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麦苗儿？”
    苏振华听到闺女的声音忙就转身走过来了。
    他这人长着高大结实的身体，当过兵走路一板一眼，气势十足，再加上他五官硬朗，眼神如炬，当他皱眉擦汗的时候，依稀能觉出几分威严。
    秦梅花看着眼前陌生且气势骇人的公公，不由得往小妹的身后躲了躲，压低声音询问道：“小妹，爹看起来怎么比学校的教书先生还严肃……”
    她在校时不是优等生，所以见到教导员似的苏爹就跟老鼠见了猫似的，忍不住犯怵。
    苏淼淼见此，也压低声音说起了悄悄话：“四嫂，爹说他以前是在军营里训新兵的……”
    秦梅花哑火了，难怪她看着就怕。
    苏淼淼悄声道：“四嫂你别怕，爹不吃人……”
    “你们两个说什么呢？”苏振华脸上挂着好奇的笑：“什么事不能让我听见啊？”
    苏淼淼看着四嫂求救似的眼神，随口道：“爹，四嫂说要给你看看小麦苗儿，你快来看看小麦苗儿和我长得像不像……”
    苏振华一听到闺女的话，动作和表情便局促了起来：“我先去洗个手！”
    他以前没能亲手抱闺女，现在闺女大了，他这个当爹的得避嫌了。
    但孙女们还小，的确可以抱抱孙女们感受一下闺女小时候的滋味……
    小麦苗儿看起来大约是刚出生不久的闺女。
    小鱼儿则是长到四岁的闺女。
    洗干净手的苏振华拘谨的走到了秦梅花身边，郑重的伸出手：“老四媳妇，我……”
    “爹！”秦梅花缓缓举起闺女，往公公怀里一塞：“您请抱！”
    苏振华一愣，老四媳妇这是怎么回事？
    有点过分礼貌了。
    可这时候他也顾不得想太多了，软的像是棉花似的奶娃娃就在他的怀里。
    苏振华一动不动，浑身僵硬，生怕微微用力就弄疼白面团似的孩子。
    “爹，感觉咋样？”
    苏淼淼笑嘻嘻的站在四哥四嫂旁边，看着像是被定身似的爹。
    “感觉……”苏振华抿了抿嘴，额头冒出了大量细密的汗珠。
    他冲锋陷阵的时候都没这么紧张过。
    苏振华放缓的声音：“感觉不臭……”
    苏淼淼：“？？？”
    苏振华继续道：“小闺女果然都是香香软软的。大胖小子拉屎臭……”
    说到这，他回想起过去的十七年都没陪在闺女身边，他的胳膊缓缓紧了紧，低头看着睡相憨态可掬的小孙女。
    身体倒是不僵了，就是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如果能早点回来就好了，那样闺女也能被他抱着长大。
    ……
    晌午十一点半左右。
    叮铃叮铃——
    大杠自行车上的车铃被拨响了。
    “哎哟，都忙起来了？”秦父推着自行车往屋里走，看着小院里打年糕的，包粽子的一众人，笑着道出自己的不是：“我这是回来晚了，活全让亲家们给干了！”
    “没有，秦叔你来的正好！”
    苏家大哥卖力捶打着年糕：“第一锅的粽子就快熟了！你闻闻这香味，可馋人了！”
    秦父闻言猛吸了两口气，赶忙竖起了个大拇指：“亲家母的手艺是越来越好了。”
    说完他把自行车推到阴凉地里停好，挨个的招呼着，可眼神落到小院里跟自个差不多年纪的威猛大汉时，却不知怎么喊了。
    按理说，亲家公都去世十来年了，他也不能乱喊啊。
    秦父扭头看了看，苏家老大老二老三老五都在闷头捶年糕呢，锤的邦邦响。
    其余人都挤在了厨房，包括擅长厨艺的老四和梅花。
    秦父竖起耳朵听了听，时不时的就能听到厨房里传来孩子们尝菜试菜的声音。
    一会说这道菜好吃，一会说那道菜也香。
    热闹的很。
    见无人注意这边，秦父只好自个主动套着近乎：“这位大哥，你是……？”
    苏振华站在廊檐下两来风的阴凉地，负责哄睡在摇床里的孙子和孙女。
    看着孙女的时候容易发呆想象闺女小时候啥样，因而等到秦父走到他跟前了，他才发觉。
    苏振华清了清嗓子，猜测道：“你是老四的岳父吧？”
    秦父点头，面上带着和气的笑：“对对对，国梁是我女婿！”
    苏振华这才继续道：“你好，我是老四的爹。”
    为免秦父误会，苏振华还特意补了一句：“亲爹。”
    闻言，秦父愣了下，脸色大变：“亲、亲爹？”
    苏振华点头，秦父哆嗦着嘴皮子，向来灵活的巧嘴，现在像是被缝上了似的，说不出下文。
    天爷啊！
    难怪没人来介绍亲家公，原来是亲家公的魂回来了！
    这、这可怎么好相处啊？
    他这辈子只会跟人打交道啊！
    秦父缓缓后退了几步，站在了烈日下，因着身材肥美，他额头的汗比井里的水冒的还快：“那个，亲家公啊……”
    秦父酝酿了几句，舌头又打结了。
    万一说错话了，亲家公不爱听，会不会一怒之下直接把他带走啊？
    万一说对话了，亲家公跟他处的好，会不会夜夜都想和他谈心啊？
    这……
    这可咋办呐！
    秦父满头大汗，浑身汗津津的，后背都湿了却还是坚持站在太阳底下。
    这一幕看的苏振华满眼疑惑，他忍不住开口提醒：“亲家公，站在太阳底下多热，你往我这站站，廊檐下比较凉快。”
    “没、没事！”秦父看着因为站在阴凉地里才没有影子的苏振华，连连摆手：“我、我不热啊！一点也不热！”
    因着摆手的动作，秦父脸上豆大的汗珠子连串的往地下砸，砸处一个个水印子。
    看起来快热脱水了，完全不像是他嘴里说的‘不热’。
    苏振华似乎明白了什么，他主动踏出一步，也站在太阳底下：“秦家兄弟，我是活人……”
    可他说出口的这句话，却被一旁锤年糕喊号子的好大儿们给盖住了。
    “嘿哈！”
    “嘿哈！”
    “嘿哈！”
    秦父没听清，就被吓得连忙后退了三五步，他胆战心惊的咽了咽口水：“亲家公啊，你别伸手勾我的魂，我们远远的聊两句就行了。”
    苏振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