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焕叼着从帐篷边上扯下的草，一脸烦躁。

    这公主跟有大病似的，一路上磨磨蹭蹭的就算了，一会儿这不满意那不舒服的，若不是为了去一趟上京，这种差事求他他都不接。

    “将军，按这一路观察，这鞑靼的侍从似乎都以巴雅公主为首。”

    英歌低声道。

    对于一个没有礼义廉耻、崇尚武力的民族，这其实很少有。

    鞑靼族的女性，尤其的王族的女性，地位很低，他们会被献给附近的国家以示友好，也会因为要巩固势力送给部下，父亲过世了，他的侍妾就会被他的儿子继承，她们就像是攀藤的蔷薇，攀到哪处算哪处。

    “据探子来信，她的生母是中原人，应是读过书的，其他的就打探不出来了。”

    一个外族女子能在鞑靼生存下来，走到王妃的位置，连探子都打探不到，不简单。

    “进京后，你们俩都给我紧紧皮！尤其是你，萧焕，若是给老子惹事了，别怪老子清理门户。”

    不怪萧逸担心，实在是这上京风云诡异，最会玩心眼的人都聚集在这了，他们这种大老粗哪里玩得过他们。

    翌日，天刚亮，周清远便带着陆朝先行回了京。

    尽管周清远极力邀请，陆朝还是没有住进周家，他在上京也有自己的院子，黄芪酒和人参酒发展到上京时，他便托了周清远帮他找房子，周清远也麻利，没多久就帮他寻了处四进的院子，麻雀虽小五脏俱全，附近住的都是些小官员，倒也安静。

    他到上京的消息还没告诉陆元昭，其一是担心打扰他备考，其二他也想打探一下这表姐如何，替陆夫人考察考察这门亲事。

    “真的不去我家住？”

    周清远眼巴巴地看着陆朝。

    陆朝扶额：“你是不是有病，能不能不要用这怨妇的眼神看我。”

    “你看我现在这状态，合适吗？等我休整两天，再去拜访周大人吧。”

    周清远只能垂头丧气地下车，他这回去指定挨他娘拧耳朵了。

    没别的原因，这两年来靠着这酒，他们周家腰包总算鼓起来了，陆朝简直就是他娘心中的财神爷，又常常听周大人夸陆朝，他娘听闻这次陆朝要来京后，就开始收拾客房，这要是听闻他没留住人，回去他不知道被骂多久呢。

    果然，周清远刚进门，就看见周夫人探头往他身后看。

    “娘，别看了，后边没人了。”

    周夫人疑惑：“陆朝呢，不是说跟你一起回来？”

    “他晕车吐了一路，精神也不大好，回去休整两天再来咱家。”

    陆夫人一听就急了。

    “你这孩子，怎地不带他进来，他那院子也没个长辈在，万一那下人欺主怎么办，毛头孩子还讲究这么多。”

    周清远乐笑了。

    “谁敢欺负他，他不欺负别人就不错了，放心吧，过两日您就能看见他了。”

    说完拿起桌上的点心吃了起来，为了跟康王拉开到京城的时间，这一路他们愣是没停车，饿惨了。

    周夫人看着儿子这嬉皮笑脸的，气不打一处来。

    “牛嚼牡丹，这一盘子下去都不够你塞牙缝的，我让厨房备了热汤面，赶紧净手去吃吧，哎唷，我让下人给陆朝送点腌梅子去，熬点白粥配着腌梅子，吃了就舒服了，我上次去静安寺回来晕的不行，吃了这个见效特别快。”

    说完转身就去吩咐下人了，周清远摇摇头，母亲跟着父亲到了上京，这么多年过了早已经将自己融合在官夫人的圈子，不是知根知底的根本不敢送这腌渍梅子，就怕传出去说周家上不了台面。

    陆朝配着那腌渍梅子吃了三大碗白粥，又躺了两日，在六爻的抗议下，还泡了个热水澡，总算活过来了。

    这日，陆朝提着贺礼拿着拜帖上门，远远地就看见周清远的身影。

    “哟，清远兄，心有灵犀啊，这还没通传呢就看见你了。”

    周清远看陆朝精神头不错，笑道：“那不是，好歹抵足而眠过，这点默契还是有的。”

    其实他已经出来等了好一会儿了。

    “呸，可别瞎说，败坏本公子名声。”

    三年同窗，天天斗嘴都快习惯了，俩人笑闹着就进了门。

    周清远引着陆朝进了主院，朗声道。

    “爹娘，看看谁来了。”

    陆朝抬眸一看，主位的周大人笑意盈盈地坐着，旁边坐着的是一个圆脸富态的妇人。

    “晚辈陆朝拜见周大人，周夫人。”

    周大人站起了身。

    “快快起来，多年不见，贤侄愈发俊秀了，令尊令堂可还好？”

    陆朝拱手：“多谢周大人挂念，家父家母身子安康，家父偶尔还提起您呢。”

    “哈哈哈，令尊在玉溪为官三年，从政以来，鞠躬尽瘁，我有所耳闻，实在让人叹服，有机会我定要与他请教一番。”

    周夫人拍了拍周大人的手臂，心疼道。

    “快让孩子坐下，喝点热茶暖暖身子，你看这孩子小脸瘦得，可别冻着了。”

    周夫人在京城见了不少宦官子弟，第一次看见面容如此出色的后生，天老爷，那睫毛比女娘的都要长呢，想到这孩子不仅容貌出色，才情也是一等一的好，更是羡慕陆夫人了。

    陆朝咧着嘴笑：“周伯母，我不冷，早上出门前晚辈拿着您送来的盐渍梅子吃了好几碗粥呢。”

    周夫人闻言笑开了花，这盐渍梅子可是她的秘方，吃过的就没说不好吃的。

    “喜欢就好，待会儿再带点回去，管够！你还有什么喜欢的菜，同伯母说，伯母吩咐底下人去做。”

    周清远看着牙齿都软了。

    “我一看见伯母就觉得亲切，伯母准备的我都喜欢吃，就怕吃多了伯母赶我呢。”

    周母笑道：“你这孩子，伯母开心还来不及又怎么嫌弃。”

    陆朝和周家两位长辈刚聊了一会儿，就看见下人在周大人耳边说了什么，陆朝就知道应该是康王殿下到了。

    果然，在书房的隔间，陆朝就看见了一脸凝重的康王。

    “脸色怎么这么差？宫中形势不对？”

    萧佑丞背着手看着墙上的书画，声音有些沉重有些茫然。

    “太子哥哥病愈发严重了，我进宫看他，有一半时间都是昏睡的。”

    但是听闻自己回宫后，他还是换上了常服，又让宫女给他上了些口脂，一身绛红的锦袍衬得他一点也不像个病人，他笑意盈盈地听着自己讲述在颖川发生的事，若不是他咳了血，萧佑丞甚至以为太子哥哥或许病好了。

    “陆朝，你知道嘛，我小的时候二皇兄就不喜欢我，他总会在私底下偷偷掐我，偷偷绊倒我，再大一些，我喜欢的东西他就会抢走，抢不走的就毁掉，我养了一只鹩哥，二皇兄想要，我没给，养了一年总算开口说话了，第二日它便死在笼子里了。母妃让我别太计较，可是她从来不会说二皇兄错了，是太子哥哥一直护着我，教我读书，教我道理。”

    生老病死，人间常态，陆朝知道萧佑丞需要的并不是安慰，只好默默地陪着他。

    “我问了太医，太子哥哥还有多少时日，太医说最多只有两个月，我原想着送他走完最后一程再回颖川。”

    “可是他塞给我一张纸条。”

    陆朝接过那张带血的字条，映入眼帘的是矫若惊龙的四个字。

    “速回颖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