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唐筱筱称作小四的青年，低头看了看自己被研究掏空的单薄身板，又抬头看了看对面强壮的大高个。
    小四欲哭无泪，腿都发软：“唐姐，我还不想死啊！”
    健康一号已经研制成功了，哪里还需要抓人实验啊！
    “你不去，我去！”
    唐筱筱甩了甩发昏的脑袋，一步步往台阶下走，忽然她看起来像是脚步不稳就要从六层的台阶上摔下去。
    “小心！！！”
    苏国庆下意识的跑过去接住，没等他因为稳稳接到人而松一口气，刚被他‘救下来’的女人便伸手利落的对他出了一招‘强有力’的反擒拿。
    转瞬间，他的双手被擒在背后，被一双冰凉的手紧紧的锁着。
    小四被吓得闭上了眼，而后又睁开了一条细缝，毕竟按照苏厂长的体格，就他那一身充满爆发力的肌肉一准能够迅速反击，可现实是苏厂长神色担忧的紧绷着根本不敢发力反抗。
    像是生怕挣扎之下唐姐会脱力摔下去。
    苏国庆傻眼的看着当下的情况，有些不知所措的张了张嘴：“唐、唐筱筱同志……，你在做什么。”
    “苏国庆，你今天必须老老实实的跟我走！”
    唐筱筱此时的状态看起来实在算不上是好。
    苏国庆侧过脸对上她布满红血丝的眼，看出她眼底的倔强后，才蠕动着唇瓣想说明自己的来意：“我……”
    “安静点！”
    唐筱筱强打起精神，连续睡眠不足的她完全不需要演就已经很暴躁了：“小四，带路！”
    为了这一刻她已经等了太久。
    今天她非要个结果不可。
    小四紧张局促，眼神歉疚的对着苏国庆看了一眼：“苏厂长，唐姐她可能……累蒙了。”
    “你多担待。”
    别以为他只顾搞研究不知道，整个刘家沟厂区里的人都是藏龙卧虎。
    随便拎出来一个指不定有什么副业呢。
    而且还有一点，上到长官下到工人都是部队里出来的，没人比他们更擅长保密。
    “小四！”唐筱筱再次催促，因为她已经没什么力气了。
    研究成果基本成立之后，找实验体，从小型的动物，一步步到人。
    她自己已经亲身确定过了。
    健康一号的性能很好，国外都赶不上。
    苏国庆眼神止不住担忧的看着唐筱筱，最终低声道：“小四同志？听她的吧。”
    “好的……！”
    小四脚步踌躇的把人往卫生所下面的研究基地里带。
    若是生人，他肯定是不敢的。
    但这位苏厂长，他眼熟的很。
    ……
    卫生所底下，顺着密道走着漆黑的楼梯，越往下走环境越明亮。
    看起来供电很足。
    苏国庆是第一次来，脸上却没有惊讶。
    因为别的地方他去过。
    成功抵达‘健康一号’地下研究室后，苏国庆被推着往一个密闭的房间走。
    “进去。”唐筱筱说完看向小四：“你们不要进来，我亲自给他测。”
    小四下意识‘啊？’了一声。
    倒不是觉得这件事不行，毕竟健康一号的操作很简单。尤其是对唐姐这个学过医还每天跟团研究的人而言。
    小四惊讶的是他才发现自家唐姐好像对苏厂长有些不同。
    可具体是哪里不同他也说不上来。
    就是感觉怪怪的。
    于是小四小心翼翼的建议道：“唐姐，你看起来很累，要不我留下帮把手吧？”
    “不用。”
    唐筱筱果断拒绝后，一把将苏国庆推了进去，而后自己进去反锁了门。
    密闭的空间里，摆放着模样奇怪的仪器，仪器上闪烁着光亮，甚至还有像是电视一样的屏幕。
    他从没见过，也看不明白。
    “脱掉。”
    唐筱筱表情严肃的操控着健康一号中可以拍ct影像的‘高纬’机器。
    健康一号属于是零件老套性能一流。
    红市出品的图纸，后世都赶不上性能。
    只是看起来很抽象罢了。
    唐筱筱操控着机械，之所以选择ct，是因为相对于其他设备，这一台机器是最能快速看出苏国庆身体状态的。
    毕竟苏国庆身上最严重的是颅后脑挤压神经的病症，也是他之前身体越来越差的根本原因。
    “怎么还不脱？”唐筱筱的视线扫过来。
    以至于原本以为自己听错的苏国庆震惊的后退了两步。
    他虽然想好了，但却不是为了这个。
    他想说的话还没说呢。
    “能不脱吗？”苏国庆表情认真，语气却有些弱弱的，像是在商量。
    唐筱筱看过去，睡眠不足，饮食不规律的暴躁情绪在这一刻突然稳定了不少：“脱掉外套，解除身上带有金属的物件……”
    “请你配合。”
    “啊？！嗯、好……”
    脑子一团浆糊的苏国庆慌乱背过身，手忙脚乱的解扣子，已经做过千万遍的动作，现在却格外难为情。
    唐筱筱视线扫过去，不紧不慢的问道：“苏国庆同志，你刚才在想什么？”
    男人的背影僵住，耳垂通红似血，他低着脑袋，完全没有以往昂首挺胸、目不斜视的正直模样。
    “躺上去吧。”
    唐筱筱刚想松懈下的情绪又紧张起来。
    苏国庆没有问原因，只是想着按她的指示去做，做完了就能说自己想说的话了。
    于是苏国庆老老实实的脱掉了外套，上身只留下单薄的老式背心，下身留着军绿色长裤，腰带含有金属也被他解开放在一边了。
    唐筱筱的视线落在他暴起腱子肉的胳膊上，转身按下了按钮：“闭上眼睛。好了我会喊你。”
    “嗯。”
    已经躺好的苏国庆闭上了眼睛，身体僵硬的像是无知无觉的木头。
    一分钟，两分钟……
    苏国庆在心里一秒又一秒的默数着，耳边迟迟的没有听到呼唤。
    心跳的声音越来越大，似乎要震聋他的耳朵才肯作罢。
    “好了……”
    唐筱筱的声音染上了一丝颤抖。
    苏国庆缓缓睁开眼，眼底有一瞬的茫然。
    十分钟四十六秒。
    不到十一分钟，却漫长的像是在外麻木的那几年。
    “苏国庆……”
    唐筱筱想维持着医生的职业素养对他严肃一些，可对上他那双沉浸在过去的眸子里还是无法克制的红了眼：“ 你……”
    苏国庆起身站在原地，唇张张合合，来时想好要说的话却因为她通红的眼全忘光了：“唐筱筱同志，你……”别哭。
    唐筱筱没等他说完，就走过去，扯着他的手腕将他拽到屏幕跟前。
    类似黑白的影像里清晰的反映出他的骨骼轮廓，甚至能放大观察。
    现在他看到的是脑袋的片子，或许是因为伤口的位置还在，所以……
    苏国庆嘴巴微张：“这……”
    “你的片子。”唐筱筱深吸了一口气将眼鼻的酸涩咽下：“伤口位置愈合，细小碎片消失了。”
    “你、你的身体……”
    不知何时唐筱筱已经泪流满面：“已经好了。”
    “你的身体、已经好了……”唐筱筱说完一直紧绷着的身体缓缓失去力道，嘴里只念着这么一句话。
    苏国庆接住了她，大掌扶在她的腰身，心跳声还没有平缓便震动的愈发猛烈。
    “对不起，唐筱筱同志。”
    他的声音很轻，每一个字说出口心里的情绪便翻腾的更厉害。
    “我喜欢你，唐筱筱。”
    苏国庆说完看向依靠在自己身上的人。
    她已经熟睡了。
    像是已经很久没放松的睡上一个好觉。
    这一刻他想起了很久很久以前的事，许多他以为自己已经忘了的事。
    手臂缓缓收紧，动作轻柔克制，却像是要把人揉进骨髓。
    “辛苦了……”
    -
    另一边，红色的卡车缓慢的行驶到了研究所跟前。
    雪天，乡下的路上几乎没人。
    车斗货箱的门开了，里面的人一个个往外走，按顺序的。
    这一路上车子开的很稳，有吃有喝，‘货箱’里也很暖和。对他们而言远比坐火车还要舒服。
    先下去的人看到路过的年轻小姑娘好奇的问道：“咦，小同志，你身上挂的这些东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