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受宠的柔然国

作品:《南北朝

    高欢得到窦泰的死讯,不胜悲悼,随即撤去浮桥,退回晋阳。宇文泰的大军也回到长安。高敖曹不知情,仍带着士兵连夜赶到洛城。十多天后,洛城被攻陷。洛州刺史泉企及两个儿子全部被擒。泉企被押入城中,见到高敖曹,仍大声喊道:“我不服!”高敖曹也不杀他,只是把他安置在自己幕下。

    休兵几天,高敖曹正打算进攻蓝田关。忽然,晋阳那边派来一位使者,转述高欢的命令:“窦泰战死,军心动摇,你立即收兵回来。万一路上若碰到势盛的贼军,立即解散部众,以便顺利脱身。”高敖曹不忍心丢弃部众,便令部众先行,自己断后,全军缓缓撤退。西魏军不敢追击,任他们回去。泉企的两个儿子,泉元礼被高敖曹擒走,泉仲遵因伤重不能行动,仍留在洛城。在途中,泉企私下告诫儿子泉元礼说:“我已是年过半百的人,死不足畏,但你们兄弟二人正是年轻有为的时候,必须自觅生路,不要因我东去而背叛我们的国家!”泉元礼于是伺机而逃,与泉仲遵暗中联络豪强,杀掉刺史杜窋,西魏随即任命泉元礼为洛州刺史。后来,泉企病死在邺城。

    高欢想为窦泰报仇,打算再次出师。没想到宇文泰攻陷恒农,把东魏陕州刺史李徽伯掳去。高欢随即调发二十万大军,由壶口赶往蒲津,令高敖曹率三万兵马出兵河南。当时,关中正闹饥荒,人们自相残食。宇文泰带着不满一万人的部众,驻扎在恒农,已有五十多天。探子说高欢即将渡河,宇文泰便率兵入关。高敖曹围攻恒农,因城中有所防备无法速战速决。长史薛琡向高欢献策说:“西魏因连年饥荒,冒死来攻陕州,想夺取这里的囤粮。如今,高敖曹已围攻陕城,断绝他们粮草的来源,现在我们只需要斩断他们的粮道,不跟他们交锋就够了。到了秋天,他们颗粒无收,百姓必定饿死,那时不怕宇文泰不投降。所以我军没有过河的必要!”这时,侯景也站出来说:“这次西征,需要慎重行军,如果战败,我们就没办法收集残兵。不如将大军分成两支,相继前进,如果前军得胜,后军接着前进,如果前军战败,后军也可以去支援,这样才是万全之策。”结果高欢两个意见都不听,竟从蒲津渡河。

    华州刺史王罴把守着入关的第一个重要关口——冯翊城,宇文泰致信勉励他,王罴答复说:“丞相放心,有我在,高欢是过不来的!”高欢兵临城下,质问王罴说:“你为什么不早些投降?”王罴一身戎装登上城楼,朗声说道:“我是这里的守将,生在这里,死也会死在这里。你们谁善战,尽管放马过来,一决雌雄!”高欢料知遇到劲敌,只好移师驻守信原。

    宇文泰因高欢兵马入境,急忙征调渭南各州的兵马,但一时之间,各地的兵马都没办法赶来。宇文泰等不及,想立即发兵迎击高欢,各部将担心寡不敌众,请他再等等,看看形势再作决定。宇文泰当即严肃地说:“高欢如果杀到长安,必定引起全国百姓的惶恐,这样一来,对我军就更加不利了。所以不如趁他远道而来,士马困顿之际,迎头痛击,还能有一些胜算。”随即下令在渭水架设浮桥,迅速渡河,驻守在距离东魏军仅六十里的沙苑。

    各部将虽没有一人违令,但每人脸上都透露出忧惧的神色,而宇文深却向宇文泰庆贺道:“高欢镇抚河北,深得民心,如果他据境自守,我们还不好谋取东魏。如今他不管兵士愿不愿意,便调发全国的兵力渡河。他这样做无非是想为窦泰报仇,全军挟恨而来,这叫做忿兵,忿兵必败。现在,我想请丞相调发王罴,让他堵截高欢的归路,这样前后夹击,东魏军所剩无几,不久我们就能统一全境,怎么能不庆贺呢?”

    宇文泰正想着进逼高欢的营垒,忽然探马来报,说高欢大军即将到来。宇文泰连忙召集部将,商议制敌的方法。仪同三司李弼献策说:“敌众我寡,平地列阵肯定对我军不利,。我们不如再向东行进十里,据守那里的渭曲,好设埋伏。”宇文泰当即将全军迁到渭曲,背水列营,令将士埋伏在营帐两旁的芦苇里,听鼓声行动。

    傍晚时分,高欢率军缓缓来到渭曲。远远望见西魏营内偃旗息鼓,毫无声响,营旁的芦苇很深,土地又泥泞,不方便进逼。高欢怕有伏兵,想纵火焚烧芦苇,侯景却说:“我军大举前来,应生擒宇文泰,如果用火攻烧死他,反而显得我军没什么能耐,不足向百姓示威!”高欢的部将彭乐也愤愤说道:“我们人手这么多,就算让一百个人围攻一个人,都绰绰有余,还用什么火攻计!”高欢于是挥兵直进。就在大军争前恐后,一拥而上的时候,西魏营内突然鼓声骤震,芦苇丛里的伏兵从两旁冲杀出来,把高欢军冲裂成数截。高欢军顿时大乱,纷纷溃退。宇文泰也不追赶,召集兵将回营记功。

    高欢奔回信原,本想收拾残军再次决战,没想到各营已空无一人,只得不甘心地跨马东归。到了河边,突然听到后面人嚷马嘶,惊天动地,高欢料知有追兵杀来,只好匆匆急渡。随行的许多将士急着逃生,不等船只摆渡过来,便跃马入河,结果很多被流水冲走了。这次阵仗,高欢共计损失了八万名将士,兵甲更是不计其数。

    宇文泰听说高欢逃走,这才督军追击。追到河边,一看高欢已经过河,他便停住不前。都督李穆问道:“丞相为什么不乘胜追击呢?”宇文泰叹道:“穷寇莫追!我军已大获全胜,不宜再渡河追击了。”第二天,宇文泰率军凯旋回渭南,报捷邀赏。

    高欢回到晋阳,异常愤恨。侯景也愤然道:“骄兵必败!请给我两万人马,杀那些骄兵一个不备,擒回宇文泰!”高欢犹豫不决,随即问娄妃的看法。娄妃说:“如果真如侯景所说,他还能活着回来吗?得到一个宇文泰,失去一个侯景,我们能占多大便宜?”高欢随即打消出兵的念头。高敖曹得到高欢的败信,也立即自恒农退保洛阳。

    宇文泰在沙苑取得胜利,便想收复洛阳,随即令行台王季海与独孤信率两万人马前往洛阳,又令洛州刺史李显赶赴三荆。贺拔胜、李弼围攻蒲坂,蒲坂城民开城投降。宇文泰得到捷报,赶到蒲坂,随即平定汾、绛二州。

    独孤信来到新安,高敖曹刚好率兵北去,广阳王元湛留守洛阳。没胆略的元湛仓皇奔往邺城,金墉城沦陷。梁州、荥阳、广州等城望风归附。河南各州郡多半成为西魏的属地。

    屯兵虎牢的东魏大行台侯景,想收复河南各州,于是派兵四出,夺回南汾、颍、豫、广四州,然后邀高敖曹一同围攻金墉。高欢也率兵赶往金墉。独孤信急忙向长安求援。西魏主元宝炬因洛阳得手,正打算拜谒园陵,一看洛阳又告急,忙令尚书左仆射周惠达辅佐太子元钦,留守长安,然后亲自与宇文泰督军东行,令李弼、达奚武作为前驱,直达谷城。

    傍晚时分,全军扎寨,李弼登高遥望,只见群鸟向西北飞来。便说:“天色已晚,按说倦鸟该归林栖息,可它们却朝西北方向飞来,一定是贼兵正往这边行进,不可不防!”随即和达奚武移师,屯驻孝水,一面派人打探敌情,一面令军士准备薪柴。没过多久,探马回来说:“敌军来了!”李弼当即令将士打着火把,跨马迎击。敌骑被杀得措手不及,一千多人马几乎全被擒获,两名将领,一死一逃。原来,侯景听说西魏大军即将杀到,便打算整兵以待,没想到莫多娄贷文不听候景的命令,邀可朱浑道元一同袭击西魏军。结果被李弼发觉,一场追击,莫多娄贷文丧命,可朱浑道元侥幸生还。

    李弼等宇文泰军赶来,一同行进到瀍东,侯景忙撤围而去。宇文泰率轻骑追到河上,侯景回马布阵,北据河桥,南倚邙山,与宇文泰军对仗。两军交锋,才几个回合,侯景见宇文泰执旗指挥,便拔箭射击,正中宇文泰的坐骑。马负伤惊窜,宇文泰随马窜到一里外的地方,然后被掀落地上。侯景立即率兵追赶过来。当时,宇文泰身边没有别人,只有都督李穆紧紧跟在后面。李穆一看侯景率领一百多名骑兵追赶过来,立即假意抽打宇文泰,并厉声训斥道:“将士们都在奋勇杀敌,你却临阵退逃,你的主子是谁?”侯景听到这话,还以为自己看错了,于是停马不追。李穆当即把宇文泰拖上自己的战马,一同回到大营,调军再战。

    侯景回到军营,还以为宇文泰军一时不会再来,没想到西魏兵突然如潮涌至。侯景来不及布阵,拨马逃去,部兵四散。只有高敖曹自恃勇悍,留下来与宇文泰死战。宇文泰极尽精锐围攻,杀得高敖曹的部下七倒八歪。高敖曹奋勇突出重围,单骑逃到河阳南城。守将高永乐是高欢的侄儿,他与高敖曹向来不合,于是紧闭城门,将高敖曹拒之门外。这时,追兵又已追来,高敖曹悲愤地指着脑袋说:“来!来!赶紧拿去,好给你们的开国公!”说着,头颅已被人砍去。

    高欢得到消息,如丧肝胆,立即召来高永乐,棍杖伺候。同时追封高敖曹为太师,兼任大司马太尉,而后亲自督率大军去争夺洛阳。两支大军相遇,彼此阵势绵亘,首尾远隔,从早上战到傍晚,交战数百个回合,氛雾四塞,辨不清彼此的实力。西魏左右翼独孤信、赵贵受挫,又不知东魏将相所在,弄得茫无头绪,立即撤退。别的军队当然也纷纷溃散。宇文泰待在营中,也觉得局势不利,立即毁去营寨,奉请西魏主回关中,令仪同三司长孙子彦留守金墉城。

    不料长安变乱,留守周惠连带着太子元钦逃到渭北,关中大乱。这场变乱是因为留守长安的西魏将士过少,而之前所掳的东魏将士在旧将赵青雀的指挥下伺机谋乱。雍州刁民于伏德也劫持咸阳太守慕容思庆,同时作乱。西魏主元宝炬留驻阌乡,宇文泰率兵入关讨贼。父老见宇文泰回来,又悲又喜,交相庆贺。宇文泰的侄儿华州刺史宇文导起兵袭击咸阳,斩杀慕容思庆,擒杀于伏德,渡渭水,与宇文泰军会合,击毙赵青雀。宇文泰立即派使者到阌乡报捷,将西魏主迎入长安。宇文泰屯驻华州。东魏丞相高欢进攻金墉,长孙子彦毁去城中的房舍,开门潜逃。高欢入城巡视一番,见遍地都是瓦砾,索性将洛阳城全部毁掉,令洛州刺史王元轨镇守洛阳,然后率军返回晋阳。

    这年冬天,西魏又派将军是云宝偷袭洛阳,王元轨弃城逃走。广州也被西魏将领赵刚攻陷,襄、广以西又成为西魏的属地。

    当时柔然又强盛起来,头兵可汗阿那瓌雄踞北方。起初,头兵可汗还向北魏称臣,后来北魏分裂,他便把“臣”字削去,和东魏、西魏通好,居中取利。头兵可汗先是向东魏求婚,东魏许诺将宗女兰陵公主嫁给他为妻。于是,柔然帮助东魏侵扰西魏,宇文泰正和东魏交战,无暇顾念北部,便也设法笼络他。西魏主忙派中书舍人库狄峙北赴柔然,商议和亲。头兵可汗有个弟弟塔寒,刚巧还没有娶妻,西魏主随即封舍人元翌的女儿为化政公主,把她嫁了过去。

    东、西两魏虽然都用美人计来笼络柔然,但东魏的宗女是可汗的妻子,西魏宗女只不过是可汗的弟媳,两边的权势相差甚远。宇文泰便劝主子元宝炬娶头兵可汗的女儿做妃子,然而头兵可汗定要西魏主册立自己的女儿为皇后,才肯把女儿嫁过去。宇文泰不得已又劝元宝炬为大局着想,忍痛割爱。当时,元宝炬已册立乙弗氏为皇后,乙弗皇后又为他生育数名儿女,就是太子元钦也是乙弗皇后所生。乙弗皇后的父亲乙瑗曾是兖州刺史,母亲淮阳长公主是孝文帝的四女儿。乙弗皇后出身名门望族,并且容德兼备,仁慈且俭朴。此次为顾全大局,乙弗皇后不得不居住在别的寝宫,后来又自愿削发为尼。于是西魏主令扶风王元孚到柔然迎亲。

    新皇后郁久闾氏,年仅十四岁,容貌端庄,颇有才识,只是善妒。她因乙弗氏还在都中,便时常和西魏主吵闹。西魏主元宝炬为取悦新皇后,特意任命二皇子元戊为秦州刺史,令他带着母亲乙弗氏赴任。母子俩入宫辞行,与元宝炬相见,三人都不禁落泪。元宝炬密嘱乙弗氏在京外蓄发,再图后会。乙弗氏母子拜辞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