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边打仗边梳妆

作品:《南北朝

    齐主高纬一天比一天昏淫,不但穆提婆母子、韩长鸾、高阿那肱几人掌握政权,就是宦官邓长顒、陈德信等人也可以参与机要,其他的内外宠臣也都得到高官厚禄。这一时期,朝廷竟封出一百多名王爷,数千名仪同郡君。大量的封赏,使得府库亏空,因此卖官鬻爵、收受贿赂的风气逐渐盛行,弄得民不聊生,百姓大多行乞。齐主高纬竟也在华林园旁设立一个贫儿村,身穿破烂的衣服,向路人行乞,作为乐事。

    消息传入北周,周主宇文邕决定讨伐北齐,随即检阅军队、封王封爵。正打算出师,不巧太后叱奴氏病逝,周主宇文邕只得将讨伐北齐的念头暂时搁在一边,极为孝顺地为太后守丧。

    刚办完丧事,京城又遭遇内乱。先前,周主宇文邕崇尚儒学,曾在太学中养老乞言,遵守古礼。随后又禁佛、道二教,毁掉所有经像,逼令僧道还俗,并将寺庙、道观全部改成官署,允许各王爷入住。唯独卫王宇文直挑了一个幽僻、简陋的庙宇,作为居所。齐王宇文宪问宇文直说:“弟弟的子女也不少,为孩子着想,应该挑一个宽敞些的宅院才对。怎么挑这么简陋的一处宅舍呀?”宇文直惆怅地说:“能找到一个容纳我自己的宅第就不错了,还管什么儿女呢?”宇文宪早就知道他对自己的官爵一直很不满,现在又察觉他对朝廷充满怨愤,因而十分警惕他。

    不久,周主宇文邕巡幸云阳宫,令右宫正尉迟运辅佐太子宇文赟,据守京都。卫王宇文直借口身体不适,谢绝与周主同行。等大队人马走远后,宇文直却纠合党羽径直袭击肃章门。正在殿中的尉迟运急忙防堵,与守兵一起击破贼党,擒获宇文直。周主宇文邕得到消息,急忙赶回京都。毕竟宇文直是自己亲弟弟,所以周主不忍心杀他,只是将他贬为平民,幽禁起来。同时,升任尉迟运为大将军,重重地犒赏他一番。宇文直被囚禁后,贼心不改,还想谋反。周主无奈,只得杀了他以及他十个儿子。

    内乱平定后,讨伐北齐一事又被提上议程,柱国于翼进谏说:“两国相争,互有胜负,只能劳民伤财,不利于国家的长治久安。不如解严,继续与北齐通好,使他们放松对我国的戒备,然后我们再乘机进兵,一举便可平敌。”周主宇文邕犹豫不决,征询内外大臣的意见。勋州刺史韦孝宽呈上奏章,也提出静观其变、伺机进取的观点。

    周主于是召来开府仪同三司伊娄谦,从容地问道:“朕想用兵,却不知是否能早些发兵?”伊娄谦回答说:“听说齐主十分荒淫,以致朝政紊乱,民不聊生。而且北齐的骁将斛律氏也已被当朝的奸人谗害。眼下,我们正好趁他们上下离心之际发起进攻,相信一定能大获全胜。”周主笑道:“朕也是这个意思,还是劳烦你以通好为名,借机窥探他们的虚实。”伊娄谦受命而出,周主又让小司寇元卫与他同行。伊娄谦到齐廷后,齐主高纬昏昏聩聩,也不知刺探伊娄谦的意图。只是当朝的权贵对北周的举动略有所闻,因而秘密盘诘伊娄谦等人。不料,北周参军高遵不慎吐露实情,北齐随即扣留伊娄谦等人,不肯放他们回国。周主宇文邕等了许久,都不见伊娄谦回来,便下诏讨伐北齐。令柱国陈王纯、荥阳公司马消难、郑公达奚震,各自领兵做前锋,称为前三军;总管越王宇文盛、赵王宇文招、周昌公侯莫陈琼,各自领兵做后应,称为后三军;总管齐王宇文宪率两万名部众趋往黎阳,随公杨坚、广宁公薛迥率领三万名水兵将士自渭川入黄河,梁公侯莫陈芮率领部众驻守太行道,申公李穆率领三万人马守河阳道,常山公于翼率领两万人马出陈、汝。北周主宇文邕亲自率六万大军自长安出发,经河阳趋往河阴。前汾州刺史杨敷的儿子杨素愿意率领父亲的旧部做先驱,周主称他为壮士,准许他先行。

    进入齐境后,周主当即传令军中的将士,禁止伐树践禾,违令者立斩。行进到阴城下,周主亲自督兵攻打,不过几天,便拿下了阴城。齐王宇文宪也攻入武济,围攻洛口,拔取东、西二城,纵火焚船毁桥。然而不久,周主因劳累而病倒,又见潬城、金墉两地不容易拿下,他便按兵不动。当时,北齐的沙场老将多半过世,连司空赵彦深都已逝世,高阿那肱只好硬着头皮前去抗敌。周主听说北齐大军即将到来,当即下令连夜班师。北周齐王宇文宪、于翼、李穆等人听说周主班师,便放弃了一连攻下的三十多座城池,跟着大军回国。北齐右丞相高阿那肱见周军撤退,便下令凯旋回朝,他还以为是自己的威势吓走了北周军,因而越发趾高气扬,睥睨一切。

    周主宇文邕回到长安,便令太子宇文赟巡抚西土,顺道讨伐吐谷浑。吐谷浑向来是北魏的番属,但后来北魏分为东魏、西魏,两魏互相征战,吐谷浑王夸吕便自称可汗,居住伏俟城,占据青海西部三千多里的地方。夸吕还仿效北魏朝廷设立官制,但吐谷浑的风俗与突厥相同,都是以畜牧为生。吐谷浑王夸吕还曾率部众入侵西魏边境,结果被西魏和突厥打得跪地求饶。宇文氏篡位建立北周后,夸吕又骚扰北周的边境。周主因夸吕反复无常,令太子西征。没想到,大军刚抵达伏俟城,还没遇见一个敌人,生性爱玩的太子便在亲信和随军大将的劝说下率军东还。周主自然大怒,除了杖责太子宇文赟外,又将太子的亲信罢官除名。等到周主再次东伐,太子宇文赟又将亲信郑译等人召了回来。

    周主初次讨伐北齐是在北周建德四年秋季。建德五年冬季,即齐主高纬武平七年,北周第二次讨伐北齐。这年,周主宇文邕召集群臣说:“朕去年行军,不巧患病,所以不得不中途撤军。但是我军虽然没有重创敌军,却也探察到敌情,北齐行军如同儿戏。眼下又听说北齐朝政越发紊乱,小人当道,民不聊生。此时正是攻取的时候,如果不果断决定,将来一定会后悔。上次出军失利是因为我军没有扼制北齐的咽喉,晋州是高氏的根基所在,向来是军事重镇。我们如果攻打晋州,北齐一定发兵援助,到那时我军严阵以待,一定能制敌获胜。而后乘势杀入,直捣北齐巢穴。这样一来,北齐将就此划入我北周的版图!”朝中的将相仍是面有难色,周主宇文邕勃然大怒,道:“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如果有谁敢阻挠出师,朕就以军法处置!”当即令越王宇文盛、杞公宇文亮、随公杨坚分别率领右三军,谯王宇文俭、大将军宝泰、广化公邱崇分别率领左三军,齐王宇文宪、陈王宇文纯率兵做前军,各军陆续出发。太子奉命留守京都,周主宇文邕亲自督率各军趋往晋州。晋州刺史崔景嵩等人突然被北周军猛攻,晋州城中粮草匮乏,只得向北周投降。不久,北周军又一举攻破平阳城。

    此时,齐主高纬正带着冯淑妃在天池狩猎。从早上开始,晋州及平阳的警报一连三次传达京城,但右丞高阿那肱却说:“大家正玩在兴头上,边疆稍有战事,也是常事,何必急着奏报?”到了傍晚,传来平阳失守的消息,齐主高纬大吃一惊,想立即回京。偏偏冯淑妃意犹未尽,要再多玩一会儿。高纬便陪爱妃又玩了好久,才带着猎物回宫。第二天,齐主召集各军,出城迎战,令高阿那肱率前军先行,自己带着冯淑妃随后而来。周主令开府大将军梁士彦镇守晋州,自己则亲自到平阳督战。途中收到北齐军大举来援的消息,周主便返回长安,避开敌锋。各将领急忙谏阻,宇文邕微笑着说:“朕自有主张。”当即麾军西还,留下齐王宇文宪断后。

    齐主听说北周已撤军,急忙派骁将贺兰豹子追击北周军。宇文宪与宇文忻各自率领一百名骁骑,轮流交战,边战边撤。贺兰豹子拼命穷追,宇文宪便将他诱入绝地,一举击毙。而齐主高纬率大军围攻平阳,北周晋州刺史梁士彦带着人马及时入城抵御。北齐军昼夜猛扑,气焰颇盛。可高纬一会儿让爱妃冯氏瞻仰圣人的遗迹,一会儿又照顾爱妃的安危,以致北齐军屡次丧失攻入平阳城的战机,齐兵个个怒气冲天,暗骂冯妃。

    周军安全撤退后,周主先是让齐王宇文宪屯兵涑川,遥遥援应平阳。随后,因平阳的战事一天紧过一天,周主忙令宇文宪率领部将先向平阳进发,自己又召集八万大军,直指平阳。北齐军也担心北周军突然杀到,因而在城南穿凿壕沟,依壕自守,得知北周军即将到来,他们忙在壕沟依北列阵,张皇兵势。周主令齐王宇文宪去打探北齐军的阵势,宇文宪回来说:“齐兵虽然多,但都缺乏斗志,相信我军今天就能大破敌军!”周主欢喜地说:“如果真如你所说,那我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随即下令进逼北齐军。然而壕沟宽达数丈,北周军没有一人敢尝试逾越,只是一个劲儿地在壕沟以南鼓噪。

    从日出到日落,南北两军还没有决战,齐主问高阿那肱说:“今天能作战吗?”高阿那肱说:“我军虽然人多,但能够上场作战的还不到十万,还是不要作战的好。我们不如退守高梁桥,以逸待劳。”话还没说完,武卫安吐根忽然闪出来说:“只要冲过去,刺取一小撮贼人,把他们丢入汾水中也就了事了!”齐主高纬正徬徨不决,军内的参将们又齐声说:“他们有天子坐镇,我们也有天子坐镇。他们的天子能大老远赶来,专门督战,为什么我们就要坚守示弱呢?”高纬点头说:“说得是!”当即令军士填埋壕沟,准备出击。周主大喜,立即麾动各军,向前进攻。两军刚刚碰面,便杀到一块儿。齐主高纬与冯淑妃并马观战,一看北周军来势凶猛,齐左军似乎难以招架,向后倒退,冯淑妃仓皇变色道:“败了!败了!”穆提婆也忙喊道:“大家快逃!”齐主高纬来不及辨明情况,竟带着冯淑妃奔往高梁桥去了。

    开府奚长急忙上前谏阻,恳请齐主回到军前督战,武卫张常山也追过来,请齐主回去勉励将士。齐主高纬正想勒马返回,穆提婆却拉住他的右肘说:“陛下不要轻信。”冯淑妃就又在旁作态,柳眉锁翠,杏靥敛红,一双翦水秋瞳,几乎要垂下泪来。弄得齐主仓皇失措,不由得扬鞭继续撤退。这一鞭下去,北齐军顿时溃败。齐主高纬逃奔到洪洞,刚坐下来休息,冯淑妃便拿出镜子,重施脂粉。突然,又传来北周军追杀过来的消息,高纬立即抱起冯妃上马,向北逃去。

    结果刚回到晋阳,便收到北周军进逼的消息,高纬慌得不得了,急忙向群臣问计。群臣都建议守城力战。没想到,北周军步步紧逼,北齐军节节败退。开府贺拔伏恩向北周投降,留守高壁的高阿那肱又被北周军击溃,周军即将杀到眼前。高纬忙令安德王高延宗、广宁王高孝珩募兵守卫晋阳,又打算逃往北朔州,如果晋阳失守,再投奔突厥。高延宗得到消息,一再入宫谏阻。齐主不听,仍派心腹将胡太后及太子高恒送往北朔州,自己则与冯淑妃整顿行装,做好随时逃奔的准备。

    过了几天,城外鼓声大震,北周军已杀到晋阳。齐主大惊,忙下诏改元隆化,任命安德王高延宗为相国,兼任并州刺史,并对他说:“并州就看你的了,我现在就离开!”高延宗的一腔热泪,仍是留不住高纬与冯淑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