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玉成砖的大殿微微泛着透亮的光，银白如雪的穗子一条条垂下，从平整的地面往上看去，稍微起伏的地面上放置着一个简单奢贵的座椅。

    巫行霜坐在中间，一旁的柳屿卿自带贵妃椅，脸上带着笑意看起来性情很随和。

    但也只是看起来，柳屿卿身为一个掌门，他的真实的一面绝对是极有手段的。

    这方面，月灵儿深有体会。

    说起来凌霜仙尊为什么没有那段和阿柒的记忆还多亏了柳屿卿和幻妖。

    柳屿卿把阿柒带回灵虚后，急着给阿柒治疗，没有第一时间去管巫行霜。

    那会儿的巫行霜伤得很重，两两皆虚，身上的灵力在很微弱地补救。

    他这种修为的大能自我修复能力是很强，在没人管的情况下也能通过沉睡个几十上百年完成自洽。

    其实，当时柳屿卿很想对巫行霜置之不理来着，但看在是自己师弟还对灵虚有重要作用的情况下，他还是给他救了。

    同时为了不让他想起他意识不清醒时发生的事情，他一边给他下药让他延长沉睡，一边废了点力气将幻妖找来。

    那时的幻妖正和月灵儿在一起，为了救月灵儿，他消耗了很多妖力。

    柳屿卿就是趁他病，要他命，漫不经心给他打了个半死再在他和月灵儿面前跟他们提条件。

    月灵儿还记得如今笑着的掌门那时面无表情的脸，让从来不知怕为何物的她打了个寒颤。

    他对他们说，他作为灵虚的最高掌权人，如果想让他们成为整个灵界的公敌是很简单的事情。

    但魔族与灵界摩擦在加深，他不愿意因小失大，丧失了她这么一个天赋高人脉广，在年轻一辈有影响力未可能成为未来灵界领头的人。

    所以，他给他们一个机会让她可以和大凶之妖雪绝在一起，公开坦诚，只要他们答应他三个微不足道的条件。

    月灵儿那时看着幻妖雪绝受了伤又是第一次被人这么冷漠地对待，心里正在有点怨恨想拿傲气拒绝一把。

    可没等她开口，柳屿卿就把她做过的事情，接触过的人一个个说出了来。

    月灵儿听到那些人，脸色都白了。

    最后在柳屿卿没有笑意的眼神下，答应了他的要求。

    幻妖没爱上月灵儿前也是肆意妄为的主，他本来和巫行霜有矛盾，按道理来说就算答应了柳屿卿也不会给巫行霜好好处理的。

    可他被柳屿卿带去给巫行霜篡改一段记忆，回来就不再愿意提起柳屿卿这个人。

    月灵儿追问，他也只是一脸讳莫如深。

    自那之后，月灵儿就隐约明白了，柳屿卿是个高手，他表面对任何事情看起来都不太在意，可实际上所有东西都在他的掌控中。

    如今回来找巫行霜也是因为他的暗示，他告知他们巫行霜已经默许了阿柒带回来的妖族伴侣，让他们趁热一同请求巫行霜答应他们。

    这其中幻妖和巫行霜的恩怨，幻妖愿意放弃，巫行霜那边他也可以调节。

    只要他们开口，他保证他们一定能成。

    得了柳屿卿的保证，月灵儿光明正大带着幻妖回来，直挺挺跪在大殿中央。

    她向座上的巫行霜倾诉自己和雪绝的感情，并表示雪绝已经改邪归正，以后会走向正途，求巫行霜让他们在一起。

    “师尊，你就答应我们吧！”月灵儿胆子很大地直视他，提出自己的要求。

    巫行霜手中握着墨绿色的剑穗，把玩了一会儿他看看月灵儿，颔首示意，“可以。”

    月灵儿有点惊讶。

    她本以为她说出口的第一时间她的师尊会反对，哪知道巫行霜这么痛快就同意了。

    她感到有点欣喜的同时心头又莫名弥漫上一股失落。

    好像在她的设想中，即便是经过掌门师伯的劝说，她的师尊听到她要和雪绝在一起应该也会很生气，在她的不懈努力下他才会接受她和雪绝的关系的才对。

    “师…师尊！真的吗？”

    巫行霜垂下银白色的睫毛，情绪冷淡地点了点头。

    月灵儿甩开心里的那点别扭，扬起开心的笑容，娇俏道，“谢谢师尊，我最喜欢你了！”

    “灵儿。”她这么一说，她旁边的幻妖不开心了，幻妖握紧她的手有点吃醋道，“你最喜欢的对象应该是我才对。”

    月灵儿亲了口幻妖，安慰他，“我也最喜欢你，不过这两种喜欢是不一样的嘛，我对师尊是晚辈对长辈喜欢，对你是男女之情的喜欢。”

    “那就好。”幻妖几万年的老妖怪心因为她一句话砰砰乱跳，他欢喜极了。

    座上的柳屿卿笑意盈盈地看着他们，对巫行霜说道，“师弟，你这徒弟挺有趣的，真是人如其名，灵儿，灵气四溢啊。”

    巫行霜不在状态应了句，突然开口问他，“师兄找到我的时候，这幻妖在我身旁吗？”

    柳屿卿抿了一口酒，挑眉，“师弟为何这么问？”

    他为什么这么问？

    巫行霜握紧拳头，这么问当然是他在修炼恢复的过程中察觉到了自己身体的一丝异常。

    他的记忆似乎被人动了点手脚，这其中有一丝幻妖的气息，幻妖一出现他就发现了。

    可还有另一道极其隐秘捉不到的灵力，如今已经在消失，他不知道是谁的，但感觉那人应该和幻妖脱不了干系，因此才这么一问。

    不过眼下月灵儿还在他们面前，他不好直接说清楚，直接轻轻摇了摇了摇头。

    月白的发丝伏落肩头，雪姿绝色的凌霜仙尊摆摆手让他们都离开了他这个地方。

    在他们走后，他把手中的剑穗抬起来放到鼻尖碰了下。

    上面什么也没闻到，可透过这个剑穗他仿佛看到一双带着茧子的手轻巧灵动地挑起蛛丝，主人翁在月色澄亮的树干上晃着腿哼着歌，编织出一个图案精美的成品。

    巫行霜捏着剑穗放到眼前，银眸微动。

    他记得这个剑穗是阿柒送给沈知涯的，当初他用着沈知涯的面容，她以为他是沈知涯，就直接蛮横地让他把剑穗挂到了剑上。

    这个剑穗随着他从祈州城到元城再到洛城最后回到灵虚，他将剑还给了沈知涯，可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剑穗下意识的没有给出去。

    为什么呢？

    巫行霜想不明白，他心里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躁意。

    拢起剑穗，他漫步在风雪交织的凌霜峰。

    不知不觉，后知后觉，他到了许久未曾来过的小破屋面前。

    结界将他拦在外面，巫行霜停下脚步，他掀起眼眸，透明的结界中那方小屋的窗口映出两人亲吻的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