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当陆朝拿着厚厚的一沓纸交给杨夫子时，杨夫子看着这斗大如牛的字，好几次想说些什么又欲言又止地看了看陆朝。

    “都说字如其人，你这，以后每天都临摹三张字帖交给我吧。”

    “好的。”陆朝略显尴尬，不过他对练字不排斥，没有手机没有网络，就当是给自己培养点爱好吧。

    回到座位，隔壁的苏云铮眼巴巴地看了看陆朝，陆朝察觉正想问他怎么了，苏云铮又马上转移视线。

    来回几次后，陆朝实在忍不住了。

    “苏云铮，你干嘛？”

    苏云铮闻言眼睛一亮。

    “朝弟，你愿意跟我说话？”

    陆朝莫名其妙：“我为什么不愿意跟你说话？”

    “我害你们罚抄学规了，对不起。”苏云铮低着头，两只手的手指不自觉地捏得发白。

    “嗨，多大点事儿啊，就当是练字了呗，再说了也不能全怪你。”

    陆朝无所谓地挥了挥手。

    “陆朝你真好！你比我兄长还好！”

    一早上都在沮丧的苏云峥终于露出了笑脸。

    班里其他孩子可不像陆朝这么好说话，看见苏云峥便直接扭头不理会，苏云峥不过就比陆朝来早了一个多月，此情此景也只能垂眸暗自伤心。

    “学堂的事你和家里人说过了吗？”

    课间，吃着苏云峥给的点心，陆朝好奇地问道。

    “家中长辈只有祖母一人，同她说了也只会让她徒增烦恼罢了。”

    苏云峥父母皆在黎山县，只有祖母带着他住在颖川城，黎山县黄沙漫天，苏父忧心母亲及小儿身子，只能托城中好友照看一二，幸而苏家祖母身子爽利，年过半百依然将家中打理得很好，她心疼孙儿自小父母不在身边，对苏云峥那是有求必应，如果知道孙儿在学堂的遭遇，不知道会多难过呢。

    “你家中若是方便，可让厨娘多准备些点心，给同窗们尝尝，相信大家都不会怪罪于你的。”

    苏家的点心还挺好吃的，看着苏云峥郁郁寡欢的样子，陆朝吃人嘴短，没忍住给他提了个建议，都是小朋友，有吃的很快就能一笑泯恩仇了嘛。

    “嗯！那我明天带来！”苏云峥眼睛一亮。

    上学的第二天，陆朝认识了学堂的另一个夫子陆羽，嗯，就是他的堂侄子。

    陆羽今年才二十岁，听说考了三年还是落榜了，不过他不是迂腐性子，回到本家做起了教书先生，边教边学，顺便养家糊口。

    他教的是算学和法学。

    “我们才7岁，就要开始背律法了？！”陆朝很震惊。

    “对啊，科举会考的啊！”苏云峥点头。

    陆朝仰天长啸，厚厚一本律法要背到猴年马月啊！！万一换个皇帝，律法一改岂不是白瞎？！

    还没等陆朝回神，第一节法学课就开始了。

    “今天给大家讲一讲律法吧。”

    陆羽轻轻地掸了掸衣袖，声音温和，任谁看见都觉得是个宽厚的老师，但是一节课下来，班里的孩子们吓得小脸素白。

    “看来各位都听得很认真呢，接下来大家休息一盏茶的功夫。”

    陆羽拿起茶盏，轻轻吹了吹漂浮的茶叶，看着底下一群小鹌鹑似的孩子，恶趣味地弯了弯嘴角，然后就看见陆朝站起身来抻了个懒腰，他嘴角僵住，啧，怎么有个胆大的。

    堂侄子讲课讲的很好，但是陆朝很想扭一扭屁股，椅子实在是太硬了，坐的他屁股痛。

    陆朝的举动仿佛打破了死寂的湖水，班里终于有了声音。

    “好可怕哦！我都不想当官了！”同学甲。

    “陆夫子说的时候我都不敢大声喘气，听着就很吓人。”同学乙。

    陆朝看了看已经走出学堂的陆夫子，暗自感叹，这个时代，皇权高高在上不可冒犯，律法约束的只有普通的老百姓。

    其实这一节法学课换个名字应是人的成千上万种死法。

    子女要上告父母，先挨个五十大板再说，有命活下来你再告。

    宫中太后梦中遇见锦鲤托梦，遂大元朝有一条律法，凡大元子民不能捕杀和贩卖鲤鱼，谁敢违背，重打六十大板。

    这个朝代容不下懒人，在村里游手好闲不种地的，扭送官府，轻则罚款10文，重则挨大板子。

    作为贫民，你不种地，权贵们吃什么呢，不打你打谁。

    ……

    这些律法基本上还能见官，至少死得明白。

    这还有一句话，皇权不下县。

    在村子里，家族族长和士绅可是一座压在村民头顶的大山，女子不贞便浸猪笼，为祭河神，每年村民还要上缴一定的保护费，族长会用钱买祭祀品，请神婆祭祀河神，不交保护费，如洪灾发生，那就要上供童男童女了。

    诸如此类，数不胜数。

    更别说那些九族套餐了。

    陆朝一度庆幸幸亏自己没有投胎到村里，不然他早早就可以去地府找小陆朝玩了。

    没学律法前，陆朝觉得他这个穿越的这个差事还是挺舒服的，学了律法后，陆朝觉得他还不如回去搬砖呢，至少能保住人头。

    放学后，在学堂门口的陆元懿就看见自家弟弟恹恹的走向自己。

    “哇，你这是又？咳咳”陆元懿原本一脸八卦的神情忽然又顿住，秒变一脸忧心地看着陆朝。

    “三弟，怎么这副表情？有人欺负你？与二兄好生说说。”

    陆朝皮笑肉不笑地看了他一眼。

    “二兄，你的表情还要再控制控制，很容易露馅。”

    陆元懿也不生气：“我再练练，这不是还没习惯嘛。”

    他昨晚拉着书童练习这个表情好久呢，书童差点以为他鬼附身了。

    晚上吃饭的时候，很难得地在席间看见了陆父和大兄，陆夫人看着大儿子消瘦的脸颊，心疼极了，一个劲儿地示意丫鬟给大儿子布菜。

    “虽说今年六月要下场，你还是要注意身体，你还小别熬坏了身子骨。”

    陆元昭连声应下。

    “元昭，你虽然得了舅父夸奖，但是万不可骄傲自满，颖川城今年下场的学子众多，更别说还有许家大公子和夏家小公子，陆家的希望就放在你身上了。”

    “儿谨听父亲教诲。”

    陆父年轻时不懂事，每日招猫逗狗，就是不好好读书，当在燕京的陆家嫡系被抄家后，陆老爷又被贬了官，陆家渐渐淡出了朝堂，一荣俱荣一损，颖川城的他们也受到了影响，分家后，更是吃了不少亏，现在不过是托了舅兄的福，在颖川城当个六品同知，所以对于两个嫡子，他要求极为严格。

    “元懿，这几日我不在家，给你布置的功课做得如何？”

    陆元懿小腿一抖，肩膀都耷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