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大人是他爷爷带大的，他怎会不知这句话。

    “你你！你这不孝子孙，还敢攀比你曾祖！我揍死你！”

    最后，陆朝的屁股多了几道红痕，若不是陆夫人赶到，陆朝觉得他屁股指定不保。

    次日，陆朝就发愤图强，到处找依据，交了一篇作业，标题为“何为读书”，内容不乏引用了各文学大咖们看书的姿势，以及他屁股惨遭毒手的控诉，让学堂的夫子忍俊不禁，当下就喷了口茶，有理有据，最后还引用太高祖的例子，给自己随性看书定了个高调。

    不到两日，这篇文章到了陆大人的手上，看着同僚那抖动的胡子，陆大人脸青了又红，红了又黑。

    “陆大人，你这儿子着实是博览群书，还要学习太高祖纸墨味佳，哈哈哈哈，果然是虎父无犬子。”

    太高祖当年带兵收复中原，到了安定城，看见那珍藏的图书，忍不住看得入了迷，一旁摆放的饭都顾不上吃，边看边抄录，墨水洒进了饭里，母亲问他今天的饭菜如何，他说味道甚佳，这一词便是来源于此。

    陆大人摇头叹气：“这孩子性子直，还恼我那几鞭子呢，他如何能与太高祖相提并论，学得些皮毛，就是我们陆家祖坟冒青烟了。”

    陆朝当然也不改，当着陆大人的面，他就规矩一些，陆大人若不在，他就回归自我，一整个灵活机动，有时候看见陆大人的衣角，下人们就咳嗽几声，陆朝就识趣地坐好，陆大人也假装没看见，大家相安无事。

    阳光晒得身上暖洋洋的。

    陆夫人嘴角情不自禁地微微扬起，不知道为什么，她仿佛回到了未出阁的时候，她那会就在树底下绣花，祖母就在边上晒太阳，安静却惬意。

    陆朝今日拿在手上的是一本《百谷谱》，这是英歌在漠北淘来的，知道陆朝喜欢看杂书，英歌就给他寄了不少杂书过来。

    “咳咳！”

    门口的侍书忽然干咳了几声。

    陆朝皱眉坐直了身，看向门外。

    陆大人果然捋着胡子慢悠悠地走了过来。

    “你这是又在看什么杂书？”

    陆朝伸手向前递了过去，这又不是带颜色的书，他看得理直气壮。

    陆大人看了看，不感兴趣地递回给陆朝。

    “看的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学堂夫子说了，上个月考试你可都是乙等。”

    “哦。”

    陆大人看着这逆子，转头看向一边，实力演绎眼不见为净。

    “夫人，这几日身子可还好？我让人寻了些黑灵芝，给你补补身子。”

    “近日身子好些了，就是有些惫懒，胃口不佳，多谢老爷体贴。”

    陆夫人笑着应了。

    “我明日要去玉溪，府里的事你看着安排，我把忠叔留下来给你，有事尽管吩咐他。”

    陆大人屏退了下人后，喝了一口茶，说出了今天来的用意。

    玉溪那边的矿山出了点乱子，原以为当地的县令能摆平，没想到却越闹越大，玉溪恰好接壤隔壁的三晋城，三晋可是宁阳王的地界，知府大人要带队亲自跑一趟，他也是其中之一。

    陆朝看着有些意气风发的陆大人，皱了皱眉。

    陆大人不过是个文官，只负责各地的粮运，平日也就怎么着也轮不上他陪同啊，难道他爹接到了暗示，要升了？

    “这几个逆子，平日若是惹你生气了，你攒着等我回来收拾他们！”

    陆朝看了看斜眼瞪他的陆大人，并不理会，他不在，他们一家四口过得可开心了。

    “可有危险？我在府里也没什么大事，忠叔还是跟着你去吧，不然我不放心。”

    陆夫人拍了拍陆大人的手，忧心忡忡。

    “没事，大人带着谢千总一同前往呢。”

    陆夫人摇了摇头。

    “元昭也大了，总要慢慢独当一面的，县衙也不远，有事我让他去办就好了，人情往来也能让他多学学，忠叔还是跟着你，他跟着老太爷走南闯北的，有他在你身边，我这心才踏实。”

    陆大人也不再坚持，他预计最多也就十天半个月的就能回来了，带上忠叔也不打紧。

    “那就听你的吧，我待会就走，忠叔替我准备行李了，你照顾好家里就行。”

    “好，可要安排妾侍同行？”

    陆夫人小声问道。

    “不用，公务在身，事情紧急，元昭和元懿回来，你跟他们知会一声。”

    陆大人说完，火急火燎地就离开了。

    陆夫人回过头，看着一旁不知道在想什么的陆朝，便轻轻拍了拍他的小脑袋。

    “回神了。想什么呢？”

    陆朝摇了摇头。

    “你今日是不是有什么话要跟母亲说？看你心不在焉的。”

    陆朝还是摇了摇头。

    “没事啊，我就是闲来无事，来母亲这蹭块千层酥吃，难道您嫌弃我了？”

    陆夫人点了点他脑袋，也不挑明，这孩子刚刚听到要不要带妾侍时，眼睛都瞪大了几分，看着亲爹的眼神都快要嫌弃极了。

    “前些日子你和你父亲关系还挺好，怎地今日看他如此嫌弃？他怎么又惹你了？”

    前些日子两人虽然鸡飞狗跳了一阵，但是，陆朝那篇文章现在还在陆大人抽屉收着呢，他虽然觉得小儿子属实顽劣，但是对于儿子的才华他还是挺满意的，私底下没忍住和陆夫人夸了几句。

    陆夫人看着这两个冤家也是头疼。

    陆朝没忍住哼了一声，不再吭声，子不言父过，他没啥好说的。

    “因为他带回的舞女？”

    陆朝忽地瞪大了双眼。

    陆夫人摇了摇手中的扇子，笑眯眯地看着陆朝，果然被她猜中了。

    “你怕母亲因为这个伤心？”

    院里的下人都被屏退了，陆朝也就诚实地点点头。

    “若是在十五年前，或许我会有些难过，但是现在我不会了，朝朝，你父亲或许有些严厉，但是他已经是为数不多的好父亲了。”

    陆朝控制不住自己脸上的表情，不可置信又有些怀疑。

    “你是不是看了外面的杂书，什么一生一世一双人的那种？”

    陆夫人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出了这句话，她内心觉得自己有点病，她有时候觉得陆朝不像自己的儿子，倒像是她的朋友，有些话好像轻而易举地能说出口。

    “那些都是家境贫寒的书生，做梦想着娶个高门贵女，然后感动上苍呢，嗯，就像一个胖子，他许愿的时候必定想着我愿意用我这十斤肉换个好姻缘之类的。因为这肉对他来说可有可无啊，这些贫寒的书生能娶上媳妇就不错了，他当然愿意一生一世一双人啦。”

    “母亲，你话题是不是扯远了。”

    陆朝嘴角抽了抽，领导，他还是个孩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