痛加肚子痛,去不了单位,请你抽空到我家来一趟,咱俩好好商量商量。
邓琬来了,但宾主二人并没有进行亲切友好的会谈,主人张悦没那意思,他骗邓琬来只是想借他的人头一用。张悦知道大势已去,便想把邓琬杀了,然后提着他的脑袋去投降建康,争取立功赎罪。在邓琬到来前,他就和儿子对好了暗号,说老子只要喊声“拿酒来”,你就可以出来杀人了。
邓琬哪知道他已经起了杀心,还以为他有锦囊妙计呢,火急火燎地赶到张家。张悦一见到邓琬就毫不客气地问他:“卿首唱此谋,今事已急,计将安出!”当初是你第一个坚持称帝,现在事已至此,你还有什么办法?邓琬说,办法我倒是想好了一个,“正当斩晋安王,封府库,以谢罪耳”。他说自己正想杀掉刘子勋,然后封存府库里所有财物珍宝,交给建康朝廷用以谢罪。
估计张悦听到这儿都在心里乐出声了,你怎么想的跟我一样呀!我也是这么想的,正想斩下你的项上人头去建康朝廷谢罪呢。于是他高喊一声:“拿酒来!”邓琬以为要请他喝酒,正想着是老白干还是二锅头呢,不曾想应声而出的张悦的儿子张洵手里拿的不是酒,而是明晃晃的利刀。当天,张洵就带着邓琬的人头,划着小船找到建康军总司令刘休仁,献上自己的投名状。
到这里,曾经庞大的寻阳军就全玩完了,刘子勋被沈攸之抓住,在寻阳将其就地斩首,头颅被送往建康向刘彧报功。这个倒霉的三子死时十一岁,成了邓琬等人的政治赌博筹码,纯粹的被利用的牺牲品。
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刘子勋不仅倒霉在他排行老三这事上,更倒霉的是他遇人不淑。如果把他的寻阳军事集团比作一个创业团队的话,那么邓琬、刘胡、袁顗、张悦等人都属于猪一样的队友,没有团队意识,自私自利,目光短浅,糟糕透顶。
那个一把手邓琬根本就不是个成大事的人,在起兵初期情况刚占优势时,他贪婪的本性就暴露无遗:“既执大权,父子卖官鬻爵”,“酣歌博弈,日夜不休;大自矜遇,宾客到门,历旬不得前”。
才是小朝廷呢,就跟儿子一起卖官卖爵,官位明码标价,只要拿钱来,科干县干地厅级都可以。天天在家喝花酒看演出,赌博玩乐通宵达旦,你要是到他办公室找他办事,有时候十天都见不到人影,他在忙呢,忙着赌博喝酒看舞女……
总之,刘子勋是不幸的,他有一个不幸的老爸,不幸的叔叔,不幸的长史邓琬。他的一生注定不会幸福,因为即使他这次没有起兵争位,按照他叔叔刘彧的行事风格,在朝政安定之后,他也会被以各种借口处死,因为他的其他所有兄弟都是一样的下场:死。
而就算他这次争位成功,登基称帝,按照邓琬这个品德卑劣的野心家做派,他也只会是邓琬手中的傀儡皇帝,在年龄达到亲政的关口,定会莫名其妙地死亡,是邓琬自己篡位自立还是另选便于控制的其他年幼皇帝,我们不好猜测,但在那个部下杀皇帝成风的南北朝时代,他的生命风险,即使是再高的保费赔率,估计也没有哪个保险公司愿意为他担保寿险,因为亏本的可能性太大了。
成也不幸,败也不幸。小学五年级年纪的刘子勋,也许我们可以同情地叫他:刘不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