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的秉性也许从小就能看出来，陆母年轻的时候就看出这个儿子的不对劲。

    他顽劣，叛逆，不服管教，这对一个几岁的孩子是一件正常的事，但陆母却感受到了莫名的意味。

    他太冷漠了，陆母唯一能感受到他情绪的时候，只有他在做了坏事的一瞬间流露出的愉悦。

    她把这件事告诉陆敬国，陆敬国却认为她想多了。

    先不说她的话前言不搭后语，在陆敬国看来，儿子分明是喜怒不形于色嘛。

    家里的长辈都喜欢陆裴这个性子，有意将他当做家里的接班人培养。

    两人话不投机，陆母只能自己想办法拗一下儿子的性子。

    司阶他们总是说，陆裴孤独冷漠的性子是因为她和陆敬国，一个总是骂他，一个给他施加了太多压力。

    但他们就没想过，陆裴是天生的。

    十六岁时，陆裴出国留学，北国的冰雪将他的性格雕琢的更加冷硬。

    回来之后，他去当兵，上战场。

    对周围的环境越来越漠不关心。

    直到他去了西城。

    ……

    陆母还没能从陆裴口中逼问出答案，车就驶入了家门。

    锦犀吃完午饭就睡了，陆母奔波了许久，身体有点吃不消，简单收拾了一下，也去客房休息。

    陆裴今天没有公务，他去了楼上，小姑娘躺在床上，凸起的肚子像个锅盖一样扣在小腹上，随着呼吸起起伏伏。

    小嘴微张，嘴角还流下了不明的津液。

    他感受了下，房间里的温度还可以，冻不着人。

    才转身出去，整理陆母带来的东西。

    婴儿的衣服，纸尿裤，奶粉……

    想着这些，电话铃声响起。

    陆裴赶紧接起来，以免打扰家里的人睡觉。

    虽然他知道，以锦犀的睡眠，根本吵不醒她。

    “陆参谋，请来首长办公室一趟。”

    陆裴大概猜到了什么事，嘱咐了周阿姨几句后，穿上外套开车出去。

    西城是个小城，但在军事上非常重要。

    西城军区的首长岑戎是中将级别，辈分比陆父还高。

    “小陆啊，你刘叔叔同意了，以后你调到我身边来。”

    屋里站了不少人，其乐融融，岑中将拍了拍他的肩膀，即使笑着，依旧挡不住骨子里的威严。

    陆裴应下来。

    他大概能猜到是什么原因，他费了这么大力气抓陈飞，本来只是因为陈飞肖想了小姑娘，他执意想教育他一顿。

    没想到一个陈飞背后居然牵扯那么多人，如果没有把他们扼杀在摇篮里，放任他们继续下去，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从这个角度讲，小姑娘真是他的福星。

    唯一的遗憾是，让许馨怡给溜了。

    溜了的人不少，但偏偏让许馨怡溜了。

    朱夫人对小姑娘不错，锦犀怀孕之后，她经常来找她玩，给小姑娘解闷。

    投桃报李，把她亲妹妹抓回来关着，逢年过节也能去看看。

    ……

    陆参谋变成了陆秘书。

    和之前司阶的职位有点像，主要是保障各方面的安全。

    实际上，陆裴反而更加清闲了。

    随着锦犀离生产日期变近，陆裴压力越来越大，半夜噩梦一个接着一个。

    一会儿是在病房门口，拿着病危通知单，一会儿又在床边，看着小姑娘满身是血的躺在床上。

    都说女人生孩子是一只脚进鬼门关。

    陆裴偷偷向漫天神佛祈祷，希望她能平安无事。

    好在有了陆母天天催着她小姑娘运动之后，锦犀不再排斥他，反而和他达成了统一战线，两个人凑到一块嘀咕陆母。

    陆母这才反应过来儿子让自己当了次恶人，气得牙痒痒，也毫无办法。

    到了十一月，在一个飘着大雪的夜晚，锦犀迎来了她第一个孩子。

    一个精致漂亮的小男孩。

    生产过程顺利得出乎医生的预料，锦犀全程没受什么苦，孩子就生了下来。

    生完后甚至有力气瘪着嘴，朝陆裴抱怨，“哥哥，我饿了。”

    “哦哦。”

    陆裴这才回过神来，想去给她买点东西吃。

    都走到门口了，被周阿姨拦下来，“我去吧。”

    ————对，可以让阿姨去。

    他在这里照顾锦犀。

    陆裴停下脚步，又返回床边。

    陆母刚给儿媳妇喂了点水，激动地把孩子抱在怀里，看见儿子傻愣愣的样子，忍不住挤兑他，“不是说孩子胖吗？你自己看看，这胖吗？”

    才五斤的小男孩，看起来瘦巴巴的。

    陆裴刚出生时可比这胖多了。

    陆裴看了一眼，没说话。

    当然是骗她的。

    他顺道瞥了一眼刚出生的儿子，脸皱巴巴的，丑死了。

    他和锦犀都是长得好看的人，怎么会生出这么丑的儿子？

    陆裴有些嫌弃地别开眼，他心里还是有些后怕，和锦犀一起推进去产妇，现在还在哀嚎，他听见声音就腿软。

    周阿姨手脚麻利地买了粥回来，锦犀确实饿坏了，以前让她喝粥都得哄，现在却主动端过去，咕噜咕噜喝了好几口。

    陆裴生怕她呛着，赶紧小心地把碗夺回来。

    一旦呛着咳嗽牵扯到伤口就大发了。

    锦犀还没喝够，眼巴巴地看着他，迅速蓄起了一泡眼泪。

    陆裴赶紧拿过勺子喂她，他喂人喂熟练了，一勺接着一勺，节奏控制得刚刚好。

    很快一小碗粥就见了底。

    锦犀软软地打了个哈欠，“犀犀要睡了。”

    陆裴给她擦嘴，低低地应了一声，给小姑娘掖好被子，“睡吧。”

    ……

    安置好锦犀，陆裴才有功夫仔细打量新出生的儿子。

    真丑。

    第二次看还是丑。

    怎么看怎么丑。

    陆裴眼里嫌弃的意味实在是太明显了，陆母感觉到了，她白了陆裴一眼，温柔的地看着小婴儿。

    “你别看他现在丑，长开了就好了，你小刚出生的时候比他还丑。”

    “你抱着，我去给你爸报个喜。”

    陆母将孩子往陆裴手里递，她只匆忙的告诉陆父说要生了，就慌乱的来了医院。

    虽然陆父表面看起来不在意的样子，但做了这么多年夫妻，她可太懂陆父口嫌体正直的样子。

    现在不知道急成什么样呢。

    陆裴哪会抱孩子，软软的小身体到了怀里，全身僵硬，生怕一个不小心，就把孩子给捏坏了。

    “你把他放婴儿车里。”

    陆裴抱着也不是，放下也不是，僵着身子站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