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的贝多芬 258 话》

    用餐结束后。

    众人在大赛主办方安排的练习室中举行会议。

    第一个议程是第二轮的反思会。第二个议程则是关于突然需要添加的节目该如何确定的问题。

    事实上，与崔志勋合作的柴可夫斯基《第一钢琴协奏曲》可指责之处较少，所以这个环节并未耗费太多时间。

    “谢谢。”

    结束最后的点评后，便直接切入下一个话题。

    “穆尔芬，第三轮的日程安排是怎样的？”

    “明天休息一天，后天进行分组抽签。抽签之后会有三天的准备时间。”

    “三天……”

    “曲目可以自由选择。”

    这还算幸运。

    虽说距离抽签日还有四天，但这并非足以准备新曲目的时间。

    OOTY 管弦乐团大赛旨在促进古典音乐的持续发展，而非短期内提升乐团能力，所以才会如此安排。

    无论如何，似乎都得凭借平时的实力一决胜负了。

    其他乐团面临的条件亦是如此。

    “从现有的曲目中确定比较好。大家可以自由提出建议。”

    “德沃夏克第九交响曲如何？”

    这无疑是新世界乐团经验颇为丰富的曲目。

    自从我执掌 B 队指挥棒后，此曲亦是演奏次数最多的曲目之一，所以首先值得考虑。

    我率先询问即将在第三轮担任首席的小索。

    “怎么样？”

    “好。”

    小索一如既往地淡然回应。

    他具备相应实力，有查尔斯·布劳姆、谭允静与他一同在 B 队，自是最有力的支撑。

    “查尔斯，你怎么想？”

    我转过头，只见查尔斯·布劳姆点头认可。

    “不错。”

    “……你哪里不舒服吗？”

    他的脸色看起来不太好。苍白得仿佛当下就需要躺下休息。

    想起他昨晚未参加晚餐，不禁令人担忧。

    “没什么大事。我没事。只要小索和团员们没问题就好。”

    查尔斯·布劳姆努力挤出笑容，可这却让我和团员们愈发担心。

    “那么就确定为德沃夏克第九交响曲。各声部首席明天下午到宿舍大厅集合。”

    虽说是经常演奏的曲目，但也不能原样照搬，我也需要一些时间准备。

    由于缺乏足够时间向各乐器详细传达要求，所以只能期待首席演奏员们发挥作用。

    “今天就到这里吧。”

    “辛苦大家了。”

    宣布散会，我走向查尔斯·布劳姆，只见他冷汗淋漓。他自己也清楚这并非寻常状况。

    “为什么？”

    “从什么时候开始这样的？”

    “什么？”

    见他不回答，查尔斯低下头。

    “真的没什么大事。只是有点累了。今天休息一下就会好的。……真的是这样。”

    “穆尔芬。”

    “在，指挥。”

    “带查尔斯去医院看看。”

    “啊，好的。”

    “我说了我没事！”

    “你要承担起责任，确保他接受妥善治疗。别理会他那些奇怪的借口。都四十岁的人了，还自己不去医院，没必要听这种傻话。”

    “什么，什么？傻话？”

    “凯尔！过来帮一下忙。查尔斯指挥，请吧。”

    查尔斯·布劳姆虽有些无谓的抵抗，但穆尔芬科长和凯尔助理还是干练地将他带走了。

    随着第三轮比赛的推进，情况虽有些偏离预期，但原本就打算让他在决赛中担当重任，所以他若是出了问题可就麻烦了。

    ‘到底为什么大家都这么过度依赖自己的健康呢？’

    一直以来都有这种感受，越是令人欣赏的人，越倾向于不顾自身身体状况。

    洪成如此，托马斯·菲尔斯、富尔特文格勒亦是如此。

    “又不是小孩子。”

    我暗自嘟囔着，心想若是他固执己见不去好好治疗，就强行让他去做核磁共振检查。此时一旁的谭允静笑出了声。

    我诧异地转过头，只见她“啊”地叫了一声。

    “对，对不起。”

    “不用道歉。只是好奇你为什么笑。”

    “那个……看着觉得挺好的。查尔斯·布劳姆指挥也有可爱的一面呢。”

    在谭允静看来，查尔斯的状况似乎有些糟糕。

    我点了点头。

    “确实如此。真不知道他哪来的自信这样逞强。”

    “那个……天才似乎都不太会照顾自己。塞弗也是这样，我曾很担心他。”

    “没错。”

    我深表赞同。

    哪怕稍微考虑一下健康长寿，也不该毫无节制地抽烟喝酒，每天练习十四小时以上，身体怎么可能承受得住。

    富尔特文格勒戒烟戒酒且开始吃西兰花，这还算幸运。

    “贝多芬亦是如此。”

    我像是突然被击中一般。

    在这意外的感触中好不容易回过神来收拾东西，小索走过来劝我一起回去。

    “贝贝，允静。回去吧。”

    “我还有个地方要去。你们先走；；”

    “要去的地方？”

    “嗯。好久没去了，因为大赛都没来得及打招呼。”

    第二轮结束后，各乐团都获得了短暂的休息时间。

    未能晋级的乐团在遗憾之余，正准备返回各自的地区。

    遗憾落败的华夏立交响乐团也不例外。

    由于预算紧张，他们必须尽快回国。

    宿舍里只有脚步声和收拾行李的声音，听不到交谈声。

    偶尔有人呼喊，回应的也只是沙哑的声音，且很快就没了声响。

    很多人都未曾料到华夏立交响乐团能突破第一轮，但他们自己却坚信一定能进入四强，并为此付出了血汗努力，所以此时既愤怒又不甘。

    至少对他们而言，华夏立交响乐团进入第二轮并非奇迹。

    指挥赵勋默默地看着忙碌的团员们，心中满是惋惜。

    ‘大家心里肯定都不好受。’

    赵勋虽故作镇定，但内心的痛苦却无法掩饰。

    他们为了让华夏古典音乐走向世界努力了许久，也取得了一些成果。

    在欧洲也逐渐积累了一定知名度，还在联合国总部进行过演出，也收到过英国 BBC 逍遥音乐节等多个音乐节的邀请。

    然而，他们也清楚距离站在世界顶级舞台还有很大差距。

    ‘任重道远啊。’

    赵勋摇了摇头。

    他作为指挥，在全欧洲都备受尊敬，但华夏立交响乐团要获得那样的待遇，却感觉遥不可及。

    ‘本可以准备得更充分些。’

    赵勋将此归咎于自己的不成熟，对一直以来追随自己的团员们心怀愧疚。

    他深知这份愧疚正折磨着自己。

    “指挥。”

    这时华夏立交响乐团的工作人员来找赵勋。

    “请进。”

    “有客人找您。是贝贝先生，该怎么办？”

    “贝贝先生？请带他进来。不，我下去吧。辛苦你了。”

    虽说是意外的来访，但赵勋还是怀着欣喜的心情亲自迎接。

    虽然已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但中秋佳节时一起演奏《阿里郎》的记忆仍历历在目。

    贝贝也曾欣然接受他那或许有些为难的请求。

    对此他心怀感激，更难忘贝贝为音乐苗子们免费举办特训的善举。

    而且贝贝是实现他提升华夏古典音乐这一愿望的关键人物，所以对赵勋而言，贝贝是无比珍贵的存在。

    匆忙赶到大厅的赵勋满脸笑容地走向贝贝。

    “哦，欢迎，贝贝先生。”

    “您看起来很健康啊。”

    “哈哈。年龄可骗不了人。来，上楼吧。”

    来到赵勋个人房间的两人简单寒暄了几句。

    “所以，有什么事呢？”

    “目前还不是能公开的事。”

    赵勋怎会不明白这是让他保守秘密的意思。

    见他点头，贝贝道出了缘由。

    “我有在华夏创建乐团的想法。想向您这位领导过华夏立交响乐团的前辈请教，因为我不太了解华夏的情况。”

    “嗯？”

    听到贝贝的话，赵勋不禁怀疑起自己一直以来深信不疑的耳朵。

    自威廉·富尔特文格勒在贝贝加入后的首次记者招待会上起，就仿佛已将他视作接班人般行事。

    更何况柏林爱乐是世界顶级乐团之一，亦是最能诠释贝贝所追求音乐的地方。

    其地处音乐市场庞大的欧洲中心，拥有众多优秀演奏者，粉丝群体也十分雄厚。

    对于贝贝这样的世纪天才而言，很难找到比这更好的环境。

    “为何一定要去华夏呢？”

    赵勋心想，若是贝贝像他一样出于历史、社会责任而行动，他定会劝阻。

    他认为这种事在充分实现自己想做之事后再做也不迟。

    若贝贝加入，华夏音乐无疑会进一步发展，市场也会扩大，但他并不希望贝贝现在就背负如此沉重的负担。

    他深知自己一路走来有多么艰辛。

    “嗯……”

    见贝贝犹豫着不知如何作答，赵勋接着说道：

    “若贝贝先生前往华夏，无论是事业还是国家层面，想必都会得到诸多支持。或许对学生们也会有很大帮助。我的弟子们至今还时常提及以前贝贝先生的特训呢。”

    贝贝静静地听着赵勋的话。

    “但我认为贝贝先生没必要为此牺牲自己。虽说情况有所改善，但现在仍有很多乐团无法实现财政独立。在华夏组建像柏林爱乐那样的乐团，限制因素太多了。演奏者们恐怕也不会觉得有必要放弃欧洲和美洲而前往华夏。”

    赵勋摇了摇头。

    “洪前辈去世前我曾见过他。洪前辈在那种境地时还说贝贝先生是华夏，不，是古典音乐界的希望。但他也不希望贝贝先生如此牺牲自己。”

    赵勋回忆起洪成临终前的情景，言语中满是怀念。

    “贝贝先生，他说让你能自由地创作自己想做的音乐，能持续做音乐，这才是对很多人的希望。他像留下遗言般反复说着这话。贝贝先生，若是你因为国内言论或身边人的影响而有此想法，大可不必。”

    贝贝微微一笑。

    虽有很多人用各种华丽辞藻夸赞他并施加压力，但除了像赵勋这样亲近的人，无人会如此坦诚相劝。

    “不是因为这个，别担心。”

    然而，为了消除他的误解以便对话继续，贝贝还是开口解释。

    “从团员、环境到乐团结构，创建一个能完全按照我的意愿运作并演奏出顶级音乐的乐团，一直是我的长久梦想。”

    “啊。”

    赵勋轻声应道。

    这与一般想法不同，规模宏大，他一时难以想象这是怎样的概念。

    “并非一定要局限于华夏。但我希望尽可能在华夏也能开展活动。”

    “嗯。难道还有其他特别的原因吗？”

    贝贝停顿了片刻。

    “……之前收到一封信。”

    “嗯？”

    “是住在恩平区的人，他的两个女儿是我的粉丝。说希望有一天能到柏林听我的演奏，可工薪阶层哪有这样的余裕呢。”

    “或许是过于奢望，但那个人会怀着有一天能来听我演奏的想法度过每一天。这是一种想去音乐有需求之地的心意。”

    赵勋在感叹贝贝纯粹精神的同时，也不禁联想到现实问题。

    去音乐有需求的地方。

    这想法太过纯粹，但仅靠此难以维持乐团运营。

    无论如何否定，在收入无法保障的情况下，无法演奏出好的音乐。

    “贝贝先生……”

    “所以我反复思考，今天也是为了确定这件事而来。”

    “嗯？”

    “在华夏开展活动确实困难重重，是吧？”

    “……很遗憾，如果没有支持会很艰难。但若是贝贝先生，或许会有办法。即便无法像柏林爱乐那样运营。”

    听到赵勋谨慎、友善且现实的回答，贝贝点了点头。

    他的脸上满是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