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底。
    天色由浓转淡，暗了又亮。
    无数个日夜过去了，无数人在看不见的地方努力着。
    -
    京都大会议室。
    华国重要会议室内的会议基本没停下来过，基本上一天就能开上许多场。
    近期发生了许多件事需要各方大佬开会决断。
    于是争论、辩论，甚至许多老领导都不顾脸面爬上桌吵到脸红脖子粗，性子急的差点就当场撸袖子打起来了。
    也就是大会议室内的桌子够大、距离够远，不然喷过去的也许就不止是四溅的口水了。
    “就这个攻守一体的航空母舰，我认为是非造不可！！！”
    “咱们华国海军部队从来没喊过苦叫过屈，可我这个老家伙看在眼里疼在心里！战士们不怕牺牲，只怕憋屈的牺牲！打仗是打出去，不是傻站那挨打！”
    “你们都晓得一支海军训练出来得花多少时间和精力的啊！可以前咱们海军受过多少委屈？为了守住防线，只能用血肉之躯硬抗！”
    “但我要说一句公道话，咱们华国的兵没有一个孬种，咱不是没能耐跟人打，咱只是没大家伙！”
    “这兵都带不出去，还咋打？海军们赤手空拳的，咱们出海迎战就只能当靶子挨打！”
    “各位，华国海防憋屈了这么多年，也该换咱们出出冤枉气了吧？！”
    身穿海军军服的老者说着说着白花花的胡须飘了起来，他豪迈道：“我今个可以把话撂这。只要华国支持咱把这个航空母舰给造出来。别说是琉、球，就是小日子过得不错的那个破岛国，我们海军一样能把他们打个透心凉！！！”
    不怪老者气愤，实在是最近有消息传回来说那群没憋好屁的鬼子又准备要去神厕招魂、参拜战犯了！
    他们自认为瞒天过海，以为华国不知道。可华国怎么可能不关注那群犯下滔天罪行的恶劣侵略者？
    他们死了也不配被祭拜！
    当年岛国被折腾的就快不行的时候要不是抱上了老漂亮的大腿，早就咽气、熄火了。那时的老漂亮明显是做了‘养儿防老’的打算。
    漂亮国的政客一个比一个鸡贼，他们可不是会吃亏的性子。
    明知道都是阴谋，如果再给机会让他们勾搭在一起，那他们肯定会卷土重来的！
    只是早晚的事。
    海军老元帅严肃道：“华国绝不能姑息养奸！能动手就尽量不废话！”
    那群鬼子至今还没有真心的给予华国逝去的生命一个道歉。他们不给，那华国就必须自己讨回来！
    轻飘飘的一句道歉，华国现在不稀罕了。以命抵命才算公平！
    穿海军军装的老者发言完毕之后，对面穿着斯文带着厚重眼镜的老者们淡定的拿帕子擦了擦脸上的口水：“老元帅，航空军舰的重要性我们也知道。可眼下华国拿不出这么多钱。所以我们认为人造卫星对国家发展产生的作用更丰富、更多样性。”
    “人造卫星也能辅助军队进行战略侦查，可航空母舰只能在海上用。而且人造卫星观测的范围不仅能侦查地势地形，甚至能加强各部队之间的通讯联络，在战场上一个稳定的信号就能对救援和补给起到关键性的作用……”
    “去你的！你长篇大乱也掩盖不了你们有别的打算。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是看中了人造卫星可以加强通讯和开采资源的功能。到时候资源肯定是会被拿去做出口交易的！”
    “卖了，不就有钱了？到时候军舰可以一艘一艘的造。只是现在咱们对外贸易进行的很融洽，海军的航空母舰不是不造，只是先缓一缓……”
    “不行！！！国防刻不容缓，只有大炮才能守住国门！才能把华国的面子里子都守住！”
    眼看局势又有烧起来的情况，坐在主位穿着老旧中山装的老者抬起手：“好了。两个项目都重要、都要花大钱。你们先坐下来好好想想怎么把咱们得经济搞起来。”
    要不是他近来身子骨越发康健，还真没办法亲自到会议现场听。
    只是听了这么多场争论，让他更想抽根九重天冷静冷静了。可九重天也不便宜啊。
    哪怕是红市免费特供的，他也舍不得多抽。
    双方坐回了位置，周围再一次安静下来了。
    眼下的情况就是一提钱就安静，一提到其他的问题就开始争论不休。
    良久的沉默之后，老者道：“不能持续这样无意义的会议了，总得拿出个决断出来。拖不得了。”
    众人面面相觑，他们不是没话说，而是许多话不好开口。
    双方看似吵的厉害，可每个人都是摸爬滚打历练出来的人精。
    他们吵的再厉害也是为国家、为人民，根本不算是出格。
    可如果提建议搞创新，那说出口的话就得三思，因为但凡稍有偏差或许就会万劫不复。
    混到他们这个年纪，许多事不得不深思熟虑。
    他们倒不是为了自己这条半截子入土的命，而是万一他们倒下了身后要被牵连的人就太多了。
    所以有些话他们没办法说。
    眼见着这一次的会议也要僵持下去，老者的目光缓缓的扫了过去，他心里一样清楚他们的顾虑。只是总要有人开口，事情才能进行下去。
    总不能事事都听他一个人的主意，上回去苏家庄生产大队，那一路上他看到了许多，听到了许多。现在他的想法已经变了许多。
    只是这份‘变化’不能由他自己来打破。他想看看有谁愿意说点真话。
    场面漫长的静谧后，终于有一个人愿意开口了：“既然咱们对外开放的贸易做的不错，那在内的是不是也可以考虑考虑可以‘开放’一些了？”
    此话一出，场面更安静了。
    平老先生语调舒缓的说道：“从前咱们做集体，那是为了让工农同胞们都团结起来吃上饭，不挨饿。可由于华国目前农业技术落后的问题，农业方面一直没有新的突破。”
    “如今不同了，我看研究所提交出来的资料除了人造卫星和航空母舰以外，还有化肥配方、种子营养液……”
    “未来农业是一定有发展前景的。”
    这个说法算是一个新的切入点，但凡换做其他的说法都少不了会显得‘大锅饭’的策略不好。
    有了平老先生这位老谋略家开口，所有人都有没有反驳。
    包括之前吵的脸红脖子粗的人，此时都将眼神悄悄抬起看向主位所在的位置。
    这几天他们吵的热闹也只是为平老先生铺垫的一环罢了。
    因为没有他们的争的头破血流，有些话没那么轻易的说出来。就算提前说出来了，那和现在说出来的效果也不一样。
    这不，现在主位上的那位听完了话后眉眼就是舒展的。
    想听真话，想看真事。
    可身处位置的高度不一样，眼里看到的风景也就不一样了。
    这是必然的。
    因而有些戏非做不可。
    当然了，戏做着做着，难免会夹杂一些真实的‘恩怨’在里面。
    不过，有个正大光明的机会能互骂对方，他们求之不得呢！
    “……”
    三月的开端。
    华国官方放出消息，各大广播争先播报新的标语：
    “我们要对外开放，要吸收经验，要学会变化，要推陈出新，要不断尝试，要给工农兄弟们创造美好生活！”
    “从三月中旬开始开设‘分田到户，自负盈亏’的试验区域，选定十二个试验基地……”
    “……”
    当天青山县下的苏家庄生产大队以及刘家沟劳改农场来了‘新策略、新思想’的指导员。
    苏淼淼和苏大林被聚在一块上课的时候脑瓜子都嗡嗡的。
    苏淼淼震惊于政策怎么变了？
    这不合理啊！太夸张了点。
    跨度有十几年！？
    最艰难的那十年竟然一点风声都没有，反而越来越好了，思想也越来越开明了。
    只是她有点担心华国的钱还够花吗？
    要不要让红市再想方法给华国投点。
    一旁的苏大林听完后则是震惊于老百姓能分到自家的田地了？！！
    下乡新策指导员的一句：“交足国家的，留够集体的，剩下的都是自己的。”让苏大林惊讶的合不拢嘴。
    交足国家的，那是必须的。毕竟土地都是国家的。
    留够集体的，公益粮能需要留多少？要不了多少的。
    到时候剩下的可就不止靠工分能领回家的那些粮食了。
    他当过大队长他晓得具体情况，公益粮不过是帮帮五保户、贫困户或者像是爹娘都不在的草根和小花一样。他们俩现在就是靠大队养着。
    但一个大队能有几个需要帮扶着过日子的？
    等到家家户户都有耕地了。不用靠着干活赚工分平分粮食了，这样的情况谁还需要帮扶？
    估计都守在地里不愿意回家了。
    苏淼淼当然也明白分了田地可以促进种地激情和农业发展。
    尤其是对她的研究成果来说，以后验收成果更方便了。
    等到老苏家分到了田地，那她研究出来的化肥和营养液泡过的种子都可以直接拿去先给自家用。如果增产效果明显，根本不必华国主动宣传，社员们就会将‘高产量’的消息给宣扬出去。
    倒不是她偏心自己家，而是她知道家里人会无条件的信任她，也清楚试验效果肯定不会差。
    到时候有了自家做榜样，许多‘新事物’肯定能经过‘口口相传’的升级版八卦更快的在乡间推展开。
    在这个年代群众的力量是最不可小觑的。
    就像是和煦的风掠过湖面掀起了阵阵水纹。
    水波荡漾开来慢慢传到远方。
    一圈带一圈。
    影响会越来越大的……
    指导员看了眼天色，开口道：“苏大林同志，苏淼淼同志，你们身为生产队伍的队长之后的工作会比较辛苦。”
    “往后白天需要召集大队成员来丈量没有开荒播种的田地，晚上需要自学宣传手册上的规定。眼下时间紧任务重，咱们尽量要争取在春分前将上面安排给咱们的新规给落实宣传到位，让社员们早点领到自己的耕地。”
    等丈量完之后就会分田地，虽说目前各个生产大队都有不少已经播种过的田地，但问题并不大。
    开始划分田地的时候会由大队成员自己选择。
    不过已经播种的田地和需要重新开荒再进行分发上肯定会有不同，重新开荒的更辛苦，对能吃苦的愿意吃苦的同志，会有扶持鼓励的。
    眼下整个新策略都是在试验期，华国还没有规定说土地分下去就完全属于农户不再更改了。只是先试着‘改革’，后续慢慢的再调整，选取最好的方案推广到全国。
    不过看上面愿意变革的风向来说，自由的风就快要吹向全国了。
    指导员将注意事项说完后从包里掏出一本宣传册子，将一本手写印刷的‘试验区’宣传册子留下：“有什么不懂的，可以看看这本宣传册子。明天早上我会带着土地管理局的人来一起测量。”
    “好好好。”苏大林激动的都不知道该说啥了：“指导员你放心，我们一定会好好把工作进行到底的。”
    苏大林目送着指导员离开，直到指导员这个外人的背影越来越远，苏大林才尖叫出声：“六啊！你真是咱们的福星！等咱们有了地，再种上南瓜种子，家家户户就都不会挨饿了！指不定还能继续把南瓜卖给国家换点钱填补家用呢！”
    身为生产大队长他如何能不知道‘集体做工’的缺点很多，勤快的人和懒人拿差不多的‘工分’，一年到头领的粮食连吃饱肚子都不够，每天都是心惊胆战的生怕挨饿。
    在这样的环境中大家种地都没了积极性。
    可现在，他重新看到希望了。
    只要家家户户有田地，那产量一定能提上去……
    就算不能有田，可农民手里有地，那全家人就有了活下去的念想和奔头了。
    尤其现在苏家庄生产大队和刘家沟是整个华国拥有巨型南瓜种子最多的地方。
    一旦社员们拥有自己的田地，那南瓜的产量就很惊人了。
    完全不用担心会挨饿了。
    苏淼淼看着苏大林幸福到热泪盈眶的模样，心里也十分感触。
    不过看到满眼‘南瓜’的苏大林，苏淼淼还是忍不住提醒了一句：“大林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