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的贝多芬 162 话》

    “不会有特殊待遇。”

    在我第一天上班时，富尔特文格勒便在所有团员面前如此断言。我认为这是他为了树立乐团的纪律，表明不会有不公平行为的正确举措。

    随后他转过头来问我：“那么在回归舞台上，你想要演奏什么曲目呢？”

    他的这个问题让我和其他团员都不禁有些诧异，下意识地看向他。

    按照正规程序确定的年末音乐会，也就是我的回归舞台上所要演奏的曲目已经确定下来了。

    总共两首曲子，一如既往，第九交响曲（合唱）排在最后。剩下的一首是弦乐四重奏 C 大调第十四号。这是我自认为在留给后世的作品中堪称最优秀的第十四号作品。

    “……为什么偏偏是这首。”

    “竟然是第十四号啊。”

    有几个团员小声嘀咕着，似乎在说这曲子演奏起来颇具难度且晦涩难懂，所以有些不情愿，但也仅仅是嘴上说说而已。

    毕竟所有人肯定都会喜欢我的音乐。不管怎样，从这一点来看，富尔特文格勒为我的回归舞台挑选的曲目似乎很不错。

    “因为他很有眼光啊。”我心中暗自高兴，甚至有些兴奋。

    我来到练习室时，发现自己来得有些早，里面空无一人。我打开小提琴盒，一边调试着小提琴，一边等待着其他人的到来。

    “嗯？”

    虽然最近没有碰小提琴，但再次拿起这个许久未用的乐器，竟感觉十分生疏。难道是因为正处于成长阶段的缘故吗？小时候觉得颇为顺手的 51 厘米小提琴，如今用起来却有些麻烦了。

    “看来得买一把新的了。”

    这把小提琴是希姆拉以前送给我的，我已经用了十年，也该换了。

    “看啊，我这身体可是在踏踏实实地成长呢。”

    已经比我高出一个头的崔志勋长得异常迅速。

    我就这样一边感慨着，一边努力适应着这位久违的“老朋友”。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当我沉浸在演奏中，不经意间睁开眼睛时，发现团员们都已经到了，他们站在不远处静静地看着我。

    “哇啊！”

    “太棒了！”

    他们突然热烈地鼓起掌来，我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表示感谢。

    “来了就来了，干嘛都不吭声，在这儿看什么呢？”我问道。

    “本来想打招呼的，但你拉得太好了，我们都听得入迷了。”

    “你怎么能拉得这么像天使在演奏呢？”

    就在我接受着这些听众的赞美时，柏林爱乐乐团剩下的三位首席之一亨利·宾斯基和一个男人走了进来。

    “早上好。”

    “早上好。”

    我们互相打过招呼后，便各自开始调试乐器，准备开始练习。这时我才想起和亨利一起进来的那个男人是谁。

    原来是以前和李胜熙有过争执的汉斯。

    “他最终还是成为正式团员了啊。”

    虽然这是个有些莽撞的家伙，但看起来他也很努力，终于成功加入了柏林爱乐乐团。

    “大师？”

    演奏者们准备就绪后不久，富尔特文格勒走了进来，正式的练习开始了。

    练习间隙，休息时间到了。

    周围的人围了过来。

    “你的小提琴看起来有点小啊。”有人说道。

    “是啊。看来得尽快买一把新的了。”我回答道。

    “需要我给你介绍一家好的乐器店吗？”

    我们正闲聊着，富尔特文格勒在远处向我招手，我便走了过去。

    “什么事？”我问道。

    “今天练习结束后有个地方要去，你先别离开，在这儿等着。”他说道。

    “有什么事吗？”我有些疑惑。

    “怎么，你有别的事情要做吗？”他反问道。

    “我想去买小提琴，这把小时候用的太小了。”我解释道。

    “嗯。这样啊，那是好事。别担心，在这儿等着就行。”

    “您要送给我吗？”我问道。

    “你会喜欢的。”他说道。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事情，但既然富尔特文格勒都这么说了，那应该值得期待吧。

    于是我们又开始了练习，之后还召开了会议。

    这是威廉·富尔特文格勒独特的方式，在实际演奏之后总会有这样的会议，大家可以对当天的演奏进行评价。虽然要求所有参与练习的人都要发言，但富尔特文格勒自己却不参与这个环节，所以实际上这也是团员们向他传达自己意见的唯一机会。

    “这里的音乐表现力有点欠缺。因为这是情感的高潮部分，所以应该把力度再加大一些。”李胜熙指着第一乐章开头部分带有附点的二分音符说道。

    是 A 音。我也有同样的想法，平时看起来大大咧咧的她，果然不愧是世界顶级的大提琴家。

    “我觉得 A 大调的这一段有点平淡。”另一个人说道。

    “哪里？”有人问道。

    “这里，从第六小节开始。”

    这是第一小提琴和第二小提琴共同演奏的一段旋律。

    “富尔特文格勒肯定有他的意图，先听听他怎么说吧。”我心想。

    大家纷纷发表着自己的看法，有的意见很中肯，有的则让人有些摸不着头脑。

    不过很明显，每个人都很认真，我想这也是柏林爱乐乐团最大的优点吧。

    “那么。”

    大家的目光都投向了我。

    可能是因为我以前经常提出意见，所以有几个人看起来有些紧张。

    “很不错。”我说道。

    “啊？”众人有些惊讶。

    “因为塞弗（富尔特文格勒）的诠释很到位，而且在第一乐章中动机很重要，这部分的演奏尤其出色。”

    在弦乐四重奏 C 大调的情况下，主题被分为两个部分，富尔特文格勒对这两个主题的动机进行了精彩的诠释。由于整个乐章的展开都是围绕动机进行的，所以如果要强调呈示部的合奏，那么如何演奏这个动机就最为关键，而柏林爱乐乐团的弦乐部出色地完成了这一点。

    听到我的评价，大家的表情都轻松了许多。

    “那么。”我继续说道。

    “啊，还有，尼尔先生，在第 23 小节和第 25 小节 A 音的发声不太一样哦。”我看着年轻的演奏者尼尔说道。

    “啊？”尼尔有些疑惑。

    我指着乐谱解释道：“这里是四分音符。路德维希（贝多芬）把这两个音并列的原因是……”

    “是为了营造压抑的感觉吧。”有人接话道。

    “很正确。”首席亨利·宾斯基赞同地说道。

    “还有，第二小提琴。”我看向第二小提琴首席克尔巴·施泰因。

    “嗯。”他应了一声。

    “这里，主题再次出现的部分应该加大力度。虽然表达的是悲伤，但还没有到绝望的程度，要严肃一些。为了后面与大提琴和中提琴的配合，也应该加大力度。”

    他似乎理解了我的意思，不愧是汇聚了众多精英的地方，我只说了一次，大家就都明白了。

    “还有，内维拉先生。”

    “嗯。”

    “在第一乐章最后一小节 C 升调和 G 升调的和声连接部分，你漏了一个音吧？”

    “……嗯。”

    第一天的练习结束后。

    柏林爱乐乐团的弦乐部演奏者们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有的继续个人练习，有的则回家与家人团聚。

    在柏林市内的一家酒吧里，第二小提琴首席克尔巴·施泰因、尼尔、内维拉以及第一小提琴手汉斯聚在一起喝着啤酒。

    “贝贝说得可真详细啊。”

    “……整整一个小时呢。”

    “真不知道他的耳朵是怎么长的。”

    他们一边称赞着柏林爱乐乐团是世界顶级乐团，一边又因为今天从第一乐章到第二乐章，贝贝对所有部分都详细地评论了近一个小时而感到有些无奈。

    贝贝对曲子的理解让人不得不佩服，而对演奏中出现的失误也毫不留情地一一指出，让他们无从辩解。

    “我当时真的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尼尔深深地叹了口气说道。

    “别这么说。大家都知道贝贝没有恶意，这只是为了让我们进步而开的会。”有人安慰道。

    “话虽如此……但我总觉得自己在拖柏林爱乐的后腿。”尼尔有些沮丧地说道。

    “明天练习的时候好好表现不就行了。”内维拉把酒杯递给尼尔，尼尔勉强笑了笑，举杯回应。

    “汉斯，你还好吗？”和汉斯差不多时间入团的尼尔有些担心地问道。

    如果说今天被指出问题最多的两个人，那就是尼尔和汉斯了。其实克尔巴·施泰因和内维拉之所以组织这次聚会，就是因为担心汉斯。他们还记得汉斯在还是见习团员时，与贝贝发生过摩擦。而今天汉斯又被贝贝严厉地批评了，所以他们想安慰一下他。

    汉斯开口问道：“怎么了？”

    “那个……你是不是被指出很多错误？”尼尔点了点头问道。

    “练习的时候犯错不是很正常吗？这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汉斯一边剥着花生吃，一边把目光转向正在播放足球比赛的电视屏幕。

    “呃，原来是我自己想多了。”尼尔看到汉斯这样，有些懊恼地抓了抓头发。

    加入柏林爱乐乐团是他长久以来的梦想，如今入团才一年，却总是跟不上大家的节奏，这种想法一直困扰着他。克尔巴·施泰因和内维拉正是因为了解他的这种心情，才想要安慰他。

    这时，汉斯转过头来，看着趴在桌上的尼尔，认真地说道：“尼尔，起来。”

    “啊？”尼尔有些疑惑。

    “我们是令人骄傲的柏林爱乐乐团的成员。我们必须做到完美，要比世界上任何演奏者都演奏得精彩。”

    尼尔听到这话，心里更加难受了。但汉斯并没有停止。

    克尔巴·施泰因想要阻止汉斯，但内维拉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打断。

    “我从来没有想过这个过程会很轻松。如果很轻松的话，我就不会为了加入柏林爱乐乐团而付出 11 年的努力了。”

    “不管是贝贝还是塞弗（富尔特文格勒），还是什么神，不管他们说什么。我一定会做到的。”汉斯说完，把剩下的啤酒一饮而尽，然后把酒杯重重地放在桌上，坚定地说道：“因为我是柏林爱乐乐团的演奏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