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陆夫人在书房和陆元昭聊了许久，出来的时候两人眼眶通红，伺候的下人识趣的都低下了头，假装没看见。

    陆夫人不知道自己说的对不对，但是她把她想到的都说了，她身为女子，本就受困于这一方天地，若不是少年时期承蒙家中祖母教导，或许她连最简单的天方地圆都不曾知晓，更何谈如何教子。

    “元昭，娘熟读四书五经，也略通经略谋论，但是娘走过最远的路就是成亲之时从会州到这颖川城，那时，我在轿子的缝隙看啊看，原来有些山是这么高，仿佛云中耸立，还有那诗句说的如同河汉落的瀑布。”

    陆夫人想起当年的场景，嘴角弯了弯。

    “我央求你舅舅让我看上一眼，随行的嬷嬷都说不能下轿，你舅舅便让轿夫抬着轿子走到那瀑布跟前，让我从窗子看上一眼。”

    “元昭，这世间有光，有黑暗，这世界太大了，娘总把你和元懿当成孩子，是娘错了，不过你不能被这些黑暗击倒，你要出去看看这世界，替娘看一看，有多远走多远，当你有了一定的权势，你可以选择让光亮一些。”

    陆元昭点点头，长长地呼了一口气。

    他现在还有些懵懂，脑子接收的信息太多，一下子没有完全消化。

    “人肉价，贱于犬豕。”

    “选男女赢弱者，以给军食。”

    战乱年间，一捧粟米就能买到一个奴隶。

    “齐朝末年，晋州刺史曲氏因患眼疾，听闻一偏方，寻得百人眼球做药引，便能重见天日，于是杖杀百姓，挖人眼球，被告发后，只赔偿了一人百文钱财。”

    “若是有那比陆家更权势的人想要买你弟弟，你愿意吗？”

    “或者他要娘亲的眼球呢？”

    ……

    深夜，陆元昭躺在床上睁着眼睛看着帐顶，久久不能入睡。

    他明白他的目标了。

    陆元昭又回到了县学，明眼人都能看得出，他更努力了，两耳不闻窗外事，以前看见许维等人还有些避之不及，如今倒是行同路人。

    写的策论让县学的夫子们都频频点头，通俗地说，以前只是花架子看着好看就是不太实用，如今总算脚踏实地，有了些许朴实。

    周佑丞收到陆朝的信已是半个月后，跟着信来的还有几副纸花牌。

    “哟！这铁公鸡居然给我送礼了！真是难得。”

    按照周佑丞对陆朝的了解，这家伙指定有事求他，上回为了卖个酒，托他借个势，还给他画了一幅大圣的画，啧啧啧。

    片刻后。

    咳咳咳咳咳！！

    周佑丞一口茶刚进嘴，就被呛个半死，一张脸咳得通红。

    “三王爷！您没事吧？！”

    门外伺候的奴仆焦急地敲了敲门。

    “咳！没事。”

    周佑丞拿着信反复看了几遍，咬牙切齿。

    陆朝！！谁让你这么写信的！！！懂不懂什么叫含蓄！！！！还有这个什么许公子！！莫不是熊心吃了豹子胆了？！敢招惹他兄弟？！

    “周兄！见信如晤！！弟弟危矣！！县学有一学子，姓许名维，好龙阳之风，尤爱幼童！他眼神冒犯于我！着实让人作呕，闻言他堂姐是宫中贵妃，劳烦周兄帮我打探一二……”

    “来人！”

    “私底下去查个人，颖川城县学许维。”

    看着手下出去，周佑丞拿着信实在不理解。

    “怎么能有人竟然如此直白？！这…”

    想到若是自己被这种人盯上，周佑丞绝对不会让第三个人知道，连同这个人，都要斩草除根，他不允许他的人生存在这种污点。

    这？陆朝竟然如此信任于他？他不怕他将来把这封信公诸于世或是威胁他？！陆朝这么聪明，他势必觉得自己是过命的交情，才如此信任自己！

    得到陆朝信赖的周佑丞果断地将信放入烛火中点燃。

    上律法课的陆朝打了个喷嚏。

    不懂周佑丞收到信没有，他原本想着，若是周佑丞打听不到，他就写信给周大人。他陆朝不打没有准备的仗。

    至于这种私事万一被传了出来，哈，那丢脸的才不会是他，舆论战他也不是没打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