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后,她嫁给权臣手撕渣男白莲》 正文 第1章 死不瞑目 “啊——我没力气了,雪雁,稳婆在哪?快叫她来啊!”祁洛羽额发全被汗水浸湿贴在脸上,说话声气若游丝。 雪雁急得眼泪直掉:“小姐你可要撑住啊!咱们院里的丫鬟婆子都被人叫去前院帮忙了,稳婆说去找人帮忙,也跑不见了!” “小姐,你快喝口水吧!在使点劲儿!” 祁洛羽眼圈青紫,拉着雪雁问:“去前院帮什么忙?” “奴婢也不知道,世子派人来叫去的,奴婢不敢多问。小姐你先别说话了,省点气力,快再使使劲!孩子就快出来了!”雪雁颤着手帮祁洛羽擦了擦汗。 祁洛羽一把抓住她的手腕,脸上的胎记越发红的刺目:“去找我婆母!快去!” “不用去找了!大姐姐,你有这力气想辙儿,不如用来使使劲生孩子。说不定还能更快些生下来。你看,这都两个时辰了,我这大外甥再生不出来,可就危险了呀!”祁涵玥娇笑着走进门来。 祁涵玥是祁洛羽的父亲祁德源的续弦妻子赵氏所生的女儿,她上头还有个哥哥祁砚修。 “你怎么在会这儿?”祁洛羽质问她。 祁涵玥站在满是汗水血污的床榻前,用帕子掩着鼻子厌恶地瞅了一眼。 “我自然是来看姐姐的呀!姐姐生孩子,我这个做妹妹的怎么能不陪着呢?” “这里是宣平侯府,何需你来陪我!雪雁快去叫人!”祁洛羽与这个妹妹在闺阁中时就向来不睦,她此时来这里定不简单。 祁涵玥的丫鬟茯苓拿起一边的凳子砰的一声砸晕了雪雁,随后将房门死死关上。 雪雁吭都来不及吭一声,晕死在地上。 “侯爷和夫人已经出门多时了。姐姐难道不知道吗?今日云隐寺来了位大师开坛讲道,他们二位一早就出发了。” 祁洛羽心中顿觉一阵绝望,却心有不甘。 祁涵玥见她一脸晦涩,笑了笑说道:“其实姐姐也不必灰心,这个孩子本也不该来这个世上。否则姐姐的名声清誉可要全毁在他手里了。” “你什么意思?”祁洛羽皱眉,整个人被一股寒意包围。 “我是说,这个孩子啊是个野种,若是生了下来,岂不是成了姐姐你的污点?” 祁洛羽满目不可置信:“不可能!我的孩子不是野种!他是承宇的孩子!” “他可不是承宇哥哥的孩子。承宇哥哥之所以没告诉你真相,是想着保全姐姐你和咱们全家的颜面。姐姐以为今日承宇哥哥为何会将你院里的下人们都叫走呢?连稳婆都已经被他遣出了城呢。” 祁涵玥咯咯笑了几声。 祁洛羽眼前一阵阵发黑:“这不可能......你胡说!这个孩子明明就是承宇的!那日是他救了我!” “承宇哥哥亲口告诉我,救你的人不是他,而是那个煞星。姐姐还有何可挣扎的?还有啊,姐姐去香山那日遇到的劫匪,是妹妹我派去的哦!只是姐姐真是命大,竟然没死在那山上。”祁涵玥轻描淡写地语气说的仿佛不是杀人这种可怕的事。 祁洛羽脑中浮现出那日的画面。 那日是她的亡母冥诞,她带着雪雁坐马车去了香山为亡母祈福。 谁知下山途中,被一群蒙着面的几个大汉拦车绑去了匪窝。绑匪头子给她灌下了不知什么药水,然后她就变得浑身燥热,思绪混杂,也不记得后来发生了什么事。 只知道醒来时已经在家中自己的院子里,而楚承宇就坐在她床榻旁边。 她理所当然的以为是楚承宇救了她。 竟是京城人人敬而远之的“煞星”慕言晟吗? 祁洛羽咬牙切齿地瞪着祁涵玥那副恶毒的嘴脸:“祁涵玥!你为何这样对我!你母亲随我母亲陪嫁入祁府后便做了父亲的妾室,而我母亲从未苛待过你们母女三人!我也一直视你为亲妹妹,外祖父送来的锦缎首饰,我从未少过你一份!你为何要这般置我于死地!” 随着肚子一阵接着一阵的痛,祁洛羽感觉得到身下流淌出一股股的热流,她身上越发的感觉冷。 祁涵玥收敛起脸上那虚伪的笑,面目变得狰狞:“视我为亲妹妹?那你就去死啊!把你嫡长女的位置让出来!把承宇哥哥让出来!有你在,什么好都是你一个人占了,我从来只配拿些你挑剩的看不上眼的破烂货!有你在,我永远没有机会嫁给承宇哥哥做正室!我的孩子就永远不会有名分!” “今日,便是你和你肚子里的孩子的死期!只有你们死了,我才能名正言顺的嫁到侯府来。承宇哥哥说了,正妻不守妇德,偷了汉子还想让他一个侯府世子做冤大头,就算横死了也是活该。他会立刻迎我进门,为侯府绵延子嗣开枝散叶。” “哦,对了。自从姐姐有了身孕后,我日日为姐姐送来亲炖的鲍参翅肚,鸡汤燕窝,孩子在肚中养的大了才更要命呢!呵呵,这可是我母亲教我的,当年你的母亲产子夜如同姐姐现在这般,最后子大难产而亡。”祁涵玥阴恻恻地笑了起来。 祁洛羽此时已是出气多,进气少,说话变得极为费力:“祁涵玥......你和赵氏会有报应的!你们......不得好死!” 难怪纳征之日,宣平侯只出了原先说定的彩礼中的一半。 难怪原本对她还算和善的婆母,在成亲后对她的态度变得极为冷淡,与从前判若两人。 难怪成亲后,楚承宇一日都不曾来过她院里,只说是让她安心养胎。 难怪雪雁说慕府总派人送些补品过来,她还以为慕言晟是有求于侯府,为了不给侯府添麻烦,她都让人将东西悉数退回。 这一桩桩一件件,时至今日想起来,全都是漏洞百出。 可当时的自己,全如同眼瞎心盲的傻子,竟丝毫没有看出任何端倪。 “既然早已知道这个孩子不是他的,他为何还要娶我?”祁洛羽无力地闭上眼睛,眼前闪过慕言晟那张如冰山般冰冷却眉眼极致清隽的面孔,心中一片酸涩。 为何他什么也不说呢? 祁涵玥冷哼:“还不是因为你那好外祖父,他为了保全你的名声,可是花了不少银钱才让世子答应不悔婚。却白白浪费了我一步好褀!果然母家有钱有势比什么都重要啊!” “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若是不问明白,我怕自己死了也会变成厉鬼回来找你。”祁洛羽闭着眼有气无力地说道。 祁涵玥撇过头看了看她不屑地说道:“看在你离死不远了的份上,问吧,问明白了好心无旁骛地上路。” 心无旁骛地上路? 如何能心无旁骛? 这个男人,是她爱了十年的男人啊! 从她记事起,便知道自己与他有婚约。从见到他第一眼,那般俊逸非凡玉树临风的男子,便在她心里从此扎了根,再也看不见旁人。 如今却被人告知这个男人,早已厌弃了她,还和自己的嫡妹有了孩子。 这样的痛岂是能为外人所知道的? 她不甘心! 她恨! 恨祁涵玥为何要用那种肮脏的手段侮辱她!为何不是让她直接死了了事! 恨她为何要在今日将事情原委全部告诉她! 她深吸了口气,缓缓开口:“你们是从何时......你和承宇......何时开始的?” “姐姐想听真话吗?妹妹只怕你受不住啊!” 祁涵玥鄙夷地冷笑。 “你说吧,我已是将死之人,不过是求死个明白。” “那也行,告诉你也无妨。在你及笄那一日,我和承宇哥哥便已互诉衷肠约定终身。算起来,也有五年了吧。不过比起姐姐爱上承宇哥哥的时间,五年不算很久。”祁涵玥满脸幸福地回忆着过往。 “五年了......”祁洛羽喃喃,脸上露出冷笑。 竟已有五年了。 自己如同傻子般,毫不知情。 楚承宇可真是个混蛋啊! 她及笄那日,楚承宇分明还与她含情脉脉商议成亲日期。谁知,他转头就和自己涵玥却被这渗人的笑声弄得浑身起了鸡皮疙瘩。 她后退了几步,站在茯苓身边,两人皱眉看着祁洛羽。 祁洛羽笑得极为大声,这般的用力,像是把这辈子的力气全用在了笑上面。 她没力气了。 笑声渐渐停下来。 她转头看着紧闭的门窗。 她好想念外祖父啊! 想念大舅舅大舅母,还有小舅舅。 他们现在在干什么呢? 她的视线移到了祁涵玥的脸上。 这张脸生得还真是娇媚呢,如同赵氏那般娇媚,迷得父亲早早就冷落了新婚的妻子。 祁洛羽双目圆瞪,看着祁涵玥,直到咽气都不曾闭眼。 她要牢牢记住这张脸,就是死了也要变做厉鬼找她母女二人还有那负心汉狠狠索命!妹妹约定了终身。 好演技啊! “呵呵......哈哈哈......”祁洛羽忍不住笑了起来。 在这初春的白日里,外头分明阳光四射。 ? 正文 第2章 恬不知耻 祁洛羽猛然睁眼大喊:“雪雁!” 站在她身后的雪雁吓一大跳:“小姐,你怎么了?你酒洒了,奴婢陪你回房去更衣吧。” 祁洛羽猛一抬头,杏眼瞪得滚圆。 这是在哪儿? 她一低头摸向肚子,孩子去哪儿了? 她回头诧异地看向雪雁,对方同样完好无损,歪着头奇怪地看着她。 “小姐?你怎么魂不守舍的?身子可有不适?要不奴婢陪您回屋去歇会儿?” 祁洛羽深吸几口气,平复了一下心情:“我没事。” 她心跳如雷,暗暗思忖:她这是被救了,还是......不对,自己穿的这身......是笄服! 今日是她的及笄之礼! 她没死!不!是又活了回来!回到了从前! “雪雁,我们走。”祁洛羽定下心神,看了看四周,祁涵玥和楚承宇已经不在席中。 也罢,既然老天又给了她一次机会,她岂能辜负? 祁涵玥亲口说的,楚承宇这负心汉是在这一日与她私定终身的。 全府上下,都在为她的及笄礼忙着,只有祁涵玥自己的院子最是空闲,也最安全。 二人穿过前厅的垂花门,到了后院。 祁洛羽对雪雁耳语几句后,两人便分头走远。 雪雁虽然不解,但还是匆匆忙忙往东厢房走去。 “走水啦!快来人呀!东厢房走水啦!” 没一会儿,雪雁便急匆匆朝前院跑去,一边跑一边大喊。 很快,引来了不少丫鬟婆子们一起帮着喊,小厮和家丁们提着水桶赶了过来。 前院的宾客也被喊声惊动,在祁德源和祁老夫人的带领下,进了后院。 “怎么回事啊?好好的怎么会走水了呢?” “是啊!莫不是房中有耗子撞翻了蜡烛?” 站在厢房外面的空地上,宾客议论纷纷。 “这是怎么了?大家怎么都在这儿呢?” 祁洛羽从自己院子里出来,走到人群后假意好奇地问道。 “这不是走水了吗?哪还有心思吃饭!你刚才去哪了?”祁老夫人没好气地说。 祁老夫人对叶璟蓉这个性情直爽,从不会说一句软话的儿媳妇一向不喜,连带着对祁洛羽这个嫡孙女也不喜。 何况祁洛羽自出生起就容貌有损,她的右颊长了一块红色蝶形胎记。 要不是有她的外祖家护国公府始终对她呵护有加,祁老夫人早就让人将她当做妖孽打杀了。 祁洛羽的生母叶璟蓉是护国公府的嫡小姐,生的清丽脱俗,天姿国色。 她从小集万千宠爱于一身,从来不知人间疾苦,性情直爽单纯。 在一众爱慕者中,她却独独挑中了那个当时还只是宝泉司长史的祁德源。 老护国公夫妇纵使千般不满意,最终也是拗不过女儿喜欢,准备了丰厚的嫁妆,将女儿风风光光地嫁了过去。 可成婚后,祁老夫人对叶璟蓉却是百般挑剔,嫌她请安时态度不够恭敬,嫌她成日只知道和自己丈夫腻在一起,却从不来陪她这个婆婆说说话解解闷,更是对她不将嫁妆全部交出来有所不满。 祁洛羽故作惊讶:“我不小心弄脏了衣裳,回屋更衣去了。这好好的怎么会走水了呀?对了,玥儿去哪里了?” 站在祁老夫人身边的赵氏一愣,才发现自己女儿并未在人群中心里顿觉不妙:“清荷!还不快带人去找二小姐!” 赵氏是祁洛羽的母亲叶璟蓉的陪嫁丫鬟,长得清清秀秀的,并不出挑。却极擅揣摩人心,又会说好听的话哄祁德源高兴。 到了祁府还不出半年,就爬上了祁德源的床,早于叶璟蓉生下了一个儿子,得了祁老夫人和祁德源的欢心,被抬为姨娘。 “别慌,玥儿不会有事的,说不定这会儿跟小姐妹一起躲在哪里闲聊呢!” 祁老夫人拍了拍赵氏的手背,安慰她。 祁洛羽眼眸微眯,宽大的袖口下手心攥紧,指甲几乎要嵌到肉里去。 自从祁德源将赵氏收了房之后,对叶璟蓉日渐冷落,极少去她院里看她,叶璟蓉心中郁结难解,日日寡欢,身子一日不如一日。 在祁洛羽才四岁时,有幸怀了儿子,生产时却因胎儿过大,难产而死。 连同孩子也没能保下来。 可是头七还未过,赵氏就被光明正大地抬上了正妻之位,理由是府中不可一日无主母。 赵氏柔柔弱弱:“母亲,妾身实在担心得紧,好好的日子怎的会突然起了火呢?让人心里好生不踏实啊!” 祁德源搂住她的肩膀,轻声劝慰:“别多想,玥儿一定会没事的。” 一众人跟在他们身后进了院子。 雪雁不声不响地挤到祁洛羽身边,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眼神。 “雪雁,你带几个人把这边几间屋子都检查一下,看看有没有受伤的人。” 着火的那间屋子火势差不多已被扑灭。 雪雁领命叫了两个家丁挨个打开房门。 待到东厢正中间那间屋子时,三人才跨进门,就听到雪雁一声惊叫:“二小姐!楚少爷!你们......你们......” 一听到这话,赵氏眼皮突突直跳,推开人快步冲了进去。 其他人也好奇地跟上想瞧个究竟。 祁洛羽离门最近,只一探头就吓得尖叫着捂脸退了出来。 她那未婚夫宣平侯府大少爷楚承宇和赵氏的小女儿祁涵玥,赤条条地躺在床上搂在一起。 屋内充斥着扑鼻的糜乱之气,衣物丢的满地,而床上的两人皆是面色红润,眼神迷离。 刚才她让雪雁找个理由将茯苓支开后,来这里将旁边的空房间点着了火。 这一世她要让所有人都和她一起来见证这两人的不要脸。 被惊叫声吵醒后,祁涵玥才慌乱的抱紧被子遮住身体。 而楚承宇则是喝多了酒,还有些不清醒,醉眼朦胧地伸手要去搂祁涵玥。 急得她不知如何是好。 赵氏冲进屋里一见这副情形,顿时傻了眼,僵在原地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其他人不明情况,有不少人都探头朝屋里看。 一眼就看到了床上的两位主角。 “这......这不是宣平侯家的大公子吗?怎的......” 说话的人视线从床上挪到了祁洛羽身上,话只说了半截。 本来还议论纷纷的人群一下全噤了声。 今日可真是大开眼界了,参加个寿宴竟然还吃到了这么个大瓜,恐会消化不良啊。 祁德源脸涨得通红,哆嗦着手从旁边的桌上操起一个杯子就朝床上砸了过去:“你这个不知羞耻的孽障!还不赶紧穿好衣服!” 杯子“咚”地一声,不偏不倚刚好砸在了祁涵玥的额头上,瞬间红了一片。 痛得她眼泪都掉出来了,却吭都不敢吭一声。 祁德源出门时重重地将门关上,只留了赵氏一人在屋内。 “诸位,今日家中有事,恕祁某不便留客了。今日未能尽情款待各位,还请各位同僚见谅。” 祁德源僵着一张脸,勉强扯着嘴角将看热闹的宾客都送出了门。 祁老夫人,拄着拐杖气得隔着门骂了祁涵玥好一通,连带着赵氏都被骂了一顿。 正文 第3章 心愿就是要回臻瑞阁 祁洛羽带着雪雁站在祁德源身旁,脸上挂着晶莹地泪珠,眸底却微微发冷。 前世的忍气吞声,并未为自己换来安稳日子。 如今老天都觉得她死的不值,让她重活一世,她自然要好好为自己争一份不一样的人生。 楚承宇被祁德源派人穿好衣服架到了院子里,灌了一碗醒酒汤。 此时,神智已恢复清明。 “祁大人,我喝多了酒闯了祸,是我的错。我一定会对此事负责到底。” 祁德源背着手,坐在凳子上:“楚少爷打算怎么负责?” 即便他对他有诸多不满,心里憋着火,他也依旧不敢对这楚少爷说重话。 楚承宇乃宣平侯府嫡出大少爷。 不出意外,这侯爷之位是要传袭给他的。 他还和祁洛羽有着婚约。 只是现下这个情形,这婚约显得极为尴尬。 祁涵玥跪在地上,不知是夜凉还是害怕的,身子微微发着抖。 赵氏站在她身侧,垂着头时不时偷瞄一眼祁德源和祁老夫人。似乎是想为女儿求情,却又不敢开口。 “爹爹,姐姐,是玥儿喝多了酒做错事。姐姐心里有气只管打我骂我吧!” 祁涵玥眼睛含着泪,瑟缩在地上,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祁洛羽带着哭腔委屈地说道:“事到如今,打你骂你又有何用?我已成了全城最大的笑话。我的未婚夫和我的亲妹妹,在我眼皮子底下做了这样的丑事,我却什么都不能做!最委屈的人该是我才对,可现在看起来反倒是妹妹好像才是最委屈的那个人。我还能做什么?一哭二闹三上吊吗?” “楚承宇!我祁洛羽自问恪守本分,从未有半分逾矩之举!我熟读《女则》,谨守三从四德,从未有一点对不起你!可你是怎么对我的?” “今夜此事已被人看见,明日便会传的人尽皆知。我只有娶了玥儿,才能保住玥儿的名声了。洛羽,是我对不住你,有何不满,你冲我来。我绝无一句怨言!” 楚承宇视线转向站在祁德源身旁的祁洛羽。 祁洛羽和他这婚约,是她的外祖护国公请求皇上赐婚得来的,绝非他所愿。 这半年,他只要想起祁洛羽那张长了胎记的脸将来会成为他的枕边人,他就烦躁的想找人打架。 祁洛羽还要隔三差五差人送些荷包衣物来恶心他,而他却要被父亲母亲逼着陪着丑八怪去逛街。 可偏偏是皇上赐婚,别说他没有法子,连他爹都想不出辙拒绝这桩婚事。 如今他和祁涵玥做出此等丑事,若是没有祁洛羽出面为他们求情,他们可就犯了欺君之罪了。 若是护国公揪着此事不放,那他们二人轻则受牢狱之苦,重则掉脑袋。 “你娶了她便可保住她的名声,那我呢?我活该被人取笑吗?我的名声就不重要了吗?偌大的京城,我又该怎么面对别人?” “楚承宇,你对这桩婚事有何不满大可直说!何苦用这般龌龊的手段来恶心人?枉我如此真心待你,你却用这般残忍地方式践踏我!你简直没有良心!” 祁洛羽眼眶通红,满脸决绝地死死压住自己即将崩溃大哭的情绪,一字一句咬牙切齿的痛斥渣男。 赵氏见祁洛羽言语咄咄逼人,便扑通一声跪倒在她面前,还没开口就已经哭成了个泪人,让人看着还以为是受了天大的冤屈。 “羽儿,求你高抬贵手放过玥儿吧!她可是你的亲妹妹啊!” 这话说的,好像是祁洛羽要置祁涵玥于死地似的。 难道遇到这种事,她这个受害者连哭诉的权利也没有了吗? 做错事的人是她的未婚夫和她亲妹妹,可是为什么现在好像错都在她身上了呢? 明明她才是那个受了委屈的人啊! 祁洛羽垂着头看着地面,眉眼间冰寒一片。 “夫人,自古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羽儿和楚少爷的这桩婚事,非羽儿可做主。” 这话意思很明白,赵氏要求也该去求护国公或是皇上。 祁老夫人坐在太师椅上,将手中拐杖往地上重重一杵:“护国公是你的外祖,怡贵妃是你亲姨母。你一句话便可为玥儿平了此事,难道你想看着我们祁家为这么点事遭了祸吗?” “祁家垮了于你有什么好处?洛羽,你要考虑清楚,无论走到哪里,你都是祁家的小姐。没了这桩婚事,你爹自会为你寻一门更好的,绝不会亏待了你去!” 祁洛羽心中冷笑,寻一门更好的婚事?凭祁德源吗? “祖母多虑了,羽儿并没有这样想,玥儿与我是亲姐妹,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羽儿自然是希望她好的。我只是伤心自己的真心错付。” 赵氏欣喜地站起身握住她的手,十分怜爱地说:“羽儿是这么多孩子中最懂事听话的。我替玥儿谢谢你的大恩大德!” 祁涵玥及笄已两年有余,她一直想为女儿找一门合适的婚事。 为这事,赵氏没少给祁德源吹枕边风。 奈何祁德源官微言轻,他想到的几家公子都不合赵氏的心意。 如今倒是因祸得福,女儿能代替祁洛羽嫁到宣平侯府了,将来楚承宇袭爵,她的玥儿就是侯爷夫人了! 祁德源见祁洛羽松了口,心情也爽快了不少:“既然如此,这件事就这么定了。羽儿,你明日去趟国公府,同老国公大人说一说此事。早日定下来,外头的传言方能早日平息,于你于玥儿都好。” 说完,他站起身背着手准备走人。 祁洛羽却再次悠悠然开口,语速不疾不徐:“羽儿自然愿意替妹妹快些平了此事。只是羽儿还有个心愿,想请祖母成全羽儿。” 祁老夫人闻言一愣,不明所以地问:“你有何心愿,说来听听。” 祁洛羽缓缓跪下,郑重其事地向祁老夫人行了个全礼,然后说道:“羽儿想要臻瑞阁。” 此话一出口,祁老夫人一下就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她面色惊恐,嘴唇半开半合,老半天才发出一点声音来:“你怎知臻瑞阁......” 臻瑞阁是叶璟蓉的嫁妆之一。 护国公给自己宝贝女儿准备了十里红妆,光是铺子就有十几家。 臻瑞阁就是其中一家,且是经营地最好的一家。 这家铺子卖的是首饰,因材质上等款式新颖少见,一直是京中豪门夫人高门贵女乃至宫中贵人们最为趋之若鹜的去处。 铺子的每月盈利少说也有百千两银子。 自从叶璟蓉过世后,她的嫁妆一直被赵氏代为保管,只有臻瑞阁一直被祁老夫人占为己有。 因为当年的祁洛羽尚且年幼,不曾看过自己母亲当面的嫁妆清单。 祁老夫人以为少了一家铺子,她不可能会注意到。 却不成想,她会在今日这种场合突然提出来。 弄得祁老夫人一个措手不及,险些招架不住。 正文 第4章 有我们在,你不用怕 祁洛羽语气清冷,带着一股不容置疑:“母亲曾将嫁妆清单誊抄一份交由丫鬟保管,及笄之日这份清单便到了我手上。之前羽儿是觉得铺子在夫人和祖母手上打理的很好,所以从未提过此事。” 祁老夫人后背冷汗黏腻,双腿微微打着颤。 原来叶璟蓉临死前竟还做了这些打算,还真是小瞧她了。 祁老夫人庆幸,幸好她没有直接否认铺子在她这里,否则被老国公和怡贵妃知晓此事,她这条老命可就难保了。 这数十年,臻瑞阁的收入可全都进了祁老夫人的私库了。 “还请祖母成全羽儿。”祁洛羽态度强硬,语气坚定,不要到这铺子是不肯罢休了。 祁老夫人犹豫了一下说道:“羽儿,不是祖母不想把铺子交还于你。只是你尚且年幼,就算学了掌家之学,可毕竟还没有实际做过。臻瑞阁常与宫中贵人打交道,你恐怕无法挑大梁啊!而且铺子里的人都是些人精,指不定会怎么欺负你呢!” 祁洛羽听出她的弦外之音,这是不想将铺子还给她了。 她提起裙摆,缓缓起身站定。 “既然祖母这般不相信羽儿的能力,那恐怕羽儿也没这个能力去说服外祖将楚家亲事让与妹妹了。羽儿自是知道自己没本事,又见识浅薄。这便回屋反省。请祖母和父亲早些安歇,羽儿告退。” 她浅浅福了福身子,带着雪雁转身便走。 祁老夫人和祁德源对视一眼,眼中俱是惊异。 这丫头一向唯唯诺诺,从来都是给她指东她不敢往西,一直都听话得很。 今日这是怎么了? 性子变得完全不似从前了。 难道是今夜的事,对她刺激太大了? 可这婚事却是一刻都耽搁不得呀! 明日他还得去上早朝,可若是这丫头不答应让出亲事,他该用什么脸面面对众多同僚? 祁德源眉头紧紧皱起,对自己这贪财的母亲不断使眼色。 祁老夫人没了法子,命门都叫人给捏住了,她还能不答应吗? 可惜了那么多钱财,以后可都不归她了呀! 老太太肉疼的连带着心口都疼了起来。 “羽儿,祖母答应你便是。不过是一家铺子而已,何必这般同祖母置气呢!” 祁老夫人扯着嘴角,笑得比哭还难看。 祁洛羽嘴角轻蔑一勾,盈盈转身,笑靥如花:“羽儿知道祖母最疼我了。多谢祖母成全!羽儿明日一早便去国公府。” 在场众人均是松了一口气。 只有祁老夫人疼得心都揪成了一团。 次日一早,祁家的丑事果然传的满城皆知。 祁洛羽坐在马车上,一路都能听到路边摊贩在讨论此事。 “依我看,最可怜的是祁家那大小姐才是。这种事若是换做我,连死的心都有了!这样的男人,嫁了也不会有顺心日子过!还不如不嫁呢!”一名领着孩子买菜的妇人为祁洛羽打抱不平,很是忿忿不平。 “可怜是可怜,可我听说那祁家大小姐容貌有损,脸上的胎记硕大一块。别说侯府少爷了,就是换了普通人也不会想娶吧?”旁边的鱼贩子明显不赞同妇人的说法,反驳道。 “要是你这臭卖鱼的能娶到那侍郎家小姐,那是你祖上保佑三生有幸!合该去那慈光寺好好拜拜菩萨才是!还敢嫌弃人家长相!也不撒泡尿照照镜子看看自己是个什么德行!” 妇人朝地上啐了口唾沫,牵着孩子走了。 祁洛羽听得好笑,唇角微微勾起。 马车缓缓驶到护国公府门口停下。 祁洛羽踩着脚踏扶着雪雁的手下车,脚步轻快朝府里走去。 其实以前她很少来这里,因为祁德源和祁老夫人不喜欢她与外祖家走得太近,显得祁家待她不好似的。 门房一眼认出了祁洛羽的胎记,立刻迎了上来:“洛羽小姐来了!快请进!老爷正巧念叨你呢!” 祁洛羽笑吟吟地往里走:“外祖近日身子可安好?” “老爷好着呢!今早才和大爷过了招式,大爷险些都没招架住!” 走过前厅,绕过内院长廊,走到书房门口。 祁洛羽就听见老国公中气十足的说话声:“那楚承宇就不是个东西!楚绍浦那老东西不知怎么教的小辈,竟能做出这等丑事!无端让我家羽儿受这委屈!简直岂有此理!” “爹,您消消气!莫气坏了身子!现在还未成婚,看清了那小兔崽子的秉性倒也是好事!免得日后羽儿嫁过去受更多委屈。” “那我也咽不下这口气!我家羽儿哪点比祁德源那二房生的女儿差?楚家小子眼光忒差!有眼无珠!” 祁洛羽抬脚跨过门槛:“还是外祖最疼我!楚承宇看不上我是他没福气!” 老国公和小儿子叶璟尧一齐扭头,只看见一道鹅黄的身影如同小雀一般欢快地跑了过来。 叶穆尧欣喜地打量:“小羽儿怎么来了?小舅舅可好些日子没见到你了!快让我好好瞧瞧!小丫头又长高了不少啊!” 祁洛羽弯起漂亮的眼眸,冲他浅浅地笑。 日影融融,小姑娘整个人都在发光,宛如春花明媚。 “羽儿见过外祖父,见过小舅舅。” 护国公拉起祁洛羽的胳膊,宠溺地看着她:“外祖父家就是你自己家,无需行此大礼。羽儿可是为昨夜之事来?” 祁洛羽点头:“是,羽儿已经答应让出这桩婚事,让妹妹嫁到宣平侯府去。” 护国公休息一甩,鼻腔中发出冷哼声:“是你那没良心的爹逼你的吧?羽儿,你若是不想让就不让!有外祖和你大舅舅在,谁敢逼你,我就让他尝尝地牢的滋味!” 叶璟尧朝祁洛羽吐了吐舌头,说道:“羽儿,你外祖父说得对!有我们在,你谁都不用怕!不想让那就不让!你可知市井传言要多难听有多难听,楚家臭小子和你那妹妹敢做就要敢当!凭什么让你来受这委屈!” 祁洛羽无奈。 她的外祖父和姨母舅舅们,唯一的缺点就是太疼她了,见不得她受一丁点的委屈。 这也是她没了母亲后,却感觉到更多的幸福的原因。 祁涵玥一直都嫉妒她有这样宠她的外祖家,曾经也想借着她妹妹这个身份来接近护国公府的人,可惜碰了不少钉子。 正文 第5章马匹受惊,惊魂不定 “外祖父,我知道您是疼我,舍不得我受委屈才不想让他们如愿的。不过,羽儿想的很明白了,楚大少爷的心从来就不在我身上。我又何必强留他呢。这一次是他们有错在先,羽儿正好看清他的为人,也免得日后受更多委屈。” “如果我们主动让出婚约,岂不是正好彰显我们的大度吗?反而于我名声更为有利。楚承宇和祁涵玥就算成婚,也会时常被人在背后唾骂。这对他们何尝不是一种酷刑呢?” 祁洛羽一番话说的十分在理,老护国公总算是消了些气。 “还是羽儿厉害,我劝了一早上都抵不过你说这几句话管用。”叶璟尧笑着打趣她。 “不过,待下半年羽儿生辰一过就该十八岁了,咱们得抓紧时间好好为你寻一门亲事。这一回可不能光看门第,品性才是最重要的。” 祁洛羽无语。 刚退了一门亲,又得重新议亲。 这简直是她的酷刑啊。 京中这些权贵之子,哪个不是楚承宇那样的?能有什么好品性啊! 她刚要开口拒绝,管家走了过来。 “老爷,小少爷。刚才宫里来信,三日后怡贵妃要办一次百花宴,要小少爷一定带着羽小姐准时赴宴。” 祁洛羽脸都白了。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啊! 叶璟尧高兴了:“二姐真是与我同心,这百花宴办的真真是及时。她定是也听说了祁府那丑事,想重新为你找个好夫婿呢。” “小舅舅莫要幸灾乐祸!你都二十好几了,该先为羽儿找一位美貌贤惠的小舅母才是!” 祁洛羽一下戳中叶璟尧的弱点。 二十三岁的叶璟尧,醉心于研究兵法阵法,对男女之事没有一点兴趣。 上门说亲的媒婆都不知道凑了几桌了,他愣是一个都不愿意见。 满京城的名门贵女,几乎都让他拒绝了一遍。 老国公也早已经对他失望了,不再催他成婚。 叶璟尧轻弹了一下祁洛羽的额头:“小丫头别哪壶不开提哪壶!叶家有大哥和二姐,不需要我传宗接代。我成不成亲不是要紧事。更何况,男人三十一枝花,我才二十三,急什么?” 老国公斜睨了这个不着调的儿子一眼,没好气的说:“说话没个把门的,别带坏了羽儿!否则就去祠堂跪上三日三夜,好好反省反省!” 叶璟尧立马闭了嘴,眼睛却依旧调皮地朝祁洛羽眨呀眨。 祁洛羽一下就被逗乐了。 在护国公府用过午饭后,管家请来了裁缝,为祁洛羽量了尺寸。 这一年祁洛羽长得很快,半年前才做的衣裳,如今已经有些不合身了。 祁家由赵氏掌家,不是自己的亲生母亲,哪里会真心待她。 从她的生母过世后,祁洛羽依旧能不愁吃不愁穿,全是靠护国公府在补贴她照顾她。 否则,凭赵氏的精明算计,祁洛羽怎么可能安安稳稳活到今天。 护国公年轻时,替皇上打下不少江山,又有叶璟怡在宫中得的盛宠,故而叶家盛宠不倦,家底颇为丰厚。 除了给叶璟蓉的嫁妆,叶家还有不少铺子田庄。 这个裁缝也是自家铺子绮罗阁中,做衣服手艺最好的老师傅了。 在护国公府待到傍晚,祁洛羽才带着两箱胭脂水粉珠钗首饰和古玩字画出门。 街上,不少摊贩已经收摊回家,只有零星几人。 因为人少,车夫将马车驾的快了些。 祁洛羽坐在车厢里,垂头出神。 就在马车准备转弯时,迎面冲出来一匹马。 马匹风驰电掣一般跑来,马蹄声如雷声般落在地上发出有节奏的哒哒声。 车夫惊叫一声急忙扯住缰绳:“小姐!你坐稳!” 慕言晟抬眼便看见即将迎面撞上的马车,猛地拽住缰绳,拨转马头,双腿夹紧马腹。 马儿前蹄高高抬起,仰头发出一声高亢的嘶鸣。 拉车的马从未受过严苛的训练,一下子受了惊,撒开四蹄就往前冲。 车夫一个不稳直接被掀下掉到了地上。 雪雁急得追着马车跑,一边大叫着:“小姐!快!快追马车呀!小姐还在车上呢!” 车夫摔得七荤八素的,脸都白了,哪还有劲去追马车! 慕言晟剑眉紧蹙,摸了摸怀中的军报,一咬牙,还是调转马头就追了上去。 祁洛羽还完全没弄明白是怎么回事,人已经在车厢里被颠的歪来倒去。 好不容易坐稳了,赶紧打开车窗往外看,路边的景物快速后退着,雪雁早已被远远抛在后面看不清踪影了。 她迅速钻出马车,坐到车夫的位置,攥紧了缰绳,试图让马停下来。 可是受了惊的马完全不听指挥,只蒙头往前跑,完全不辨方向。 马车很快跑出了城,往郊外荒野跑去。 祁洛羽急得额头渗出了汗,张望着两边,试图找到一块柔软的草地好准备跳车。 可是路边不是荆棘丛生就是高耸树木。 若是这样仓促跳下,不死也残了。 正不知如何是好,马车侧后方传来了一些动静。正在她不知如何是好时,马车侧后方传来了一些动静。 她一扭头,一个身着玄色劲装,容貌俊美坚毅,眼眸冷峻的男子骑在一匹红棕色的高头大马上,紧跟在她的马车旁边。 慕言晟目视疯马,沉声对祁洛羽说:“把缰绳递给我。” 祁洛羽回过神,立刻照做。 慕言晟接过缰绳,同自己马上的缰绳死死绑在一起。 然后纵身一跃,跳到了祁洛羽的马车上。 祁洛羽被他突然的动作吓得避让不及,顿时仰面往车外倒去。 慕言晟迅速坐下,伸手一把搂住祁洛羽的腰身,将人拉进了自己怀里。 她脸色惨白吓得惊魂未定,双手如同抓住救命稻草般,一把抓住他的前襟还轻微颤抖着。 是她!是那个怯懦胆小的小丫头! 方才事出紧急,他只一心救人,却未曾看清这是哪家姑娘。 如今人在怀里,他才发现这是位故人。 慕言晟半搂着她拍了拍她的背,放缓语气轻柔安慰:“姑娘去车厢里坐吧,有我在不会有事的。” 正文 第6章 外祖父家是见不得人的地方? 祁洛羽看着他线条紧致的下颌线,愣愣地点了点头,小心地放开他的衣襟钻进了车里。 竟然是慕言晟! 祁洛羽面色苍白还未缓过劲来,心里却如同擂鼓般紧张。 前一世自己怀了这个男人的孩子,却未能保住,而且到死才知道自己的救命恩人是谁。 此刻又见到了他,却说不出心里是个什么滋味。 “疾风!将马车拉停!”慕言晟对自己的马儿发出命令。 疾风同主人朝夕相处,无数次相伴上战场奋勇杀敌,早已是一匹通了人性的汗血宝马。 收到指令,它立刻开始减缓奔跑的速度,两条捆在一起的缰绳立刻被拉直。 马车上的马儿被迫也减缓了速度。 慕言晟翻身骑到它背上,夹紧马腹:“吁!” 终于,受惊的马儿停下了步子,站在地上不安的踏着蹄子。 “姑娘,没事了。下车休息会儿,我再送你回城去!” 慕言晟隔着车帘对祁洛羽说。 “好!多谢这位侠士救命之恩!我叫祁洛羽,是户部侍郎祁德源的女儿。敢问侠士姓甚名谁?小女日后定当上门答谢。” 祁洛羽掀开车帘,垂着头假装认不得他。 慕言晟挑了挑眉,眼眸深不可测的打量了她几眼。 刚才还吓得说不出话来,这会儿已经能这么镇定地为后续之事打算了,倒是不简单,竟丝毫没有幼时的胆小柔弱。 “原来是侍郎大人之女,下官慕言晟,方才情急之下不得已才冒犯了姑娘,还望姑娘见谅。今日祁姑娘的马车受惊,责任都在下官。答谢就不必了,姑娘勿怪罪下官就好。” 慕言晟扶祁洛羽下车,后退一步朝她拱手一揖。 “原来是慕督统。小女眼拙不认得慕大人。”祁洛羽不卑不亢地福了福身,手心里却已经紧张地冒了汗,眼睛根本不敢看他。 慕言晟乃是天德帝身边最为信任的权臣。 他无家世无背景,是天德帝尚在潜邸时,有一年奉先帝之命,去逸江沿岸赈灾之时捡到的孤儿。 因他太过年幼又病弱可怜,故而将他收留养在了身边。 天德帝信任他,远胜于信任自己的子嗣。 慕言晟弱冠之日便被封为天机府督统,掌管整个国家的安全和情报收集,替天德帝养了一批忠诚的死士,替天德帝清除异己。 外界传言,慕言晟其实是天德帝流落民间的子嗣,碍于皇家威严才不曾公开。 在家里等了足足一天的祁德源和赵氏在院中坐立不安,派去护国公府打探消息的人回来说什么都打听不到。 祁德源特地称病告假一天,就为了快点听到祁洛羽带回来好消息让他心安。 结果左等右等,等到了天黑都不见人回来。 慕言晟驾着祁家的马车,疾风在后边亦步亦趋地乖乖跟着到了祁府门口。 “多谢慕大人送小女回家。” “祁姑娘客气了。下官告辞。” 得到门房通报,祁德源脚步急切从前厅跑了出来,却看见巧笑嫣然的祁洛羽,顿时感觉自己这一天的着急就像个跳梁小丑,一下子怒火冲顶。 “你这个不孝女!天都黑了!你竟然到这个时候才回来!你到底有没有把我这个父亲和这个家放在眼里?祁家的家规难道全忘了吗?” 这劈头盖脸的一顿骂,让慕言晟瞬间皱起了眉头。 这是亲爹? 看祁小姐礼数周全,却不知父亲竟是这个德行! 往日在朝堂上见到,也是挺斯文讲理的一个人啊!怎么私底下是这副模样? 刚才回城途中,遇到了雪雁搬来的救兵叶璟尧。 二人闲话了几句,得知祁洛羽今日去的是自己外祖家护国公府,又不是去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地方!做什么这样气急败坏,一副天都快塌了的样子? “祁大人,我父亲多日不曾见到羽儿。今日见着了人甚为高兴,故而留她吃了晚膳才放她回家。不料途中与慕大人的马相遇受惊,马车带着羽儿冲出城去,险些出事。幸而慕大人英勇相救,才平安归来。不知祁大人家中是出了何事,如此焦躁不安?” 叶璟尧明知故问,语气冰冷疏离,连姐夫也不叫了。他内心着实为自家外甥女待在这种家里担忧。 赵氏跟在祁德源身后跑出来,一眼就看见了叶璟尧,急忙扯了扯祁德源的衣袖提醒他。 祁德源刚才急昏了头,压根就没看见祁洛羽身边跟了些什么人。 平日里,他也是一向如此对这个女儿颐指气使惯了的,并没觉得有何不妥。 可是如今让叶璟尧瞧见了,以他那个护短的性子,自己得吃不了兜着走。 还有慕言晟这个煞星! 朝中人人见到他都像见了瘟神一般,半句话都不敢与他多说,就怕被他抓了什么把柄招来横祸。 怎么去一趟护国公府,还招来了这个煞星呢! 祁德源急忙堆起笑脸:“璟尧见谅,姐夫这不是担心羽儿吗?这才有些口不择言。女孩子家独自出门总是不太安全的。方才说慕大人救了小女?那可真是我们祁家的荣幸啊!慕大人不如留下来用晚膳,让下官聊表心意!” 祁洛羽扶着雪雁站在自家小舅舅身后,面色清冷。 好一个担心自己女儿!却连一句都不曾问起她惊了马可有受伤! 慕言晟一向与朝中官员疏远,今日也只是凑巧救下祁小姐,才与叶璟尧说了几句话。 “祁小姐已安全到家,用膳就不必了。下官还要进宫见皇上,这便告辞了。” 叶璟尧抱拳一揖:“慕大人慢走!今日大恩,护国公府定当铭记在心!” 祁德源皮笑肉不笑地客套:“那下官就不留慕大人了!慕大人慢走!” 他若是答应留下用膳,那祁德源才是真要撞死在墙上了。 “我也回去了。羽儿,你今日受了惊吓,回去早些歇着。莫要再为些不相干的人或事操闲心。雪雁,好好照顾你家小姐。” 雪雁福下身子:“奴婢记住三公子的话了!” 祁洛羽莞尔一笑福下身子行礼:“小舅舅慢走。” 叶璟尧背着手转身便走。 看见祁德源和那个装模作样的赵氏,他就犯恶心。 雪雁叫了两个家丁,抬了护国公府带回来的两个箱子送去沁澜院。 祁洛羽迈步往里走。 祁德源给赵氏使了个眼色,她便立刻跟上祁洛羽,亲昵地走在她身旁。 “羽儿,叶三爷说你的马车受了惊跑出了城去,你可有受伤?一会儿回了院子,让丫鬟婆子检查一下,若是有什么伤处,一定要妥善处理。若是留了疤,那可就麻烦了。” 赵氏这话的意思,摆明了是在试探她和慕言晟的关系。 正文 第7章 倒是挺愿意嫁他的 慕言晟的冷酷无情,向来为所有人所知,怎么好好的会突然这样热心肠去救一个三品官员家的小姐。 若是这丫头入了慕言晟的眼,那她在祁家这些年受的冷落,恐怕都要成了自己的夺命索了。 祁洛羽怎么会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可惜她打错算盘了。 她以为她祁洛羽还是以前那个只求安稳度日不愿惹事的懦弱小丫头吗? “我不曾受伤,让夫人挂心了。” 祁洛羽语气清冷疏离,面色冷淡不似从前的怯懦。 赵氏皱了皱眉,转而又说:“没受伤那是最好了。今日在叶府玩了一天,可还开心?老国公身体可还硬朗?” “外祖父很好,劳烦夫人挂心了。夫人是想问婚约一事吧?你直说便是。外祖父已经同意让妹妹嫁去楚家,他明日会去宫里同皇上说此事。夫人可以放心了。” 赵氏别说穿心事,面上有些许尴尬。 她扯了扯嘴角干笑了两声:“羽儿这话说的是,是我这个当娘的操心惯了。玥儿的婚事如今有了着落,就剩下你了。羽儿可有中意的郎君?” 这话问的好生可笑。 她的女儿明目张胆的抢了自己的未婚夫,如今竟有脸来问她有没有中意的郎君! 谁不知道前世的自己有多爱慕楚承宇,若非如此,外祖父也不会替她求来赐婚的圣旨。 “我今日得慕大人相救,觉得他人品十分高洁可靠,若是他有意,羽儿倒是愿意嫁于他。不知父亲是否能替羽儿议这门亲事?” 听闻此话,赵氏僵直了身子,路都忘了走了。 祁洛羽装作没看见,自顾自回了自己的院子。 她敢拿慕言晟当幌子,完全是因为他那煞星瘟神的名声。 赵氏才不会傻到讲这种话说给祁德源听,就算祁德源知道了,也不可能真的上慕言晟的门去议亲。 赵氏站在原地好半晌,才回过神,神情变得极为扭曲。 “多大能耐啊!还想嫁给慕言晟!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那张脸!京中哪个名门公子能看得上她?” “夫人莫要生气,大小姐也不过就是仗着自己外祖家,才这么傲气。老爷定然不会去找慕大人说亲的。说到底,姑娘家的亲事不还是得靠长辈吗?自己哪能做得了主?” 丫鬟清荷轻声安慰赵。 赵氏面色缓和,露出笑容:“对啊,到底要嫁给谁可不由她自己。护国公府手再长,也不能次次伸到别人家里来管别人的家事不是?老爷公务繁忙,这些内院琐事自然是由我这个母亲来操持了。” “夫人说的是。后日宫中不是要办百花宴吗?京中名门贵女公子都会去宫里赴宴。夫人不如借此机会替大小姐好好相看相看。” 赵氏笑逐颜开:“清荷,果然还是你最得我心。这只玉簪与你今日这身衣裳最为相配,就送给你吧。” 清荷忙接过来跪下叩首:“谢夫人赏赐!奴婢日后一定更加用心服侍夫人!” 两日后,祁府门口。 祁洛羽戴着面纱,穿着一袭水红色的金缕百蝶穿花云缎裙,广袖上是细软的白色羽绒,裙摆和领口处绣了大片的银线蝴蝶,随着她的脚步翩翩起舞,栩栩如生。 她踩着踏板上了马车,雪雁跟在马车旁步行,往宫门驶去。 赵氏带着祁涵玥走出来,一抬眼看见护国公派人专门用千年金丝楠木为祁洛羽打造的那辆马车。 祁涵玥不屑地撇嘴:“嘁!长成那个模样,还成天这么招摇过市,要不是她有护国公为她撑腰,谁会拿正眼瞧她一眼!” 赵氏慈爱地整了整祁涵玥的发簪:“好了。别说这种话,让别人听见了,小心给你冠上个善妒的臭名声。说到底,护国公也算是你的外祖,你可别忘了,你娘亲我也是从护国公府出来的人呀!” 祁涵玥得到了安慰,才满意地收回了视线上了马车。 马车行至午门前便没法再往前了,所有都需下车步行。 今日贵妃娘娘宴请,百官家眷来了众多,按照文东武西分别排队从东华门和西华门登记后再进宫。 祁德源是文官,故而家眷走的是东华门。 朝中文官和武官数量相差不大,但有不少武将携家眷驻守封地未回,剩下年老的不爱参加这类宴席,就只有一些年轻的但尚未成婚的小将军们。 所以东华门的队伍长得如一条看不到尾巴的长龙,西华门却人影萧索。。 “这要排到什么时候去啊!本姑娘进宫这么多次,还从未有一次等这么久的!” 祁洛羽下了马车站在了队伍最末端,前面是一位打扮的十分华丽且长相娇媚的小姐,正一脸不耐烦地抱怨。 这是工部尚书姜松石的二女儿姜琳琅。 “可是除了等,还有什么办法呀?”她前边的太常寺卿之女程晚晴无奈地说道。 姜琳琅探头往队伍前头张望了一下,撅着嘴发牢骚说:“腿都站得发酸了!照这么下去,猴年马月才能进宫去啊!” “是啊。我腿肚子都打颤了。” “我也是。” “就是啊,连个座椅都没有。累死人了!” 听到姜琳琅的抱怨,其他小姐夫人们也开始纷纷抱怨起来。 祁涵玥和赵氏下了马车站到祁洛羽身后。 “姐姐是怡贵妃的亲侄女,怎么也在此处与我们一同排队?妹妹还以为姐姐早就进宫去了呢!” 祁涵玥娇笑着状似打趣般说道。 “怡贵妃亲侄女?她是户部侍郎家那个......” “难怪一直戴着面纱呢。亏我还以为她是哪家高门贵女呢,穿得倒是不差。” “你别说,人家外祖可是护国公府!这点衣裙首饰算什么!” “哎!祁家,那不就是前几日被宣平侯府大公子退了亲的那位?” “不就是她嘛!被亲妹妹抢了未来夫婿,还有脸出来见人!要是我啊,早就一条白绫将自己吊死了!哈哈哈哈......” 祁洛羽还未说话,嘲笑声就已如浪潮般涌向她。 姜琳琅扭头看向身后两人,皱着眉头说道:“你就是祁家那个被亲妹抢了未婚夫的祁洛羽?” 正文 第8章 替你父母管教管教你 祁洛羽眉目冷淡,不看她也不回答。 姜琳琅正要发难,祁涵玥忙回答:“是我做了错事让姐姐受了委屈!实在是楚公子与我早已情投意合,却因一些误会未能及时告知于双方父母,却不曾想让人抢了先。但这件事不能怪姐姐,毕竟是我们自己错失良机。” “看这位姑娘的打扮想必定是哪位高官大人家的小姐吧?” 祁涵玥这话摆明了是指祁洛羽才是横刀夺爱的那个人,却又处处维护着祁洛羽的名声,让外人觉得她才是最委屈的那个人。 姜琳琅不屑地瞥了一眼冷脸的祁洛羽,鄙夷地说道:“原来是横刀夺爱反受报应!不过就是仗着外祖父是护国公,姨母是怡贵妃才如此跋扈霸道!真是丑人多作怪!” 啪地一声脆响,周遭的人都愣住了。 始终不声不响的祁洛羽竟然抬手狠狠打了姜琳琅一巴掌,人一个趔趄摔倒在地上。 “你竟敢打我?!”姜琳琅捂着瞬间红肿的脸颊,难以置信的瞪着祁洛羽,“你知道我是谁吗!我爹可是工部尚书!” “我不管你是谁!但是当着人面说三道四,实属没家教!我这一巴掌是替你父母好好教教你怎么管住自己的嘴!” 祁洛羽声线冷如冰霜,眸光锐利地射在姜琳琅身上。 众人一时间都愣在了原地,没有一个人想起来要去扶姜琳琅。 直到西华门那头守将齐刷刷跪下喊道:“慕大人!” 一众女眷才回过神来纷纷扭头。 慕言晟今日穿了一件银灰色外袍,眉目疏淡,衣摆如流云。 他在人群中前后看了看,便朝着队伍末端走来。 “他就是传说中那个煞星?他这时候过来干什么?” 不知谁家小姐紧张地声音都发颤了。 “莫不是来找这祁家长女的?” “姜琳琅可是尚书之女,祁洛羽敢动手打姜小姐,恐怕此事不能善了了!” 一时间,女孩子们议论纷纷。 祁洛羽站在原地,只漫不经心地看了看走过来的慕言晟,便收回视线目视前方,仿佛刚才打人的不是她。 慕言晟远远地便看到戴着面纱的女子将人一巴掌扇倒在地,现在又只随意瞅了自己一眼,就移开了视线。 全不似其他人那般惊惧紧张的模样。 心中倒是再次不得不佩服她的胆大和淡然。 刚才的事,他并未看见全貌,也不想管这等无聊的女孩家争吵。 “祁姑娘,贵妃娘娘有请。” 慕言晟颀长的身形在祁洛羽身前站定,语气似冷清淡漠,却隐隐带了几分亲近。 祁洛羽本以为慕言晟来找她是因为刚才她打了姜琳琅的事,谁知并不是:“娘娘找我可是有事?” 慕言晟:“无事,娘娘说祁姑娘身子柔弱,经不得久站,托下官将姑娘提前带进宫。” 天德帝尚在潜邸之时,府中已有三位妻妾。 他将慕言晟带回京城后,就交由当时还是侧妃的怡贵妃抚养。 慕言晟视怡贵妃为亲娘,虽然长大后一直在天德帝身边为其办事,鲜少有时间去后宫探望怡贵妃,但母子二人感情却极为深厚。 今日怡贵妃办百花宴,才有机会向天德帝借了人来。 而慕言晟与怡贵妃的这层关系,却鲜为人知。 祁洛羽微微颔首:“劳烦慕大人同娘娘说,洛羽身子已无碍,多谢娘娘体恤,女眷众多,还需按规矩行事,以免落了话柄。 话音未落,姜琳琅便冷哼一声:“惺惺作态!生怕谁不知道自己有个贵妃姨母似的!哼!” 她从地上站起来朝慕言晟义正言辞地告状:“慕大人,祁洛羽刚才好端端地就动手打人,你不管管吗?” 慕言晟不悦,眸光冰冷扫向姜琳琅:“敢问这位小姐家父是何人?” 姜琳琅昂首自傲地回答:“家父是工部尚书姜松石。” “口角之事不归下官管辖,小姐若有不满可去京城府衙击鼓鸣冤。”慕言晟冰山脸毫无起伏。 姜琳琅狠狠一噎,她一个堂堂二品大员的女儿去府衙击鼓鸣冤,说出去还不让人笑掉大牙。 慕言晟继续说道:“姜姑娘说祁姑娘惺惺作态,那姜家定是行事坦荡磊落,不屑于做谢暗室亏心之事的!” “那是自然!我爹为官二十年,始终廉洁奉公臣心如水。”姜琳琅骄傲地昂着头。 这模样,倒是十足一个被家里宠溺的不知人心险恶的单纯却高傲的姑娘。 慕言晟面无表情地点着头:“是吗?可我怎么听说有人弹劾姜大人与人勾结,克扣慈光寺修建耗材?” 姜琳琅眼睛瞪圆,激动地冲他吼:“你胡说!我爹怎么可能做这种事!是他们诬陷我爹的!” “是诬陷吗?可是克扣清单都已经详细写出来了,姜大人就算不是主使,恐怕也脱不了干系了!修建慈光寺的主事之人可是姜大人啊!下官很快就要上姜家的门办差了,姜大人可真是辜负了姜姑娘的信任啊!” 慕言晟的话说完,姜琳琅就站不住了,表情变得极为狰狞:“不可能!我要去找我爹!我爹在哪里?定是那李亮出卖了我爹!” “这会儿,约是回了府上了吧。姜姑娘现在回去,应该还来得及见上一面。” 姜琳琅转身就往回跑去。 仓促的脚步,看得出她内心已是焦灼万分。 慕言晟只三言两语,便让姜琳琅乱了阵脚。 李亮?这个名字他记下了。 慕言晟与姜琳琅的对话,周遭的人全部听得清清楚楚。 周遭的其他人惊恐不已,谁也不敢再议论祁洛羽半分。 祁洛羽抬眸看了看慕言晟,却瞧见了他眸中的自己,顿时脸热。 祁洛羽压下心头悸动:“慕大人请回吧,替洛羽谢过娘娘体恤。洛羽还是按规矩排队为好,以免落人口实。” 慕言晟摇头失笑,这丫头是在疏远自己吗? “娘娘料到姑娘不会答应,让下官护送姑娘一路。下官便在此随行。姑娘放心往前走,不敢有人造次。” 祁洛羽眉心一颤。 他这般跟在自己身旁,让她如何安生走路? 正文 第9章 容貌丑陋不看也罢 慕言晟跟在祁洛羽身侧,看着身旁小丫头的发顶,嘴角微微勾起:“祁小姐这香囊很是别致,是自己做的吗?” 祁洛羽微微一愣,低头看自己腰带上挂的香囊:“嗯,香囊的这种做法是同我母亲学的。慕大人若是喜欢,改日臣女做一个送与慕大人吧,就当做是那日救命之恩的回报可好?” “你的命就只值一个香囊吗?”慕言晟语气戏谑反问。 祁洛羽脸色一瞬间涨红,窘迫地垂下头。 她是哪根筋搭错了,会想出用香囊做回报的! “我......我就是随口一说。慕大人莫见怪!”祁洛羽尴尬地解释。 慕言晟忍不住笑出了声:“无妨,玩笑而已。我就是看这个香囊十分别致独特才有此一问。祁姑娘若是愿意赠于我,那就再好不过。” 祁洛羽听到他的笑声,整个人都懵了。 这个男人不是号称杀人不眨眼的煞星吗? 他还会笑? “哦。”祁洛羽此刻的呆愣全没了刚才打人时的张牙舞爪的模样。 赵氏和祁涵玥跟在祁洛羽身后。 母女二人对视了一眼。 方才慕言晟明显是偏袒了祁洛羽。 可慕言晟只是那日凑巧救了她一回而已,二人就这么熟稔了? 难不成那日她说的愿意嫁于慕言晟不是玩笑话? 赵氏越想越心惊,跟着脸色都变得越来越难看了。 好不容易快走到御花园了,祁洛羽却突然被一道飞奔过来的鹅黄身影狠狠撞了开,险些摔倒。 “慕哥哥!你方才去哪里了?婉宁找了你好久!” 慕言晟眼疾手快,急忙伸手扶住祁洛羽:“祁姑娘没事吧?” 祁洛羽摇头,站直身子略微退开一步:“我没事,多谢慕大人。” 慕言晟察觉到她细微的动作,眉眼沉了沉,转头对莽撞跑来的小姑娘说道:“婉宁郡主即将及笄,再不可像以往那般莽莽撞撞。” 这位就是婉宁郡主,祁洛羽忙跪下俯身:“臣女祁洛羽见过婉宁郡主。” 身后的赵氏和祁涵玥也急忙跪下磕头。 婉宁郡主是裕亲王之女,天德帝的嫡亲侄女,从小养在太后身边,被宠得无法无天。 她和慕言晟可以说是真正的青梅竹马。 婉宁撅着嘴挽住慕言晟胳膊不满道:“就算及笄了,你也是我的慕哥哥!再说了,我又不是故意的!谁让她挨你这么近!” 她扭头看向跪着的祁洛羽,傲慢地问道:“你叫祁洛羽?就是祁家那个丑八怪?” 祁洛羽垂着头语气不卑不亢:“正是臣女。” “你将面纱摘了,给本郡主看看到底有多丑!”婉宁娇声命令,语气显得目中无人。 慕言晟眸光一凛:“婉宁郡主此言过于无礼,还请莫要为难她人。” 祁洛羽略微一怔,淡声劝说道:“郡主,臣女面容丑陋,怕是会吓坏了郡主。还是不看为好。” 婉宁皱眉不满:“慕哥哥,你怎的如此护着她?本郡主是那种娇滴滴的大小姐吗?有什么可怕的!今日本郡主就偏要看看!” 祁洛羽秀眉紧蹙,早就听说过婉宁郡主嚣张跋扈蛮不讲理。她鲜少进宫参加宴席,所以从未与她碰过面,今日却是避无可避了。 她倒不是怕被人看见胎记,只是取笑便也罢了,若是吓到了郡主公主什么贵人的,不止她祁家会被论罪,恐还会连累了姨母和外祖一家。 真是不胜其烦啊! 祁洛羽低垂的双目蒙上了一层冷意,语气生硬:“恕臣女不能从命。” 慕言晟眉心微微动了动,小丫头胆子不小,居然敢直接顶撞婉宁郡主。 如意料之中那般,婉宁大发脾气,声线又高了几分:“你一个小小三品文官之女竟然也敢顶撞本郡主?你信不信只要我一句话就能让你们祁家贬为庶人?” “臣女相信郡主有这个本事。”祁洛羽回答。 “你……那你还不赶紧掀开面纱!”婉宁被祁洛羽的话弄得摸不着头脑。 “郡主可知,臣女掀面纱事小,可若因此事坏了郡主名声就得不偿失了。”祁洛羽的语气不疾不徐。 婉宁郡主不解挑眉:“你这话什么意思?你掀面纱关我的名声什么事?我看是你自己太丑不敢以真面目见人吧!” 祁涵玥见婉宁郡主明显已将祁洛羽视为情敌,便开口说道:“姐姐,你就莫要推辞了!不过是掀开面纱让郡主看一眼罢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要不然,郡主怪罪下来,回了父亲和哥哥的前程事小!连累到整个祁家几百口人事大呀!” 祁洛羽眼眸半垂,祁涵玥今日处处与她为敌,添油加醋地挑起事端,看来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她平了平心绪,不理睬祁涵玥的话,继续对婉宁郡主解释:“臣女容貌自幼如此,早已习以为常。可郡主身为皇室贵女,身后是裕亲王是太后。” “若是郡主今日在这大庭广众之下逼迫臣女只为了满足自己的好奇心,旁人会如何评价郡主?如何评价裕亲王和太后对郡主的教养?” “外人碍于郡主的身份不敢明说什么,私底下却不知道会怎么恶言诋毁呢!高门权贵中的夫人小姐们,哪一个可都不是省油的灯!郡主将来嫁于心上人,更是夫君的脸面!” 祁洛羽一番话说的有理有据,尤其是心上人三个字,更是让她脸颊绯红,娇羞不已。 她赞赏地点头:“你说的有道理。看在你处处为本郡主考虑的份上,本郡主就交你这个朋友了。以后谁若敢欺负你,就是欺负本郡主!本郡主定让他们吃不了兜着走!” 婉宁郡主说着话就放开了慕言晟,高兴地扶起跪了许久的祁洛羽,拉着她亲昵地往前走去。 慕言晟不远不近地跟在二人身后,眉眼间却隐藏着隐隐笑意,饶有兴趣地看着祁洛羽的后脑勺。 小丫头还挺有本事的,三言两语就将事情化险为夷,还让婉宁这个刁蛮郡主把她当做了好姐妹。 果然不简单啊! 只是她那妹妹,着实让人讨厌。 慕言晟用余光瞥了一眼又跟在身后的赵氏母女。 正文 第10章 兄长? 御花园中,怡贵妃愁眉不展,身后跟着宫人缓步走着。 “娘娘,您瞧,今儿个来了不少年轻才俊,一定会有入得羽小姐眼的郎君。”石嬷嬷扶着怡贵妃的手宽慰。 “年轻儿郎确实不少,可羽儿……她容貌有瑕,自小就不爱与人来往。楚家那门亲也是父亲出面替她定下来的。谁知闹出这么档子事来……如今恐怕她对人更加不信任了。今日这宴席若非父亲和璟尧他们劝解,恐怕她也是不愿来的。”怡贵妃语气低落,与祁洛羽酷似的漂亮眼眸中似有泪花出现。 石嬷嬷跟在怡贵妃身边这么多年,从未见自家主子如此焦心过。 “娘娘宽心,羽姑娘是个有福气的孩子,日后定能找到一个真心待她的好郎君的。过会儿见着了姑娘,娘娘与她姑侄二人可好好地叙叙旧。” 怡贵妃用手绢擦了擦眼中隐隐闪现的泪,勉强笑了笑:“对。可万万不能让她瞧见了我这副模样平白让她担心。” 祁洛羽被婉宁郡主拉着走到了御花园。 怡贵妃一眼就瞧见了他们:“羽儿来了!快过来让姨母好好瞧瞧!” 几人走过来跪下行礼。 怡贵妃高兴地伸手扶住祁洛羽的胳膊上下打量她:“都起来吧!好孩子……你受苦了……” 慕言晟知道怡贵妃有许多话要同小丫头说,便找借口带着婉宁郡主去了别处。 而赵氏母女则被怡贵妃身边的宫人赶到了别处。 怡贵妃屏退左右,只留了石嬷嬷一人跟在她们身后。 “羽儿,你听姨母一句劝,偌大的京城好男儿多如鸿毛,你只需挑你喜欢的便好。即便他是个寒门子弟,你的外祖父和两位舅舅也有法子扶持他,断不会让你在夫家过了苦日子。只要他待你好,其他的都不用你们操心。” 祁洛羽挽着怡贵妃的臂弯,撒娇地倚靠在她的肩上:“姨母,羽儿知道您是真心为羽儿好,羽儿明白的。只是眼下,羽儿还没有心思想这些儿女之情。待羽儿有了心仪之人,定会对姨母如实相告。” 母亲的死因还未查清,背叛她的人还活得潇洒惬意,她何来心思想其他的事呢。 怡贵妃叹气,她知道侄女定是被那楚家臭小子伤的太深了,一时半刻还走不出来。 可这种事却无论如何急不得,实在是磨人啊! 怡贵妃十六岁便嫁给了天德帝,在祁洛羽这个年岁时已经诞下头生女儿嘉乐公主。 如今膝下尚有一子一女还在宫中。 一子乃是十三岁的三皇子萧子懋,而一女则是九岁的五公主萧姝瑶。 因二人都还年幼,所以都还未得封号。 嘉乐公主抱着刚学会走路的孩子朝她们走来。 “儿臣见过母亲。这是羽儿妹妹吧?”嘉乐公主温婉贤淑,眉眼弯弯看着祁洛羽。 祁洛羽福下身子:“臣女祁洛羽见过嘉乐公主。” “快起来吧,许多年未曾见过羽儿妹妹了。我出嫁那日都未曾得见妹妹,真是想念得紧。” 嘉乐公主将怀中孩子交给奶妈,伸手扶起祁洛羽。 祁洛羽对这个嘉乐公主印象不深,从前因为容貌有些自卑胆怯,所以一向都深居简出,和兄弟姐妹们也都极少见面,生分得很。 “私下咱们是表姐妹,你只管唤我姐姐便好,不必如此生分。”嘉乐公主为人和善,极易亲近。 她十五岁时便嫁给了皇后的侄子镇北将军卫修霖,之后一直跟随夫君住在北朔,直到去岁怀孕了才回公主府来养胎。 怡贵妃慈爱地牵着两个女孩的手:“是啊!羽儿从小性子怯懦,不爱见人。你们姐妹俩都没怎么见过面。如今羽儿遇了事,性子倒是大胆了不少,倒是件好事!” “娘娘说的是,祁姑娘方才还在宫门口打了碎嘴嚼舌根的人。真是大快人心!”慕言晟不知何时又走了回来。 怡贵妃惊讶:“羽儿打人了?那倒是更像你母亲几分了!是哪个多嘴多舌的人惹我们羽儿不痛快了?” 嘉乐公主笑说:“京中那些个夫人小姐们最爱碎嘴说三道四了。我曾听母亲说过蓉姨母尚在闺阁中时就性子泼辣得很,那时候有人当着蓉姨母的面说她眼光太差,千挑万选选了个六品芝麻官当夫君。最后被蓉姨母打得鼻青脸肿,却再也不敢吭一声。” 慕言晟神色清隽,面带笑容,半点没有煞星的模样:“如此说来,这位蓉姨母倒是个真性情的女子。祁姑娘若是能学得一半也就足够应付她家中那些个腌臜事了。” 怡贵妃目光柔和宠溺地抚着祁洛羽的墨黑长发:“是啊!妹妹当年那可是真正地意气风发,母亲常说她没有半点女子模样,可父亲却是最喜爱妹妹的性子,咱们四兄妹中,父亲最疼爱的就是妹妹了。可那祁家......就如晟儿所言,那是个腌臜窝。可怜了我的妹妹......” 怡贵妃说着说着又红了眼眶。 祁洛羽听了这半天,注意力却全不在他们说的话上,却是狐疑地打量着慕言晟,眸中疑虑重重。 怡贵妃和嘉乐公主说着这些陈年旧事,和对祁家的不耻,半点都不避讳慕言晟。 莫非祁家要完了? 慕言晟瞧见她看自己的眼神,就猜到了她在想什么。 “娘娘可是未曾告诉祁姑娘,臣与娘娘的关系?” 怡贵妃这才注意到祁洛羽古怪的眼神,一下被逗乐了。 “看我这记性。晟儿这孩子啊,同你一样是个苦命的。我一直将他视若己出,他也确实是个孝顺的好孩子。” 怡贵妃将早年那些事的来龙去脉告诉了祁洛羽。 她这才反应过来,这位别人眼中煞星般可怕的督统大人算起来还是她的义兄呢。 难怪姨母和表姐都这么信任他。 他对她明目张胆的维护,倒也能解释得通了。 祁洛羽单纯的以为慕言晟是因着怡贵妃的这层关系才对她有所照顾。 “羽儿该称慕大人为一声兄长。多谢兄长多次维护照顾羽儿。” 慕言晟眼眸微微一暗。 兄长? 正文 第11章 谁还不会演戏了 “洛羽!那边有一树开得特别好看的花!我带你去看看吧!”婉宁郡主一路跑来,额头渗出一层薄汗。 怡贵妃拍了拍祁洛羽的手:“去吧,你们年轻人就该和年轻人去玩。不用总陪着我,乐儿,晟儿,你们也一同去赏花吧。” 华章阁离皇后的凤仪宫最近。 皇后喜欢海棠,天德帝便让人在此处种满了各种品种的海棠。 四月的时节,天气正合适,海棠开满一树,如同一片粉色的花海。连同池子里也铺满了一层花瓣,像极了一张嫩粉的绒毯。 婉宁拉着祁洛羽跑的快,很快就到了华章阁。 嘉乐公主和慕言晟边走边聊,很快就被落在了远处。 “哟!婉宁郡主今天是认识了新朋友了?这是哪位美人啊?我怎么从没见过她?” 不远处的树下站了一群花枝招展的姑娘。 “这是我的好姐妹祁洛羽。苏沫楹,你最好给我离她远一点!”婉宁郡主像母猫护崽似的将祁洛羽挡在身后。 苏沫楹是太后的嫡女,是天德帝一母同胞的妹妹安阳公主的女儿。 她和婉宁郡主是表姐妹,虽然也时常进宫陪太后,可这两姐妹关系却从小势同水火。 “祁洛羽?就是那个被楚家退了婚的丑八怪?你竟然和这种人做朋友?” 苏沫楹指着祁洛羽的脸,神情诧异地质问婉宁郡主。 婉宁柳眉蹙起大声反驳:“谁说洛羽是被楚家退亲的?明明是楚承宇和那个祁涵玥不要脸私通!是洛羽主动退了这个婚约才对!” 祁涵玥站在苏沫楹身旁的女孩堆里,被婉宁的话弄得脸一阵红一阵白,难堪极了。 “哎?祁涵玥就在这里啊!她自己肯定最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了!” 站在她身边的一个女孩子突然把她往前面一推,大声说道。 “对啊对啊!她刚才还跟我们说楚公子与她是情投意合呢!说是她长姐借着护国公府的势,抢先请旨赐婚,害得她和楚公子被棒打鸳鸯!” 一群女孩子叽叽喳喳地议论起来。 这些人把祁家和楚家的这场闹剧当成了茶余饭后最有趣的谈资,把事情掰开了揉碎了分析,甚至还扯到了祁家两任当家主母的往事。 婉宁郡主越听越恼火。 她好不容易交了个好朋友,却因为自己和苏沫楹的不合,连累她成为大家的谈资。 婉宁怒气冲天,她抽出缠于腰间的软鞭,狠狠抽在她们身边的海棠树上。 “啪”得一声重响,一树的海棠花纷纷扬扬飘落下来。 苏沫楹不可思议地瞪着婉宁郡主:“你疯了?这可是皇后娘娘最喜欢的海棠树!你居然敢用鞭子抽?” 婉宁一仰下巴,倨傲地看着她:“若不是你们这些碎嘴的八婆!我怎会动手?谁若是再敢拿这件事嚼舌根子,我就抽谁!” 这些人一下子全噤了声。 婉宁的脾气一向直爽火爆,若是真惹急了她,她是真的会做出这种事来的。 祁涵玥像是这时候才回过神来一般,柔柔弱弱地往地上一跪,话未出口,眼眶就已经红了,仿佛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似的。 “姐姐,郡主,这件事都是因我而起,你若是有何不满,便打我骂我吧!不要怪其他姐妹们,她们也只是心疼我背了骂名,你千万不要怪她们!” 又来了!又是这个模样! 祁洛羽冷冷地瞧着这个惯会演戏的妹妹。 以前自己怎么没发现她的这些伎俩呢? 不过,演戏而已,谁不会呢? 祁洛羽伏在婉宁郡主的肩膀上,嘤嘤哭泣起来。 “这些年我从未苛待过我妹妹,每一次护国公府送来的东西,无论绫罗绸缎还是金银珠宝,我都是让妹妹先选她喜欢的。我自小就没了母亲,和未来得及出生的弟弟,一直将妹妹和夫人当做我的至亲家人。对她们从来都是真心以待!” “可妹妹你为何不告诉我你喜欢承宇呢?我若是早点知道,一定会阻止外祖父替我去求情皇上赐婚的!你知道的,这些年,我自卑于我的容貌,从不出门,也没有朋友,对外面的事一无所知!除了你和夫人,我就只有承宇哥哥了!可是我若是知道你喜欢他,我便是再伤心,也绝不会与你抢的!” 祁洛羽的哭声从小声啜泣慢慢变成了嚎啕大哭。 一番话说尽了她这些年孤苦无依又容貌有损的心酸和凄惨。 祁涵玥跪在地上,听得整个人都傻了。 她这个姐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能说会道了? 竟然和从前的谨小慎微完全变了个样! 那晚她以此事要挟祖母把臻瑞阁还给她时,祁涵玥就已经感觉到她胆子大了不少。 当时,不只是她,连同她母亲赵氏都觉得可能是因为受刺激太大,气愤所致。 可今天看来,她似乎不是一时的变化。 而是......性情大变。 “羽儿这是怎么了?谁欺负她了?” 嘉乐公主焦急地问话声从假山边传了过来。 两人快步走了过来。 婉宁郡主搂着哭成了泪人的祁洛羽,愤怒地向二人告状,将事情原委说了一遍。 慕言晟脸色沉了下来,周遭地空气都似乎冷了几分,他看了一眼挑事的苏沫楹又看向地上跪了许久的祁涵玥。 嘉乐公主怒喝:“好一个祁涵玥!你竟在外人面前混淆视听,搬弄是非。将你亲姐的名声毁坏殆尽!来人,掌嘴五十逐出宫去!”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 五十? 这五十个巴掌打完,脸和嘴还能好? 祁涵玥面色一下变得煞白,整个人几乎瘫软在地。 “公主饶命!,是我错了!我不该说那些话的!我错了!求你饶了我吧!” 她慌张地爬到嘉乐公主脚下,抓着她的衣摆不停求饶。 嘉乐公主后退一步,挣开祁涵玥的手,一边帮祁洛羽擦着眼泪柔声安慰:“羽儿别怕!本公主今日便替你出了这口恶气!” 祁涵玥见求饶无用,转身就想去找赵氏。 她母亲多少也算是护国公府出来的人,兴许能在怡贵妃面前替她求个情。 “来人!”慕言晟高声命令。 宫里的禁卫军皆是慕言晟的手下,听到慕言晟的声音时,快速走了进来押住祁涵玥就开始扇巴掌。 正文 第12章 到底是真心还是假意 祁涵玥顿时痛得哭喊起来。 婉宁郡主得意地看着苏沫楹等人:“慕哥哥,这几个碎嘴的八婆也得掌嘴!不能便宜了她们!” “婉宁郡主!这怎么能怪我们呢?!要不是祁涵玥,我们怎么会知道祁家的事?她颠倒是非,玷污她亲姐姐名声,与我们又有何干!” “慕大人,我们都是女儿家之间的打打闹闹,原本就和她们姐妹俩不熟。这件事不能怪我们啊!” 苏沫楹瞪了一眼婉宁,解释道:“慕大人何时开始连这种小事也管了?” 慕言晟冷冷扫视她:“祁涵玥藐视皇家威严,欺君犯上,掌嘴五十都算轻的。” 苏沫楹被噎,接不上话。 祁涵玥蔑视皇上赐婚和楚承宇苟合,本就犯了欺君之罪。 她又四处跟人说是她和楚承宇有感情在先,这意思是皇上不明事实棒打鸳鸯了。 妥妥的找死啊! 禁卫军的手劲比普通男人大很多,五十个巴掌还没打到一半,脸就已经肿成了猪头。 起先她还嚎叫着饶命之类的,现在已经是嘴角都不敢扯一下。 这张脸红得像是随时能爆裂开来一般。 巴掌没打完,祁涵玥已经晕了过去。禁卫军可不管这么多,架着人只管执行命令。 赵氏和其他一干夫人们,从别处走了过来,有说有笑的。 冷不丁看见了禁卫军打人,都是吓了一跳。 赵氏一眼认出了自家女儿的衣裙,急忙扑了过去一把推开了禁卫军:“别打了!别打了!再打就出人命了!” “女儿啊!我的玥儿!这是干什么呀?哪个天杀的让人这么折磨你啊!我要去告皇上!这还有没有王法了啊!” 嘉乐公主冷冷地开口:“本公主让人打的!你有疑议?” 赵氏的哭声戛然而止,她泪眼朦胧的扭头看过来。 嘉乐公主、慕言晟、婉宁郡主,还有——祁洛羽。 几人用看傻子的眼神看着她。 赵氏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妾身刚才没看见公主和郡主也在这。只是妾身的女儿向来乖巧懂事,这是怎么惹了公主不高兴了,要被这样责罚?” “乖巧懂事?你女儿若是乖巧懂事,就不会和楚承宇做出这等龌龊之事了!”嘉乐公主语气冰冷,充满嘲讽。 赵氏:“公主有所不知,玥儿与承宇实乃情投意合,情不自禁。若非有婚约阻挡,二人恐怕早已谈婚论嫁了。” 婉宁郡主听得怒从中起:“好一个情投意合情不自禁!这说辞是你们母女商量好了用来应付不知情的外人的吧?既知有婚约阻挡,又怎能情投意合?你们这是欺君罔上!砍头都算轻的!” 赵氏登时急了:“这怎么能是欺君罔上呢?皇上自然是被人蒙骗不知情的!妾身说的都是实话,玥儿和楚家大公子确实早就有了情意。但是玥儿这孩子面皮薄,又对心疼嫡姐从小没了母亲,所以赐婚圣旨一下来,她就没再和楚大公子见过面了。” 嘉乐公主:“既然心疼嫡姐,为何会闹出这桩丑事?” 婉宁郡主冷哼一声:“要是真的心疼洛羽,便会将她的感受放在心上,断不会和楚承宇做出这种事,还到处和人说她和楚承宇的旧情!心疼是假,为自己开脱才是真!” 赵氏:“真的没有!不是这样的!公主,你要相信我啊!” 慕言晟厌恶地瞥了一眼这对恶心的母女,对禁卫军打了个手势。 禁卫军立即将两人从地上拖了起来,无论赵氏怎么呼喊都无人理睬。 两人直接被拖到了宫门外,弄得衣裙全是灰土,发髻都乱了。 尤其是祁涵玥,昏迷不醒,脸还肿得没法看,狼狈至极。 祁洛羽亲昵地靠在嘉乐公主的肩上,撒娇道:“羽儿多谢表姐为我讨回公道!”嘉乐公主宠溺地笑了:“我看那赵氏不顺眼许久,若不是她,姨母怎会芳华早逝?差不多开宴了,我们走吧。” 瑶华殿中,男宾与女宾的座位用屏风隔开。 宫人早已将各色菜肴酒水摆上了桌。 桌子从殿内一直摆到了长廊中。 怡贵妃陪着皇后已在殿中落座,其他嫔妃按照位份依序入座。 祁洛羽是三品官员的家眷,座位是在比较靠后的地方。 但嘉乐公主执意将她带到自己那桌一起坐下,她推辞不得,只好入座。 皇后身体欠佳,膝下曾有一位皇子,但幼年时生了病夭折了。 在这之后她心情始终郁郁寡欢,身子也是一日比一日孱弱,很少再参加这类宴席。 今日被怡贵妃挑唆地来了兴致,才难得来了宴席。 “这便是怡妹妹说的外甥女吗?看起来倒是气质不俗。”皇后笑吟吟地偏着头问怡贵妃。 怡贵妃帮皇后剥好了一碟瓜子递过去:“是啊!嫔妾这外甥女啊,自小命苦,胆子又小。这回闹出那么桩事,日后还不知该怎么办呢。” 怡贵妃和皇后在潜邸时就感情颇好,从未有过勾心斗角之事。 皇后性格仁厚,极少为一些小事烦心。 但架不住有些倨傲的妃子蹬鼻子上脸的欺负她好脾气,一直都是怡贵妃护着她,替她出气教训那些没眼力见的人。 “儿孙自有儿孙福,怡妹妹莫要太担心了。”皇后宽慰她。 待所有人入座后, 皇后随和地笑着举杯:“今日大家都不必拘束,随意一些便好,都用膳吧。” 众人推杯换盏,说说笑笑。 祁涵玥被掌嘴一事让苏沫楹心有余悸,却又十分不甘心被婉宁占了上风。 她从座位上走出来,朝皇后盈盈一拜:“皇后娘娘,贵妃娘娘,沫楹想为大家演奏一曲助助兴。请娘娘应允。” 安阳公主染了风寒,未来参加宴席,却在她出门前告诫她一定要在怡贵妃面前好好展露一番头角。 过了年,苏沫楹就满二十岁了。 到这个年纪都还未谈婚论嫁,真的要成了整个京城的笑柄了。 苏沫楹虽然不解母亲的话到底有何用意,但也还是照做了。 皇后抬了抬手:“允了。早就听闻安阳长公主教女有方,苏小姐可是京城有名的才女,今日本宫倒是有幸能开开眼了。” 正文 第13章 我替她和你比 宫女很快就准备好了座位和古琴。 苏沫楹轻抚古琴,琴音悠扬,十指翻飞间,琴音如泣如诉,勾起了人心底最深处的情愫。 一曲终了,众人纷纷拍手说好。 皇后也十分赞赏地看着苏沫楹。 苏沫楹心中得意不已,这一首曲子可是她练习了大半年的拿手曲子,若是这都还不能博得满堂喝彩,她这才女之名就是浪得虚名了。 三皇子瑞王隔着屏风夸道:“苏小姐不愧是京城第一才女!不光长得如出水芙蓉般清丽脱俗,还精通古琴!真正是才貌俱佳!” “那是当然啊!长公主可是将宫里和京城最好的乐师和画师都请回去了!大手笔啊!”太傅之子周行放下酒杯说道。 苏沫楹站起来语气娇柔:“沫楹多谢各位夸赞!” 婉宁郡主鄙夷地瞥了一眼满脸骄傲的苏沫楹:“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就是会弹几首曲子吗?傲个什么劲儿!” “看来婉宁郡主对小女的琴艺颇为不屑,不如也上来弹奏一曲,让大家品评一番。” 苏沫楹这话显然是在讽刺婉宁郡主。 婉宁从小就不爱琴棋书画,只喜欢舞刀弄枪。 无论太后和她母亲怎么劝说都无用,最后也就随她去了。 婉宁小辣椒的性子自然是不服输了:“所有人都知道本郡主最讨厌那些附庸风雅的东西,有本事你跟我比射箭!” “呵,这又不是军营,我为何要同你比那些?办百花宴本就是风雅之事,婉宁郡主讨厌附庸风雅,又为何要来参加此宴?莫不是故意来给贵妃娘娘找不痛快的?” 婉宁被怼的说不上话,俏脸憋得通红。 祁洛羽走到婉宁身边说道:“婉宁郡主是京中少有的女中豪杰,性情直爽豪迈,有巾帼之风范。她的本事丝毫不逊色于京中贵女。苏小姐若想找人比琴艺,那便由臣女来奉陪吧。” 苏沫楹扭头轻蔑地扫了一眼祁洛羽:“你和我比?莫不是疯了吗?” 京中传言祁家嫡长女不仅容貌丑陋,且不学无术,终日好吃懒做。 “这是谁啊?竟有人愿意替婉宁郡主出头?闻所未闻啊!” “听说,今日在御花园中闹了件事,那祁家嫡次女被嘉乐公主当众掌嘴,打得鼻青脸肿的被祁夫人带回了家。就是拜这位所赐!” “嘉乐公主当众罚人?你开玩笑的吧?嘉乐公主可是出了名的好脾气!何时见她跟人生过气?” 男宾席不少人站了起来,探头探脑的想看一看敢主动和苏沫楹比琴的是何许人也。 “到底是谁啊?还戴着面纱,你们谁认识这是哪家姑娘吗?” 楚承宇坐在自己的座位上默默喝酒,心情极为不悦。 本来今日是向众人正式宣告自己和祁涵玥关系的好时机,也正好让外人看看他们俩才是天生的一对,一直都是祁洛羽用婚约强行束缚了他。 谁知道都没等到开宴,祁涵玥就被嘉乐公主掌了嘴,把他的计划全都打乱了。 结果这祁洛羽竟然还大言不惭地要和苏沫楹比琴艺,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楚承宇心里极为不痛快,从开席到现在都没和任何人说过一句话。 苏沫楹让出位置回到自己座位上:“好好弹,不过我丑话说在前头,一会儿若是被人嘲笑弹得难听,可不要哭鼻子。” 祁洛羽走向正中间的琴案,步态端庄,举止优雅,丝毫不见慌乱之色。 婉宁郡主心里虽忐忑不安,嘴上却气势不减:“洛羽加油!帮本郡主把面子挣回来!” 皇后和怡贵妃坐在高位上,看着姑娘们争奇斗艳倒也很是新奇。 别人不知道实情,但怡贵妃却听兄长说过一些羽儿小时候的事情。 她悠然自得地给皇后倒酒夹菜。 祁洛羽在案前缓缓坐下,双手轻轻摸了摸琴身。 “流云琴。果真是好琴!” 苏沫楹眉心微微一皱,她怎么知道这是流云琴?不是说不学无术吗? 这把古琴是母亲专门高价请天心门斫的琴,这世上根本没几个人见过它。 祁洛羽怎么会认得出来? 她心头升起一股莫名的危机感。 祁洛羽玉手轻拨琴弦,古琴发出了清澈悦耳的琴音,似小桥流水般引人入胜,让人不觉沉醉其中。不多时曲音一变,眼前仿佛下起了绵绵小雨,雨打芭蕉,淅淅沥沥,曲音甚为好听。古琴之音再次变化,众人仿若掉入了烟雨蒙蒙的仙境,缓缓之间,琴音如同展翅欲飞的蝴蝶,扑闪着灵动的翅膀,如丝如雾如烟如雨。 纤纤玉指在柔韧的琴弦上如同跳舞般,以臻化境,流转舒缓,春意朦胧,生动明快, 纤手翻覆,琴终。 琴音如落花般绚丽,在殿内久久回荡。 满殿宾客回味着琴声,久久没有出声。 祁洛羽收回玉指,环视了一圈后微微颔首:“献丑了。” 楚承宇端着酒杯许久都没动过。 他觉得他的耳朵出现幻听了。 这是祁洛羽在弹琴? 这怎么可能? 祁涵玥明明告诉她,祁洛羽从小到大什么琴棋书画都不肯学,家里为她们姐妹俩请的先生,最后都是祁涵玥一个人在学。 为此,祁洛羽没少被祁德源责罚,可就算跪祠堂跪到膝盖青紫一片,她都不肯服软认错。 最后都是赵氏出面替她向祁德源说好话,才算了事。 楚承宇越想越觉得不可思议,丢下酒杯就起身冲到屏风前“哗啦”一下推开了屏风。 其他人都被这声响吓了一跳,惊醒了过来。 苏沫楹眼底瞬间浮上浓烈至极的厌恶。 祁洛羽果然是在扮猪吃老虎!亏她早上还信了祁涵玥的那番说辞! 自己风头未出,反倒为他人做了嫁衣。 苏沫楹狠狠地瞪了祁洛羽一眼,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弹得也太好听了吧?这水平可一点不比苏才女差啊!” “啪啪啪!”瑞王拍着手掌越过愣在屏风边的楚承宇:“敢问这位姑娘尊姓大名?” 祁洛羽波澜不惊地朝瑞王行了礼:“臣女名唤祁洛羽。” “哟?原来你就是祁洛羽啊!你可是整个京城的大名人啊!哈哈哈!” 瑞王边说边回头似笑非笑地看了看身后的楚承宇。 楚承宇顿时面红耳赤,尴尬地恨不得立刻找个地缝钻进去。 他快步走过去一把握住祁洛羽的手腕:“你给我出来!” 正文 第14章 差点被勾了魂 恼羞成怒的楚承宇手劲大得惊人。 祁洛羽挣扎着惊叫出声:“放手!你弄疼我了!” 婉宁郡主一个箭步冲了过来:“楚承宇!你放开她!伤了她的心还敢对她呼来喝去!是谁给你这么大的脸?你以为别人都是非你不可吗?” 楚承宇羞愤难当:“婉宁郡主,这是我和她的私事!请你不要干涉!” 祁洛羽冷冷开口:“楚承宇,我外祖父已经禀明皇上将婚约让给玥儿,我和你已经没有什么私事可以谈。请楚公子自重!” 瑞王走了几步在祁洛羽身边站定:“楚世子,人家姑娘家都这么说了,你还抓着人家不放?果然世子就算换了订婚对象,也还是照常的风流倜傥,四处留情啊!” 宾客中发出压低的笑声。 楚承宇感觉自己仿佛置身于油锅之中,进退两难。 他长这么大,还从未有过如此难堪的境地。 “瑞王难道不是被她的琴声吸引的吗?你可知她长得有多丑?你们都别被她骗了!一首曲子而已,花点时间练习,谁都能惊艳四座!” 楚承宇像是为自己找到了一个合适的借口,放开她的手腕,厚着脸皮大喇喇地回到座位上重新坐下。 祁洛羽失望地扫了他一眼,朝瑞王行了礼:“多谢瑞王殿下为臣女说话,臣女感激不尽。” 前世自己当真是瞎了眼了,会看上这样的男人。 回顾从前的记忆,楚承宇对她的冷淡和无情,并非无迹可寻。 是自己一头栽进去,便再也听不进旁人的劝说,也再看不清眼前清晰可见的事实。 师姐下山来为她送琴时,带她夜游京城,就曾亲眼看见过楚承宇在勾栏瓦舍门口醉成一滩烂泥,却还搂着衣衫暴露的花魁不肯回家。 祁洛羽被师姐劝说了好几回退亲,都不曾让她对这个男人失望,还替他找各种借口,也许是因为世家公子都这样,他若不这样就显得太不合群了。 祁洛羽自嘲地笑笑,回到嘉乐公主身边坐下。 “羽儿,别把那种人的话放在心上。你今天这首曲子弹得好听极了!我可是第一次听到这么好听的曲子呢!” 嘉乐公主为她斟酒,笑容嫣然。 婉宁郡主也凑过来夸道:“是啊是啊!洛羽你是没看到,苏沫楹的脸色难看极了!本郡主还是第一次看她吃瘪呢!真是大快人心啊!” 一个长得清秀可人的小姑娘端着酒杯朝祁洛羽走来。 “洛羽姐姐,我叫程晚晴,是太常寺卿程书文之女。不知姐姐琴技师承何人?可否教教我?” 程晚晴有些害羞,脸蛋红扑扑的十分可爱。 “我愿意出束脩的。一定不让姐姐白教。” 程晚晴开了这个头,一下子有好几个世家小姐都围了过来,纷纷求祁洛羽传授琴艺。 苏沫楹嫉妒地眼眶都发红了。 她堂堂京城第一才女,都从未有人求过她授课。 这个丑八怪祁洛羽又有何德何能? 仅凭这一曲吗? 她的《秋风词》哪里比不过祁洛羽的那首连听都没听过的曲子了? “你们别忘了,方才楚世子可都说了,祁洛羽只是熟练了这一首曲子而已。更何况她容貌丑陋粗鄙,你们想让她教,她可不一定敢教呢!” 婉宁郡主不满地厉声喝道:“苏沫楹!我看你就是嫉妒洛羽比你弹得好!更何况,容貌丑不丑和弹琴授课有什么关系?” 苏沫楹开始蛮不讲理,完全忘了出门前母亲的叮嘱:“我说有关系就是有关系!婉宁你今日是非要和我作对到底吗?祁洛羽到底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让你一个郡主如此护着她!她只不过是个被退了亲的三品小官之女!她......” 见这丫头开始不分场合胡言乱语,怡贵妃轻咳一声打断了她的话:“苏小姐慎言!洛羽是本宫的外甥女,也确实自出生起就容貌有损,但这些都不足以为外人道也。” “羽儿的琴艺是本宫的娘家人亲自为她寻了名师自幼教习的,至于琴艺如何,大家也已经亲耳所闻,不需要本宫多说什么了。羽儿鲜少参加宴席,今日能得大家喜欢,是她的荣幸。皇后乏了,本宫便先陪同皇后回宫歇息了。” 怡贵妃不轻不重的几句话,向所有人解释了祁洛羽的琴艺并非投机取巧,大可放心找她学琴,更是在鼓励年龄相仿的年轻人多与祁洛羽亲近。 苏沫楹被怡贵妃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堵了话,气得脸色铁青,却又不能发作,只用眼神狠狠地瞪着祁洛羽,恨不得将她剜了! 皇后和怡贵妃走后,她也愤然离开了皇宫。 今天她的脸算是丢尽了。 楚承宇虽没像苏沫楹那般愤怒,内心却是更加的焦躁不解。 他自己都搞不清自己为什么会这么焦躁。 祁涵玥和他的婚期已经定下了,就在下月十五。 照理说,摆脱了祁洛羽这个丑八怪的纠缠,还能抱得美人归的他,应该正是春风得意的时候。 可偏偏祁洛羽一曲不知道叫什么名字的曲子,搅得他心神不宁烦躁无比。 “楚兄,那可是你的前未婚妻啊!这么有才情的女子,你说不要就不要了,有没有觉得可惜啊?” 周行端着酒杯凑到楚承宇旁边调侃道。 楚承宇正心烦着呢,语气颇为不耐:“你懂什么!玥儿比她好百倍千倍!会弹琴算什么才情,你是没见过她那张脸,不然保准你夜夜做噩梦!” “真的假的啊?隔着面纱本公子是一点没看出来丑。倒是她那双眼睛吧,像是同琉璃一般会发光,勾人的魂呐!啧啧......” 楚承宇一巴掌扇在他脑门上:“小心被勾了魂再也回不来!管好你的眼睛吧!” 周行“哎哟”一声跌在地上,叫苦不迭。 楚承宇装作不经意地抬头朝被他撞开屏风的那边望去,眼神有意无意地打量着人群中祁洛羽的眼睛。 她巧笑嫣然,和姑娘们嬉笑着。 露在面纱外的那双眼睛,睫毛浓密卷翘,眼尾微微扬起,眸光流转好似春水初融,既清又媚。 楚承宇连忙收回目光,拍了拍自己的脸颊。 好险,差点被勾了魂去! 这双眼睛,以前怎的没觉得这么媚人呢? 楚承宇低头看着自己的酒杯开始默默出神。 正文 第15章 中了何毒 午膳结束,男宾们走在前头,祁洛羽在程晚晴等人的簇拥下走出瑶华殿。 “公主!嘉乐公主!不好了!出事了!”皇后身边的林嬷嬷慌慌张张地朝她们跑过来。 上了年纪的嬷嬷跑起来气喘吁吁,嘉乐公主上前几步问道:“何事如此着急?” “怡贵妃......怡贵妃请您去一趟护国公府......”林嬷嬷上气不接下气的。 嘉乐公主看了一眼祁洛羽,狐疑地继续问:“去护国公府办何事?” “皇后娘娘,是皇后娘娘方才回宫后说腹中疼痛,要躺下歇息会儿。奴婢便服侍她躺下了,可没多久娘娘就开始呕吐,之后便昏迷不醒了。”林嬷嬷好不容易将话说完整。 祁洛羽心中惊异:“可有请太医看过?” “请了,太医们都在坤宁宫呢!可是他们说像是中毒,却无人看出是何毒,也不知道该怎么解啊!”林嬷嬷焦急万分。 “公主,赶紧去请若木神医吧!贵妃说神医目下正在护国公府上。” 嘉乐公主点头:“羽儿,你先回去吧!我现在就去一趟护国公府!” 祁洛羽刚要阻止,慕言晟带着一队禁卫军经过此地。 “公主,还是下官去吧。骑马比马车快。” 嘉乐公主点头:“好,那便麻烦慕大人了。快去快回。” 慕言晟一拱手,掉头便疾步往宫外走去。 祁洛羽和婉宁郡主便跟着嘉乐公主一同匆匆赶往坤宁宫。 “都是废物!朕养你们有何用!区区中毒都想不出用何解药!若是皇后有何不测,你们的脑袋就都别想要了!” 在坤宁宫就听到了天德帝盛怒的吼声。 嘉乐公主止步,看向身边的祁洛羽:“羽儿,父皇也在此处。不如你就别进去了,我怕......” 祁洛羽摇头:“姐姐,羽儿对毒略懂一二,在若木神医来之前,我可以先替娘娘看一看。” “那好吧。”嘉乐公主也没时间思考更多了。 皇后在怡贵妃办的百花宴上中了毒,自然怡贵妃有最大的嫌疑。 若说有何目的,这就更不利于怡贵妃了。 皇后多年来都无子嗣,又身体欠佳,她若是死了,得益之人自然是怡贵妃。 怡贵妃宠冠后宫多年,一直替皇后执掌封印凤印管理六宫事宜。皇后若是薨了,怡贵妃自然是下一个皇后的最佳人选。 可是外人不知道,嘉乐公主却最清楚怡贵妃和皇后的感情有多深厚。 怡贵妃是万万不可能下毒害皇后的。 定是有人借此机会毒害皇后,又顺便嫁祸给怡贵妃。 这是个一石二鸟之计! 阴狠至极! 婉宁郡主年纪最小,一进坤宁宫就被跪了一地的宫女太监还有太医吓得一句话都不敢说了。 嘉乐公主带着祁洛羽进了主殿,一眼便看见跪在台阶下怡贵妃。 二人眼底闪过一丝担忧,却什么也没说,只行了礼便进了屋。 “儿臣拜见父皇。” “臣女拜见皇上。” 天德帝满脸怒意,语气极为不客气:“你怎么来这了?朕不是让林嬷嬷传话给你去找若木神医?” 嘉乐公主伏在地上小心地回答:“回父皇的话,慕大人说他骑马比儿臣坐马车快,便自请去护国公府找神医了。” 天德帝点头:“慕言晟办事,确实更让朕放心。都起来吧。” 他刚准备转身坐下,却又猛然回头,疑惑地指着祁洛羽:“你是何人?” 嘉乐公主连忙替她回答:“父皇,这位是祁洛羽,是户部侍郎祁大人家的嫡长女。” 她不敢直说祁洛羽是自己的表妹,怕天德帝盛怒之下,把对怡贵妃的不满迁怒到祁洛羽身上。 天德帝此刻心思不在这些事上,也没反应过来祁家嫡长女是什么人。 “你带她来此作甚?还嫌这里不够乱吗?”他不耐烦地摆了摆手,“让她出宫回去。” 嘉乐公主为难的正不知道怎么开口。 祁洛羽淡然说道:“回陛下,臣女略通药理,俗话说药毒同源。在若木神医进宫之前,可否让臣女为皇后娘娘诊治一二?” 天德帝身边的太监尖着嗓子喝道:“大胆!皇后娘娘岂是你这等无名小辈可以随意诊治的?你当这里是民间诊堂吗?若是有什么事,你担待得起吗?” 祁洛羽立刻后退一步跪下磕头:“臣女不敢!皇上明鉴!臣女也是忧心皇后娘娘的身子,想着略尽一份绵薄之力也是好的。” 太监还想说什么,被天德帝抬手制止了:“也罢,你进去吧。如今太医都没有法子,干等若木神医也是无用。” 皇后躺在寝殿的楠木雕凤拔步床上,双目紧闭,面色晦暗,嘴唇黑紫。 太医院院使曹太医,正跪坐在床边隔着锦帕给皇后把脉。 口中时不时发出叹息声,摇着头说:“此毒真是闻所未闻呐!下官行医三十余载,见过各种各样的毒不下百余种,却从未见过这种毒,除了呕吐昏迷,脉象却毫无异常,可人却是怎么也醒不来。” “是啊!皇后娘娘无欲无求,宽厚仁慈,素来不常与人走动,也从未听说和谁有仇怨,究竟是何人下的毒手?” “今日是怡贵妃办的百花宴,多少官员家眷都来了宫里,若是有人借此机会下毒,可真是防不胜防啊!” 太医们均是一筹莫展,摇头叹息。 祁洛羽走进内殿,声音清冷淡然:“臣女得皇上允准,来为皇后娘娘把一把脉。” 太医们听见小姑娘的声音,纷纷诧异回头。 曹院使从床边起来让出位置:“姑娘请。” 祁洛羽跪坐下,掀开锦帕,直接切脉。 她双眸微闭,仔细感受脉象,许久都未曾说话。 身后的太医们等了一会儿,见她不出声,便忍不住问道:“这位姑娘,可有何见解?” 祁洛羽深吸一口气,缓缓呼出:“没我所想那么严重。从脉象看,中毒不深,针灸排毒加之服用解药,不出三个时辰便可痊愈。” 曹院使惊讶地看了看她,又回头看了看身后的同僚。 这姑娘是在和他们开玩笑吗?! 皇后娘娘的脸色都成这样了,还叫中毒不深? 中毒不深为何呕吐过后就一直昏睡不醒? 还针灸! 针灸可是民间的土法子! 谁敢给金尊玉贵的皇后针灸?这弄不好是要掉脑袋的呀! 况且,宫里根本没有擅长针灸的医女! 曹院使见多了各种各样的人,倒也不急着否定祁洛羽的话。 “敢问姑娘可知娘娘中的是何毒?” 正文 第16章 我以性命担保 “醉玲珑。”祁洛羽将皇后的手放回锦被里盖好。 转身走到桌案前开始磨墨。 “醉玲珑?这是什么毒?下官从未听说过。” “我也没听说过这个名字,这该如何解?” 曹院使眉毛几乎要拧到一处。 他同样未曾听说过这种毒。 见祁洛羽开始提笔写字,他急忙走过去看。 “当归三钱、生地四钱、红花八钱......七星草?” “太医院中可有成套的银针?”祁洛羽边写边问。 曹院使摇头:“有,但是太医院中从未有人用过,宫中贵人玉体金贵,不可使用此物。” 祁洛羽点头:“明白。这张药方劳烦曹院使派人熬煮半个时辰后拿来给皇后娘娘沐浴用。” 曹院使接过药方:“噢......沐浴?” “这汤药不是服用的?” 祁洛羽点头:“对,沐浴。服用的药物,若木神医会带过来。无需我等准备。” “这样啊......” 天德帝和嘉乐公主坐在椅子上焦急等待,一看见祁洛羽走出来就立刻站了起来。 “皇后怎么样?可有办法医治?” “皇后无甚大碍,此毒名为醉玲珑。中毒者先是呕吐,然后会陷入昏睡,脉象无异常,让医者不从下手。最后人就会在睡梦中慢慢死去。不过许是娘娘进食不多,所以中毒并不深。若木神医那处有解药,定会带过来。不过眼下臣女需要一套银针,替娘娘针灸排毒。” 天德帝眼睛瞪圆:“银针?在身上扎针?” 嘉乐公主:“宫中从未有太医用过此方法,会不会有危险?可需要人先试针?” 她知道天德帝为何这副惊讶的语气,便替他问出了心中所想。 祁洛羽说话不带一丝转弯的,若是惹恼了天德帝,可就麻烦了。 嘉乐公主不停地对祁洛羽使着眼色,想让她就此作罢,不要动针灸的想法了。 若木神医应该也快到了,天德帝显然更信任若木神医的医术。 祁洛羽自然知道嘉乐公主在担心什么,可她必须先为皇后针灸。 一来,是她师傅就算到了,也同样需要先针灸排毒,才可服药。 二来,她现在非常需要这个机会让天德帝和皇后娘娘承下自己这份人情。 “请陛下放心将皇后娘娘交给臣女,针灸之术虽只在民间盛行。但此法若是不起效便只是不起效,对身体绝无半分害处,但若是起效了,那便是奇效,甚至有起死人、肉白骨之功效。” 天德帝还是不太相信:“真有这么神奇?为何太医从不用此法?” “因为太医们和宫中贵人男女有别,不便使用此法。而且,贵人玉体尊贵,若非紧要关头无需用此法。” “嗯......听起来有几分道理。”天德帝有些被说服了,“那你便试上一试。不过,若是皇后有半点差池,你这颗脑袋就别想要了。” “臣女以性命担保皇后娘娘会安然无恙!” 祁洛羽跪下谢恩后,便让曹院使亲自去太医院取来了银针。 针灸之术于祁洛羽而言,其实都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医术。 她跟随两位师傅学医快十年了,三年前就已经出师。 和针灸相比,她更擅长制毒。 两位师傅一位教她制药救人,另一位教的是制毒杀人。 这些事,除了护国公府的家人以外,从未有一个外人知道。 包括她的贴身丫鬟雪雁,也完全不知情。 学琴也好,学医也罢,她全部是在每晚夜深人静时,由小舅舅带她越墙出府,回到护国公府去学的。 每日亥时末离府,寅时末回来。 十年来,夜夜如此。 夜间学习,白天就会困得不行。 祁洛羽通常会在回来后洗漱一下去主院给祁老夫人和赵氏请安,随后便回了自己院子补觉。 白日里不论谁来找她,都会被告知大小姐尚在休息还未醒。 所以,就被赵氏母女传成了好吃懒做的形象。 待坤宁宫的小厨房煎熬好了汤药后,祁洛羽和林嬷嬷亲自将浴桶抬到寝室内,帮皇后褪去衣衫,抬进了浴桶中泡药浴。 由林嬷嬷在旁作证,祁洛羽就开始施针。 已过了大半个时辰,慕言晟还未带若木神医回来。 天德帝在正殿中焦急不安地来回踱步。 嘉乐公主时不时地往门外张望。 她担心自己母妃,虽是午后,天气不算冷。 可是在冰冷坚硬的石板地上跪久了,任谁都受不了啊! “皇上!奴婢找到这个下毒之人了!快把她押进来!”怡贵妃身边的大宫女霜月姑姑进门说道。 天德帝浓眉紧锁:“带进来!朕倒要看看是何人如此大胆敢在宫中行凶!” 霜月姑姑指着被两个太监押进来的宫女说道:”就是她!她是御膳房的宫女玉竹。以前是春熙阁的掌事宫女。奴婢找到她时,她在自己房里准备上吊自尽。” 嘉乐公主心中总算是松了口气。 这个宫女从前她见过,是澜嫔身边的宫女。 澜嫔以前时常来坤宁宫陪皇后,外人眼中二人关系极为亲厚。 不久之后,五岁的二皇子吃坏了东西上吐下泻高烧不退,没几日便夭折了。 皇后伤心过度大病一场,从此除了怡贵妃,其他人都鲜少能见得着她了,连每日的请安都取消了。 二皇子是天德帝年轻时的第一个皇子,又是皇后嫡出,故而他极为宠爱。 上朝之余,他时常来坤宁宫看望母子二人,甚至亲自教导二皇子识字背书。 二皇子也是不负众望嘱托,三岁便能将论语和孟子倒背如流,四岁时学会了骑马射箭。 那是他的个子才不到天德帝的大腿高。 到底是天妒英才啊,年仅五岁就夭折了。 他吃的正是澜嫔亲手做的糕点后才开始发病。 天德帝大怒,不问青红皂白就将澜嫔满门抄斩,宫女全部遣至浣衣房等各处低等宫人干粗活的地方。 也不知这玉竹是用何方法进了御膳房的。 “皇后素日待人温和亲善,你为何要下毒害她?你究竟受何人指使?” 天德帝居高临下怒视着她。 “陛下饶命!陛下饶命啊!是......是贵妃娘娘让奴婢这么做的!求陛下放了奴婢吧!” 玉竹挣开太监的手,趴在地上拼命磕头。 正文 第17章 十二年前? 嘉乐公主大惊失色。 “你满嘴胡言!我母妃为何要让你下毒害皇后娘娘?你可有证据?” 天德帝抬眸扫了一眼跪在门外的怡贵妃:“你是说,怡贵妃给你毒药让你放在皇后的膳食中?” 玉竹慌乱地点头:“是是是!是怡贵妃给我的毒药!她说,她说没了皇后,她才能成为真正的皇后!” 天德帝冲门外喊道:“你进来!这件事你怎么解释?” “你这个贱婢!我母妃怎可能做这种事?她与皇后娘娘情同姐妹!母妃也根本不曾觊觎皇后之位!她绝不可能做这种事!” 玉竹不理睬嘉乐公主,只向着天德帝不断磕头:“真的是怡贵妃让奴婢这么做的!真的!奴婢没有说谎!陛下!奴婢说的全是实话!若有半句假话,奴婢定遭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怡贵妃自知这个时候怎么解释都是没用的,天德帝在气头上,皇后又确实是在她的宴席上中的毒。 “陛下,臣妾只有一句话,臣妾不认识这个宫女,更没有给她毒药让她去做这些事。臣妾与皇后素来感情深厚,绝不会做这种恶毒之事。若臣妾真有这种想法,也不会蠢到在自己办的宴席上做手脚,平时有的是机会下手,何必让自己趟这浑水?” 天德帝本来也没有不信她,只是气恼她没照顾好皇后,一时发了脾气让她罚跪。 嘉乐公主都快被这玉竹气笑了:“不得好死?你刚刚不就已经准备上吊了吗?难不成自缢算是好死吗?在我母妃办的宴席上动手脚害人?难道我母妃会蠢到这样抹黑自己吗?” “父皇不可信她的话!这贱婢毒害皇后娘娘,又想嫁祸于我母妃,必然是事先筹谋已久的!儿臣曾在春熙阁见过她,她是澜嫔的贴身宫女!此事定与澜嫔有关!” 天德帝愣了一下,眉头微皱:“澜嫔?” 宫中妃嫔众多,每三年还会选秀一回。 听着这个称呼,天德帝只是觉得有些耳熟,却完全想不起来是谁了。 嘉乐公主解释道:“大约是十二年前选秀时进的宫,是上林苑监正温卓廉之女温慧澜。” 十二年前? 天德帝震惊! 嘉乐公主继续说道:“她进宫后两年间,与皇后娘娘走动频繁,那时候儿臣年幼,在自己宫里闲不住,也时常跑去皇后娘娘宫里玩,所以见过她好几次。” 她把当年二皇子夭折的事重新说了一遍,心里也是十分忐忑,这件事是后宫中的忌讳。 是天德帝和皇后心中的痛,谁都不敢提起。 听完嘉乐公主的话,天德帝半晌未曾开口,面上神色难辨。 殿中静谧,没有人敢开口,谁也不知道天德帝此时心里是怎么想的。 “呵呵......哈哈哈哈......既然被你们认出来了,那我也没什么不能说的了!” 玉竹跪在地上,一改方才惊恐万状磕头求饶的模样,笑声惊悚可怖。 “都说皇后待人温和亲善?若真如此,那我们温家一门上百人为何会被一夜之间满门抄斩?若不是她指认,我家小主怎会平白糟了杀身之祸?可怜小主临死都不知道自己到底犯了何罪!今日我若能毒死这恶妇!便是死了也能安心去地下见我家小主了!狗皇帝!你杀了我吧!” 天德帝怒火冲天,上去一脚就将人狠狠踹翻。 玉竹被踢出去数丈,口中吐出一口鲜血。 “来人!把她拖下去斩了!斩了!” 嘉乐公主赶紧跪在她面前抱住天德帝的腿:“父皇息怒!此事或许真的另有隐情!这个宫女既是澜嫔的贴身宫女,定然对澜嫔所做之事十分清楚,她蛰伏这么多年给自己主子报仇,定是真有冤情!父皇明察!就当为皇后和母妃积德吧!” 天德帝胸口急速起伏,他年轻时上战场领兵打仗十余年,养成了一言不合便杀人的习惯。 登基二十来年,还未能改得了急躁的脾气。 虽是知道嘉乐说的有理,也还是过了许久才压下了杀人的念头。 “陈年旧事,还如何查的清事情真相,与当年那件事有关的人早已死的死散的散。” 嘉乐公主回头问玉竹:“你这么多年一直没有动手,可见是个颇有计谋城府之人。你手中定然已有证据才开始行动。不如将你所知的全部说出来,若真的和你家小主无关,父皇定会替你家小主做主,为温家平反,让地下冤魂心安。” 玉竹冷笑:“我是有证据,但是人都已经死了,平反能让他们活回来吗?小主能回来吗?说这些冠冕堂皇的话有什么用?” 嘉乐公主语塞,是啊!人死不能复生,这宫女恐怕是抱了必死决心做这件事的,要劝服她不容易。 天德帝此时平复了一下心情,沉声说道:“若是你查到了二皇子真实死因,确系与澜嫔无关,朕便追封她为惠澜皇贵妃,并将温家冤情昭告天下,追封温卓廉为一等公爵。” 嘉乐公主震惊地回头看天德帝。 这话真不像是她这个从不认错的父皇会说出来的。 玉竹蜷缩在地上许久,听到天德帝的这番承诺,让她顾不得自己被踹痛的腹部,挣扎着爬起来:“陛下此话当真?” “自然当真。” 玉竹喜极而泣,颤抖着双手捂着脸,双肩抖动,跪伏在地上一遍一遍重复地说着:“谢陛下隆恩!谢陛下隆恩!” 怡贵妃心中忍不住叹息:倒是个忠心的。 当年的事,她亦是记忆犹新,天德帝当年为那件事发了雷霆之火,未查清原委就杀了这么多人,全宫上下无人敢劝说一句。 可惜了澜嫔和温家。 祁洛羽从寝室出来:“陛下,皇后娘娘已经醒了。” 天德帝眼睛一下子仿佛有了亮光:“朕去瞧瞧她。” 林嬷嬷已经为皇后穿好了亵衣,重新躺在了床上。 她面色还有些发灰,但已经能清醒地开口说话了:“臣妾拜见陛下......” 天德帝疾步上前扶住她:“躺着吧,无须行礼了。皇后感觉可有好些?” 正文 第18章 竟是同门? 皇后有气无力地扯了嘴角笑了笑:“臣妾感觉好多了。让皇上担心了。” “姐姐醒来可真是太好了!方才姐姐发病的样子真是吓坏妹妹了!怪我,没有检查仔细姐姐的膳食,差点害了姐姐......” 怡贵妃眼眶微红,崩了许久的情绪到这一刻才松懈了下来,整个人仿佛历经了一场大劫难。 “贵妃今日着实也受了些委屈,所幸下毒之人已经找到,皇后可以安心养好身子。对了,今日是这小丫头救了你,倒是让朕刮目相看。” 祁洛羽跪在床边:“臣女医术浅薄,皇后娘娘能醒来实属是上天眷顾的大富大贵之人。” 皇后笑着伸手摸了摸她的头顶:“本宫今日是第一次见你,却感觉与你尤为投缘。又得你所救,实在是难得的缘分。” “臣妾年近四十,此生恐再无子女缘。皇上,臣妾想讨个恩典,还望皇上恩准。” “你说,朕都答应你。” “臣妾想收羽儿为义女。” 自从二皇子夭折后,这么多年来,天德帝还是第一次在皇后眼中看到了希冀。 “她是你的救命恩人,确实该赏。既然你喜欢,那就封她为清平县主,赐封地清平县,并择日进宫行认亲礼。” 祁洛羽还愣在原地,她今日自告奋勇救皇后,本想求天德帝允她婚嫁自由,不受祁德源和赵氏摆布。 却不想皇后要认她为义女,皇上还给了她县主封号。 如此一来,她的婚嫁就不是祁德源和赵氏可以随意决定的了,还需得问过她的义母才行。 而义母的意见又几乎等同于皇帝的意见,若是祁洛羽不愿意,以皇后温柔和善的脾气是绝不会勉强她的。 “还愣着干什么?快磕头谢恩呀!” 怡贵妃高兴地眼泪都止不住淌了下来。 这个苦命的外甥女,今日终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往后,有了皇后和皇上为她做主,便再也不用受那一家子的气了。 祁洛羽赶紧重重地磕下头:“臣女祁洛羽谢皇上恩典!” 天德帝此时心情早没了方才的盛怒:“起来吧。日后多来宫里陪陪皇后。哎,你这面纱为何一直不取下来?” 祁洛羽解释:“臣女右颊有块红色胎记,实在有碍观瞻,所以出门便带着面纱,免得吓到别人。” 天德帝恍然:“难怪那楚家小子会看不上你,选了你妹妹祁涵玥。” 这会儿静下心来,天德帝才想起来祁洛羽这个名字怎的这么耳熟,原来护国公前日才进宫来奏明祁洛羽和祁涵玥两姐妹换亲一事。 如今想来,那楚承宇定是因为嫌弃祁洛羽的容貌。 倒不知他其实是有眼无珠弃了一块珍宝。 “陛下!臣无能,未找到若木神医,只带来了他的徒弟青叶医师。” 慕言晟带着一位白袍拂动,面目清秀俊朗的青年走进殿内,跪在寝室外说道。 “在下青叶,叩见陛下。师父他老人家出门远游,留下青叶在护国公府等候贵人。” 天德帝沉声回答:“无妨,青叶医师进来吧。” 青叶是若木神医的大徒弟,也是祁洛羽的大师兄,她还有一位二师姐名唤赤华。 兄妹二人皆是若木医师早年四处游医时,捡到的孤儿,带在身边养大,并传授医术和毒术。 若木一生只收了三个徒弟,祁洛羽便是那个最小的关门弟子。 早年,护国公驻守边境,机缘巧合救下了被劫匪抢了包袱饿了好几日晕倒在荒地的若木神医。 二人至此结下善缘,成了至交好友。 若木神医是个闲不住的,喜好领略各地民俗风情,故而时常会独自出门好几个月去各地当游医,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突然来国公府拜访护国公,然后住上几月。 这一次就是两个月前突然带着大徒弟来护国公府的,住得好好的突然就丢下徒弟又跑出去游山玩水了。 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青叶甫一进门就认出了祁洛羽,祁洛羽颔首:“师兄。” 天德帝诧异:“你是若木神医的徒弟?难怪仅凭几枚银针就能救醒皇后!方才你为何不说实话?” 祁洛羽跪下认真解释:“陛下恕罪,洛羽并非有意隐瞒,实在是陛下方才盛怒之态着实让人害怕,洛羽怕说出身份反而有自夸自卖之嫌,惹得陛下更不高兴,反而耽误了义母的病情。” 天德帝怔愣片刻便忍不住大笑:“你这丫头,心思好生细致,朕确实平生最讨厌人自夸。你倒是心思玲珑得很呐!” 青叶:“陛下,我这小师妹医术可比我和大师妹有过之而无不及。只是她从来不显露于人前,今日斗胆为皇后针灸,想来也是实在担忧娘娘的病情,情之所至啊!” 怡贵妃佯装吃味嗔怪道:“羽儿实在偏心!本宫这个姨母倒是比不得你的义母更让你心疼了!” 皇后白着一张脸,却也忍不住笑了起来:“你这丫头,还跟自己亲外甥女吃味吗?羞不羞?” 天德帝哈哈大笑。 青叶笑过之后只为皇后把脉片刻,便说毒素已解大半,然后拿出了若木神医留下的木盒。 “陛下,这是师傅临行前交于我的玉峰丸,它可解天下百毒。不过炼制方法极为严苛,师傅毕生只炼出过两颗,这是其中一颗。” 林嬷嬷过来将药盒接过去。 “服用方法,师妹最是清楚。师傅他老人家看破天机,算出近日有贵人需用到此药丸,才让青叶一直带在身边。” 天德帝感慨:“若木神医真乃神人也。” 折腾了好几个时辰,夜幕降临,已是临近晚膳时分。 慕言晟送祁洛羽和青叶从坤宁宫出来,亲自驾了马车送二人回去。 “小师妹,咱们可是有些时日没见了吧?”青叶打量着祁洛羽,眼眸含笑。 祁洛羽取下面纱,大大方方将脸露了出来:“戴了一天的面纱,真是闷死我了。” 她在自己外祖家和师兄师姐面前,从不遮掩胎记,他们从不会对她的容貌有任何歧视,因为在他们眼里,祁洛羽是最善良最可爱的姑娘。 青叶打量着她的胎记说道:“师傅不是说这块胎记以后会消失的吗?你都及笄了,怎的还是没有消退的迹象?” 正文 第19章 上不得台面 祁洛羽把玩着手里的面纱,漫不经心地回答:“那谁知道呢,可能机缘还未到吧。我都不急,师兄急啥?” “还不是心疼你,真是个没良心的死丫头。”青叶捏了捏祁洛羽有点肉嘟嘟的脸颊。 “师兄最好了!”祁洛羽咯咯笑着靠在青叶的肩膀上撒娇。 慕言晟驾着马车目视前方,他第一次听到车厢内女孩如此放松地语气和笑声。 原来,她也有女儿家可爱纯真的一面,只不过未曾对自己展露过。 也许只是还不熟悉吧。 慕言晟心情莫名地有些晦涩和失落。 “青叶医师,护国公府到了。” 他停下马车,转头对着身后的车帘说。 从皇宫出来,其实最先到的应该是祁府。 他是存了些私心的。 青叶掀开帘子:“有劳慕大人相送。羽儿,那师兄先走了。需劳烦慕大人再送一送我师妹了。” “医师客气了。”慕言晟微微颔首。 回祁府到底路上,慕言晟隔着车帘问祁洛羽:“洛羽是何时开始跟若木神医学医的啊?” 祁洛羽掀开帘子出来坐到了他身旁,两条腿挂在马车外,晃晃悠悠的。 “大约是五六岁时吧。” 慕言晟的目光忍不住地扭头看她的侧脸。 夜幕下,她的眼睛亮亮晶晶的,像琉璃珠一般漂亮,微微上挑的眼尾,有一种独特的风情。 白皙的脸颊上,暗红的蝶形胎记在夜色中显得有些魅惑。 像一只刚刚优化成形的蝴蝶,仿若随时会展翅飞走。 这么好看的一张脸,却时时遮掩在面纱下。 他想起了方才两人的对话。 “方才听医师说,你的胎记将来会自行消退?” 路面上有些不平整,祁洛羽被马车颠了一颠,重新坐稳后说:“是啊,我刚拜师没多久,师傅为我算了一卦,说及笄后最多一年就会自行消失。” 慕言晟收回视线,拽了拽缰绳,将马儿的速度减慢了一些:“怎会消失?需做些什么吗?” 祁洛羽摇了摇头:“师傅没说,无论我怎么缠他,他都没多说一个字,只说让我安心等,等机缘到了就好了。” 慕言晟美再继续问。 一时间,空寂的街上,只剩下马车辘辘的声音。 到祁府门口,慕言晟伸手扶了祁洛羽下车。 “需要我陪你进去吗?”慕言晟想起了上一次惊了马车送她回来,她那父亲训斥她的嘴脸。 祁洛羽摇头:“不用了,多谢兄长送我回家。” 她福了福身子,便转身敲开大门进去了。 晚膳时间,前厅却安安静静,一个人都没有。 祁洛羽狐疑地绕过垂花门往里走。 内院里,祁德源和祁老太太正襟危坐。 “孽女!你还知道回来!” 祁洛羽脚步才刚跨进门槛,祁德源的怒喝声就传进了她耳中。 又是这句话。 她这个父亲还真是爱摆一家之主的架子。 祁洛羽嘴角忍不住勾起,冷笑了起来。 “女儿刚从宫里回来,不知父亲这么大阵仗,这又是发的什么火。” 祁德源将手中杯盏“哗啦”一声砸碎在地上。 “你这阴阳怪气的腔调,都是跟哪儿学来的?宫宴早就结束了!你可倒好,天都黑了才回来!你知不知道一家人等你吃饭等到现在!” 等她一起吃饭? 她怎么不记得,他们这些人会有这么好心会等她一起吃饭! 赵氏母女早就被人从宫里赶出来回了家,估计又在祁德源和祁老太太面前添油加醋的告了状。 看来今日的教训还是不够啊! 祁洛羽站在原地,语气淡漠却是毫不退让:“那还不是跟父亲你学的吗?咱们这个家里,就数父亲说话最让人难懂了。” 这话的意思就是,要教训就赶紧教训,何必东拉西扯的。 祁德源还是第一次听到祁洛羽用这种语气跟他说话,气得脸色瞬间铁青。 “我问你!今日在宫里你为何让人打玥儿?还下如此狠手,把好好的一张脸打成了那副样子!你让她下月如何成婚?” 祁洛羽不解反问道:“这中间恐怕是有什么误会吧?女儿可从未让人对玥儿动手!是她说话没轻没重惹恼了嘉乐公主,才被禁卫军掌了嘴。女儿好多年不曾进宫,除了夫人和玥儿,女儿一个人都不认识,实在不知该如何劝阻公主啊!女儿也吓得不轻呢!” 祁德源眉头紧皱,目光沉沉看着祁洛羽。 这话说的倒是没错,她确实只在幼年时跟着他前夫人叶璟蓉进过宫。 叶璟蓉过世后,怡贵妃派人来请她或者护国公府来人接她,都被祁德源和赵氏找了各种理由拒绝了。 除了这两日,她出门次数稍微频繁了一些,也确实如她所说与外人不熟。 “你母亲说,她明明看到你在婉宁郡主身边哭得委屈,难道不是你和玥儿起了冲突,惹来公主对玥儿的不满?公主说到底还是你的表姐,她定是护着你,故而责罚玥儿!” 祁洛羽不慌不忙地解释:“父亲这话不对,嘉乐公主是我的表姐,也是玥儿的表姐啊!我进宫见她的次数都不如玥儿多,她怎会偏袒于我?” 祁德源这下倒是被说动了,他犹豫地皱眉思索。 这时,赵氏从主屋冲了出来,指着祁洛羽就破口大骂:“好你个贱蹄子!真是长了一张伶牙俐齿的嘴啊!分明是因你挑唆,才惹来公主对玥儿的不满。更何况宫里掌嘴自有宫女嬷嬷,何需用到禁卫军?” “可怜我的玥儿啊!花容月貌的脸蛋被个不知轻重的糙汉子打成那个样子!” “玥儿不就是和楚世子互相倾慕多年吗?就惹来你这么报复她?你有护国公府上上下下为你撑腰!连怡贵妃和慕言晟都处处向着你!你究竟为何要同玥儿争这么一个男人啊?天下男人这么多!你怎的非得和玥儿抢这一个呢? “我可怜的玥儿啊!好生命苦啊!” 赵氏一通哭天抢地的撒泼哭闹,祁德源和祁老太太听得眉头都皱了起来。 连贱蹄子这么腌臜的字眼都骂出来了,跪在地上哭闹成这样,哪像个主母的样子? “行啦行啦!你也别得理不饶人了! 屋里还有客人在呢,你这副模样也不怕让人笑话了去!” 祁老太太的拐杖在地上咚咚地拄了几下,表情嫌恶地斜睨了赵氏几眼。 到底是个奴婢出身,就算是从护国公府出来的又怎样,不也是遇点事就露了馅?真是上不得台面啊。 正文 第20章 我说明日就是明日 屋里还有客人? 祁洛羽眼底闪过轻微的诧异之色,片刻后,目光变得冷峻凉薄。 能在这时候光明正大进主屋陪着祁涵玥的,除了那个人还会有谁? 果不其然,见赵氏的撒泼哭闹并没影响到祁洛羽,他立刻推门而出。 “祁夫人心疼自己女儿平白受委屈挨了打,实属人之常情。本世子感佩之!” 楚承宇背着手走到院中,倨傲地看着祁洛羽:“今日你和玥儿如何起冲突的,我们虽都没看见,但是宴席上你所弹奏之曲,又是怎么回事?这件事我本不欲让祁大人知道,也是想给你留几分面子。可你方才面对祁大人的问话,巧舌如簧、避重就轻,丝毫不肯认错,毫无悔过之心。” “既如此,那我也不必再替你遮掩了。” 祁德源一头雾水:“世子此话何意?” 他满腹狐疑地扭头又看祁洛羽。 祁洛羽纤眉一挑,迎上了他的眸子:“楚世子的话,我听不懂。不如说明白些。” “听不懂?你怎的有脸这样问?如此勾人心魄的淫词艳曲,你也敢在这么多人面前弹出来?” “淫词艳曲?世子是不是搞错了?羽儿从小就不喜欢诗词歌赋,弹琴作画。怎可能在众人面前弹琴?” 祁德源越听越糊涂,她怎么可能会弹琴?她连琴长什么样都没见过才对! 楚承宇嗤笑一声:“祁洛羽你果然不似表面那般简单无害!连自己的家人竟都瞒得这般密不透风!真是好本事啊!本世子可真是小看了你!” 祁洛羽墨黑的眸子蒙上了一层冷意:“我行事自是光明正大,为何要隐瞒?我自小确实不爱琴棋书画,但是人是会变的。前几年偶然来了兴趣,便托祖父给我找了一把琴自学。难道这也需要经过世子你同意吗?” 楚承宇狠狠一噎,脸庞瞬间涨红。 “自学当然可以,但是你怎可弹那种淫词艳曲迷人心智?你可知今日宴上,那些公子少爷一个个的怎么说你吗?” “我自然听不到男宾席说的话。不过楚世子言之凿凿,说我弹的是迷人心智的淫词艳曲,可有证据?” 祁洛羽不答反问,别人怎么评论她的,她毫不关心。 楚承宇冷笑:“这还需要证据吗?你是用面纱蒙了面,可眼睛总没有被挡住吧?你没看到在场这些人听完你的曲子后,一个个全都没了反应吗?这不是被勾了心神又是什么?本世子什么名曲没听过,你这首曲子,我可倒是真正开了眼了。” “也亏得本世子见多识广、坐怀不乱,才没有被你迷了心智。” 楚承宇得意洋洋地一通胡言乱语,今日宴席上祁洛羽对楚承宇毫不留情的样子让他颇没面子。 他以为她只不过是还在气他选了祁涵玥而不是她,故意跟他闹别扭。 这会儿,他偏要杀杀她的锐气,让她知道女人闹脾气适可而止便好,该说软话的时候就得嘴甜一点,要不然有的是苦头吃。 祁洛羽还从来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人。 自己以前眼睛真是瞎的好彻底! 这种男人竟然还会傻傻地爱这么久! 被他害死了都是活该! 她好想扇前世的自己几个嘴巴子! “世子还真是......见多识广啊!” 祁洛羽冷笑不止。 “啪”地一声脆响,祁洛羽脸上被狠狠抽了一巴掌。 祁德源双目赤红的想要吃人一般:“你这个逆女!长得一身好反骨啊!我倒是让你蒙骗了这么多年都没看出来!亏我精心找人来府里教你和你妹妹,你偏不学!反要自己去找那些不三不四的曲谱来学!好不要脸!” “你......你给我去祠堂里跪上个三日夜!在祖宗面前好好反省反省!来人,把她带去祠堂锁起来!” 就这么莫名其妙的,祁洛羽被锁在了祠堂里。 她一言不发地将叶璟蓉的牌位擦了好几遍,然后添了三炷香,跪下来磕头。 “母亲,羽儿差一点就要见到您了!” 祁洛羽注视着牌位喃喃自语。 “可惜地府老爷不收我,又让我回了这吃人不吐骨头的祁府!” “母亲,羽儿好想你啊!当年羽儿还那么小,你怎么就抛下羽儿就走了呢?连弟弟都没给羽儿留下!” 静谧的夜里,只有祠堂里的低声啜泣隐约传出。 这个时节,外头连一点虫鸣声都没有。 直到后半夜,祠堂外传来了一点细微的动静。 “小姐?小姐你睡了吗?”雪雁隔着门缝在外面小声地叫她。 祁洛羽跪在地上,又冷又饿。 听到声音,撑起又痛又麻的膝盖走到门边。 “你怎么来了?爹是不是也罚你了?”雪雁从小就跟着她长大,对她极为忠心。 若不是受了罚,她断不会这么晚了才来找她。 “小姐,奴婢没事。小姐在宫里应该没用过晚膳吧?奴婢给你带了馒头,你将就着吃点垫垫肚子。祠堂没有窗,门缝又小,奴婢还想给您拿床被子来的......” 雪雁的声音逐渐低落下去。 “雪雁,我不冷。你快回去吧,明日我就能出来了。” 祁洛羽从门缝里瞧着这丫头像是在哭鼻子,心里顿时涌上一股暖意。 雪雁吸了吸鼻子疑惑地问:“明日?老爷说要关你三日啊!” 祁洛羽轻轻一笑:“你家小姐我说明日就是明日,明日晌午,你只管备好热水等我回来沐浴更衣就是了。” 雪雁一步三回头,恋恋不舍地走了。 祁洛羽从门缝里看去,这丫头走路的背影有些异常,估计是挨了不少板子。 她眼眸微眯,眼底冷若冰霜。 祁德源,你做的是真绝啊! 楚承宇,搬弄是非害她至此,那便等着吧! 次日,祁涵玥醒来得知祁洛羽虽在宫里大出风头,却被祁德源狠狠责罚,关在祠堂里。 “连老天都在帮我鸣不平!这死丫头的好日子快要到头了!哈哈哈......嘶!” 她一时得意忘了形,扯痛了肿胀的脸颊,眸光瞬间变得阴狠毒辣,像是淬了剧毒一般。 正文 第21章 圣旨到 早膳时间早就过了。 没人来给祁洛羽送过一口饭,就连一口水也没有。 雪雁不知又被谁支使去做什么苦差事了,要不然不会不来给她送吃食。 祁洛羽端端正正地跪坐在牌位前。 若不是她母亲的牌位也在这里,她才不屑于这么认真跪着。 会教出祁德源这种德行的子孙来,祁家的祖祖辈辈品行也好不到哪里去。 外头一阵开锁的声音后,祠堂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 “姐姐,饿着肚子罚跪的滋味如何呀?”祁涵玥咯咯笑着跨过门槛走进来。 祁洛羽面色沉静地注视着母亲的牌位:“很不错啊,妹妹要不要也来试试?” “哈哈哈,看来姐姐心情还不错呢!可惜这才第一天,爹爹可是说了,要姐姐跪上三日夜呢!姐姐可千万不要饿死在这里啊!不然妹妹我......可是会觉得很无趣的哟!” 祁涵玥咯咯笑了起来,大约是怕扯痛脸颊,她的笑声听起来有点不自然。 祁洛羽背对着这个疯女人,一边的嘴角微微勾起。 “笑得这么大声,你这脸颊,不痛吗?” 祁涵玥像是被戳到痛处的猫,笑声戛然而止,表情变得狰狞可怖,:“你这个贱人!还敢提这件事!要不是你,我怎会被掌嘴?祁洛羽啊祁洛羽,我以前还真是小看了你啊!竟然这般尖牙厉舌,几句话就收得了那个骄纵无脑的婉宁郡主的信任,还有嘉乐公主。” “你到底对她们说了我什么坏话?她们竟然处处维护偏袒你!对了,承宇说你是因为弹了什么淫词艳曲才被爹爹罚跪祠堂的。我倒是很好奇,凭你从没正经学过一天古琴的人,弹出的曲子到底是什么样子的。真是可惜,没能亲耳听到。” 祁洛羽撑着膝盖缓缓站起来转过身,神色清冷淡漠地看着祁涵玥那张还没怎么消肿的脸颊:“爹说他为我们请过乐师,我怎么从来不知道这事?” 祁涵玥鄙夷地斜了她一眼:“乐师?爹爹请的乐师可是京城有名的南烛先生,凭你也配听他授课吗?哦对了,我娘亲说了,南烛先生可是冲着你母亲的才学才答应来我们府上授课的。人虽然已经死了,但叶璟蓉这三个字,确实还挺好用的呢!” 她的语气充满了嘲讽。 “啪”地一声。 祁洛羽的巴掌狠狠甩到了祁涵玥的脸上。 “啊!!好痛!!”祁涵玥本就肿得吹弹可破的皮肤又再次被扇红,痛得一下子跌倒在地上哀嚎不止。 “祁涵玥!我母亲的名讳,不是你这种破烂货可以随便叫的!看起来昨天吃的苦头还不足以让你学会怎么说话。” 祁洛羽上前一步,一把揪住她的领子将人提了起来,反手又给了她一个巴掌。 两边脸对称了。 “这样看起来顺眼多了。你最好记住,男人可以乱睡,话却不能乱说。要不然你这条舌头随时会被人取下来!” 祁涵玥痛得双手颤抖捂着脸呜呜直哭。 没兴趣多看这张脸,祁洛羽一把将人重新丢在了地上。 刚要走开,她的余光突然瞥到廊檐下有一片橙色衣角闪过,便立刻侧身往地上扑倒。 她的额头重重磕在地面上,白嫩的皮肤瞬间红起了一块。 “玥儿,是姐姐的错。昨日是姐姐没用,没有护好你,可是公主责罚你也是因为你说的话让公主生了气啊!我劝过你要少说话的,宫里毕竟不比家里随意,宫中贵人哪个是我们惹得起的呀!就算公主是我们的表姐,可她毕竟是公主啊!” 祁洛羽边说边哭,脸色苍白地仿佛随时会晕厥过去似的。 “你......你这是在干什么?是你动手打的我!该哭的人是我才对吧?你倒在那里哭什么呢?” 祁涵玥都看傻了,瞪圆的眼睛配上那张肿得像猪头一样的脸,画面着实好笑。 “求玥儿放过我吧!真的不是我挑唆的!我们才是亲姐妹啊!我一直都真心待你,我以为真心总会换来真心!可是......你再生气也不能动手打嫡姐啊!” 祁洛羽哭得梨花带雨,红着眼眶如同小兔子般楚楚可怜。 祁德源带着天德帝身边的大太监康茂才匆匆进门时,看到的就是两姐妹一个倒在地上哭成泪人,另一个却坐在地上瞪着眼睛怒气冲天,举起手正准备扑上去打人的模样。 慕言晟眉眼一片冰凉:“祁涵玥!看来昨日的教训还没让你长记性!康公公,殴打县主,以下犯上该当何罪?” “两姐妹吵架本是祁家私事,可祁大姑娘如今身份非同一般,就不可草率了事了。依奴才看,该杖责三十才行。” 门外跟着站了祁德源、祁老太太和赵氏。 三人脸色都有些惊疑不定。 “她身份怎么不一般了??我什么也没做为什么要对我杖责三十?你们这些阉人都是瞎了眼吗?为什么要都如此明目张胆的偏袒她!” 阉人两个字一出口,祁德源顿时脸色吓得苍白! 康茂才可是皇帝身边的红人啊! 他在天德帝耳边随便吹点耳旁风,就能让他们一家吃不了兜着走。 祁老太太抬起龙头拐杖,狠狠打在祁涵玥的后背上:“佩兰!还不管好你女儿的嘴!” 祁德源哆嗦着手指,一把将祁涵玥从祠堂里拖出来,就狠狠甩了她好几个巴掌。 “你这个丫头是活得不耐烦了吗?什么话都敢往外说!你是要害死我们一家人呐!还不快给康公公赔礼道歉!” 赵氏目瞪口呆地看着祁德源暴打祁涵玥,甚至来不及反应。 从慕言晟带着康茂才上门后,所有事情发生的太快,她根本来不及思考究竟是怎么回事。 祁涵玥被突然的巴掌打得一阵眼冒金星。 她这几日是撞了什么邪神了吗? 短短两天时间内挨的巴掌比这十五年里合起来的都多。 “康公公!实在对不住!实在对不住!我这小女儿这几日发了失心疯,昨日里还惹了嘉乐公主被掌了嘴,今日怕是也还未清醒。” 正文 第22章 一把年纪对身外之物还如此感兴趣 祁德源用这蹩脚的借口试图为祁涵玥开脱:“还不快将她带回屋里去养病!” 他扭头对呆愣地赵氏喝道。 “对对对!我这就将她带回去关起来!” 慕言晟微微蹙眉,双眸泛上一层冷意。 “祁大人这话说得不对。若是得了疯病,该找大夫好好医治才是,怎可草率关起来了事?何况昨日宫中二小姐言语中诋毁其嫡姐,句句条理分明,为自己开脱,何来失心疯一说?” “我看是祁大人生怕惹祸上身找的借口吧?原本祁家的家事,本督统不该管。只是如今祁大小姐贵为县主,岂能被尔等随意折辱打骂?” 祁涵玥方才辱骂康茂才被祁德源几巴掌打醒了脑子,已是万分后怕,半点不敢再吭声。 却听到“县主”二字,顿时大惊失色。 “她是县主?这怎么可能?就凭她昨日在宴席上弹得那首曲子吗?承宇说了她那首曲子勾人心魂,就是一首上不得台面的艳曲!” “皇上怎的也受了她的蒙骗?竟还要封她为县主?你们绝不能宣读这道圣旨!我现在就去宫里向皇上禀明清楚!” 祁涵玥挣开赵氏拉着她的手,扑到康茂才身前,试图抢夺那圣旨。 康茂才急忙后退两步,尖声喊道:“快来人呐!保护圣旨!” 慕言晟疾步上前,抬起一脚就将祁涵玥狠狠踢出几丈。 赵氏手忙脚乱地跑过去扶祁涵玥,却是一句不满的话都不敢说。 这煞星在这里,一言不合就动手,若是再惹怒了他,恐怕她们母女这条命都要直接交代了。 祁涵玥痛得脸色苍白,晕死过去。 康茂才清了清嗓子,拿出袖袋中的圣旨郑重其事地拖着长音说道:“洒家这便宣读圣旨,祁洛羽接旨。” 祁洛羽跪下,额头贴地。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户部侍郎祁德源之嫡长女祁洛羽,聪慧敏捷,端庄淑睿,克令克柔,安贞叶吉。着即册封为清平县主,赐封地清平县,黄金万两,以彰其德。钦此!” 康茂才宣读完,便将圣旨交到祁洛羽手里:“皇上还有口谕给清平县主。” 祁洛羽磕头谢恩:“公公,皇上有何口谕?” “皇上说,皇后娘娘这几日还须安心调养,待娘娘大好后再完成认亲仪式。” 祁洛羽再次行了礼谦顺有礼:“洛羽记下了。劳烦公公跑这一趟,辛苦了。洛羽得空便去宫里为娘娘侍疾。” 她从袖袋里摸出怡贵妃前日塞给她的一袋金叶子,将荷包放在了康茂才的手里。 康茂才乐得眼睛眯成一条缝:“县主太客气了!奴才可不敢收这个!皇上身边缺不得人,奴才这便回去了!还需劳烦慕大人多留片刻,待监督完那三杖后再行离去吧。” 慕言晟颔首作揖:“公公慢走。下官定会认真监督。” 祁德源直到此刻才恍然回神:“下官送一送公公!公公这边请!” “嗯......”康茂才一改对祁洛羽那客气和善的笑容,板着脸走在了前面。 祁德源点头哈腰赔着笑脸送康茂才出了门,待他急匆匆回到祠堂门口,只听到祁涵玥一阵接一阵的杀猪般的哭喊声。 “祁洛羽你这个贱人!啊......刚退婚就勾搭上别的男人!啊......你们吃着祁府的米粮领着祁府的月饷!还敢这么下狠手打我!啊......天杀的慕言晟!啊......” 祁涵玥被雪雁按在长凳上胡言乱语地咒骂着,两个家丁分别拿了两块木板当作板子,轮流打在祁涵玥的腰臀上。 赵氏跪坐在地上几乎哭成了个泪人,她眼睁睁看着自己女儿受罚,却连半句讨饶的话都不敢说。 慕言晟端坐在祠堂门口,半垂着眉眼,下颌线紧绷,把玩着随身携带的一直通身漆黑的匕首。 祁洛羽则闲适地坐在慕言晟身旁,拿着圣旨翻来覆去的看着。 “如今咱们家羽儿也是出人头地了!祖母总算没辜负了你那早逝的母亲呐!她若是泉下有知,也该安心了!” 祁老太太凑到祁洛羽身边,满脸堆笑,下垂的三角眼都眯成了一条缝。 祁洛羽将圣旨工工整整卷起来,面色清冽冷淡:“祖母这话说得可有些歧义啊!我四岁时便没了母亲,从小到大,府里请了教习先生,我却从没有份一起上课。因为容貌有损,无论谁家有何宴席,都是大哥和二妹去参加,我却从来不被晕住出门。祖母何来颜面说没辜负我母亲?” “不过这些事,我都可以不在意。” 祁老太太讪讪地扯了扯嘴角:“羽儿数落的是!你母亲走后,祖母伤心了许久,到底是上了岁数,经不起大悲大苦。家里全靠佩文一个人操持,确实忽略了你。祖母代她向你赔不是。” 这老太太是个精明狐狸,把对祁洛羽的忽略和冷落,全数推给了赵氏。 “不过如今都过去了!咱家的好日子就要来了!这些年的苦总算没有白挨啊!” 祁老太太自顾自地感慨了起来。 祁洛羽还能不明白她什么意思吗? 这是看她被封为了县主,想跟她拉拢关系了。 果不其然,祁老太太见祁洛羽不吱声,便继续试探道:“羽儿啊,按说啊,家里有晚辈得了封号,家里头其他人也会得些赏赐,怎么这回......皇上什么也没提呢?” 祁洛羽嗤笑一声:“祖母这么大年纪了,还对那些身外之物如此感兴趣呢?” 祁老太太尴尬地笑笑:“祖母不是这个意思,这不是玥儿快要出嫁了吗?过不许久你也得重新再议亲,家中多些财物就能多给你们添些嫁妆不是。” 用她得到的赏赐去给祁涵玥添嫁妆,这算盘打得可真是响啊! “你祖母说的不错!这些东西最后不都是给你们的吗?”祁德源跨进院门,跟着祁老太太的话头附和道。 慕言晟余光瞥见祁洛羽的冷笑,心里倒是对她又生了几分佩服。 祁家的确不是东西,同为嫡女,却如此厚此薄彼。 可怜这小丫头,身处这种吃人不吐骨头的狼窝,也不知是怎样平安长大的。 “祁老夫人脸皮真不是一般的厚啊!祁大小姐在宫里是凭自己真本事得了皇上的赏赐,凭何要连你们一起赏?她长这么大,可没得过你们一分真心的教养。她一身本事更是与你们毫不相干,你们哪来的自信能在皇上面前得脸?” 这边母子两个满心想着怎么利用祁洛羽沾点好处,冷不丁被慕言晟一通嘲讽,顿时脸色一阵红一阵白的难堪极了。 正文 第23章 那便一起打 有慕言晟在这里坐镇监督,两个家丁丝毫不敢偷懒,每一下板子都打得结结实实。 打板子这种事,都是有窍门的。是要让人看起来打得特别严重实则内里不伤,还是结结实实的打成重伤,都有独特的不得外人而知的手法。 宫里的刑罚司那都是专门研究了这些,他们深谙此道。 可是家丁却是完完全全的外行,打了便是结结实实的打了,半分不懂得如何作假。 才打了不到二十下,祁涵玥便已痛得昏死过去。 赵氏哭喊着跪爬到祁德源身侧,紧紧抓住他的衣摆,哭着哀求道:“老爷!老爷你救救我们的玥儿啊!再这么打下去命可就真的没了呀!” 她又爬到祁老太太身前:“母亲!您自小最疼玥儿了!您不能眼睁睁看着她挨打呀!母亲!” “我的玥儿啊!苦命的玥儿啊!是娘亲没用!没能护住你!啊......” 赵氏的哭喊求饶打断了祁德源和祁老太太的话,俩人面色极为难看。 祁德源抬头看了一眼昏死过去的祁涵玥,隐隐也有一丝心疼,便转向慕言晟小心地说道:“慕大人,小女已经昏迷,这板子您看......” 他的本意是差不多可以结束了,结果慕言晟却完全没有丝毫人情可言。 “泼一盆冷水,醒了继续,打完为止。” 毫无温度的几个字从他嘴里蹦出,祁德源心一沉,只得作罢。 雪雁立刻按照慕言晟的吩咐去旁边井里打水。 赵氏眼见没有转圜的余地,心里一沉,索性整个人扑在了祁涵玥背上,将她紧紧抱住:“你们要打就打我吧!既然她亲爹亲祖母都见死不救!这个家也没什么可让人留恋的了!索性连我一起打吧,打死了我们母女也好在黄泉路上做个伴!” 这一番话听得祁德源十分不快,他皱眉骂道:“你这是说的什么话?谁也没说要打死她呀!当着慕大人的面还这么没有分寸无理取闹,你这是想害死整个祁家吗?来人,将夫人拖开!” 家丁赶紧放下板子,去拉赵氏。 谁料赵氏使的是吃奶的劲,家丁怎么拉都没能拉得动她。 “那便一起打吧。”慕言晟冷冷开口,不带一丝温度。 他的眼眸锐利地扫过赵氏和祁涵玥。 打完板子后,家丁将痛得路都不会走了的赵氏和不省人事的祁涵玥抬回了主屋。 祁德源厚着脸皮腆着笑脸:“慕大人,板子打完了,您还有何吩咐吗?” 慕言晟却依旧坐在原位,端着已经冷掉的茶盏,看起来还不准备走。 这么一尊大佛一直杵在家里,祁德源实在有些瘆得慌。 这是有什么不满吗?再不走可就要到晚膳时间了呀! 难不成他想留在这吃晚饭? 祁德源越想头皮越是发麻,他一点都不想留这煞星吃晚饭啊!跟他坐一桌吃饭,那是要消化不良的呀! 何况他还要好好问问祁洛羽受封一事到底是怎么回事,昨日在宫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就在他心里暗自腹诽之时,慕言晟放下茶盏站了起来。 惊得祁德源膝盖一软,差点就跪下了。 “时辰不早了,下官这便走了。” 慕言晟突然放下杯子站起来往院门走了几步。 祁德源顿时心情大好:“哎好。慕大人慢......” 一个“走”字还未来得及说完,慕言晟突然一个转身:“对了。皇后让下官转告祁大人一句话,下官险些忘记说了。” 皇后? 怎么又跑出个皇后来了? 祁德源差点没止住脚步撞到慕言晟,他赶紧后退了一步,恭恭敬敬问道:“大人请讲。” “皇后说:洛羽实在太瘦了,让她多吃点好的补补身子。若几日后进宫来,本宫见她仍未有变化,定要好好问你们祁家的罪!” 慕言晟一本正经学着皇后的语气,配上这张冰块似的脸,看起来着实有些滑稽。 祁洛羽扑哧一声笑了起来。 慕言晟转身看她,眯了眼睛朝她勾起唇角淡淡一笑。 皇后定然没有叫他传这话,是他自己想出来的。 祁洛羽笑完,心窝里一时感觉暖暖的。 这许多年,她连见外祖父和舅舅们都被赵氏用各种理由拒绝。 前世自己胆小怯懦,没了母亲的庇佑,父亲和祖母又都是眼瞎心盲的。 她想要平安度日,便只能安安分分地躲在自己的小院子里头,闭起眼关起心。 无论赵氏和祁涵玥在外头怎么造自己的谣破坏自己的声誉,她都要装作不知道。 她和慕言晟相识才不过几日,他就细心地发现赵氏苛待于她,还这样贴心护着她。 说不感动,那是假的。 谁说她这个兄长是煞星? 传闻中的他杀人于无形,可那些人又有谁不是做了亏心事被兄长抓住了把柄呢? 他才是这世上最公正最纯澈的好人才对! 祁德源却被慕言晟这一句轻飘飘的话吓得不轻。 他膝盖一软,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忙不迭地磕头:“大人明察啊!我们一家子可从未有谁苛待过羽儿半分啊!” 祁老太太也吓得不轻,跪在祁德源身旁跟着说道:“慕大人可万万不能听信一些小人谗言呐!羽儿从小没了母亲可怜的紧。我们都是将她捧在手心里,可从不舍得她受一点委屈!连我儿子续弦都未找外人,赵氏就是羽儿母亲的陪嫁丫鬟!她从小跟着羽儿的母亲,最是贴心了!羽儿,你还不快来帮着说说话!” 祁洛羽冷哼一声,却只抬头对慕言晟说:“洛羽送一送慕大人。” 两人头也不回地离开了院子。 祁德源颤着手将自己老母亲扶起来。 “儿子,昨日洛羽在宫里究竟做了什么?楚世子不是说她弹了一首从未听过的什么艳曲迷人心魂得很,难不成还迷了皇上的心魄?” 这个问题让祁老太太困惑了快一个多时辰了,现在总算可以问出口。 祁德源又怎会知道这其中原委,百花宴请的是官员家女眷和年轻一辈的,他昨日下了朝就回家了,宫里发生的事还没赵氏知道的多。 “母亲放心,等会儿她回来,咱们好好问问她。” 祁老太太点头。 可谁知这一等,却等了快两个时辰都没等到祁洛羽回来。 正文 第24章 你是来找茬的吗 祁洛羽送慕言晟出门后,便带着雪雁去了城中最繁华的那条街——韶华街。 “小姐,我们要去哪儿啊?是去买东西吗?” 雪雁跟在祁洛羽身后,新奇地东张西望。 她自小在祁洛羽身边长大,和她家主子一样,几乎没出过门,对什么都好奇得很。 “祁小姐,臻瑞阁就在前面了。”季云跟在她们身旁,神色警惕地打量着周围每一个靠近祁洛羽或者答话的人。 季云是慕言晟的随从,对他忠心耿耿。 慕言晟得知祁洛羽要去臻瑞阁,便让季云带路顺便护送。 他少见自家主子对哪个姑娘这般照顾周全,自然不能辜负了主子的信任,办砸了交代自己的差事。 说不定这位祁姑娘日后还有可能会是他们慕府的夫人。 可他家主子这冷冰冰的性子,任哪个好姑娘都不可能看得上他,何况臭名在外。 人家不敬而远之就不错了。 季云打定主意一定要帮自家主子把祁洛羽哄好了。 祁洛羽见他如此警惕,觉得好笑:“你不必如此紧张。我只是鲜少出门,不认得路,兄长才将你留下。” 季云摇头:“祁小姐不知道,京中看着繁华热闹,这其中却不知道有多少肮脏的事呢!还是小心些为好。” 祁洛羽见他执意如此,便也不多说什么。 随从对主子忠心是好事。 雪雁一蹦一跳地这里看看那里瞅瞅:“小姐,那家糕点铺子有好多人排队,我也去买些回来给小姐尝尝。” 季云头疼的看着雪雁,他第一次觉得这种小丫头不靠谱。 祁洛羽失笑:“雪雁,把荷包带去。没钱你怎么买糕点呀?” 她从腰间解下荷包喊雪雁。 “对啊,看我这脑子。”雪雁又笑着跑回来。 她刚将手伸过来要接荷包,这时突然不知从哪里冲出来一个衣衫褴褛的小乞丐,飞快地从她们两人中间冲过去,伸手一把抢了祁洛羽举在手里的荷包就跑。 “哎!你这个小偷!”雪雁急得大叫,迈步想要去追。 祁洛羽一时都没反应过来,这小乞丐速度也太快了点。 季云一把拉住雪雁:“你们去臻瑞阁,前面不远就是了。我去追他!我们臻瑞阁见!” 话音未落,人就已经急速掠了出去。快到几乎连残影都看不清。 祁洛羽拉着雪雁的手:“那我们去臻瑞阁等他吧!季云是习武之人,应当很快就能追上那孩子。” 雪雁气愤地嘀咕:“这小乞丐真是不长眼!谁家钱袋子不偷,偏要偷小姐你的!不对!不是偷!是抢!” “你这是什么孩子话,他抢钱袋子莫不是还要选一下合适的人吗?”祁洛羽被雪雁的话逗笑了。 两人说着话往前面不远处的臻瑞阁走过去。 这间铺子很大,分上下两层楼。 一楼卖的是些比较普通常见的款式,价格也比较适当,不算太贵。 二楼则是卖上等罕见的珠宝首饰,还设有隔间,专门用来给贵人女眷吃茶休息用。 苏沫楹和一个戴着帷帽的女子此时就坐在二楼其中一个隔间内。 “我就说她会来这儿吧。慕言晟真是好生照顾她,竟然让自己的随从来给她一个丑八怪做侍卫!” 帷帽女人咬牙切齿地看着窗外楼下往这边走来的祁洛羽主仆二人。 苏沫楹端着茶微微抿了一口,微侧脸庞看向窗外,她嘴角噙着笑,眼神中却流露出仇恨和愤怒,显得极为阴森可怖。 “小乞丐拦不了他多久,他很快就会回来这里。你找的人可不可靠?别到时候反给自己惹火上身。” “那是自然!你放心,绝不会出任何岔子!” 帷帽女人信誓旦旦,对付一个从没出过门的不受宠的死丫头而已,能有多难。 这个时间已经不是一天中人流最多的时辰,臻瑞阁里现在人并不多。 祁洛羽进去时,女掌柜正在整理柜面。 祁洛羽在铺子里随意打量着,时不时拿起一件首饰看看。 掌柜见祁洛羽穿着不俗,还带着面纱遮面,料想定是哪家有钱人的小姐,只是他从未见过。 “这位姑娘,需要什么?咱们铺子今日新制了一批上等发簪,姑娘可要看看?” 祁洛羽看了看周围其他人,不答反问:“敢问掌柜,铺子里人多的时候,可有其他人帮工?” 女掌柜被这话问的一愣。 她在这里当掌柜也有七八年了,还从未遇到过问这么奇怪问题的客人。 “姑娘是担心我这铺子里忙不过来吗?”女掌柜笑起来,“帮工自然是有的,但是也不多。客人大多是自己挑选。只有一些贵客需要我们单独招待。有时候也有一些客人会让我们把新到的货送上门去挑选。” 祁洛羽若有所思点头,遂又问道:“那客人怎知自己挑的是不是合适呢?铺子里也没有镜子可以看,而且二楼有隔间给客人坐着挑选休息,一楼却没有,岂不是有些厚此薄彼了?” 女掌柜不耐烦地皱着眉说:“姑娘,你到底是来买首饰的还是来找我麻烦的啊?我看姑娘面生得很,是才刚来京城吧?你可以出去打听打听,我这臻瑞阁可是京城最大的首饰铺子,连宫中贵人都时常来我这儿买上等首饰。可从没有人说过我这儿招待的不周的。你这是操的哪门子心呐?” 女掌柜嗓门大,一下子就吸引了其他客人的目光。 “哎,你这掌柜怎么这样说话?我家小姐是......”雪雁见女掌柜语气不善,也扯开嗓门嚷起来。 祁洛羽拽了一下雪雁,示意她不要乱说话。 雪雁虽然不知道自家小姐为何不说穿自己的身份,但还是听话地闭了嘴。 “掌柜不要误会我的意思,我只是想提个建议。”祁洛羽语气和善,这是她娘留下的铺子,她可不是来砸场子的。 女掌柜却丝毫不领情,泼辣地很:“那我谢谢姑娘的建议了。不过我不需要,不买就走人。别在这妨碍我做生意。” 祁洛羽还想说什么,手臂却被一个妇人拉住:“姑娘少说两句吧,咱们外头去说。” 她不由分说拉着祁洛羽就走到了铺子外面:“姑娘有所不知,这掌柜向来泼辣,她背后的人可不是一般人呐!你不要给自己惹麻烦了!” 祁洛羽见这妇人语气诚恳,便也笑了笑:“谢谢这位大姐。我知道了。” 她转身准备回去向掌柜挑明自己身份。 不料手臂被妇人牢牢拉住:“姑娘怎么还要回去?我看你性子直爽,是真心喜欢。你就听大姐一句劝,莫要给自己找麻烦。” 妇人手劲大得很,拉着祁洛羽就往边上巷子里走:“大姐家就在这巷子里头,姑娘不如来大姐家里头坐会儿吃个便饭。也好多陪大姐说会儿话。” 正文 第25章 正主不见了 雪雁急得拉住祁洛羽的另一边手臂:“你这人怎么这样啊?哪有人抢拉一个姑娘家去自己家里的!你快放开我家小姐!不然我可要喊人啦!” 妇人却完全不理睬雪雁,只埋头拉着她们往巷子里走。 祁洛羽使劲挣扎着:“你到底是什么人?拍花子吗?我告诉你,我的家人很快就来找我了!若是想平安无事,你最好立刻放开我!” 她手劲大的吓人,祁洛羽连同雪雁二人的力气,竟然都抵不过她一人的力气。 主仆二人被强行拉着进了巷子里。 “救命啊!强抢民女啦!快来......”雪雁话音戛然而止。 祁洛羽只感觉自己右边手臂倏地一松,待她扭过头去看,眼前事物骤然一花,随后只感觉到一阵古怪的香气,然后便失去了意识。 慕言晟忽的站起身,眼底闪过一丝紧张之色:“你说什么?她不见了?” 季云单膝跪地,垂下头抱着拳,语气十分懊恼自责:“属下办事不力!甘愿领罚!但属下在巷子里找到了雪雁姑娘,已将她带回来了。” 慕言晟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头不安:“眼下找人要紧,其他事日后再说。” 他边说边往外走:“雪雁在何处?带我过去!” 雪雁在厢房内,正坐在床边嚎啕大哭:“我把小姐丢了!这下可怎么办呀!那妇人定是个拍花子!我要去找小姐!” 一个和季云差不多打扮的男子站在屋中央,不知所措地劝着她:“你先别哭啊!我家大人会派人去找你家小姐的!你一个人去找肯定找不到的!” “找不到也得去找啊!我知道她在哪儿丢的!她肯定就在那附近!你别拦着我!” 雪雁不管不顾地下床就往外跑,和刚进来的慕言晟迎面一撞,仰倒在地。 季云赶紧弯腰去扶她:“你这着急忙慌地要去哪儿啊?” 雪雁哭得满脸眼泪,都看不清面前的人是谁了。 “我要去找我家小姐啊!你又是谁啊?你们为什么都要拦着我?” 慕言晟声线低沉冷冽:“找人的事有我。你只需将事情经过详细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 这下雪雁可算是听出了来人的声音,她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慕大人!我家小姐是被一个妇人给拉走的!” 她将季云去追小乞丐后发生的所有事情,原原本本一字不落地说了一遍。 “慕大人,那妇人说她家就在巷子里,小姐现在肯定还在那巷子里呢!你快去找她!我家小姐素来胆子小,现在肯定怕极了!” 雪雁说着说着又要开始哭。 季云四下一看,没有一件可以当帕子的东西,急忙伸手将边上的清梧一把拉了过来,扯着他的袖子给雪雁当帕子用。 雪雁也是毫不客气,扯过来就擦,嘴里还絮絮叨叨地说着那妇人的模样。 慕言晟神色凛然:“季云,带上两百人,从臻瑞阁附近巷子开始,每条街挨家挨户的查!今天晚上找不到人,就都不用回来见我了!” 季云:“属下领命!” “清梧骑马带着雪雁跟着我。” 清梧:“属下领命!” 祁德源坐在主位上,面色愈发难看。 “不等了!吃饭!这才刚受封就这么无法无天的!日后岂不是要我们全家都把她当祖宗供着了?她爱回来不回来!这个家没了她这个县主,日子还过不去了不成?” 赵氏默默拿起筷子给祁德源夹了口菜:“老爷消消气,洛羽许是同慕大人在一块呢。” 祁老太太冷哼一声:“跟那慕言晟在一块,就不用提前跟家里说一声吗?下午说是送一送慕大人,结果送的连个人影都不见了!圣旨这么大的事,她也不跟长辈们解释一下,像话吗?” 提起这事,她就心里不痛快。 下午她都这么明白地说了,祁洛羽硬是跟她装傻充愣。 还有那个慕言晟,一口一个祁洛羽是凭自己本事得了封赏,与祁家毫不相干。 依她看,慕言晟和他们毫不相干才是! 他们祁家的长孙女在皇上跟前露了脸,怎么能说跟祁家不相干呢? 这人可是他们祁家从小教养长大的,吃的是祁家的米,穿的是祁家的衣,睡的是祁家的床,她的一分一毫都是祁家给的。 坐在赵氏身边的祁砚修,身姿英挺,仿若修竹。 “祖母说的慕言晟可是皇上身边那位天机府督统慕大人?” 祁砚修在京城和沂州相交处的逸文书院读书已有几年。平日里除了过节,很少回家来。 今日祁德源特地派了人去将他接回来,想着一起庆贺一下祁洛羽受封县主。 结果,家里人全都齐了,可正主却不知去向。 “就是那位,近日不知怎的,洛羽同他走的极近。”祁老太太语气中颇有不满的意味。 祁砚修是祁德源的长子,是赵氏的头生儿子,因为从小聪明好学,所以很是得他父亲和祖母的喜欢。 他从小就很喜欢叶璟蓉,尽管经常被赵氏告诫要少去找她,但祁砚修还是时常偷偷摸摸跑去叶璟蓉院子里陪她说话。 后来祁洛羽出生,他更是对这个妹妹喜欢的不得了。 祁洛羽脸上有蝶形胎记,祁砚修就说这个妹妹是蝴蝶仙子转世,是世上最漂亮的妹妹。 叶璟蓉虽然恨极了赵氏对她的背叛,但是对祁砚修却是打心底里的喜爱。 “我在书院倒是听说过一些慕大人的事。虽说不少人栽在了他手里,但那些人一个个的都是被慕大人查到了真凭实据的,并不是冤狱。我觉得慕言晟此人并非传言所说冷酷无情天煞孤星,应该是个心地纯善忠于皇上之人。” 祁砚修一番话,让赵氏十分不悦。 “砚修,你这话说得是要让我和玥儿寒心呐!慕言晟忠于皇上不假,可你要说他心地纯善,那今日他打我和玥儿板子,难不成还是我们活该挨打吗?” 祁砚修略感有些歉意,他搂了搂赵氏的肩膀解释道:“母亲误会了,儿子不是这个意思。今日的事我不在现场,没亲眼所见,不好评判事情是谁对谁错。但以我对羽儿的了解,她应当不是爱挑事的性子,会不会是玥儿说话急躁激的羽儿动了气?” 赵氏冷哼一声,面色不虞:“你了解她?哼,你要搞清楚玥儿才是你的亲妹妹,洛羽同你再亲近那也是隔了层肚皮的!自从玥儿和楚世子的事后,洛羽的性子那是变了不少,哪还有从前的半点乖巧听话的样子!” 祁砚修听出了一丝不寻常的味道,皱着眉头反问赵氏:“玥儿和楚世子的事?他们有什么事?” 正文 第26章 你究竟是谁 赵氏脸色一僵,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她这个儿子,性子古板得很,又最是守礼。若是让他知道了那晚的事,玥儿不知道会被他训斥成什么样子。 “也没什么,楚世子不喜欢洛羽,洛羽便将这门亲让给了玥儿。” 赵氏含含糊糊地解释了几句,企图蒙混过去。 祁砚修眉头紧紧皱起:“婚约岂能如此儿戏?羽儿的婚约是陛下所赐,这般随意让出若是惹了圣怒,那可是抄家灭门的大罪啊!” 何况,祁洛羽有多喜欢楚承宇,他这个做兄长的最是清楚。 他还清楚的记得,羽儿曾为了给楚承宇做一条腰带,硬是熬了好几夜,做废了好几块材料,才做出了一条自己觉得满意的。 她欢欢喜喜地拿来给他看时,那双纤细白嫩的手几乎都被扎成了筛子,可谓是惨不忍睹。 这般用心为他准备礼物的人,怎么可能把这婚约说让出就让出了? 定然是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羽儿一定是对楚承宇大失所望下,万念俱灰才会放弃婚约,如若不然那就是被威胁强迫了。 这么晚都还不回家,这完全不是羽儿从前的习惯。 他的妹妹到底是经历了什么才会如此性情大变? 说到婚约,祁德源和祁老太太又何尝不是如赵氏一般心虚呢? 那一晚,他们都逼着祁洛羽去找护国公主动提出换亲,可没有一人是站在她那边替她鸣不平的。 祁砚修越想越觉得不寻常,放下筷子就站起来:“我出去找找羽儿,一个姑娘家这么晚了还没回来,定是遇到什么事了。” “哎呀!她跟慕言晟在一块儿呢!能有什么事啊!要是真有事,那也是慕言晟做事没分寸,坏了洛羽的名声。” 赵氏拽住他的袖子不让他走。 儿子难得回家一趟,还没来得及与她好好说说话,就要去操心那个死丫头的破事,她可不乐意。 祁砚修神色严肃不满道:“母亲这说的是什么话?羽儿毕竟还是个未出阁的姑娘家,怎好这么晚了还同一个男子在一处?母亲可是答应过蓉姨会照顾好羽儿的。如今怎么都忘了?” 赵氏语塞,面色讪讪,不再言语。 祁洛羽被冷水激得浑身一颤,终于醒了过来。 马车一阵颠簸,她身子一晃,从车厢内壁滑倒侧躺在地上。 “终于醒了?我还当你准备一路睡到你夫家去呢!” 这个声音有些耳熟。 祁洛羽朝着说话的人看去。 大晚上的,这个人还带着帷帽,穿得也是一身素白。 这样打扮明显是为了防止她认出,所以此人定是她认识的人。 可是听声音,她却怎么也想不起来这是谁。 她语气冷冽问道:“你是谁?要带我去哪里?” “记性真差!刚才不是说了吗,送你去你的夫家呀!哈哈哈哈......” “我并无婚配,何来夫家?你是那妇人的同伙吧?我与你可是有何怨仇不如说来听听。” 祁洛羽在心里将这几日接触过的人梳理了一遍,很快就有了一个人选。 苏沫楹。 前一日在宫里斗琴,苏沫楹输得彻底,说话语气中对她的嫉恨再明显不过。 可是听这人的声音明确并不是苏沫楹。 自己好歹是个三品大员的女儿,这人竟也敢堂而皇之地绑架出城,绝不是输了琴觉得嫉妒这么简单。 “正是因为你没有夫家,我才替你找了一个呀!” “祁洛羽,我要是你啊,就要懂得审时度势。你如今落到我的手里,就别想着套我的话,否则我手里的刀子可是不长眼的。若是不小心在你那另一半脸上也刻上同样的蝴蝶花纹,那可怎么是好呢?” 这女人拿出一把匕首,拔出刀鞘,在手中把玩着。 祁洛羽很识时务的不再多言,她的双手被缚在身后,双脚也被捆住。 眼下,她没有半分逃脱的可能,只能到了地方见机行事了。 对了,雪雁不在这里! 祁洛羽突然想起来她昏迷前,听到的闷响,雪雁一定是被打晕了。 “我的丫鬟呢?既然是去夫家成亲,我总该有个贴身侍女吧?你们把我的丫鬟弄到哪儿去了?” 那女人发出一阵刺耳的笑声,在寂静的夜色里,听起来显得尤为阴森可怖。 “贴身侍女?祁洛羽你真是太有趣了!你以为我会让你带着你的丫鬟,好找机会里应外合?简直异想天开!你的丫鬟早就不知被丢到哪个犄角旮旯去了,就别指望她能报信找人来救你了!你死了这条心吧!” 雪雁没被带来,祁洛羽也算是可以放心了一些。 既然当时雪雁只是被打晕,而不是直接杀了,说明这人还是有所忌惮的。 季云说不定已经找到雪雁了。 只是现在城门已经关闭,慕言晟若是得到消息带人在城中找她,定然一时察觉不到她已经被带出城了。 她得在路上留下点什么才行。 臻瑞阁的女掌柜大晚上的被人敲开门砸了一桌的饭菜。 慕言晟面色冷厉,坐在她面前。 女掌柜不明就里地打量了屋里的人一圈:“你......你们......是什么人?这大晚上的,要干什么?” 清梧冷声喝问:“你就是臻瑞阁的掌柜?今日日暮时分,可见过一位戴面纱的女子被一个妇人带走?” 女掌柜吓得一激灵,忙不迭回答:“有有有,有见过。” “她们人呢?” “她们走了呀!”女掌柜有些心虚,不敢说是被她骂走的。 她暗自思忖,这些人难不成是那女子的家人? 可这一个个凶神恶煞的,看着实在不像是什么好人。 慕言晟随手将桌边的一支发簪朝她掷出。 发簪不偏不倚地正好扎在她面前的地板上,离她的手指只有不到一寸远。 女掌柜惊得往后一仰,后背“砰”地一声撞翻了一把圆凳。 “你与那妇人可是同党?”慕言晟眼眸阴鸷到极寒,冷冷盯着女掌柜。 女掌柜抬头一眼对上了他可怕的眼神,顿时吓得脸都白了。 “小人不认识那妇人啊!她也是在我铺子里挑首饰的客人。小人真不是她的同党!” 雪雁大声嚷道:“你胡说!你今日对我家小姐出言不逊!那妇人又假装好心劝我家小姐不要惹事!你们定然是合谋要抓我家小姐!如此天衣无缝的合作,你们定是已经害了不少好人家的女儿!我家小姐若是有什么三长两短,我定要你们赔命!” 正文 第27章 只想要床新被子 女掌柜哭丧着脸哀求:“小姑奶奶!您饶了我吧!小人有眼不识泰山,真不知道你家小姐去哪儿了!那妇人我也是第一回见,真不认识她呀!” 雪雁气不打一处来,指着女掌柜的鼻子一通臭骂。 这时,季云从门外进来:“主子,臻瑞阁附近的几条街道的民房全部找了,没有任何踪迹。小姐会不会已经被带出城了?” 女掌柜被雪雁骂得狗血淋头,想死的心都有了。 她可算是看明白了,那姑娘定是让人绑架了。 这些人应是她的家人,是来找人的。 “对对对!这位壮士说得对!那个妇人拉着那姑娘热情得很,若不是她拉走了那位小姐,我可能还得和着姑娘好好说道说道......” 女掌柜说着说着急忙捂上嘴,不敢继续说了。 慕言晟黑眸犀利扫向她:“说道什么?” 雪雁语气愤愤:“小姐说她铺子里布置不合理,留不住客。这老女人就说小姐是来找茬的!非说小姐是个外乡人,不懂得京城的规矩!我看你才是有眼无珠的狗奴才!哼!” 慕言晟眼眸微微一眯:“我看臻瑞阁的掌柜怕是很快要换人了。” 丢下不轻不重的一句话,慕言晟带着人就走了。 女掌柜瘫软在地,看着一屋子的狼藉,欲哭无泪。 她这是撞了哪路神仙啊? 真是太倒霉了! 慕言晟亲自带着一队人从离臻瑞阁最近的东城门,骑马寻人。 季云则带人从西城门出发寻人。 马车一路辘辘沿着官道行了至少有一个时辰,之后的路崎岖不平,好几次祁洛羽都差点被颠下马车。 通过车帘子的缝隙,祁洛羽看到外面是坑坑洼洼的泥路,路边隐约看着是一亩亩的耕田。 大约是到了乡下了吧。 一路上,帷帽女人一直不曾再继续出声,看着像是在打盹的样子。 祁洛羽撑着身子靠在车厢壁上坐起来,背对着车帘子,将手上能取下的饰物几乎全部从车帘缝隙里丢了出去。 她心里有些许忐忑,不知慕言晟是否能找到她。 马车又行驶了大约半个时辰,在一间土屋前停了下来。 车夫轻轻说了一句:“小姐,到了。” 帷帽女人掀开车帘子看了看,便伸手扯着祁洛羽的手臂,将她从车上一把拽了下去。 许是听到了马车的声音,土屋里很快有人出来开了门。 一对中年夫妇,看到被缚了手脚的祁洛羽乐得合不拢嘴。 “我们等了许久,你们可算来了。进屋坐会儿吧?我煮了茶呢!”中年女人呵呵笑着。 帷帽女人声音冷冰冰地说:“不坐了,这女人就白送你们了。让你们那傻儿子好好玩,不用啪弄死了,有什么事我担着。” 中年女人:“好嘞好嘞,谢谢小姐!那我们就不留你了,小姐慢走!旺儿啊!你新媳妇来了!还不快来迎接啊!” 那叫狗剩的男人在屋里吱吱哇哇地乱叫着,听声音像是在吃饭。 帷帽女人转身重新上了马车,对着祁洛羽冷笑了一声说道:“祁洛羽,你有今日都是自找的,既然有这么多人愿意护着你,就让他们好好着着急吧!其实你我本无怨怼,若是你安分待在家里,又怎会有今日劫难!” “好好享受你的洞房花烛夜吧!” 祁洛羽一声不吭看着中年夫妇。 夫妇二人则乐得合不拢嘴:“姑娘,你既然来了我们家,那就是我们家的人了。只要你安安分分做我儿媳妇,我们也不会亏待了你去。” “可若是你想着逃跑,那可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中年女人伸手拉着她胳膊将她拖了进去。 隔壁土屋突然有个男人探出头来:“旺他娘,又买新媳妇啦?让我看看长啥模样呗?” “去你的!看什么看!小心瞎了你的狗眼!回屋睡你家胖婆娘去!呸!”中年女人将祁洛羽推进院子,朝外头啐了口唾沫。 祁洛羽暗自心惊。 看来这家人不是第一次买媳妇了。 听帷帽女人那话的意思,这家人的儿子是个傻子,还是个虐媳妇的? 看来今晚这关,不太好过了。 说是成亲,这土房里一点喜庆的红色布置都没有,连个红窗花都没有贴。 “不是说成亲吗?怎么这般寒酸,我一个年轻姑娘来了你们家,没有聘礼也就算了,连床新被子都没有,也太说不过去了吧?” 祁洛羽皱着秀眉,嫌弃地打量着屋里的摆设。 中年女人微微一愣,嗤笑了一声:“你一个被卖过来的丑女人,还要什么聘礼啊?再说你也没给彩礼啊!” “我可以给你彩礼,你把绳子给我解开,我拿给你。” 中年女人怀疑地打量着她:“那可不行!解开了绳子你还不跑了?你这招对我没用!你老实在屋里待着吧,等我儿子吃完饭,你们就马上洞房!” 祁洛羽不满地在床边坐下:“你们是找媳妇还是找木偶啊?这样绑着我怎么洞房?没有新被子我就撞墙死给你们看!” 中年女人忙一把拉住她凶神恶煞地骂道:“你敢撞墙,我现在就打死你!别给我整这些晦气的!” “大婶儿,我只是想舒服一点儿洞房,我舒服了才能伺候好你儿子对不对?” 祁洛羽温言软语地劝说着妇人:“我一个弱女子,就算解开绳子也逃不到哪里去啊!这儿黑黢黢的,我又人生地不熟,跑出去也是死路一条,还不如在这乖乖待着,好歹有张床可以安睡。你说是不是?” 妇人见她说的有理,神情有一丝犹豫。 “我真有彩礼,你给我解开绳子,我拿出来给你,你让大叔去邻居家问问谁家有新被子没有,先买过来用着。我也不挑好不好看的,你看这床被子,颜色都看不清了,闻着还一股子霉味儿,多倒胃口呀!” 祁洛羽几乎将这辈子最虚伪的笑容全用在了今日,终于说动了妇人。 解开绳索后,祁洛羽就掏出了贴身带的小金锁,交给妇人:“拿这个金锁去换被子吧。这可值不少钱呢!” 祁洛羽衣一副心疼的表情,依依不舍地把金锁放在了妇人手里。 正文 第28章 天神降临 中年女人掂了掂金锁的重量,一脸贪婪:“这得有好几两重吧?光是换床被子也太亏了!这都够买咱家一年的米粮了!不行,你身上还有什么值钱的没?这金锁得留着!” 她索性自己动手在祁洛羽身上翻找起来。 奈何祁洛羽在路上就已经把身上能取下来的物件全取下了。 连发髻上的簪子也被她在马车上用车壁使劲了许久蹭下来丢下了马车了。 幸好她平日里不爱戴这些饰物,连耳坠子也没有。 手上原有一对镯子,早就被她扔下了马车。 中年女人在她身上摸来摸去找了半天,只有一个香囊,气得往地上一扔:“你家到底是干什么的?怎么这么穷?” 祁洛羽心中止不住冷笑,嘴上却好言好语劝说:“大婶儿,我家不算是富裕人家,但也没有很穷吧!这金锁够值钱的了!这可是我娘留给我的呢!” “要不这样,今日先不洞房了。等明日一早,你让大叔去城里把金锁拿去当铺换成银子,再花点儿小钱买床新被子,然后你们自己也可以买身新衣裳,再体体面面的拜个堂多好。” 中年女人家里穷,儿子又是个傻子,干不了活,家里一年到头全靠祖上留下来的几分薄田过活。 这两年为了给傻儿子说亲,已经把家里的牛和值钱的都拿去换了钱。 中年女人已经连着三年都没有穿过新衣裳了。 结果她这傻儿子是个不懂得怜香惜玉的,一连弄死了三个媳妇儿了。 附近乡里都没人再愿意把女儿嫁到他们家来,要不然他们也不会沦落到买媳妇的地步。 祁洛羽的话说到了她心坎里,哪有女人不想穿新衣裳的? 中年女人抬眼瞅了瞅祁洛羽:“你会有这么好心?夜长梦多,万一夜里你跑了呢?” “大婶,我又不是什么大户人家的小姐,就算跑回了家,一个姑娘家都在别人家里过了夜了,哪还有名声可言?我父亲若是知道也定会将我重新送回来。我已经无处可去了。再说,我长着这么难看的胎记,本就很难议亲,左不过就是去别人家做妾。和在这里有什么不同呢?” 祁洛羽言辞情真意切,彻底说动了中年女人。 她一拍大腿说道:“行,那今晚你和我睡一个屋,咱俩手捆在一起。你要是想跑,我就打断你的腿。” 祁洛羽心里松了口气,僵了许久的身子稍稍放松了一些:“好,我都听大婶的。” 简单洗漱后,祁洛羽就跟着中年女人回了她那屋。 听她说她儿子叫狗旺,老一辈的人说取名字越难听越好,命比较硬。 现在看来,命确实硬了,克死了三个老婆了,命还不够硬吗? 灭了蜡烛后,祁洛羽躺在硬板床的里侧,手和中年女人的手被牢牢地捆在一起。 她没有逃跑的机会,只能想尽办法来拖延时间,等人来救她。 狗旺在隔壁屋闹,听不太清他说了什么,只听见他爹一直在劝说他再等等。 祁洛羽很安静地躺着,心里却十分紧张。 她怕中年女人和她丈夫最终拗不过狗旺的闹腾,今晚就逼着她去洞房。 毕竟金锁已经到了中年女人的手里了。 祁洛羽在赌,赌中年夫妻还存有一丝良心,还将她当个人看待,而不是只当成他儿子的玩物。 精神紧绷了好几个时辰,祁洛羽又困又饿,从早上起她就没吃过一口食物。 本想着等季云找回了钱袋子,她好让雪雁先买些糕饼来垫垫,结果却如戏文中演的一般被绑架了。 狗旺的吵闹声渐渐减弱,最后隔壁屋传来了两道交替着响起的如雷鼾声。 就在祁洛羽以为中年女人已经睡着了的时候,她突然开口说话了:“狗旺可算是睡着了。这下咱也可以安心睡了。这孩子,从小不让人省心。” 祁洛羽被狠狠吓一跳,心跳如擂,她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吐出后,轻声说:“现在大婶可以安心睡了。” 果然没一会儿,中年女人的鼾声响了起来。 祁洛羽轻轻动了动被绑住的手,女人没有反应。 她转头看向满是破洞的纸窗外,夜色如墨般漆黑,外面没有一丝人声,只剩院中的树影婆娑,微风之后轻轻摇曳。 四月深涧底,桃花方欲然。 也不知深溪山上的桃花开了没有。 拜师这么多年了,她还从未有机会去深溪山看一看呢。 师兄说,深溪山的桃花最是好看了。 每年的四五月,满山的桃红,满树的桃花,竞相吐蕊,争芳斗艳,在山下就能闻到桃花的芳香。 祁洛羽这么想着,鼻尖仿佛也闻到了一丝丝的桃花香甜。 不知过了多久,祁洛羽在似睡非睡间,突然被几声狗吠惊醒。 是村里别人家的狗。 祁洛羽侧耳看向身旁的中年女人。 她还睡得沉沉的,鼾声不断。 祁洛羽不敢动弹,只竖着耳朵听外面的动静。 乡下的狗一般都认得村里的人,只有来了外人才会狂吠。 就像帷帽女人的马车进村时,村里好几家的狗都叫了。 定是有外人来了。 只是不知会不会是慕言晟呢? 祁洛羽不敢妄想,生怕只是空欢喜一场。 狗只叫了两三声便没了声响。 祁洛羽有些失望,怔怔地望着灰扑扑的屋顶发呆。 突然窗外有一些奇怪的响动,然后她看到了一张脸。 那是个男人的脸,咧着嘴龇着满口的黄牙对着祁洛羽笑。 祁洛羽吓得尖叫一声,坐起身直往墙角里缩。 她的叫声把中年女人吓得差点没掉下床去,两人的手还捆在一起。 屋里一阵兵荒马乱,门外的男人推开了房门进来。 “呵呵呵,娘!我新媳妇呢?我要我的新媳妇!” 是狗旺! 祁洛羽瞪圆了眼睛,使劲扯着中年女人往自己面前挡。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她上辈子被祁涵玥和楚承宇投井时,都没像现在这么恐惧过。 “你别过来!你别过来!大婶!你快拦住他呀!”狗旺的靠近让祁洛羽的心跳声如雷鸣般响起,巨大的恐惧几乎要让她晕倒。 正文 第29章 一场“梦魇” 她的浑身颤抖着,连说话声音都变得颤颤巍巍:“大婶......大婶!” 中年女人从半夜被惊醒的茫然中清醒过来才发现是自己儿子进来了:“哎呀,这是你未来相公,你怕什么呢!他就是想看看你而已,怕成这个样子,明天怎么拜堂成亲啊!难不成你说的那些话都是哄我的吗?” 祁洛羽此时哪里还顾得上跟她解释她是真心还是假意,她只知道她不能继续留在这里。 可自己的手还和狗旺他娘的手捆在一起。 这可怎么办? 狗旺已经爬上了床,嘴角淌着涎水,对着祁洛羽呵呵傻笑着:“新媳妇......我的新媳妇......娘,这是我的新媳妇。” “是啊是啊,你的新媳妇,喜欢吧?”狗旺娘慈爱地摸着自己儿子的脑袋。 这幅画面像极了女人抚摸自己养的狗,让祁洛羽感到极度的不适。 她瑟缩在床角,双拳握得紧紧的,随时准备和狗旺殊死一搏。 狗旺果然不满足于看看祁洛羽。 他看了一会儿就明显不知足了:“娘,抱抱,抱抱新媳妇,洞房。” 狗旺娘起先还哄着狗旺:“咱不是说好了吗?明日让你爹去城里买好新被子和新衣裳,再好好拜个堂。就等一日,啊!听话!先去睡觉去!乖!” 狗旺不肯走,满脸的不乐意,嘴里始终嘟囔着洞房两字。 祁洛羽紧张地冷汗涔涔流下,额头的碎发已经全打湿贴在了脸颊上。 狗旺娘见哄不走儿子,自己又困得要命,索性将手腕上的绳索解开交给了狗旺。 “随你吧,我去你屋里找你爹睡去了。你记得上点儿心,可别再把新媳妇弄死了。” 说完,她就随手关上房门出去了。 狗旺见没了娘的阻拦,高兴地直接爬上了床板。 祁洛羽惊恐地脸色煞白,使劲往后退着。 “你别过来!你叫狗旺是吧?我......我们还没成亲,不能洞房!” 狗旺却像是完全没听见似的,只呵呵笑着不断向她靠近。 “啊!——”祁洛羽退无可退,终于抵挡不住恐惧的巨大压力,闭着眼尖叫起来,双手毫无章法地胡乱捶打着。 连何时没了狗旺的笑声都不知道,也没发现房门是何时被踢倒在地。 季云踩着门板进门,手里的火把一下照亮了整个房间。 “主子,是祁姑娘!” 慕言晟疾步上前,一把提起狗旺的后领狠狠往墙上一掷。 狗旺连吭都来不及吭一声,直接晕了过去。 祁洛羽还闭着眼尖叫着,一双小拳头不断打在慕言晟身上。 “是我!洛羽,你睁开眼睛看看!是我,慕言晟!” 慕言晟抓住她胡乱挥舞的手,大声在她耳边说着。 可祁洛羽就像陷入了梦魇一般,怎么叫都叫不醒。 他索性不再叫她,一把抽出腰侧的匕首,唰地一下割断绳索,然后将祁洛羽一把抱在了怀里。 动作利落干净。 “季云,把这家人全部捆起来,押到院子里!” 季云立刻应声将地上的狗旺拖了出去。 慕言晟将祁洛羽的双手牢牢禁锢在一只手里让她再不能打人,另一只手则轻轻地拖住她的后脑勺,语气极致温柔小心地在她耳边说:“慕言晟来救你了!已经没事了!你还欠我一个荷包呢,记得吗?” 祁洛羽逐渐安静下来,整个人几乎虚脱,愣愣地看着眼前男人凌厉的眉眼。 “慕言晟......慕言晟?” “是我,我找到你了。”慕言晟漆黑的眼眸少有的褪去了狠厉,目光灼灼地注视着脸色苍白茫然不知所措的少女。 祁洛羽喃喃地念叨着“慕言晟”三个字,好一会儿终于回过神来,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她紧紧揪住慕言晟的衣襟痛哭起来,如珍珠般的泪一颗颗滑落,尽数落在慕言晟的前襟上,很快打湿了一大片。 慕言晟只稍微愣了片刻,就抬手将少女整个人搂在了怀里。 祁洛羽将这一夜的恐惧担心害怕还有绝望,都如同决堤的河坝一般,全部释放了出来。 过了许久,季云站在门外头说道:“主子,已经问清楚了,应该是姜家人。” 慕言晟背对着门,沉默了片刻只说了一句:“我知道了。你先把人都带回去,关起来。” 季云带着人离开后,院子里恢复了平静,天也已经蒙蒙亮。 祁洛羽哭够了,力气也差不多都用完了,整个人虚软疲乏得斜靠在床板上发着愣。 “不哭了?那我送你回去?”慕言晟始终一言不发陪着她,等着她发泄完情绪。 “嗯。”祁洛羽虚弱地支撑起身子,脚步飘忽地踩在地面上。 慕言晟跟在她后头,几次想伸手扶她,最后都还是作罢。 季云留下了疾风等在院子里,祁洛羽站在房门外,左看看右看看。 “来得太急,没有准备马车。我们先到城门外,再下马步行也可以。”慕言晟知道她在想什么,便主动提出来。 女孩子家的清誉十分要紧,祁洛羽本就一夜未归,再与他同乘一骑回城,不知会被传言成什么样子。 祁洛羽转头看了看他,神色有些古怪,但也没多说什么,只点了点头。 到了城门外,两人下马走进了城。 卯时过半,街头巷尾,早餐摊点已经开始热闹起来。 豆浆油炸桧的味道在空气中弥漫,胡饼肉包的香气勾起了祁洛羽的胃口。 慕言晟见她一直看向早点摊却不好意思说,唇角忍不住微微勾起。 “我有点饿了,陪我吃碗馄饨吧。你要吃点什么吗?” 他主动走向了其中一个摊点,帮她搬了椅子坐下。 “那我也吃馄饨吧。” 祁洛羽面色有些泛红,她已经饿了一天一夜了,再不吃点东西,恐怕没等走到祁府,她就要晕倒在地上了。 堂堂三品官员的女儿,被饿晕在街头上,传出去还不让人笑掉大牙吗! 馄饨很快煮好了端上来,祁洛羽忽略了身体的不适,埋头就吃。 慕言晟看着她的模样,忍不住好笑。 亏得出发前,雪雁将面纱交给了他。 这会儿祁洛羽一只手撩着面纱,一只手舀着馄饨不停往嘴里送,这副丝毫不做作的模样真是可爱极了。 “慢点吃,小心烫嘴。要不要再来一碗?或者再吃个胡饼?”慕言晟打量着周围还有什么好吃的。 正文 第30章 主子口不对心 祁洛羽先是点头,下一秒又猛摇头。 慕言晟疑惑不解:“不吃了?饱了?” “一碗馄饨够了,吃多了撑得慌。”祁洛羽不大好意思地垂着头喝汤,声音细细小小的。 离开馄饨摊,两人缓步往祁府走着。 两人走到祁府门口,雪雁从边上一辆马车里跳下,欢快地喊着“小姐”跑了过来。 祁洛羽惊喜地拉住雪雁:“你怎么在这?头还疼吗?” 雪雁一把搂住祁洛羽喜极而泣:“奴婢没事,小姐回来了真是太好了!奴婢都快担心死了!” 祁洛羽笑得眉眼弯弯:“我这不是好好的吗?你怎么在这里等着?我以为你已经回府了。” 季云从马车边走过来打趣道:“祁小姐的这个小丫鬟,脾气倔得很,一夜未睡困得不行,还非要强撑着等在府外。” 雪雁瞪了他一眼:“谁说我困了?没见到小姐,我怎么睡得着!” 季云抿嘴忍着笑,从怀里拿出金锁递给祁洛羽:“祁小姐,这是从昨夜那个女人身上搜出来的,应该是你的吧?” 祁洛羽接过来,如重获珍宝般小心地擦拭:“是我的。多谢季侍卫替我找回,这是我娘亲留给我的贴身之物。昨夜也是它救了我,多亏了这个金锁,我才有理由拖延到你们找到我,不然恐怕我已经......” 话未说完,祁洛羽哽咽着眼眶微微泛红。 慕言晟剑眉蹙起,眼眸冷冷一扫季云。 季云立刻闭了嘴敛了笑容,重新乖乖地退回了马车边。 雪雁心疼地搂着祁洛羽安慰道:“那家人就该千刀万剐!凭他们也配让我们家小姐做儿媳妇?我呸!小姐,你别难过,今日早上季云带我去牢里看过那一家子,他们那个叫旺财的儿子,前看像被车碾过,侧看像被驴啃过,他娘能生出这么个玩意属实也是个人才!” 祁洛羽本来郁郁寡欢的心情,被雪雁这一番惊天动地的形容逗得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什么旺财,他叫狗旺。长得确实不堪入目,却也是个可怜人。”祁洛羽纠正雪雁。 慕言晟也一时没忍住,扬起了唇角笑着说:“洛羽太善良了。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祖上必然作孽多端,孙辈不康健就是他们家的报应。” 他将路上买的一包糕饼递到雪雁手里:“你家小姐一日一夜都未曾进食,早上才吃了一碗馄饨,这些糕饼拿回去给她吃。你们俩都是一夜未曾好好休息,赶紧回去好好歇会儿。” 慕言晟深沉幽暗的眼底,掠起一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温柔,眸中无尽的笑意蔓延而开,仿若明珠生晕,光彩流离。 祁洛羽微微仰头,视线撞进了他的温柔中,只一瞬就沉浸在其中。清冷明亮的眸子浮起柔和的波光,蓄满了星星点点的碎芒。 两道视线中翻涌着无数情丝,将两人绕进眼底深处。 雪雁站在一动不动的两人身旁,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好一会儿终于出声打断:“小姐?慕大人?你们怎么啦?” 祁洛羽猛然惊觉自己的失态,本就泛着不正常红的脸颊此时变得更红了。 她慌乱地退开一步,拉着雪雁转身就往府门走,连行礼和道别都忘了,还差点被台阶绊倒。 看着她落荒而逃的模样,慕言晟笑得满脸宠溺却不自知。 季云不知何时凑到了他身旁,轻咳了一声:“人都已经进去了。主子这是在看什么呢?” 慕言晟恍然回神,笑意顿时消失:“祁府这大门做的不错,改天将我们的府门也换成这个式样。” 季云打量祁府黑黢黢的大门:“不错吗?属下倒是觉得祁小姐的背影比这大门好看多了。主子觉得呢?” “我是不是平日里太惯着你们了?说话这般没有规矩,人家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岂能被你这样评论!回去自己领罚!” 季云摸摸鼻子,讪讪地嘀咕:“主子口不对心,明明就中意祁小姐,还这般死鸭子嘴硬。” 慕言晟眼睛一瞪,扬手作势要打。 季云吐着舌头滋溜一下跑向了马车。 祁洛羽和雪雁回到沁澜院稍稍洗漱一下倒头就睡。 祁德源下朝回来后,赵氏伺候他换下朝服。 “洛羽回来了吗?”祁德源的语气依旧带着一股怒气。 “听门房说,卯时便回来了。”赵氏语气平淡中带着一丝怨怼。 “听门房说?她回来没有来见你和母亲?”祁德源听出了赵氏话中有话。 赵氏见目的达到,转而换上一副慈爱善解人意的模样:“老爷莫怪罪羽儿,兴许是昨夜玩得累了,早上回来就没想起来给母亲去请安。修儿代两个妹妹去请过安了,也是一样的。” 她边说边递上清荷刚沏好端上来的茶。 祁德源接过杯子喝了一口,便重重放下,茶水都洒了一桌子。 “这个家到底谁是一家之主?她是一天比一天不像话了!她是县主!不是祖宗!我去找她!” 他霍得起身,大步往沁澜院走去。 赵氏急忙跟在后头:“老爷你慢点走,晨路湿滑,小心摔着!羽儿就在院里又不会跑了,你走这么急小心吓着她了!” 她嘴上劝解着祁德源,心里却乐开了花。 这几日来,她和祁涵玥可没少受她的气,玥儿的脸到现在都还见不了人,又被打了三十个板子,还不知什么时候能下地。 她倒要看看这个死丫头今日会怎么被她爹好好惩罚一番。 祁德源远远的走在前面,赵氏走在后面,她拉过清荷耳语了几句后,才又重新跟上祁德源脚步。 祁洛羽睡得正香,梦中的她正拿着棍子将狗旺踩在地上狠狠暴打。 “孽障!都什么时辰了还睡!这个院是怎么了?人都死了吗?” 祁德源站在祁洛羽房间门口,叉着腰破口大骂。 几个丫鬟纷纷从其他房间里出来,面面相觑地站在院里。 雪雁率先醒来,为了方便照顾祁洛羽,她只睡在外间的榻上浅 浅打个盹。 一听到祁德源的声音,她立马惊醒。 “小姐,小姐?老爷来了!快起来!” 可她一碰到祁洛羽的胳膊才发觉不对劲。 正文 第31章 瞎眼的爹 祁洛羽脸色苍白中透着不正常的红,双目紧闭眉头紧皱,口中发出喃喃呓语,却听不清在说什么。 她的手紧紧握成拳,还时不时挥舞一下。 雪雁伸手一摸她的额头,烫的惊人。 这是发热了! “小姐?小姐!你等着啊,奴婢马上去找大夫!” 雪雁帮她掖好好被角,赶紧跑出房间。 “老爷,小姐病了!奴婢想出府去请大夫!” 雪雁急切地朝祁德源行了礼,就想往外跑。 祁德源怒喝一声:“站住!好好的怎么突然病了?我看是昨晚玩得太疯累病的吧!请什么大夫!你这丫鬟竟敢伙同你家小姐用这种蹩脚借口搪塞我!” 雪雁急得差点哭出来:“老爷,小姐真的病了!奴婢没有撒谎!小姐昨晚不是......” “不是什么?谁家好姑娘会在外头疯玩一夜不归?她以为封了县主就能无法无天了?我这个爹还管不了她了?” 祁德源打断雪雁的话,怒气冲天地责骂。 赵氏拉了拉他的袖子:“老爷,有什么话好好说。羽儿还小呢,玩心重也是正常的。还是让雪雁去请大夫来看看吧,万一真是病了,拖久了可就不好了。” “请什么请!这死丫头从小到大就皮糙肉厚的,你何时见她生过病?不过就是借口罢了!我还能不知道她?” 祁德源一把甩开赵氏的手,抬脚走上台阶推开房门。 雪雁见祁德源根本不听她解释,索性便让他亲眼看看总该信了。 祁德源和赵氏走到祁洛羽床边,祁洛羽仍是一副梦魇未醒的模样。 “这不是装的是什么?她哪有半点病了的样子!” 祁德源冷哼一声,“我看她脸色粉嫩细白,好得很!” “祁洛羽!我告诉你,你躲得过今日躲不过明日!别以为陛下封你为县主,你就真是什么金凤凰了!” “你就是出嫁了,也是我祁德源的女儿!你活在这世上一日就得管我叫一声爹!我就不信我还管不了你了!” “她要装也行,去祠堂里装吧!让列祖列宗看看,这孽女变成了什么样子!” 赵氏幸灾乐祸地看着床上紧闭双眸不言不发的祁洛羽。 祁洛羽,你也有今天! 这就是你挑唆公主掌掴玥儿的代价! 这就是你冷眼看慕言晟杖打玥儿的下场! 雪雁无能阻止家丁将烧得迷糊的祁洛羽拖到祠堂,索性死死抱住祁洛羽,一起被关在了祠堂里。 “老爷真是让人心寒!小姐!你怎的生在这样的家里啊?小姐命好苦!” 她抱着浑身滚烫的祁洛羽坐在祠堂冰冷的地上,低声啜泣着:“夫人!你怎么这样早就丢下小姐走了呢?你看着小姐这般被人欺负,却不开眼!老天真是不公啊!” 祁德源依旧狠心的没让人给这主仆二人留一床被子,如同上次一般。 祁洛羽没有要醒来的意思,身上火热又虚软无力,身上却只穿了一身单薄的亵衣。 雪雁将自己外衣脱下来紧紧裹住祁洛羽的身子,将她牢牢搂在怀里。 从早上起,一直到入夜,赵氏没让人送过一口吃喝到祠堂。 祁涵玥趴在床上,笑得合不拢做:“娘真是好厉害!不费一句口舌,就让爹气得把她又关回了祠堂。她就是活该!谁让她没脸没皮地跑出去跟慕言晟厮混!真是丢我们祁家的人!” 赵氏坐在妆镜前,散开发髻慢条斯理地梳理着。 “娘是替你报了仇,日后你自己也需得小心一些。这丫头看着不像从前那般好糊弄了,还有慕言晟,此人可不是善类。若是祁洛羽和他攀上了关系,那我们俩就成了他的眼中钉了。弄不好,还会连累你爹和你哥哥。” 祁涵玥压低了声音:“娘说的是!女儿都听娘的!说起哥哥,怎的今日不见他为祁洛羽求饶?他不是最喜欢那个贱丫头了吗?” 赵氏轻笑一声,得意的说:“昨夜他出去找了一圈没找着,回来后心情不太爽利。今日早上他大早起来就又去找人了,我让人给他带了话说孔公子近日得一副棋局,想找人一同破解。” “你哥最是喜欢下下棋,定是去找孔公子解棋了。” 祁涵玥对赵氏佩服的五体投地:“娘亲想的好周到!哥哥若是在家,今日之事必不能成!” 赵氏走到床边坐下,用手指点了点祁涵玥的额头:“你要是有娘亲的一半心思,就不会被祁洛羽欺负成这样了。” 孔时渝是京城有名的大才子,年少时便才名在外,被天德帝封为太子太傅。 后科举高中状元,入朝为官做了国子监祭酒。 他曾在逸文书院读了三年书,是祁砚修的学兄。 二人在书院相识,惺惺相惜,极为投缘。但只同窗一年后,孔时渝就离开学院回了京城。 “贤弟不要着急,令妹说不定此时已经归家。”孔时渝送祁砚修走出府门,耐心宽慰道。 祁砚修抱拳颔首:“孔兄留步,我这便回家看一看。可惜今日未能来得及同孔兄下一局。” 孔时渝浅笑:“来日方长。” 离开陆府后,祁砚修一路走在街上,眉头紧紧皱起。 他出门时明明是为了来找羽儿的,却终是抵不过棋局对他的诱惑。 可是孔兄分明没有得过什么新棋局,母亲为何要让清荷来传这么一句话? 祁砚修满心狐疑,左思右想不得其解,最后只得出一个结论,母亲是怕他找不到祁洛羽心里烦闷,所以想让他去找朋友纾解一下心情。 回到祁府,祁砚修径直往沁澜院而去。 院子里安安静静,连一个洒扫丫鬟都没有。 见房门大开,他走到门边喊了两声祁洛羽的名字。 没有人回应。 正感觉奇怪,一个丫鬟端着盆水从角房走出来。 祁砚修喊住她:“忍冬,你家小姐还没回来吗?” 忍冬只顾低头走路,冷不丁听到人声,还被吓了一跳:“大少爷,小姐......还......还没回来......” 祁砚修蹙眉:“还没回来?” 忍冬欲言又止,最后轻轻应了一声:“嗯。” 正文 第32章 那我便娶了她 祁砚修又回头看了看屋里,没多说什么,转身出了院子。 他觉得有必要去找慕言晟谈一谈了。 这个没规矩的慕言晟,怎么能带着一个未出阁的年轻小姑娘做出如此有违人伦之事? 他怒气冲冲地朝慕府里面冲。 门口的侍卫一把将他拦住,凶神恶煞地问他是什么人。 “我是祁德源的长子祁砚修!我要见你们家主子!” 祁砚修语气十分冲,侍卫对视一眼,便说道:“慕大人尚在休息,你晚一些再来吧!” 他们家主子带了近侍出去办事,到早晨才回来。进门时,特地吩咐门房,他要休息,不见任何来客。 祁砚修怒火中烧:“尚在休息?他带着别人家小姐疯玩一夜!人到现在都不曾回家!他自己个儿倒好,还有闲心休息? 你去告诉他,他若不把人给我送回家去,我今日便不走了!我要让全城人都知道,他慕言晟是个拐带幼女的恶霸!” 两个侍卫面面相觑。 拐带幼女? 他们家主子何时带过女子回家? 他们阖府上下,怕是连个苍蝇都是公的吧? 祁砚修一撩衣摆,直接盘腿坐在了大门前,大有一副鱼死网破的样子。 两个侍卫见此人不好打发,只好留下一个看着人,另一个跑进去搬救兵。 季云在自己屋里睡得正熟,就被一阵敲门声吵醒,困得他眼睛都睁不开,十分不爽地问道:“谁啊?” 侍卫在门口回答:“季统领,门口来了个自称祁家长子的人,说是来找什么幼女。” 季云听得一头雾水:“找幼女?什么幼女?咱们府里有女的吗?你告诉他,咱们府里只有母苍蝇母蚊子母蚂蚁母......等会儿!你说他是谁?” 门口的侍卫正听得想笑,听到里头又问,忙回答:“他说他是祁家长子。” 祁家长子? 祁家? 祁小姐的哥哥? 季云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外袍都来不及穿,冲出了房门。 祁小姐的哥哥,那可不是普通人啊! 这位可是将来极有可能成为他们家主子的大舅子的人呐! 怎么可以怠慢了! “快去请他进来,去前厅,好茶好水的给我伺候着!我马上去请主子!” 季云丢下这句话,就风风火火地跑向了主院。 侍卫不明所以,但也不敢耽搁,急忙去门外请人。 “慕大人,鄙人乃祁洛羽的兄长祁砚修,舍妹顽劣,出门一夜未归。听家父家母说昨日下午,舍妹是送慕大人出府后,便再也没有回去。不知慕大人可知舍妹去了何处?”祁砚修面色冷淡,但说话语气不卑不亢,挑不出一丝错处。 慕言晟被季云着急忙慌地从床上揪起来,还以为祁砚修来找他是有什么大事,感情是还不知道祁洛羽已经回家了呢。 他倒是十分感慨祁砚修这般气急的样子,祁家难得还有除了雪雁外会如此紧张小丫头的人:“祁兄怕是有些误会。早上我已将洛羽送回了府上。” 祁砚修蹙眉:“回去了?我来贵府之前刚去过羽儿的院子,丫鬟说她还未曾回来!” 慕言晟微微一愣:“未曾回去?这不可能!我和我的随从亲眼看着她们主仆二人进了府去才离开的。怎么会未曾回去?祁兄可曾见到雪雁?” 祁砚修摇头:“不曾,只见到一个粗使丫鬟。不过说话却是犹犹豫豫的,有些畏缩......” 慕言晟神色一凛,他大约能猜到发生了何事。 “洛羽确实已经回府,昨夜之事想必祁兄和令尊都还不知道吧?” 祁砚修不明所以,摇了摇头:“昨夜羽儿究竟去了何处?” 季云在旁忍不住插嘴:“昨夜祁小姐险些被人......被拍花子卖了!” 慕言晟站起身:“我随祁兄先去府上,我大约已经猜到洛羽现在在何处了。昨夜之事,我路上与你细说。” 等马车行至祁府门口,祁砚修气得面色赤红,率先跳下了马车直往里冲:“原来我不在家这几年,父亲母亲竟是这般虐待羽儿的!简直太不像话了!” 慕言晟和季云二人紧跟在他身后,一起直奔后罩院的祠堂,那里朝西又阴暗湿冷,根本不是人能待的地方。 等三人赶到时,门房就已经通知了赵氏。 赵氏和祁德源赶紧匆匆忙忙赶了过来。 “怎么这瘟神又来了!我们祁家是和姓慕的犯冲吗?怎么每次我一处罚那死丫头,慕言晟就会来?莫不是家里有他的眼线?” 祁德源边走边嘀咕,越想越心惊胆战。 祠堂附近无人守着,门却被牢牢上了锁。 祁砚修隔着门喊了几声,只听到雪雁说小姐病重昏迷不醒,急得他四处找工具砸门。 慕言晟拉住他后退了几步,然后飞起一脚直接将门踢倒在地,扬起一层薄灰。 祁德源赶到时,正好看到这一幕,惊得脸都白了。 “祁砚修!你......你竟带着外人来拆祠堂!你这个不孝儿!” 他高高举着手掌,朝着祁砚修就要打下来。 赵氏急忙拦住:“老爷!打不得呀!这可是咱们的儿子啊!” “有什么打不得的?他当着列祖列宗的面带着外人拆咱们家的祠堂大门,难道我还要感谢他不成?你给我闪开!” 祁德源怒火冲天,一把搡开赵氏,举着巴掌朝祁砚修打来。 季云急忙上前一步抬手握住祁德源的手腕:“祁大人请自重!” “我自重什么自重?这里是我家!我要教训我自己的儿子难道还需经过你的同意吗?” 祁德源只是想打一巴掌以示家长威严,却三番五次被制止,气得几乎失了理智。 慕言晟从祠堂里面将昏迷不醒的祁洛羽抱出,朝祁德源冷冷一瞥:“祁大人枉为人父,虐女成性!今日我将洛羽带走,你若有何异议,自可进宫找皇上告状。” 祁德源又气又怕,他敢对祁砚修或者季云大声嚷嚷,却不敢说慕言晟什么。 赵氏赶紧上前拦住他:“羽儿尚未出阁,慕大人与我们家非亲非故,怎可这样将人带走?若是传出去,羽儿的名声何在?祁家的颜面何在?她将来还如何嫁人?请慕大人三思而后行!” 慕言晟下颌微微扬起,嗓音冷淡如冰:“那我便娶了羽儿!我慕言晟纵使恶名在外连累她也没有好名声,却也好过让她在这祁府挨饿受冻。” 正文 第33章 没有厨娘怎么行 祁砚修上前将赵氏拉开:“母亲,我今日才知道这两年羽儿过得都是什么日子!简直连玥儿的贴身丫鬟都不如!玥儿和楚承宇做出那等不要脸的事,你们怎么还能有脸逼着羽儿主动去找护国公提出换亲?你们怎能如此厚此薄彼?” “你们说羽儿性子变了,我觉得该变!该变得更大胆狠辣一些!省得一天天的受你们的罪!” “若换做是我,早就离开这个家了!今日慕大人愿意带羽儿脱离苦海,我先谢过慕大人的大恩大德!我也代父亲母亲向羽儿赔个不是,请慕大人代为转告。我即刻就动身回书院了,这样的家,我实在不愿多待!” 祁砚修恭恭敬敬向慕言晟施了一礼。 慕言晟微微颔首:“我会转告她的。她一定很高兴还有你这个哥哥真心待她!告辞。” 几人大踏步离开,雪雁小心翼翼地跟在后面,生怕被赵氏或者祁德源拦住不让她走。 季云眼尖的瞧见了雪雁的害怕,便直接伸手拉住她的胳膊带着她一起出了祁府,顺便恶狠狠瞪了一眼赵氏。 赵氏被他凶巴巴的眼神吓得一连后退了好几步。 青叶坐在床边仔细把了脉:“羽儿并无大碍,只是惊吓过度加上久未进食,元气衰退、气血不足,遂脉象微细无力,身子疲乏。喝三贴药,好好休息,很快便能恢复如常。” 慕言晟缓下心神:“多谢青叶医师跑这一趟。季云,替我送一送医师。” 青叶走到门边笑了笑,回头看着慕言晟说道:“羽儿能遇到慕大人,是她之幸。还望慕大人待她始终如一。” 慕言晟起身抱拳行礼:“医师误会了,羽儿视我如兄长,我......” 青叶抬手打断慕言晟:“慕大人不必解释,我与羽儿自幼相识,她的心思我比师傅都了解。这丫头少有信任之人,祁家人猪狗不如,从小苛待她,她过得连个丫鬟都不如。若非护国公偷偷照顾她,她可能都活不到今日。” “昨夜之事,我听季统领和雪雁说了。羽儿信任你,她对你不同于别人。我知道慕大人也是一样的。” 说完这番话,青叶就转身离开了。 祁洛羽醒来时,已是日暮时分。 她睁着眼睛看着月色秋罗床幔,怔怔出神。 慕言晟端着药碗进来:“醒了?” 祁洛羽回过神,朝他浅浅一笑:“嗯,这里是慕府吗?” “嗯。来,喝药。”慕言晟舀了一勺药送到她嘴边。 祁洛羽乖乖张开嘴将药喝干。 早上发生的事,她虽昏迷着却隐约也有些听到。 尤其是祁德源那句“从小到大皮糙肉厚的”。 她算是对祁家彻底寒了心。 天下哪有那样的父母? 女儿病得都昏迷了,竟还说她脸色粉嫩细白好得很。 她从小到大身子何时有皮糙肉厚过?每 一次生病,赵氏都是随便弄几副草药让丫鬟煎熬了给她喝,根本连大夫都不请来看一下。 她能活到这么大,属实是自己命大。 也正是因为如此,外祖父才让她拜了若木神医为师,让她学了医术,在祁府也能有自保的能力。 只是母亲真正的死因,她还未能查明。 “在想什么?药都快凉了。”慕言晟突然出声提醒。 祁洛羽想的太入神,勺子递过来好一会儿了,她都没注意到。 她有些歉意地笑了笑,然后坐了起来接过碗,一口气将碗里的药喝了精光。 “肚子饿不饿?要喝点粥吗?昨日饿了一整天,今天也只吃了一碗馄饨,现在都已经到了晚膳时间了。” 慕言晟把空药碗放到桌上,然后坐回床边看着她,眸色异常温柔。 “过会儿再吃吧,嘴里发苦。兄长将我从祁府带出来,我爹没说什么吗?” 祁洛羽隐约记得有几句争吵,却听得不甚清楚。 “你等我一会儿。”慕言晟重新起身匆匆走出房门,片刻后便又回来了。 他手里拿着一个陶罐,打开盖子递到祁洛羽面前:“雪雁给你准备了蜜饯,说你喝药一定得有这个。我刚才忘了一起拿过来了。” 祁洛羽失笑:“难得雪雁还记得这些。我已经好多年没喝过药了。雪雁也来慕府了吗?” “嗯,季云把她带出来了。你需要人照顾。我府里没有丫鬟婆子,全是男人,他们都不懂得照顾人。” “那你不需要人伺候吗?洗衣做饭洒扫屋子,不都需要人?”祁洛羽好奇他这些年都是怎么过活的,看着他全身上下也挺干净爽利的样子。 慕言晟脑袋稍稍一偏,轻声哂笑:“我是粗人,没那么讲究,下面的人会做这些,只是不那么细致罢了。” 顿了顿,他又低声说:“日后,兴许会需要些丫鬟婆子。” 祁洛羽没听清,歪了歪头问道:“什么?” 雪雁端着一碗粥脚步轻快地走进屋:“小姐,你果然醒了。正好将这碗粥喝了,奴婢刚熬好的呢!” “慕大人,不是我说你啊,你这儿这么大一个宅子,怎的只有这么些个糙汉子?连个厨娘也没有!清梧说你平日里都带他们一起在外头酒楼吃饭,这怎么行啊?日后我家小姐嫁过来,难道也跟着你们日日去酒楼吃饭吗?还是得请个厨娘才好!” 慕言晟脸色瞬间窘迫,他忽的从床边站起来,在原地踌躇了一下说道:“那个,我......我还有些公务要处理,晚些再来看你。” “哎?你......”祁洛羽话都未来得及说完,人就已经快步跑了出去,好像背后有什么妖魔鬼怪在追他似的。 雪雁不明就里,看了看门外又看了看祁洛羽,突然反应过来:“小姐,慕大人还没和你说吗?” 祁洛羽扶着雪雁的手,下床走到桌边:“说我日后嫁过来?这话是谁说的?兄长带我离开祁家所以被我爹逼迫答应娶我?” 雪雁摇头:“老爷哪敢逼迫慕大人,是慕大人自己说的。奴婢亲耳听到的。” 祁洛羽微怔。 昏迷中,好像确实听到有人说过类似的话,她以为那只是自己的梦境。 正文 第34章 还对他有一丝情意? 雪雁坐在桌边托着下巴看着祁洛羽喝粥,嘴里念念叨叨地说个不停,全是关于慕言晟的。 “奴婢倒是觉得慕大人比楚世子强多了。虽然他外头名声不大好,可是据奴婢这几日的观察,慕大人是个大好人呢!” 祁洛羽眼尾一挑,瞅了她一眼:“何以见得?” 这小丫头才来了慕府不到半日,就被慕言晟彻底收服了吗? 雪雁认真想了想,回答道:“慕大人很实在,一点不屑弄虚作假。他的书房里头清一色的都是书,没有一件像样值钱的摆设。” 这倒是令祁洛羽有些刮目相看了。 没有一件摆设? 就她爹这么个从三品小官,别说书房里了,家里每个住了人的屋里,都有不少摆件字画,虽说不是每一件都名贵,可也值不少钱了。 慕言晟权势这么大,难道逢年过节的没有一个人给他送礼的吗? 祁洛羽喝了几口,胃口不是很好,便放下了勺子继续问:“还有呢?你还观察到了什么?” 雪雁圆圆的眼睛转了转,抿着嘴唇想了想说道:“还有他的侍卫们,据季云和清梧说,他们都是慕大人救下的流民或者孤儿,都是从小跟在慕大人身边的。这说明慕大人是个心地良善的人,这就比楚世子好太多了。他们年龄相仿,楚世子家世显赫却不思进取,整日流连勾栏瓦舍,慕大人可从不去那些地方。” 瞧着雪雁一脸骄傲的小表情,祁洛羽忍不住打趣:“这也是他的侍卫说的?你这么快就被慕府的人收服了心,小心被他们卖了都不自知。而且胆子还不小,敢对楚世子这样评头论足,若是被他知道了,你的小命就难保了。” 雪雁缩着脖子吐了吐舌头:“小姐别吓唬奴婢,慕府哪有人会卖了奴婢,奴婢又不值几个钱。” “小姐这般维护楚世子的名声,难道小姐还对他有一丝情意吗?小姐,他都不要你了,你可千万别犯傻呀!” 慕言晟站在门外,听到屋里主仆二人的对话,神色有一丝落寞。 她心里还有楚承宇,虽然他早就该想到的,可是酸涩感却怎么都无法忽略。 看了看手里叠得整整齐齐的衣裳,慕言晟抿了抿唇,转身朝自己书房走去。 雪雁坐直了身子,正色道:“奴婢真的不希望小姐重新踏进火坑!楚世子家世确实很好,也很会哄姑娘家开心,可是他看不起小姐!小姐的容貌虽有瑕疵,可是小姐品性高洁,而且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还精通医术。京城哪家贵女有小姐这般有本事?楚世子就是个有眼无珠的浪荡纨绔子!他可配不上我家小姐!” 祁洛羽不禁失笑,伸手戳了戳雪雁的脑门:“小丫头片子懂得还不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鬼灵精怪的!我看你跟季统领混久了,嘴皮子都开始变得溜了!” 雪雁脸一下子红了:“谁跟他混了!小姐莫要打趣奴婢!奴婢去给小姐准备洗澡水。” 说完就一溜烟跑了。 祁洛羽嘴角带着笑,看着雪雁的背影,自己若是能和她这般简单的活着多好。 她打量了一下这个房间,很大,清一色的黄花梨木家具,简单朴实。 按雪雁说的话看,这里很可能是慕言晟的卧房。 她走向床尾靠墙的衣柜打开一看,果然叠放的都是他的衣裳,玄色、靛蓝色、星灰色,除此以外再没其他颜色了。 祁洛羽取出一件银鼠灰披风,披在身上走出了房间。 院子很大,却空旷的没有什么摆设,除了一棵粗壮的榆树,和树下的一张圆形石桌石凳,便再无其他。 倒是和他这个人十分相符。 祁洛羽正要走出院子,清梧捧着几套衣裳走进来。 “姑娘要去哪?是要找雪雁还是我家主子?要不要属下替你带路?” “不用了,躺久了就想起来随便走走,你家主子在忙公务吧?我就不去打扰他了。” 祁洛羽看向他手里的衣裳:“这是给我准备的吗?” 清梧递过来:“是,主子让属下去买的。府里没有女子,所以没有备用衣裳能给姑娘穿。” “替我谢谢你家主子。”祁洛羽伸手将衣裳接过来。 清梧想起季云同他说的话,便又说道:“主子没有在忙公务,姑娘可以去找他亲自道谢。” “那也好,你等我一下,我去换上衣裳。”祁洛羽转身回房。 跟着清梧走到书房门口后,清梧就退下了。 书房门没关,祁洛羽脚步轻缓,迈进门槛。 慕言晟背对着门,拿着块布巾,仔仔细细擦拭着书橱。 他的书房布置也十分简单,一张黄花梨木的书案,一张靠背椅子的背后靠墙放了三个书橱。 书橱上摆放着各种书和竹简。 墙上倒也挂了几幅字画,但都没有落款,似乎都不是名家之作,更像是自己随手所画。 慕言晟自打她进了院子就已经知道了,但她一直没开口,他便也装作不知,任由她打量。 过了许久,祁洛羽轻咳一声走到他身后,声音清甜:“兄长平日里都是自己做这些事的吗?” 慕言晟停下动作,转过身来入眼便是一袭藕荷色菊纹对襟上衣,配一条同色立式水纹八宝长裙,外头披了一件银鼠灰披风。 披风有些长,都快碰到地面了。 “清梧买衣裳的眼光不怎么样,这件披风哪儿是女子穿的?” 祁洛羽扑哧一声笑了:“清梧侍卫听到这话可得喊冤了。” 慕言晟不明所以:“为何?衣裳难道不是他去买的吗?哪里冤了?” “兄长再仔细看看,这披风是谁的?”祁洛羽歪了歪头,笑靥如花。 又细细打量了片刻,慕言晟自己也笑了。 这哪儿是清梧买的,分明是他放在衣橱里,鲜少穿过的一件披风。 难怪一时没看出来。 “怎么穿了我的披风?清梧买的衣裳不合身吗?” 祁洛羽走到书橱边,打量着上面的书,随口答道:“很合身,我很喜欢,改日还需好好谢谢清梧呢。只是入夜了感觉有些冷,便借用了兄长的披风。兄长不介意吧?” 慕言晟闻言,回身关上了书房门和边上的窗,又走到书案边倒了杯热茶递给祁洛羽:“许是大病一场,身子变得虚弱了。这几日天气倒并不是很冷。清梧思虑还欠周全。” 他心里有些莫名的低落,她说要谢谢清梧,却半句不提其他,果然只是把他当兄长了吧。 正在外院和季云闲扯的清梧,莫名打了两个喷嚏。 他暗自思忖,这天气也挺暖和了,怎么还打起喷嚏来了? 季云:“你小子是太久没练,底子变差了吧?瞧你那弱不禁风的样,跟个小娘们儿似的。” 清梧不服,怒目圆瞪:“你才小娘们!” 两人扑倒一起打闹起来,其他侍卫们顿时哄笑不止,好不热闹。 正文 第35章 兄长可为良配 慕言晟看着祁洛羽坐在书案边翻看书籍,烛光照在她头顶上显出的光晕,让她的发丝看起来十分顺滑光洁。 他怔怔地看了许久。 祁洛羽喝完水随手将杯子放在边上,边翻书边问:“我听雪雁说,兄长将我从祁府带出来时,说了一句话。” 她垂着头借看书之名,掩饰自己的紧张和窘迫,语气听着十分平静,脸却已经红了起来。 慕言晟思绪尚未收拢,呆呆地应了一句:“什么话?” 祁洛羽一怔,抬眸对上慕言晟呆萌的眼神。 慕言晟这才反应过来,急忙转开视线,根本没注意到她红到耳根的面色:“哦,那个,那句话我就是随口说的,祁夫人欲阻拦我带你走,所以我......” “只是随口说的吗?那是羽儿多想了......”祁洛羽神色间有一丝落寞。 “你若是怕别人乱嚼舌根,传出些不好听的话。我可以送你去宫里小住几日。”慕言晟以为她在担心的是这些。 祁洛羽微微摇头:“没有,我是怕我爹会逼迫你去我家提亲,给兄长添麻烦。” 慕言晟思索了片刻说道:“他不敢。下月十五是楚世子和你妹妹成亲之日,若你......我可想办法阻止婚事。” “嗯?”祁洛羽不解地看他,“提他们做什么?我对楚承宇早已厌恶透顶,他们成不成亲与我何干。” 这下轮到慕言晟疑惑了,已经厌恶透顶? “你不是对他......不是还钟情于他吗?”他试探着问。 祁洛羽皱眉摇头:“当然没有,我不是那种拖泥带水的女子,如此不堪的品性白送给我,我都不会要了。脏得很!” “倒是兄长,雪雁说兄长品行高洁,可为良配。”她鼓足勇气,又补充了一句。 慕言晟周身一僵,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是他以为的那个意思吗? “雪雁高看我了。我恶名在外,人人称我为煞星,又无家世背景,我......”慕言晟心里忐忑,生怕是自己的误会。 祁洛羽站起身,脸颊微红神色却无比认真,注视着他的眼眸:“兄长莫要妄自菲薄,煞星又如何?问心无愧便好。没有家世又如何?楚承宇家世不好么?可是品性恶劣纨绔浪荡,并非良配。” “羽儿此生只想寻一人共白首,不负此生不负相遇。” 他们的目光纠缠在一起,彼此眼神中的热度仿佛能融化一切,他的喉结不自觉上下滑动了两下:“待羽儿送我香囊那日,我便去祁家提亲。” 祁洛羽微微一愣,香囊? 她恍然,是啊,还欠着一份救命之恩未还呢! 两人靠得太近,她几乎能感受到慕言晟身上的温度正在灼烧她的皮肤。 她转身绕过书案往外走:“我回去做香囊。” 慕言晟见她落荒而逃,嘴角噙笑,原来她这般着急吗? 季云推开房门走进来,险些撞上疾步出去的祁洛羽,急忙扶着门框躲闪。 “主子,祁姑娘这是怎么了?” 慕言晟收起笑容,坐回书案前:“没什么。找我何事?” 季云正色:“找到姜琳琅了,人现在已经在地牢里。主子可要去看看?” 姜琳琅被绑在木架上。 只短短几日不见,人已经丝毫不见百花宴那日的容光焕发明艳动人。 那一日,姜琳琅匆匆回到家恰逢大理寺抓人。 姜松石奉命主持修建慈光寺,与下头的人合谋克扣材料。 慈光寺建成之日,许多文人香客上山来进香祈愿,恰逢下暴雨无法顺利下山,不少人便留宿在了寺中。 谁知新建的寺庙竟连一夜的雨都承不住,半夜坍塌,寺中所有人全部被埋无一幸免。 天德帝大怒,将姜松石关押受审,并命慕言晟为主审。 百花宴那日,姜琳琅说漏了嘴,正好助慕言晟派人抓住关键人物。 当晚姜家被下旨抄家,连累九族皆被下狱,姜琳琅侥幸逃脱。 姜琳琅却将这场祸事全部怪在了慕言晟身上,可她没本事拿他怎么样,索性将怒气全撒在了祁洛羽头上。 听到脚步声,她抬眼看向来人。 “呵呵呵,我真是小看你了。慕言晟不愧是慕言晟,煞星之名果然不是浪得虚名。”姜琳琅自知落到他手里,断无可能再逃脱了。 慕言晟眼眸沉静如水,眼底冷如冰窟:“为何对洛羽下手?” 姜琳琅仰头大笑,笑声在这地牢中听起来十分渗人。 “你竟然问我为何对她下手?她不是你看重的人吗?你将我姜家抄家满门下狱。我姜琳琅没本事把你怎么样,但是也还是能让你尝一尝失去挚爱的痛苦!” 季云拿起火盆中烧得通红的烙铁,举到她身前,怒声喝道:“姜家被抄家是你们咎由自取!姜松石侵吞公款,中饱私囊,伪造账目,犯下的是欺君之罪!陛下没将你们九族全灭,已经是万分开恩!你竟然有脸你父亲所犯之错归咎于我家主子头上,还险些害了祁姑娘!简直该死!” 姜琳琅被烙铁散发出的热气吓得往后一缩,嘴上却丝毫不让步:“哪个当官的没贪慕过一点银两,我就不信慕言晟没有拿过一文不该拿的银两!没收过一点贿赂!这又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我看是你们见不得我们姜家好,见不得我爹官途无量,故意在陛下面前告发我爹!” “简直厚颜无耻!你以为谁都跟你们这种人一样吗?我家主子......”季云气得脸色赤红。 慕言晟抬手制止季云沉声说道:“你可知你所谓的贪慕一点银两,导致多少人被压死在慈光寺吗?你父亲的自私害死了上百条人命!这上百人中有多少个家庭支离破碎,有多少还未成年的孩童盼着爹娘回家,又有多少年迈的老人在家中哭瞎了眼睛。你们姜家死多少次都不够抵这些枉死之人的性命!” 姜琳琅怔怔地听着慕言晟的话。 她确实不知道慈光寺坍塌压死了这么多人,但是...... “那些不过都是些蝼蚁般的贱民而已!何足挂齿?他们的命怎配我们姜家人去抵!” 正文 第36章 为何不送去护国公府 牢房内的空气仿佛凝固,慕言晟的脸色阴沉如暴雨前的乌云。 蝼蚁般的贱民? 这些贪官恐怕都是这样想的吧? 当年的河坝决堤,整个村子被滨玉河冲毁。 那时候负责河坝修建的官员,恐怕也是如她这般想法吧? —— 下了半夜的小雨,早上的地面还有些湿滑。 轿夫抬着轿子晃晃悠悠走在街上。 “听说昨晚祁家那大小姐一夜未归,今日大早上才从城外匆匆忙忙回来呢!” “哪个祁家啊?” “就那个,前不久刚和侯府退了亲的,户部侍郎家的大小姐嘛。” 祁德源恰巧从那几个摊贩边路过,听到这些话脸色大变:“停轿!” 轿夫吓一跳,赶紧停下轿子。 几个摊贩们还在继续议论。 边上肉铺老板娘插嘴:“兴许人家是有事儿出城呢?” 鱼贩子:“有人看见她和咱京城有名的那个煞星一道出的门,一个未出阁的姑娘能有什么事儿要跟着那个主儿出城啊?身边还一个随从丫鬟都没带!” “是真的嘛?说的有鼻子有眼的,你亲眼看见啦?” “当然是真的!我邻居是城门守将,今儿个早上看着他们俩一块回城来着!据说啊,她衣裳都破了,一身的尘土。” 祁德源胸口急剧起伏,一脚迈出轿子,想要去骂路边那几个嚼舌根的摊贩。 刚钻出轿子顿觉不妥,又急急忙忙缩回轿子里:“走吧走吧。” 轿夫被他弄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但也不敢问什么。 祁德源坐回轿子里,心头怒意翻腾却又无计可施。 人都已经被带走了,他这个做爹的连管教自己女儿都要看人脸色,还有何颜面可谈? 祁洛羽起床时,慕言晟已经去上朝了。 洗漱完吃过早饭,她挑选着雪雁不知从何处弄来的一匹匹布料。 浮光锦、织锦缎、浣花锦,都是很名贵的料子。 “小姐,慕大人的库房好大啊!有好多的奇珍异宝呢!这几匹料子还是奴婢挑的最不起眼的!” 雪雁手舞足蹈地给祁洛羽描绘库房里看到的东西。 祁洛羽莞尔:“季云都让你进库房了?看来他对你很放心呢!” “小姐,你又打趣我!”雪雁羞红了脸,嘟着嘴说。 “姑娘,护国公来了,要见姑娘。”清梧在门外说。 祁洛羽神色微微一顿,旋即嘴角轻扬:“我知道了,马上过去。” “定是老护国公听青叶医师说小姐病了的事,来看小姐了。”雪雁雀跃地跟在祁洛羽身侧,往前厅而去。 “老护国公请用茶。”前厅里,慕言晟坐于下首,一身靛青色常服,玉冠束发,身姿板正。 “嗯,这茶是今年的新茶吧?皇上对慕大人确实另眼相待啊!”老护国公年逾六旬,嗓音中依然透着威严。 慕言晟声线清润,说话语速不急不缓:“国公说笑了。昨日洛羽昏迷,遂下官未曾将她送去护国公府,还请老国公恕罪。” “这倒也无妨,青叶医师已告知于我,羽儿的病况无碍,不过有另一件事我有些疑惑。”老国公说。 慕言晟微微倾身颔首:“国公请讲。” “你与羽儿,是何时生了情意的?这丫头从未与我说起。” 慕言晟虽也猜到护国公上门来不会只是探望病人这么简单,但这么直白的问了出来,他一时也不知道如何回答。 “慕大人,羽儿虽只是不受宠的从三品官员之女,但你也该清楚你在外的名声是什么样的。你可不要欺骗小丫头什么也不懂!即便祁府不做人事,也还有我们叶家护着羽儿。” 叶璟尧神色倨傲地瞥了一眼慕言晟。 昨晚得知羽儿被慕言晟带去了慕府,他就在家里发了好大一通火。 要不是大哥大嫂拦着,他都能直接来慕府要人。 这个慕言晟自己恶名在外丝毫不在意也就算了,竟还敢把羽儿堂而皇之的接到自己府里住。 羽儿可还是个未出阁的姑娘家,两人名不正言不顺的住在一起算怎么回事? 叶璟朔微微蹙眉向慕言晟解释:“家弟言语无状,还请督统大人莫与他见怪。” 昨日,他刚携妻儿一同从疏勒边境回来,就听说了祁家对祁洛羽所做的事。 “大哥,你跟他道什么歉?我哪句话说的不对?他若真对羽儿好,从祁府出来后应该将羽儿直接送到护国公府去,而不是带回自己家。他完全不把羽儿的清誉放在心上嘛!”叶璟尧越说越气,握着拳头恨不得现在就将慕言晟狠狠揍一顿。 “四弟!慕大人许是担忧羽儿,一时没想这么多。昨晚怎么与你说的都忘了吗?” 叶璟朔的话让叶璟尧成功闭了嘴,气呼呼地坐回了椅子上。 慕言晟起身抱拳向老护国公和叶璟朔、叶璟尧分别一揖,语气十分诚恳谦逊:“昨日的确是我考虑欠妥,不怪叶四公子生气。” 祁洛羽绕过垂花门进来时,看到这一幕,心里极为惊奇。 人人口中的杀伐果断不亲近任何人的慕言晟,竟也有这样恭顺谦卑的时候。 “羽儿见过外祖父,大舅舅,小舅舅。”祁洛羽笑吟吟地福身行礼。 叶璟尧听到她的声音,赶紧站起来:“羽儿?你身子可好了?” 祁洛羽含笑回答:“舅舅放心,羽儿已经全好了。” 老护国公面色缓和,语气里有几分责备:“你这丫头,让我们好生担心!祁德源这样待你,你怎的不早些派人告知于我?傻傻被人欺负!” “是啊!要不是你那还算有点良心的大哥跑去慕府要人,你估计还在祠堂里被关着呢!小命都不一定还在了!” 叶璟尧也跟着戏谑道。 祁洛羽歉意地笑了笑:“是羽儿给大家添麻烦了。” 雪雁在旁嘟着嘴说道:“整个祁家也只有大少爷对小姐好了。可他又回书院去了,小姐日后可怎么办?” 叶璟尧在雪雁额头上敲了一下:“什么怎么办?羽儿还回去做什么?你去给你家小姐收拾东西,等会儿跟我们回叶府去。无论祁德源有何不满,还有我们呢。他敢虐待亲女就不要怕被旁人指着鼻子骂!” 正文 第37章 祁家大乱 雪雁转身就欢欢喜喜地回去收拾东西。 祁洛羽看了看慕言晟,对方半垂着眼眸,不知道在想什么。 叶璟朔看到祁洛羽欲言又止的模样,便开口说道:“慕大人还有个问题尚未回答我们。” 慕言晟怔然抬眸,完全不记得自己有什么事还没说清。 “方才,我父亲问你,你和羽儿何时互生了情意?”叶璟朔提醒。 祁洛羽面颊瞬间涨红,嗔怪地瞪了一眼叶璟朔:“大舅舅,你怎么突然问这个?这种问题叫人如何回答?” “羽儿害羞的模样也是这般娇俏可人!看来小丫头已是芳心暗许,不知慕大人是什么想法呢?”叶璟朔看着慕言晟问道。 慕言晟轻咳一声,微微一瞥羞赧的祁洛羽:“昨日在祁府说的那句话实乃情急之下所说但我对洛羽的心意却是半分不假。若是洛羽愿意,晚辈便立刻请来媒婆上护国公府说亲。” 祁洛羽只一怔,便红着脸跑回了后院。 哪有人当着姑娘家的面讨论这些事的。 也不知后来慕言晟和他们说了些什么,祁洛羽跟着老护国公他们坐马车去叶家的路上,几人看她的眼神皆是意味深长。 “大夫人,羽姑娘来啦!!”门房看见几人回来,忙不迭地跑了进去。 祁洛羽刚迈过门槛,大舅母陆安然带着一个与自己年龄相仿的男孩匆匆赶了过来。 “羽儿!总算是将你盼了来!”陆清婉眼眶微红,一把将祁洛羽搂紧怀里,“听四弟说,你前次过来主动提出换亲一事。真是气煞人也!我们若早几日回来,定不会让楚家那小子这般好过!如此负心汉,枉为七尺男儿!” 陆清婉是老护国公叶道合年轻时手下的参将陆方海之女,嫁给叶璟朔之后,夫妻二人一同前往边境。 此次击退疏勒大军,打了胜仗回京述职,天德帝隐有让叶璟朔袭爵之意。 陆清婉嫁到叶家前就时常跟着父亲陆方海来护国公府,和叶璟蓉、叶璟怡姐妹时常玩在一起。 三人的感情情同亲姐妹,如今三人一个入宫为妃,一个芳华早逝,另一个好不容易回京,却已物是人非。 “大舅母,羽儿也甚是想念你。过去的事,不必再提。大舅母莫要为了我得罪了宣平侯府。”祁洛羽亲昵地搂着陆清婉的腰。 “临川见过表姐。久闻表姐精通琴棋书画,又清丽脱俗如蝶仙下凡,今日一见果真人如其名。临川有一未解棋局日后还待请教表姐,望表姐能指点一二。” 祁洛羽放开陆清婉,福了一福:“表弟从小跟随大舅舅和大舅母在边关苦寒之地,竟丝毫没有受其影响,生的这般温润如玉,丝毫没有粗犷之气,真是难得。” 陆清婉抹了抹眼泪:“是啊,这小子一点不随他爹,没有一点武将之风,整日里最喜欢的就是看书下棋,倒像个文弱书生。” 叶璟朔看这三人聊得开心,笑着打断:“先回屋吧,坐下慢慢聊。” 同为下朝。 叶府这头全家团圆其乐融融,祁府却是一片乌烟瘴气。 “还不都是你那好女儿!要不是她跟楚承宇闹出那么档子事儿来,洛羽会突然性情大变吗?” 祁德源今日上朝路上听了一路的关于祁洛羽的闲言碎语,到了宫里又让同僚们把家里头这些破事拿来当笑料。 他憋了好几个时辰,好不容易捱到临近下朝,却被慕言晟反掺了一本,说他纵容继室苛待孤女。他这才得知祁洛羽一夜未归的真相。 祁德源本来还觉得祁洛羽不守女德,他大可用这借口去慕家要人,结果弄了半天才知道是自己这个当父亲的有多不尽责,连女儿被人绑架都不知道。 天德帝大发雷霆,直接将他从户部侍郎降为宝泉司主事。 祁德源急得差点当场晕厥。 他辛辛苦苦十几年,从这个位置好不容易升到了户部侍郎,眼看着户部尚书年过六旬即将告老还乡,他拉拢几位聊得好的同僚为他上书提名为户部尚书。 谁知道这么个节骨眼上,竟然被家里这些破事生生连累的降了职。 十几年的心血全白费了! 祁德源欲哭无泪,回到家又不被赵氏缠着要接她乡下的妹妹来京城住几日,顿时气得直接吐了血。 说来说去,事情全源于他母亲大寿那日。 赵氏也是委屈地直哭:“老爷这么说,实在是伤人!妾身替小姐管理这么大的祁府家业,侍奉母亲照顾几个孩儿。哪一日叫过一声苦?如今出了事,老爷怎能将缘由全部怪在妾身身上?” “不怪你怪谁?你照顾家业照顾母亲孩子,这不都是你应该做的?璟蓉在世时,家里何时出过这种乱子?” 祁德源瘫坐在门槛边上,丝毫没有了平日装腔拿调的老爷模样。 “璟蓉把羽儿托付给你,你照顾好她了吗?家里三个孩子,你教好了哪个?修儿如今有前途,那是书院教得好,不是你赵佩文的功劳呐!两个女儿,你是丝毫不拿羽儿当人养啊!我到今天才知道,这么些年,你究竟是怎么苛待我女儿的!赵佩文啊赵佩文!你简直......唉!罢了!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 祁涵玥跟着清荷匆匆跑进主院时,正巧迎面碰上走出去的祁德源。 “爹爹,你去哪儿啊?” 祁德源理都不理直接走了出去。 “娘,出什么事儿了?” 祁涵玥进屋,被满屋的凌乱吓了一跳。 桌子椅子倒了一地,茶壶杯盏全部摔碎,连祁德源平日里最喜欢的博古架都被推倒了,上面的花瓶瓷器文玩摆设全部碎了一地。 “爹这是疯了吗?这些东西可都是值钱的好东西,他怎么下得去手啊?到底是怎么了?娘,你说话呀!” 赵氏抹着眼泪哽咽着把降职的事情告诉了祁涵玥。 祁涵玥大惊失色:“降为宝泉司主事?怎么会这样?这日子还怎么过下去啊?” 小小宝泉司主事,一年的俸禄连户部侍郎的一半都不到,根本养不起这么一大家子人呀。 “皇上因为祁洛羽的事情,才发了怒把你爹降了职。说是没有直接革职已经是留了情面。”说起祁洛羽,赵氏满脸愤懑。 祁涵玥咬牙切齿地咒骂:“又是因为她!定是她挑唆慕言晟在皇上面前告了爹的状!否则皇上怎么会知道咱们家里头的事!” 正文 第38章 一个贱婢而已 “我现在就去慕府找她算账!爹被降职对她到底有什么好处?不要以为她有慕言晟给她撑腰就有什么了不起了!就算嫁到了慕府她也还是姓祁,是祁家的人!” 赵氏一把拉住往外走的祁涵玥:“玥儿不要冲动,你去慕府讨不着半点便宜的!慕言晟可不是什么好说话的主!你忘了你的脸才刚退了肿吗?” “不过你说得对,她说到底都还是祁家的人!我去一趟慕府将她接回来。” 祁涵玥皱着眉头不满:“接回来干什么?我瞧着她那张脸就烦!” 赵氏恨铁不成钢地瞪了一眼祁涵玥:“接回来是做给外人看的。祁府的名声比什么都重要,你再过几日便要嫁去宣平侯府了,再忍忍吧!听话!” 午膳过后,赵氏和祁涵玥一同坐了马车到了慕府门口。 “这位小哥,麻烦跟你家主子通报一下,我们是祁府的人,是来接祁洛羽的,我是她的母亲。”赵氏塞给守门侍卫一片银叶子,腆着笑脸说道。 侍卫看了看手里的银叶子,不屑地丢回到她脸上:“你是祁姑娘的母亲?我们主子说了,祁姑娘不待见祁家人,一个都不见。你们走吧。” 赵氏被银叶子甩了脸,顿感下不来台,怒意压了又压,勉强扯着嘴角说:“这位小哥,洛羽这是跟我们置气呢,哪有女儿不见家人的道理?你就通融一下,进去问一声吧。” 侍卫抬着头看向远处,不接她的话也不搭理她。 祁涵玥见赵氏受了气,忍不住上前叉腰指着那侍卫骂道:“你一个小小的看门侍卫,也敢这样跟我母亲说话!不过就是个看门狗而已!我呸!你赶紧让祁洛羽出来!我母亲都亲自来请她了,她还想怎么样?” 侍卫脸色一变,唰地一声抽出腰间的大刀,目光骇人地盯着祁涵玥:“这里是慕府!尔等若继续在此撒野!小心我的刀不长眼!还不快滚!” 祁涵玥被狠狠吓了一跳,急忙后退几步,缩回了手。 赵氏上前紧紧拉住她往回走。 一直到上了马车,母女俩才惊魂不定的压低声音说话。 “慕府果然都是些舞刀弄枪的粗鄙之人,他们定然是受了慕言晟的命令。” “那怎么办?娘,不如我们去护国公府吧?外祖父兴许能看在你替叶璟蓉养了这么多年女儿的份上,能帮我们一把呢?” 祁涵玥突然想到了这个主意,心里有些许兴奋。 自打出生以来,她还从未去过护国公府呢。 每次见着祁洛羽得了护国公府送来的好东西,她都羡慕得很。 赵氏有些犹豫:“我多年没有回过护国公府,情分也淡了许多。护国公不见得会愿意帮我们。” 祁涵玥却不这么认为:“娘,你到底是叶璟蓉的陪嫁之人,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咱们好好同外祖父说说,毕竟咱们都是一家人嘛!” 赵氏被这番话说的也动了心。 若是能借此机会和护国公府关系缓和,对祁家也不失为一个机会。 母女俩调转方向,让车夫往护国公府而去。 刚入五月,春末的天气已是十分宜人。 阳光从树叶缝隙间洒下,暖暖的,让人莫名的愉悦。 用过午膳,长辈们都回房小憩去了。 祁洛羽和叶临川坐于石榴树下对弈。 “表姐果然下的一手好棋,棋路这般精妙,处处都是陷阱。表弟甘拜下风。” 叶临川笑着抱拳认输。 “表兄的棋艺已是常人所不能企及,不过还需再狠绝一些。观棋如观人,表弟为人敦厚良善,心思纯澈。” 祁洛羽看着表兄温润的模样,像是看到了自己的前些年,实属是太过善良了。 良善被人欺! 管家周叔进来通报:“羽姑娘,祁夫人和祁二小姐来了。” 祁洛羽神色自若:“麻烦周叔带他们在前厅稍坐,我马上过去。” 午膳时,叶临川已经得知祁洛羽在祁家的这些事,便站起身:“我陪表妹去见她们。这里是叶府,谅她们也不敢乱来。” 祁洛羽笑说:“表兄好意我心领了。祁家那些肮脏事怕是会污了表兄这般干净纯澈的人,你就在这里等我便好。若是舅舅舅母醒了寻我,就说我去去便回。” 不等叶临川说什么,祁洛羽便转身快步往前厅走去。 赵氏应是不知道她已经不在慕府,此行必是来寻求叶家帮助替她去慕府接自己的。 早上从慕府出门时,大舅舅就已经告诉她祁德源被降职一事。 若不是因为这样,她赵氏会这么好心想接自己回去? 赵氏和祁涵玥是个什么嘴脸,她最清楚不过,叶临川如此温文儒雅干净清透的男子,大抵连骂人都不会,怎说得过这对母女巧舌如簧。 “娘,这护国公府当真是不同别家,前厅都快比得上咱们家的主院那么大了!” 祁涵玥在前厅里东摸摸西瞅瞅,一副没见过世面的可笑模样。 旁边站着的侍女目露鄙夷,几人窃窃偷笑。 赵氏十分难堪地拉住祁涵玥:“别乱瞧!让人笑话你没见识!” 祁涵玥忙理了理衣襟,在椅子上坐下,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不知祁夫人大驾光临,真是有失远迎。锦瑟,这茶用的可是今年的新茶?”祁洛羽跨进前厅,目光先是看向祁涵玥的手里的茶盏。 听到祁洛羽的声音,祁涵玥顿时不淡定了,砰的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祁洛羽?你怎么在这里?你不是在慕府吗?” 赵氏也是十分诧异,这臭丫头是何时来的护国公府? 慕府那侍卫竟然不告诉她! 锦瑟福了一福,恭恭敬敬回答:“回姑娘的话,是今年的新茶。想着祁夫人和祁小姐定是还未尝过,所以奴婢斗胆做主用了皇上新赏下来的新茶。” 祁洛羽微微点了点头,在主位上款款落座,仪态端方。 “怎么?我堂堂清平县主莫不是还需向你们汇报我的行踪?” 赵氏摆着手堆着笑解释:“玥儿不是这个意思。昨日慕大人将你带走,咱们都以为你还在慕府呢。我们今日来这儿就是想请护国公出面去慕府接你回家。现下看来,反倒是不用跑那一趟了,真是凑巧!” 祁洛羽不动声色点了点头:“既然祁夫人已经见着我了,便可以放心了吧?既然没事了,那这就回去吧!锦瑟,替我送客!” “哎?你什么态度啊?你也不过是这里的客人,和我们有什么不一样的?凭什么赶我们走?”祁涵玥不满地嚷嚷起来。 祁洛羽冷笑:“这里是我外祖家,如今也是我的家。与你们自然不同。” “我母亲也是从护国公府出来的,也算是护国公府的人!所以这里也可以算是我们的半个家!”祁涵玥瞪着她,毫不客气地吼着。 “一个贱婢而已!护国公府多的是,难不成个个都能自称是护国公府的主人?”陆清婉清冽的声音从垂花门后传来。 祁洛羽一回头,看到陆清婉身后跟着叶临川大步跨进前厅。 叶临川朝祁洛羽会心一笑。 祁涵玥皱着眉头打量着进来的母子二人。 她虽然从未见过这位打扮并不贵气,身上却莫名有股肃杀之气的夫人,但她知道叶道合的两个儿子只有叶璟朔是娶了妻的。 正文 第39章 有其母必有其女 叶家并没有其他女眷,所以这位一定就是大夫人。 赵氏听到陆清婉的话,顿时羞窘万分,这话说的可不就是她吗? 她垂眸向陆清婉行礼:“佩文见过大夫人。” 祁涵玥却不乐意了,皱着眉说道:“我母亲出身的确不好,但如今已是三品大员的正妻,同大舅母合该平起平坐,我母亲念着往日情分给你行礼,大舅母却这般说我母亲,也太难听了吧!” “你是个什么东西,也敢这样跟长辈说话?” “三品大员的正妻?呵呵,难不成你还不知道祁德源现在降为几品了吗?宝泉司主事!竟也有脸跟我谈平起平坐?” “谁给你们的脸跑来这里攀亲认故的?也不撒泡尿照照镜子看看自己是个什么德行!怎么,祁家如今败落了,穷的吃不起饭了,准备来护国公府打秋风了?” “大舅母也是你能叫的吗?我家叶将军只有三位外甥女,你面前有一位,还有两位便是宫里的嘉乐公主和年幼的五公主。你又是从哪个犄角旮旯冒出来的货色?” 赵氏羞愤难当,脸色青白交加,颤着声音说:“大夫人何必如此咄咄逼人!我们母女二人自认没做过什么对不起叶家的事!当年我家老爷相中我,也是得了小姐同意的。事情都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你们为何还是不肯放过我?护国公府如此不通情理,说出去也是要叫人笑话的!” 祁洛羽神色冷厉:“你给我住口!我母亲与祁德源新婚燕尔,怎可能在这个时候同意抬你为妾?分明是你用了下三滥的伎俩爬上了他的床!若是你懂得矜持自爱,怎会在我母亲嫁到祁家才第二年,你就先于她生下了大哥?” “祁洛羽!你说的都是什么话?我娘这么早就丢下你死了,都是我娘一日日将你养大!要是没有我娘,你早就死了!如今居然忘恩负义这般羞辱她!” 未等祁洛羽说话,陆清婉直接开口喝道:“当娘的爬了自己主子的夫君的床!当女儿有样学样爬了自家姐姐未来夫君的床!果真是什么样的货色养出什么样的子孙!羽儿若是靠你养大,此刻才是早已声名狼藉!锦瑟,给我把她们撵出去!告诉门房,以后除了羽姑娘,其他自称祁家人的都通通给我用笤帚扫远些!别平白污了我们护国公府的门槛!” “是!”锦瑟立刻趾高气扬地对着赵氏母女道:“请两位即刻出去。” “你!你们!什么将军夫人!简直就是个泼妇!”祁涵玥连同赵氏被推搡出护国公府大门,差点扑倒在地上,气得站在护国公府门口,叉着腰一顿骂街。 叶临川大为赞叹:“娘果真有女中豪杰之风范!儿子听得好不畅快!” 陆清婉冷笑着指着前院大门:“那对母女这般欺辱我们羽儿,今日还敢上赶着来认亲?简直恬不知耻!不骂得她们狗血淋头,她们永远记不住自己几斤几两!” 祁洛羽莞尔,端上一杯茶说道:“大舅母快喝口茶润润嗓。” 忽听得府门外原本尖声咒骂的赵氏母女突然没了声,又过了会儿换成了一道娇俏明艳的姑娘毫不客气地责骂那对母女。 前厅三人正听得不甚清楚,疑惑不解。 门房跑了进来:“大夫人,婉宁郡主来了。此刻正在门口骂人呢!” 陆清婉讶然,放下杯盏起身往外走:“郡主怎会突然来咱们府上?锦瑟,去叫大爷和四爷起来。” 祁洛羽跟在陆清婉身后微蹙秀眉,婉宁莫不是来找她的?她怎知自己在护国公府? “表妹可认识那位郡主?我听父亲说她性子颇为跋扈。”叶临川突然凑近祁洛羽,悄声问道。 祁洛羽浅浅一笑:“认得,比我小上一岁,至于性子么,确实直爽活泼,十分可爱。” 突然发觉,婉宁的性子和临川倒是恰好完全相反。 “洛羽!你真在这呢?慕哥哥说你不在祁府,我还不信。”婉宁欢快地跑过来挽住祁洛羽的胳膊。 “方才这俩人在门外骂得好难听!幸好被我用鞭子抽走了!现在想来,她们定是在骂你!咦?这二位是?” 祁洛羽介绍道:“这是我大舅母和表兄叶临川。他们前日刚随同我大舅舅从边陲回京述职。” 婉宁朝陆清婉甜甜一笑:“婉宁见过将军夫人!这位叶公子倒是十分不寻常。” 陆清婉第一次见到婉宁竟是与想象中完全不同。 在军中时,因着二人生的是儿子,所以闲暇之余时常聊起京中一些世家贵女。 往年,因为疏勒国时有骚扰,所以夫妻二人从未一同离开过军营。 都是叶璟朔一人回京述职,故而只他一人见过婉宁郡主,却是对其印象极为深刻。 陆清婉含笑问她:“郡主为何说我儿不寻常?” 婉宁歪了歪头:“叶公子生于边陲长于边陲。照理说,生在军营中人应该是鲜衣怒马,意气风发,一身肃杀之气。可叶公子却如同书生一般文弱白嫩,全身透着一股儒雅之气,就像是从那古典画卷中走出来的仙人一般。” 陆清婉哈哈大笑,豪爽之气丝毫不逊于男子:“郡主的形容着实贴切。我这个白嫩的儿子,半点没有我们夫妻的飒爽之气。不过他倒并不如外貌这般文弱,骑射刀剑棍棒枪戟都会一些,但是最精通兵法,在战场上与我夫妻也时有助益。” 祁洛羽忍不住捂嘴偷笑。 白嫩? 婉宁到底是怎么想到用这个词语来形容临川的? 不过她这个表兄确实生的十分白嫩好看。 叶临川被婉宁和自家母亲一番打趣,窘得面上通红:“婉宁郡主,在下只是晒不黑,这般白实在非我所愿。” 婉宁觑了他一眼:“一个男孩子家怎么这么容易脸红,倒是看不出有叶夫人说的这般厉害。” “过几日便是春搜,郡主很快便可亲眼看一看吾儿是否如外貌这般文弱白嫩了。”陆清婉又趁机逗自家儿子。 叶临川微微一怔旋即小声开口:“母亲,不是说好的,我不参加春搜吗?” “我可没答应过你啊。你说不参加围猎,却没说不比马术啊!” 婉宁听到了他们的对话说道:“正好本郡主最擅马术,叶公子可愿与本郡主比上一比?” 叶临川面露犹豫,目光看向含笑看他的祁洛羽。 祁洛羽假装没看到他求救的目光,笑着不说话。 婉宁嘟嘴不满道:“叶公子这是不屑与本郡主比试吗?” 正文 第40章 老乞丐似是知道什么 叶临川窘着一张脸:“郡主别误会,在下不是那个意思。在下......” “别说那些没用的,你就说敢不敢和本郡主比一比吧!别让本郡主小看了你,好歹是在叶将军和叶夫人身边长大的,本该是条汉子的!”婉宁郡主小手一挥,声音脆生生的,却不容置疑。 这番激将法,对叶临川着实有用,没有哪个有血性的男儿能甘心让一个小姑娘小看了去。 在祁洛羽和陆清婉意味深长的眼神中,叶临川脑子一热:“比。我堂堂七尺男儿,怎会怕一个小小春搜?” “好!这才有些沙场男儿的血性,那便这么说定了。两日后是我的及笄礼,我想请洛羽来当赞者,叶夫人和叶公子来观礼可好?” 婉宁郡主娇俏地笑着从身后丫鬟手中拿了一份簪花笺递到陆清婉手里。 祁洛羽面上有一丝犹豫:“郡主真要请我当赞者吗?裕亲王和王妃可有提前知晓?” 赞者要陪同笄者完成整个及笄礼,并且协助正宾行礼。 去岁,她及笄之时,大舅舅和大舅母都还在边关未曾回京。赵氏就让祁涵玥当赞者,而正宾则是祁老夫人的娘家侄女。 大约是祁德源觉得她面颊上有胎记,不愿让外人瞧见。 所以观礼的人就只有家里的家丁奴仆,甚至连护国公和小舅舅叶璟尧都未请来。 整个及笄礼都错漏百出,随随便便的。赵氏为她准备的服制都是粗糙灰暗,连丫鬟服都比这精巧得多。 为这事,护国公生了祁德源许久的气。 婉宁眼底掠过一抹复杂的情绪,随即嘴角露出一丝苦笑:“我没有姐妹也没有玩得好的小姐妹,所以只能来请你啦!我爹娘都同意了的。对了,我爹娘请的正宾是怡妃娘娘呢!” 祁洛羽懂得婉宁的心情,遂还是答应了下来。 陆清婉坐在祁洛羽房间里,神色有些愤然:“羽儿可是想到了你自己的及笄礼?其实,那年冬日,我同你大舅舅已经商量好要回来过年的。本想着等来年的女儿节,由我们来替你操办及笄礼。可谁知......公爹来信告诉我们时,你大舅舅气得差点就要即刻回京找祁德源算账。” “这个房间是你娘过世后,我亲自为你准备的。当时就想着若祁家待你不好,就将你接回来住。” “但是谁也想不到,赵氏竟然将你几乎禁足在家中,你那时候还时常劝着我们不要将事情闹大,说赵氏毕竟没有短了你吃穿用度。” “可是你不说,我们又怎会不知?她何止是短了你吃穿用度?根本就是不拿你当女孩子家养!她拿着你母亲那么多的嫁妆,却给自己女儿每一季新做好几身衣裳,给你又做了几身?珠钗镯子耳环,又给过你多少?你院子里一等丫鬟二等丫鬟加上粗使丫鬟婆子合起来有五个没有?” “若不是我们每夜将你接出来念书识字习琴作画,你就要被那赵氏养成一个大字不识的乡下粗鄙丫头了!简直可恨!可恨至极!” 陆清婉越说越气愤,咬牙切齿的恨不得将赵氏撕碎了剁烂了喂狗。 祁洛羽想起自己以前的懦弱胆小,又何尝不恨赵氏和祁涵玥? 她连命都是被祁涵玥谋害的,前世的自己愚笨又无能,枉费了外祖父一家对她的多番照顾和教养。 “洛羽感念大舅舅大舅母还有外祖父和小舅舅对洛羽的照顾和教养,如今我既已决意和祁家断了关系,便绝不会再任由他们欺负。往后,有仇报仇有怨报怨,他们若敢欺我一分,我当还她十分。” 祁洛羽眉目肃然,语气中隐有冷厉:“我母亲的嫁妆我会想办法要回来。另还有一件事,当年我母亲的死,大舅母可知晓细节?” 陆清婉微微一怔:“当时,我们还在边关不曾回来。事后知晓是难产而亡。女人生孩子本就是如同在鬼门关走一遭,却没有细究。怎么?你可是听说了什么?” 祁洛羽想起前世临死前听到祁涵玥说的那句话。 如今若是要查探此事,时隔十年,着实不易。 “前几日无意中听到人说,难产也并非完全不可救,所以想起了母亲的事。那时候年幼,被丫鬟们拦在门外什么也没看到。”祁洛羽淡淡说道。 她稍加思索,便决定还是先暗中调查为好,以陆清婉的脾气恐怕会告知于大舅舅。 他们都是她母亲的至亲,对此事极为看重,若是不慎打草惊蛇了,那就什么都查不到了。 翌日,她借逛街之名带着雪雁出门。 大街上人声鼎沸,叫卖声络绎不绝。因着先前几次上街的不好的经历,雪雁这一次十分谨慎地紧跟在祁洛羽身边。 “小姐,咱们这是要去哪儿啊?” 祁洛羽凭着一些模糊的印象从护国公府出来一路走到了城西头。 “我去找个故人。但是不知道是不是还找得到。”祁洛羽边走边看。 雪雁狐疑地打量着附近的民房。 这里已经远离热闹的街市,看起来有些破败,路边还有不少乞丐靠在墙根下晒着太阳。 “小姐有什么故人是住在这种地方的?奴婢怎么从来不记得?” 祁洛羽没有回答,向路边一个提着木桶的妇人打听道:“这位大姐,这附近可有一位姓刘的稳婆?年纪大约快五十岁,下巴这边长了颗痣的。” 那妇人先是摇头,又笑问:“姑娘是要找稳婆接生吗?五十岁的稳婆年纪太大了些!四十不到的年纪才最有经验力气,比较稳妥。” 祁洛羽摇头道谢:“我不是找稳婆接生,就是来找以前的故人,探望一下。” 妇人便摇着头走了:“那我就不知道了。我住这里快五年了,没见过你说的这么个人。” 祁洛羽有些失望,看着已经快走到尽头的巷子怔怔出神。 雪雁好奇地问:“小姐找的这位稳婆是什么人?” 祁洛羽叹气:“回去告诉你。这么多年了,也许是我记错了,也许她已经搬走了。” 主仆俩转身准备往回走。 这时,路边的乞丐堆里,有一个略微苍老的声音叫住了她们:“你在找刘桂菊吗?” 正文 第41章 她惹了事逃走了 祁洛羽闻言,转身诧异看他:“这位老人家,若是能告知刘稳婆的去向,我自当有重谢!” 老乞丐坐直了身体,一只手在后脖颈处不住地挠着痒,另一只手翘着一根小指。用养的老长的指甲剔着牙。 那指甲黑黢黢的,不知有多少时日没好好洗过了。 老乞丐眯缝着微有些模糊的眼珠子,似是在打量祁洛羽,好半晌没有说话。 雪雁悄悄拉了拉祁洛羽的衣袖,轻声说道:“小姐,我们快走吧!他看起来神志不清的样子,怎可能知道小姐要找的人在哪?” 祁洛羽却不这么想,虽然老乞丐看起来有些过于老了,但是从他看起来有六旬的年纪判断,他会认识刘稳婆丝毫不奇怪。 不管是真是假,她都得再问问。 “老人家?你真的认识刘稳婆吗?”她又问了一遍。 老乞丐这回有了反应,他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用刚刚剔过牙的手朝祁洛羽摊开着。 “雪雁,去买四十个肉包来分给这里的乞丐。”祁洛羽看了看老乞丐身后对她们主仆虎视眈眈的几个乞丐,对雪雁说道。 雪雁不放心地看着祁洛羽,不愿意走。 祁洛羽笑着劝慰道:“傻丫头,你放心去吧,我不会有事的,有季云在这呢。” 雪雁瞪圆了眼睛,惊喜地四处找:“哪儿有季云?是慕大人让季云暗中跟着咱们的吗?” 其实祁洛羽这么说,只是为了让雪雁放心去买肉包。 这里乞丐有五六个,如果给老乞丐银钱,其他乞丐会直接抢走,甚至连她和雪雁都会有危险。 直接给他们买吃食是最保险的。 乞丐们一听有肉包子吃,全部跟着雪雁往路口跑去,只留下了老乞丐和祁洛羽还站在原地。 “老人家,这些钱你收好,莫要让人抢了去。现在你可以告诉我刘稳婆的事了吗?” 见周遭已经没了虎视眈眈的乞丐们,祁洛羽从荷包中捏出了几枚金叶子塞到老乞丐还一直摊开着的手里。 老乞丐仔细瞅了瞅手中的金叶子,如获珍宝般从怀里掏出块破布头将那个金叶子包好,重新放回了怀里。 “刘桂菊那婆娘啊,惹了事,逃走了。” 逃走了? 祁洛羽疑惑地蹙眉:“她惹了什么事?逃去了何处?” 老乞丐重新坐回地上,微眯起眼睛,懒洋洋地靠在墙根下:“听说她活干的不利索,刚出生的小崽子就死了。人家要她赔命,她连夜逃出城去了,好像是去乡下了。” 刚出生的孩子死了,莫非说的就是她的亲弟弟? 祁洛羽急切追问:“可知是哪家的孩子死了吗?” 老乞丐懒懒地摇头:“那就不知道了。好多好多年前的事,谁记得那么清楚哟!” “那老人家可是刘稳婆去了哪处乡下吗?” 没等老乞丐回答,雪雁带着一包肉包子气喘吁吁地跑了回来:“小姐!这些乞丐真是饿疯了!四十个包子一下子就抢没了!” 她匆匆跑近,将手里仅剩的三个肉包递到老乞丐怀里:“就剩三个了,赶快吃吧!” 老乞丐也不再答祁洛羽的话,拿着肉包就开始满嘴塞。 洛羽带着雪雁走出巷子,心事重重。 “小姐!你在想什么呢?”雪雁连喊了好几声,祁洛羽才听到。 她轻叹一口气:“没事,我们回去吧。” 雪雁见祁洛羽神色恹恹,便听话地没再多问。 两日后,祁洛羽和陆清婉、叶临川三人早起便到了裕亲王府。 祁洛羽照常戴了面纱。 裕亲王和王妃早已等候在府门前。 “叶夫人!清平县主!快请进!如今时辰尚早,还可小憩一会儿!真是劳烦几位了!”裕亲王和王妃向三人行礼,语气十分亲善和气。 叶夫人含笑回礼:“王爷王妃太客气了,我们家洛羽和婉宁相识虽晚,性子却很是投缘。能当婉宁郡主及笄礼上的赞者实乃羽儿的福气啊!” 寒暄几句后,就有下人将三人带进前厅。 怡妃娘娘还未到,祁洛羽便先去了为及笄礼专门准备的东房。 “郡主,祁姑娘到了。”丫鬟通报后便从房中离开。 婉宁十分高兴地起身将祁洛羽拉到椅子边坐下:“洛羽,我好紧张啊!真怕等会儿出差错让别人看了笑话!” “郡主不要担心,一切流程有司和我都会指导你,有我们在没事的。”祁洛羽打量了一下房内已经准备齐全的一切服制,宽慰着婉宁。 婉宁郡主一张小脸苦哈哈的:“平日里我最讨厌的就是那些装腔拿调的世家千金高门贵女。可谁知及笄礼这么繁琐这么严肃,为了及笄礼上不出丑,我娘已经逼着我练习走路和行礼至少一个月了!今日我若是没做好,肯定会被那讨厌的苏沫楹笑话的!” 祁洛羽帮她倒了杯茶递到她嘴边,笑着说道:“别想那么多,一会儿有司说什么你便做什么,其他的都不要想。喝口茶缓缓心神。” “我不喝我不喝,一会儿万一要如厕可就惨了!”婉宁心神不宁地摆了摆手,不愿喝茶。 祁洛羽啼笑皆非,只好自己喝了这杯茶。 又陪了婉宁郡主大约半个时辰后,只听得外头礼乐声起。 “怡妃娘娘到了。”祁洛羽提醒婉宁郡主,“你换上采衣在此等候,听到有司让你出来时,你就缓步走来正堂便可。不要怕。” 给了婉宁一记安心的眼神后,祁洛羽就离开了东房跨进正堂。 在她进入正堂的那一,就感觉到一道不友善的眼神,随即安静的正堂中响起一道声音:“婉宁是有多没眼光,竟然请了她来当赞者!” 在场所有人全都面色一愣。 坐在高位上的裕亲王和裕亲王妃更是神色冰冷。 这话是苏沫楹说的,她嘲讽地斜睨着祁洛羽,丝毫不惧裕亲王府的势力。 论起来,她其实更适合当婉宁的赞者。 她的母亲安阳公主和裕亲王是一母所处的嫡亲姐弟,苏沫楹和婉宁本该是最为亲近的表姐妹。 可两家都知道这两个孩子性子合不拢,从小到大吵架就是家常便饭。 遂裕亲王妃便没强迫女儿去公主府请苏沫楹,而是由她选了祁洛羽来当赞者。 裕亲王面色不虞,语调也变得不太友善:“祁姑娘是本王和王妃亲选的赞者,是皇上亲封的清平县主,贤良淑德,人品贵重。苏小姐有何异议?” 正文 第42章 我倒是有东西要给大家看看 苏沫楹见众人都看着她,尤其是祁洛羽那双露在面纱外美得勾人心魄的漂亮眼睛,像是嘲讽亦或是鄙夷地眼神,她就想起了那日百花宴上的情景。 姜琳琅那个没用的女人,竟然没能将这死丫头解决掉! 她自己也不知躲去了何处,这么多日都不曾给她递一点消息! 定是怕她责骂,才躲起来不见人了! “祁洛羽是个不祥之人!怎能成为婉宁郡主及笄礼的赞者?”苏沫楹站起身走到正堂中央,指着祁洛羽说道。 祁洛羽淡然自若反问她:“我祁洛羽行得正坐得直,却不知苏小姐为何如此说我。还请苏小姐明说。” 苏沫楹鄙夷地瞥了她一眼说道:“婉宁郡主的及笄礼是何等重要,你身为赞者,却不将面纱取下,是对郡主和王爷王妃的不尊!难道一个连真面目都不敢露出来的人,也配当赞者吗?” “其次,婉宁郡主尚未议亲,而你一个被宣平侯府退了亲的人,名声早已受损,怎能为郡主当赞者?你也不怕坏了郡主乃至整个裕亲王府的福气吗?” 裕亲王爷和王妃面面相觑,相互对视一眼。 祁洛羽样貌有损,他们早有听闻,可从未亲眼见过,谁也不能说什么。 可皇上和皇后都那般喜欢她,又是封县主送封地,又是认干亲的。可见这姑娘品德应是没有问题。 至于被楚家退亲一事,有人说是楚世子受不了祁洛羽的丑陋相貌提出的换亲;也有人说是祁洛羽有自知之明,自知配不上楚世子所以趁早提出与自己亲妹换亲;更有人说是因为祁涵玥和楚世子情投意合,却被祁洛羽横插一脚,仗着外祖的家世,抢了亲妹的姻缘,现在只是了良心发现成全有情人而已。 众说纷纭,可每一种猜测都不是站在祁洛羽这一边的,所有人都觉得她一个容貌丑陋的人不配拥有这么好的姻缘。 原本这些事,裕亲王夫妇都不甚在意,可被人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来,他们却也是有些难堪的。 正不知如何是好时,怡妃坐在正宾位上淡淡开口:“苏小姐不知有没有听过一句话。未知全貌不予置评!祁家和楚家的婚事究竟为何生了变故,你一个外人能知道什么?” “你说羽儿的样貌丑陋,不以真面目示人是对王爷王妃的不敬。本宫却不这么认为,身体发肤受之父母,羽儿自出生便有胎记长于面颊之上,实非她所愿。可她带着面纱遮挡胎斑,恰巧是为了不惊了各位的雅兴!不搅了王府的喜事!” “苏小姐的话听起来似是字字句句为婉宁郡主着想,可我却听说百花宴上,苏小姐明知婉宁郡主擅长骑射,不爱弹琴作画,却偏要挑人家的短处来比试。究竟是何居心,路人皆知!”陆清婉坐在宾客席间,声色俱厉地指责苏沫楹。 裕亲王听闻此话,顿时心情纾解不少:“贵妃娘娘和将军夫人说的不错!却不知苏小姐今日搅乱我儿及笄礼,究竟意欲何为?” 苏沫楹冷哼一声:“怡妃娘娘是祁洛羽的亲姨母,将军夫人是她的大舅母,自然是向着她说话。沫楹本是无意顶撞,实在是看不惯祁洛羽谄媚于婉宁郡主。郡主年幼纯善,不知人心险恶,被人骗了还将人家当成好姐妹。我虽然与郡主从小不合,可到底血浓于水,实在不忍看着她被心思不纯之人欺骗。” “苏小姐说我谄媚于郡主还欺骗她的感情,可有证据?”祁洛羽双眸隐含冷意。 苏沫楹不屑:“自然是没有,若是有证据,我怎会让你今日还安然站在这里!” 祁洛羽轻笑一声:“既然没有,可我倒是有有些东西想让大家瞧瞧。” 她从怀里拿出一张纸,打开来拿在手里展示给众宾客看。 “大家请看,这是一张认罪书。” 宾客议论纷纷。 “什么罪状?看不清楚啊!” “是啊!太远了看不清,这是什么人的认罪书?所犯何事?” 苏沫楹狐疑地弯下腰去看那张纸,却被祁洛羽唰地一下重新收了起来。 “你到底要说什么?今日这种场合拿罪状来干什么?” 她实在想不出祁洛羽又要玩什么把戏。 祁洛羽朝裕亲王夫妇郑重跪下磕了个头:“王爷、王妃,请恕洛羽大不敬之罪!今日是婉宁郡主的及笄礼,如此重要的日子,洛羽本该将私事置于一旁,安心协助郡主完成及笄礼。可苏小姐咄咄逼人,将及笄礼搅得一团乱,洛羽实在不甘任由其在我头上冠上各种恶名。只得将此物拿出。” 裕亲王妃本就是个性子温婉随和之人,祁洛羽的事早已听怡妃娘娘说起过。 她一直觉得这是个命苦的孩子,她家婉宁和她比起来,实在是个从蜜罐子里长大的孩子了。 “祁姑娘想做什么只管做便是,将及笄礼延后些时辰也无甚大碍。” 裕亲王宠溺地看了看自家妻子,朝祁洛羽抬了抬手:“起来吧。” 祁洛羽谢过后站起身,转向苏沫楹,眸色严肃冷厉:“苏小姐可认得姜琳琅?” 苏沫楹浑身一震,面色瞬间变得煞白一片。 她僵硬地站在原地,愣怔了好几息后方才开口:“自然是认得的,工部尚书之女嘛!” 这话没问题,姜琳琅时常跟着她母亲出入宫宴,也常与其他官员家眷女儿来往,京城中少有不认识她的人。 苏沫楹自认为没有露出什么破绽,强装镇定。 殊不知她的这番反应全被祁洛羽看在了眼里。 她不动声色继续问到:“工部尚书因伙同他人偷工减料,贪墨朝廷款项,以致慈光寺坍塌压死百余人。姜家众人都已被下狱查办。此事,苏小姐可知晓。” 苏沫楹定下心神,她以为祁洛羽是查到了她和姜琳琅的事才问她这些,险些露了马脚。 现在看来,祁洛羽拿着一张姜家不知什么人的罪状来吓唬她,难道是想将她也牵扯到此案里去吗? 简直是可笑至极,她们苏家别说和这件事没有任何牵扯,就算有一星半点,凭她母亲安阳公主的身份,天德帝也不会把她怎么样的。 这个祁洛羽真是太天真了。 “你到底想说什么?姜家的事和我有什么关系?不要再这里故弄玄虚浪费所有人的时间了好吗?” 苏沫楹嘲讽地扫视着祁洛羽。 “苏小姐急什么,姜家此事和苏小姐你自然没有关系,就算有关系也不该我一个小小县主来管。可是,姜家人既然已经全部下狱,可为何苏小姐却还能和姜小姐见到面呢?洛羽实在不解!还请苏小姐为我解解惑!” 正文 第43章 与姜琳琅勾结 苏沫楹微微一愣。 祁洛羽怎么知道她和姜琳琅见面了? 莫非是那日臻瑞阁的掌柜认出她们二人,还告诉了祁洛羽? 可那日她们进门后便直接去了二楼,接待她们的也不是掌柜啊! 祁洛羽到底是怎么知道的? 她半晌没说话,脸色忽阴忽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苏小姐怎么不说话?是被说中了心事,不知如何回答吗?”祁洛羽追问道。 苏沫楹急忙否认:“怎么可能!我和她又不相熟,怎么可能私下见面!而且你都说了姜家满门下狱,既然下狱了,谁还见得到她!” 祁洛羽蹙眉佯作不解之态:“这就有些奇怪了,既然苏小姐说没见过她,那她为何会在认罪书上举证说苏小姐与她合谋......” “你闭嘴!你胡说!她怎么可能举证我?我又什么可让她举证的!”苏沫楹打断祁洛羽的话,大声嚷道,“分明是她自己将姜家祸事怪到慕言晟头上!我不过是给了她一点小建议而已......” 话未说完,苏沫楹的声音戛然而止。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她身上,猜测鄙夷嫌恶,什么样的眼神也都有。 苏沫楹慌了神,指着祁洛羽颤声解释:“我什么也没说!我不知道!是她!她故意给我设陷阱的!” “你们这么看着我做什么?我......是那姜琳琅自己找到我的,我和她从未有什么交情!他们姜家的事我真的没有参与!” 裕亲王皱着眉头喝问:“苏沫楹!你究竟和姜琳琅有何勾结?她姜家满门下狱,唯独她一人逃脱,却为何要去找你?朝廷四处悬赏抓她!你见到她为何不报官?” 苏沫楹满脸通红支支吾吾:“我......我......” 祁洛羽嘴角噙着冷笑说道:“苏小姐不知道如何回答,那不如我来替你回答吧。” “苏小姐和姜琳琅见面,的确不是因为姜家的事。苏小姐记恨我在百花宴上夺了她的风头,与姜琳琅合谋找了拍花子将我掳到乡下,送给了一家娶不上媳妇的农户。” “所幸,我的贴身丫鬟求救于慕大人,我才连夜得以被救。若是慕大人晚来半步,后果不堪设想!” “我与苏小姐并无仇怨,却不知苏小姐为何要如此置我于险境!” 祁洛羽一步一步逼近苏沫楹,一句一句质问着。 若不是慕言晟让季云给她送来了姜琳琅签字画押的认罪书,她恐怕至今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得罪的是个什么样的人。 她自问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百花宴是她参加的第一次盛大的宴席,与苏沫楹也是头一回见。 若仅仅是因为一首曲子抢了她苏大才女的风头就要这般被报复,那此人用心险恶,心思歹毒之程度可见一斑! 简直令人不寒而栗! 苏沫楹频频后退,直至退到正堂立柱边,退无可退。 “我......我只是看不惯你的不可一世!看不惯你魅人的眼神!我......” “够了!苏沫楹,想不到长公主竟然教出你这种心思歹毒的女儿!真是将你母亲的脸都丢尽了!” 裕亲王猛一拍桌子,怒喝道:“祁姑娘从未与你争夺才女之名!百花宴那日,分明是你自己挑衅婉宁不善弹琴,想叫她当众出丑,祁姑娘才出手替婉宁解围!苏沫楹,你根本就是自作自受!如今被当众揭穿,竟还不知悔改!来人,将她送回长公主府,将我的话传于长公主,叫她好生管教自家女儿!莫要再出来害人!” 苏沫楹是安阳公主的女儿,也是裕亲王的亲外甥女。 虽然她和婉宁向来合不来了,两家人却仍旧是无法改变的血亲。 苏沫楹与罪臣之女勾结之事可大可小,若是让祁洛羽再说下去,苏沫楹就得和姜家一起下狱。 与长公主府与裕亲王府,都不是一件有利之事。 祁洛羽自然明白裕亲王打断她的话是何用意,她原本也没打算要置苏沫楹于死地,便由着裕亲王派人送走了苏沫楹。 她朝裕亲王夫妇跪下:“今日之事还望王爷王妃莫怪,苏小姐着了心魔,一心与我作对。洛羽实在没了法子,才将此事说出。还请王爷王妃恕罪!” 裕亲王抬手示意她起来:“这件事不能怪你,这么多双眼睛都亲眼看见沫楹是如何为难你的。只是沫楹毕竟是我亲外甥女,我这个做舅舅的也不好做的太绝,请祁姑娘看在我们和婉宁的面子上,饶过她这一次可好。” 祁洛羽点头。 至此,裕亲王宣布及笄礼继续。 祁洛羽在正堂中事先早已备好的盥洗盆中净了手后立于西阶,有司才提醒笄者进入正堂。 婉宁规规矩矩走进正堂面南敛衽道了礼,然后面西跪坐于垫子上。 祁洛羽近前手执木梳代她挽了高髻。 之后等怡贵妃净手后,走到婉宁面前高声吟诵祝词:“令月吉日,始加元服。弃尔幼志,顺尔成德。寿考惟褀,介尔景福。” 等怡贵妃为婉宁郡主插上一支素玉笄后,祁洛羽才跟随婉宁郡主一同回了东房。 一关上门,婉宁转身立刻拉住祁洛羽的手压低声音问道:“刚才你们在外头做什么?怎的这么久才喊我出去?” 祁洛羽浅笑着握了握她的手然后放开她,从托盘中拿起初加需穿的一身素色缠枝暗纹襦裙,触手便觉丝质柔软光滑,是极好的锦缎。 “快来穿上。方才苏沫楹作怪,不过现在已经没事了。”她一边帮婉宁将襦裙穿好,一边轻描淡写地讲事情说给婉宁听。 婉宁气愤至极:“这个苏沫楹真是不搅得天下大乱就不肯罢休!本郡主的及笄礼她都敢这么闹,她会让人将你绑了送去乡下可一点都不奇怪!” 祁洛羽看了一眼她气鼓鼓的脸颊,忍不住伸手捏了捏:“人都已经被王爷赶走了,你就别生气了!” 她扶住婉宁的手臂将人转了个圈,打量着襦裙系得整不整齐。 婉宁嘟着粉润的小嘴不满道:“我哪儿是在气她捣乱我的及笄礼,本郡主分明是在为你这个笨蛋打抱不平!要不是慕哥哥去的及时,你的贞洁可就没了!将来可怎么嫁人?苏沫楹 心思恶毒,她是想毁了你一辈子!” 正文 第44章 从容换笄服 祁洛羽戳了戳婉宁的额头:“我知道我知道!郡主最是仗义了!洛羽此生有郡主这般挚友是洛羽之幸!走吧,回正堂。” 婉宁没再多说,听话地走在前头,两人回到了正堂。 面南展示衣衫后,婉宁朝裕亲王夫妻正肃拜礼。 而后怡贵妃接过有司奉上的发钗,高声吟诵:“吉月令辰,乃申尔服。......” 再次回到东房后,祁洛羽从第二个托盘中拿起盘金彩绣长身裙裾,提在手上准备为婉宁换上。 婉宁展开手臂背对着站于祁洛羽面前,却迟迟不见祁洛羽的动作。 “洛羽?你怎么了?”她奇怪地转身看向久未动作的祁洛羽。 却看到了隔着面纱都看得出来的铁青面色。 祁洛羽双眉紧紧蹙起,死死盯着手上的长裙。 婉宁随着她的目光,将视线落到长裙上。 只见长裙的后领处裂开了一个硕大的口子,锦缎的丝线都一缕缕地挂在衣领上。 婉宁差点尖叫起来:“这怎么回事?好好的裙子怎么......” 祁洛羽的视线从裙子移到了婉宁郡主惊慌失措的面孔上:“郡主,恐怕这是有人故意而为之。” “这可怎么办?我该怎么穿出去啊!这件长裙是母亲半年前就开始命人画图制作的,到昨日为止,修改了好几次她才满意。如今它却被人弄成了这副模样!这......” 看着婉宁郡主渐渐红起来的眼眶,祁洛羽飞快地思索着对策。 眼下不是查找真凶的时候,最重要的是要将及笄礼先完成。 目前整个及笄礼差不多已完成一半,还有两件衣裙需要用。 祁洛羽迅速放下手里的衣裙,将第三个托盘中的礼服拿起,仔仔细细看了一遍。 果然也被动了手脚,而且破处都是极为显眼的衣领和后背处。 多半又是苏沫楹让人干的好事! 她迅速走到门外,将门口的丫鬟叫了进来。 “将你的衣裙脱下来!快!”祁洛羽果断命令丫鬟。 她一边动手将自己的衣裙也脱了。 婉宁很迷糊地含着眼泪看着祁洛羽问道:“你们俩脱衣裙干什么?” 祁洛羽手上动作不停,一边迅速解释:“我的衣裙先给你穿上,我穿丫鬟的衣裳。先将及笄礼完成,等宾客都去用午膳时,再将事情原味告知王爷和王妃。” 这个丫鬟是婉宁郡主院子里的一等丫鬟,衣裳材质倒也不算太差。宾客不会注意到这些。 这个丫鬟倒也是个机敏的,她一眼就看见了被随意扔在榻上的破了的服制:“奴婢一会儿马上去郡主院子里将前几日新做的衣裳拿一件来,一会儿“三加”时还需得一件外裙礼服。” 待三人交换完衣裙,婉宁郡主强作镇定回到正堂时,王妃的脸色立刻变了。 她仔细打量了婉宁身上的长裙,她清楚地记得事先准备的“再加”服制是盘金彩绣的裙裾,怎么变成了...... 祁洛羽见王妃疑惑地眼神转向了她,便朝王妃微微眨了眨眼睛。 王妃一怔,却没有说破。 礼仪依旧按序进行着。 婉宁郡主明显变得有些心神不宁,走路的步子也有些许凌乱。 终于再次回到东房。 丫鬟尚未回来。 婉宁手脚发软地坐在了椅子上,愣愣出神,嘴里喃喃道:“会是谁呢?是不是我平日里太骄纵了,得罪了府里哪个丫鬟,所以她们要报复我?” 祁洛羽站在门边焦急地张望着外头,心中暗暗祈求那丫鬟快些回来。 “郡主不要胡乱猜想。丫鬟纵使再记恨郡主,也不会这么大胆子做这种掉脑袋的事。从早上我到了这儿之后,我们俩同进同出,东房也有你的丫鬟守着。不知是何时让人钻了空子。” 婉宁失魂落魄地看向祁洛羽:“会是谁呢?” 祁洛羽正要说话,就看见丫鬟抱着一件衣裳脚不沾地的朝这边跑来,她回头对婉宁说:“我想不出来是谁,但一定不是你的这个贴身丫鬟。” 她从丫鬟手里接过礼服,迅速为婉宁郡主穿上,嘴上还不忘提醒丫鬟将跑乱了的发髻重新整理好。 婉宁默默看了一眼那丫鬟,便转身出去回到了正堂。 待一切礼仪结束,裕亲王向众宾客和参礼者宣布礼成后。 祁洛羽才松下了紧绷的心神。 众宾客散去,随着裕亲王去前厅用午膳。 裕亲王妃才得此机会拉着两个姑娘回到了东房问清了原委。 看着破了大洞的两件服制,裕亲王脸色几乎沉得能滴出墨来:“从礼仪开始,东房门口就一直有碧草守着。难道是在礼仪开始前就被人动了手脚?” 祁洛羽叫来碧草问道:“服制是何时送到东房来的?” 碧草:“是早上,郡主从院子里出来前,服制就已经被人送过来了。” 裕亲王妃很是头疼。从昨日起,她就忙着及笄礼的事,连夜里都未曾睡安稳,此刻脑仁疼得突突直跳。 祁洛羽看出裕亲王妃身体不适,便将她扶到婉宁旁边坐下:“王妃宽心。事情已经发生了,好在没有闹出笑话。王妃身子先养好,再慢慢查不迟。先让碧草去查清楚究竟有哪些人碰过服制,可有无人看管服制的时候。我先替王妃看一看脉象。” 裕亲王妃轻吐浊气,微眯眼睛:“祁姑娘是个好孩子,我家婉宁能与你结识,是她的福分呐!今日若不是你替她担着,恐怕这及笄礼就成了笑话了。” 祁洛羽一边为裕亲王妃把脉一边轻声慢语:“王妃高看洛羽了。洛羽从小到大都没有一个贴心的手帕交,自己的亲妹妹又是那般对我。能有幸入了郡主的眼,是我的福气。往后,我与郡主就算手帕交了。郡主觉得可好?” 婉宁自然很高兴:“我也没有一个好姐妹,如今你这么说了,我自然高兴。只是今天的事,真是令人扫兴极了。好好的衣裳......” 祁洛羽朝她摇了摇头,示意她莫再提此事。 婉宁郡主才发现她的娘亲脸色十分糟糕。 “王妃只是太累了,放宽心歇息会儿便会好的。洛羽这里有一瓶师傅给的药丸,提神醒脑解乏的效用最是好。王妃可要试一试?” 正文 第45章 主事是几品? 裕亲王得知笄服被破坏一事后,下令严查此事。 祁洛羽和陆清婉母子用过午膳后,便回了府。 五日后的早晨,祁洛羽和陆清婉上了马车前往路微山,叶璟朔父子和叶璟尧的马车紧随其后。 路微山是南唐境内最大的一座山脉,是专为皇亲贵胄狩猎而准备的。每日都有专门的人放许多鸡鸭进山投喂山中的兽类。 此山地势高耸,远离城镇。山上的密林深处,一株株百年老树树干粗壮入云,树冠遮天蔽日。 天德帝命人在山脚下建了巨大的山庄,山庄前头有一片空地,用于骑射和蹴鞠。 祁洛羽到时已近午膳时分,山庄内已有不少人到了。 此次春搜,皇后身子欠佳未曾跟随,天德只带了怡贵妃和昭舒妃。 昭舒妃是太后的母家哥哥常太傅的孙女,入宫仅仅半年便顺利诞下七皇子,从舒嫔得以被晋升为妃,如今正得盛宠,风头几乎压过怡贵妃。 怡贵妃带了霜月姑姑从正殿走出来,脸色有些不好看。 “娘娘,那狐媚子迷得皇上日日都宿在她宫里不说,如今连出来围猎还这么时时刻刻黏着皇上,您就不劝诫一下皇上吗?奴婢实在看不下去了。”霜月气呼呼地瞪了一眼殿内。 怡贵妃脚步一顿,语气淡漠:“劝诫有何用?皇上正值壮年,最是精力旺盛。昭舒妃年轻貌美,桃羞杏让,皇上喜欢她也是正常。平日里皇上政务繁忙,日日疲乏,如今出宫围猎,正好休憩一番。本宫怎好去扫了他的兴致?” 霜月扁了扁嘴:“娘娘说的是。奴婢只是太生气了,她刚才那副样子实在是小人得志!娘娘正值盛宠之时,她还不知道在哪里捡泥巴玩儿呢!” 怡贵妃噗嗤一笑:“你这张嘴若不好好管管,迟早惹出祸端。花无百日红人无千日好。本宫早已过了和年轻女子争宠的年纪,本宫只要守好陛下对本宫的信任便好。走吧,去看看将军夫人和洛羽可有到了。” 山庄中最大的一处殿宇是天德帝和其妃子的住处。 而其他的女宾住在西苑,男子则住在东苑。 祁洛羽和陆清婉由宫女带领走进了西苑。 “这两间屋子是留给叶夫人和祁小姐住的,每日膳食会有宫女送过来。”宫人说完便准备退下。 祁洛羽叫住她:“请问这位姑姑,隔壁屋子是哪家夫人或小姐居住?” 宫女看了看边上的房间,想了想说:“这边两间应是您的母亲和您的妹妹住的。那边儿的......奴婢一时记不清了,姑娘恕罪。” 祁洛羽取出一片金叶子塞给那宫女:“姑姑可否帮忙给我们换两个房间?” 宫女摆着手后退一步:“祁小姐恕罪,不是奴婢不想帮忙,实在是此次春搜人数太多。奴婢只负责这边儿五间屋子。其他的屋子不归奴婢管呀!” 陆清婉笑着说道:“你先下去吧。我们不换了,这里光线好,屋子里暖和。” 宫女福了福身便退下了。 祁洛羽看了看边上还没人住的屋子,转头对陆清婉说:“舅母,这几日我们需得多加小心。赵佩文母女俩定然不会安分。” “不怕。有我在,她们不敢怎么样的!何况这里这么多人,陛下也在山庄中。她们想害人也得掂量掂量自己有没有这个本事。” 雪雁冲陆清婉的丫鬟梅雪一笑:“咱们俩也会看好主子的屋子的!绝不让她们母女俩有机可乘!我们先去收拾屋子。” “什么有机可趁啊?将军夫人和羽儿这么早就到了?我们本还想去护国公府找你们一道出门呢!险些就扑了空了!”赵氏和祁涵玥跟着刚才那个名叫竹青的宫女走了进来。 陆清婉抬眸一看是这对母女,立时如同斗鸡般亢奋了起来:“我当这是谁家的夫人小姐来了呢!原来是宝泉司主事家的呀!我记得皇上只请了五品以上的官员家眷参加围猎。怎么小小主事的家眷也能进这山庄?莫非是我记错了?主事是几品来着?” 赵氏脸色顿时青白交加,十分难堪。 从前还在护国公府时,大夫人就是出了名的嘴皮子厉害。只是那时候她都是对外人说话厉害些,对自家人是很客气的。 如今自己成了那个外人,还是个欺负了她小姑子的外人。 从前祁德源还是个从三品的官员,赵氏在京城和那些个夫人一道喝喝茶赏赏花,还算有些脸面在。 如今她丈夫被降为主事,连上早朝的资格都没有了。那些昔日与她称姐道妹的夫人全都如同换了副嘴脸般,对她一点好脸色都没有了。 他们原先的宅子是皇上赏赐的,祁德源被降职后,宅子就要被收回去。 可皇上只给了三日时间,祁德源连着几日在京中奔波,都找不到好地段的宅子。 不是价钱谈不拢就是宅子的格局不好或是位置太偏。 最后只能在城西买下了一处商贾家的小宅子。 说是小宅子,其实连宅子都算不上,就只有一个院子的民房。 买了宅子后,四个人住在一个院子里。 家里原本的下人根本没有那么多空房间可以住,最后都被祁德源遣散了。 只剩下了每人一个贴身伺候的,加上三四个洒扫的粗使下人和两个厨娘。 这一回围猎,本没有她们来参加的份。 是祁涵玥找到了苏沫楹,送了不少首饰布匹,赔了几箩筐的好话,苏沫楹才答应带她们母女来路微山。 赵氏想着这次围猎会有很多的女眷,她可以借着机会和她们拉拢拉拢关系,或许还能有人愿意帮她丈夫在朝中美言几句。 她的算盘打得叮当响,却不料一到这儿就遇到了陆清婉和祁洛羽。 偏这两位如今是同仇敌忾,对她们母女没有一点好脸色。 赵氏这几日心里憋了几肚子的闷气,此时更是怒意翻涌:“叶夫人这是哪儿的话?洛羽是我们祁家的嫡小姐,她来得我们为何来不得?我家老爷是降了职,可洛羽是皇上亲封的从二品的清平县主,我们既是县主的家眷,自然应当跟着一块儿来!” 祁涵玥为自己母亲的机智反应洋洋得意道:“对啊!姐姐虽然不住在祁家,却始终是我们祁家人!无论走到哪儿,我们都是占着理儿的!” 正文 第46章 丑事是烙印 祁洛羽冷笑:“如今倒是记起本县主还是祁家人了?将我关在祠堂里时,可有人记得我?我烧得神志不清时,可有人记得我?” “我倒是想起来一件事。赵佩文,我母亲的嫁妆你是不是该还于我了?” 连日来的繁琐之事,险些把这件事给忘了。 如今她已是县主,又是皇后的义女,婚嫁一事不再受祁家约束。 自古女子的嫁妆皆是由自己保管,无需交于婆家。 叶璟蓉过世时,祁洛羽尚且年幼,所以才由被抬为正室的赵氏代为保管。 可说是保管,赵氏自己心里却十分清楚,除了那家臻瑞阁给了祁老太太,其他的东西在她这里早已用的差不多了。 原本她将祁洛羽养的粗鄙胆小又十分怯懦,应是没胆量跟她计较嫁妆的事才对。 哪知道那丫头突然性情大变,如今这嫁妆该如何还? 赵氏扭头看向祁涵玥,祁涵玥同样心虚地看着她。 “女子婚嫁皆有父母做主,嫁妆也是出嫁前才由父母准备好。姐姐如此心急要嫁妆,难道是要准备成亲了吗?可是没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私定终身可是要被人戳脊梁骨的!姐姐这是要害死我们整个祁家呀!” 祁涵玥梗着脖子反问道。 “我说的是我母亲的嫁妆,并非我自己的。况且论私定终身,妹妹你才是最有经验的吧!小小年纪跟亲姐的未婚夫滚了床,这可比私定终身更该被人戳脊梁骨!”祁洛羽冷哼一声,眸色鄙夷地瞥了她们一眼。 祁涵玥脸色顿时变得十分难看,此时西苑已有不少女眷,不少人站在自己屋门口侧目打量着她们几人。 她觉得这些人现在都用一种嘲笑轻视地眼神看着她,她费尽心机让楚承宇爱上自己,就是想要有一日能高祁洛羽一等,将她永远淡漠沉静的那张脸狠狠踩在脚底下。 “姐姐!你又这样说我!我......我就知道这件事会成为我们之间永远过不去的鸿沟!可我和世子是真心相爱的,你也答应过不再纠缠楚世子,不再和我计较这件事,成全我们!可为何你三番五次要在人前揭我的短呢?难道看我被人嗤笑,你就这么痛快吗?” 祁涵玥知道如今跟祁洛羽来硬的没用,便立刻挤出几滴眼泪,摆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祁洛羽却根本不吃这一套,她如今怎会还在乎旁人的眼光? “我可从未答应过不再计较此事,我将楚承宇让给你,是因为他欺骗了我,这样的男人我祁洛羽绝不会再要,既然你将他当成香饽饽,那你就拿去。” “但你们的丑事将会是你们一辈子的烙印。我若不高兴了,就会翻一翻旧账,踩上你们几脚,好让自己高兴高兴。你们既然做了这等龌龊事就要为自己的行为承担该有的后果!我没有义务宽恕你们!” 说完这话,她便从赵氏母女身边大步走过,肩膀狠狠撞开祁涵玥挡住了的半边路。 “你!......”祁涵玥差点被撞倒,气得想破口大骂,却被赵氏一把扯住,看到了周遭的眼神,才堪堪咽下了嘴边的话。 陆清婉走在祁洛羽身侧,忍不住夸赞:“羽儿如今倒是与你母亲当年的模样像极了!蓉儿在天之灵,一定十分欣慰她的女儿有这般胆魄!” 祁洛羽莞尔一笑:“大舅母过誉了,但是赵氏母女那种厚脸皮又极擅演戏的人,若不强硬一些,便无法让她们有所忌惮。” 两人走到山庄前的骑射场地,看到了独自坐在天幕下主位正出神的怡贵妃。 “娘娘在想什么?”陆清婉二人走过去在她身旁坐下。 怡贵妃醒过神来,露出笑容:“你们什么时候来的?方才我去西苑找你们,却没找见。” 陆清婉捻起一枚绿豆糕咬了一口:“我们刚到不久,还与赵氏那对母女打了一仗,这不是才脱身得以来见娘娘您吗?” 怡贵妃搡了她一下,嗤笑道:“嘴可真贫。论吵架,赵氏那对母女还能超得过你吗?” 陆清婉哈哈一笑:“还是娘娘了解我。不过这回您可猜错了,吵赢了她们的不是我,是羽儿!” 怡贵妃惊讶地瞪大眼睛瞧着祁洛羽:“羽儿?羽儿会同人吵架了?何时学会的?这可是一大喜事啊!那赵氏母女可是最擅胡搅蛮缠了。” 祁洛羽被这二人一通打趣,也忍不住咯咯笑起来:“舅母和姨母惯爱嘲笑羽儿。羽儿那可不算吵架,不过就是不搭理她们那些伎俩罢了。她们有错在先,永远都会是别人的话柄。” “这倒是,她们敢做就要敢被取笑。若是觉得没脸见人,就不要出门。她们倒是脸皮厚的很,今日这般场合也敢来,也不怕被人指着鼻子骂。”怡贵妃同自己家人闲聊,心情舒畅了许多。 围猎是从明日才正式开始,进行七日。 今日只有半日时间,按以往的习俗,用过午膳后,每家未出阁的女子都会上场献艺,以求寻得如意郎君。 往年,祁洛羽从不参加围猎,所以对这些习俗惯例都不熟悉。 许多家女眷都过来向怡贵妃行礼,然后依序坐在下首处。 “皇上驾到!”宫人尖着嗓子喊道。 所有人跪下伏地高呼:“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待天德帝坐定后,放挥手让众人平身。 宫女已将午膳送到天幕下各桌案上。 怡贵妃坐在天德帝和昭舒妃那一张桌案的右侧,以怡贵妃为首依次坐的都是女宾,而男宾坐于天德帝左手的下首。 天德帝的那张桌案两边皆用席幕与旁人分隔开。 祁洛羽与陆清婉坐在同一桌,就在怡贵妃的右手边。 众人一边用膳,一边欣赏礼乐司事先准备好的歌舞表演。 阳光下,舞姬的每一个姿态都像是精心雕琢的艺术品。 她们的身体随着乐曲缓缓旋转,衣摆如同波浪般荡漾,宛如一场梦幻,让在场的众人都沉醉在那绝美的画卷中。 祁涵玥和赵氏坐在天幕下的看台最末端。 母女俩看着高位上的祁洛羽背影,眸光如同淬了毒液的蛇信子。 在赵氏的眼神鼓励下,祁涵玥起身走向场地中央,在舞姬们前面站定,面朝天德帝下跪磕了头:“陛下,臣女有一舞蹈想献与陛下。还请陛下恩准。” 天德帝从未见过祁涵玥,遂并不认识这是谁家女人,心情十分愉悦地大手一挥:“准了。” 正文 第47章 蠢货自找麻烦 祁涵玥谢恩起身,走向乐师,将舞曲歌名告知于他们。 乐声响起,祁涵玥身姿轻盈翩然起舞。 陆清婉挨近祁洛羽轻声说道:“这丫头舞姿倒确实不俗,也难怪楚家那小子会被她迷了眼,不惜得罪护国公府都要娶她。不过和你比起来还是差了那么点韵味。” 赵氏看着女儿在场上舞姿优美灵动,心里的得意呼之欲出。 两月之前,祁涵玥就已经开始为春搜的表演做准备。 那时候她和楚承宇的事还不被外人知晓,她和赵氏合计要在春搜上一鸣惊人,让天德帝对她留下极深的印象,并且让楚承宇看看她祁涵玥比祁洛羽优秀得多,逼他主动提出和祁洛羽解除婚约。 不过世事无常,如今楚承宇已是她的未婚夫婿,这支舞就成了为祁德源翻身的机会。 当然如果天德帝没有表示什么,她也还有其他的准备。 京城中有苏沫楹这个第一才女,祁涵玥本是没有什么胜算的。 虽然从小到大,她什么都学了。 祁德源甚至请了南烛先生来教她,可奈何她是个资质平庸之辈,无论哪一样她都没有学到精髓。 但是苏沫楹钻研的是琴艺,为了不被她的风头所盖,祁涵玥便选择了舞蹈。 曲终舞停,全场的喝彩声响起。 祁涵玥十分得意,她赌对了。 昭舒妃坐在天德帝身边,语气娇软:“皇上,这是谁家孩子啊?跳的舞倒是十分中看。” 天德帝朝祁涵玥招手:“你是谁家的?叫什么名字?” 祁涵玥跪下回话:“臣女名叫祁涵玥,是宝泉司主事家嫡次女。” 端王饶有兴味扭头看旁边的楚承宇:“原来这位便是世子的未婚妻啊!久闻不如一见!” 楚承宇视线停留在祁涵玥身上,将手上的酒杯一饮而尽。 他没选错人,玥儿落落大方秀外慧中,又生的娇俏可人,比之祁洛羽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祁大人原不是户部侍郎吗?何时降成了宝泉司主事了?楚世子这个未来女婿怎么也不帮衬着点?不过祁大人教养的这两个女儿倒是各有各的妙处啊!姐姐沉静冷艳又有超人的琴艺傍身,妹妹又是这般娇艳魅人,舞姿曼妙。”端王似笑非笑的看着楚承宇,不嫌事大地戳着楚承宇的痛处。 坐在楚承宇同一桌案的周行,探出头说道:“端王殿下莫不是羡慕承宇有这般才貌兼备的未婚妻子?不如将祁家长女娶回去,不过容貌欠佳,只能做个侧妃了。哈哈哈......” 端王年方十八岁,他的母亲是锦嫔。 锦嫔原本出身低贱,是个针工司的掌事宫女,偶然一次去给天德帝送服侍,被他看上后侍了寝。 后来诞下端王,天德帝就鲜少想起这个锦嫔了。 锦嫔性子谨慎,从不与人争执,也不怎么和其他妃嫔来往,终日躲在自己的延辉阁里。 端王从小看着母亲被宫女冷言冷语,冬日少碳夏日少冰的日子让他一日一日萌生了要高人一等的念头。 慕言晟坐在楚承宇和周行后边的一张桌案,独自一人淡然喝着酒,这时却突然开口说道:“周公子说话可要注意分寸,祁大小姐可是陛下亲封的清平县主,你这般折辱她的名声,若是让陛下听到了,你猜会怎样?” 周行被身侧冷不丁冒出来的凉飕飕的声音吓一跳,立刻噤了声。 端王只是侧目看了看慕言晟,什么也没说,面上似笑非笑的。 楚承宇微微蹙眉,他只听祁涵玥说起过慕言晟最近似是与祁洛羽走的有些近,却没料到从不掺和这种闲话的他竟会帮祁洛羽说话。 天德帝蹙眉思索了好一会儿:“宝泉司主事?那是谁?祁涵玥这个名字,朕倒是感觉十分熟悉。” 昭舒妃柔媚地给天德帝夹了一口菜:“想不出来便别想了。想来就是个不起眼的下品官员家的孩子。赏些珠钗布匹便罢了。” 康茂才倒是记得祁涵玥,他在天德帝身后悄声提醒:“陛下,这位祁二小姐便是祁小姐的嫡妹,祁德源祁大人续弦所生的嫡次女。” 经这么一提醒,天德帝总算想起来祁涵玥是谁了。 他蹙了眉:“原来她就是洛羽的妹妹。呵,倒是有几分本事,不过朕看着却不及洛羽。过于妖媚,德行不足。楚家小子看上她,却不要洛羽,实乃有眼无珠。” 祁涵玥跪在空地中央,听到天德帝的话顿时脸色煞白,如同天打雷劈。 楚承宇同样听到了天德帝的话,眉峰皱起。 他起身走到祁涵玥身旁朝天德帝跪下:“陛下,恕臣斗胆直言。玥儿德才兼备,才貌双全,又平易近人温良恭俭,比之祁洛羽只有过而无不及。陛下定是受了祁洛羽的蒙骗才会觉得玥儿不及祁洛羽。” 端王轻笑:“楚世子这话有失偏颇了吧?本王记得百花宴那日,洛羽姑娘的琴艺可是略胜了京城第一才女苏小姐一筹呢!” 慕言晟将视线投向楚承宇和祁涵玥,墨黑的眼眸微微眯起,眼底闪过一丝冷厉的光芒。 天德帝嗓音威严低沉:“你说朕受了洛羽的蒙骗?那你说说她是怎么骗朕的?” 祁涵玥紧张地伏在地上不敢抬头,手指悄悄地拉了拉楚承宇的衣摆。 楚承宇在袖口的遮掩下用力握了握她冰凉的手,以示安慰。 “陛下有所不知,祁洛羽在家中时懒惰成性,不学无术,翌日都不曾学过琴棋书画,连女工都不会。并且目无尊长,不守女德,多番被祁大人关进祠堂让她反省最终都无果。陛下若不是被她所蒙骗怎会封她为清平县主?臣以为县主之名该封于祁家次女祁涵玥才更合情合理。” 天德帝强忍翻腾的怒意,手中的酒杯被握得紧紧的。 这小子竟然这般诋毁他亲封的县主,这不是拐弯抹角地说他这个皇帝不辨是非黑白,识人不清吗? 慕言晟眉眼间尽是冰冷,眸色如利刃般盯视着楚承宇。 祁洛羽摁下了怒火冲天的陆清婉,用眼神示意她稍安勿躁。 天德帝也不是傻子,楚承宇不知事情原委,偏听偏信祁涵玥的一面之词,就将这些话全都说给天德帝听。 这不明显是在自找麻烦吗? 哪里还需要她们自己出手自证清白? “那你倒是说说,你是从何处得知洛羽懒惰成性不学无术,目无尊长且不守女德的?”天德帝语气不善,面上带着意味不明的笑。 正文 第48章 若有再犯,定当重罚 楚承宇眉尾一挑:“自然是祁家上下告知于臣的,臣虽未曾亲眼见过,但是祁家众口铄金,总不能是所有人都在污蔑她吧?她若不是自己行为不检,怎会惹起众怒?” “逆子!不要再说了!”宣平侯终于忍不住站起身冲到楚承宇面前吼道。 “陛下恕罪!逆子一心偏向于祁涵玥,才会如此分不清是非,还望陛下莫要怪罪于他!老臣代他向陛下和洛羽姑娘磕头认错了!” 宣平侯扑通一声跪在几人前面,朝天德帝连连磕头。 楚承宇不解地皱眉说道:“爹!你这是干什么?孩儿说的都是事实!京城哪家闺阁小姐不是从小在家学琴习字的?祁洛羽本来就是斗大的字不识一个,怎可能自己看琴谱练会曲子?这样的人怎配县主之封?” 宣平侯转身就给了自家愚蠢儿子一个大嘴巴子:“你这个蠢材!难道你比陛下还识人擅辨吗?你仅凭一人之词就断定祁家嫡女无德无能配不上你,这不是短见是什么?还不赶紧向陛下认错!” 楚承宇还想说什么,却到底是怵于自家爹的巴掌,老老实实磕了头认错。 天德帝眉眼冷冽,不怒自威:“楚爱卿这个儿子还欠管教啊!看来袭爵之日还遥遥未知啊!” 宣平侯嘴角一抽,讪讪道:“微臣知错!日后定会严加管教犬子!” 说完后,他拉着自家不成器的蠢儿子不由分说就回了席间。 留下祁涵玥独自还跪在地上。 她不知所措地低着头不敢动弹。 天德帝沉沉开口:“祁涵玥,看在你今日献舞有功的份上,暂且不同你计较背后语人是非,诋毁亲姐的错。回去之后谨言慎行,若有再犯,定当重罚!退下吧!” 祁涵玥被天德帝的语气吓得瑟瑟发抖,千恩万谢后回到席间。 赵氏搂着她好一通安慰。 看来,天德帝对那个祁洛羽信任得很! 祁涵玥百思不得其解,究竟百花宴那日后来又发生了什么?会让天德帝这般信任祁洛羽! 安阳公主看了看坐在身边始终绷着张脸的女儿,轻声说道:“今日春搜,本就是女儿家上去露脸的机会。你不是画了许多时日的莲,难道不是为今日准备的?” 苏沫楹表情紧绷,没有一丝松动:“母亲莫说这话了。女儿画荷只为净心养性,并非为了今日在这出风头。” 她派丫鬟弄破婉宁笄服一事,被亲舅舅裕亲王查了出来。 他去长公主府当着她父亲母亲的面将她狠狠训斥了一通,说她自小被宠养坏了,行事不知分寸。 今日会因为嫉妒表妹笄服华贵就动了手脚,明日便可能看别人比她嫁得好动了更恶毒的念头,迟早有一日惹出杀身之祸,害了全府上下。 苏沫楹斜睨了一眼隔了几桌的位置,婉宁和祁洛羽凑在一起巧笑嫣然的模样,眼底便横生妒意。 婉宁出身高贵,明明半点文墨不通,只会骑马射箭挥鞭子,像个男子一般粗鄙。若不是仗着她的父亲裕亲王做依靠,根本不是自己的对手。 可是这个祁洛羽也处处能压她一头,实在是让她不甘心得很! 明明就只是个没爹疼没娘爱的备受冷落的嫡女,名为嫡女,实则连个庶女都不如。 坊间传言祁家嫡长女相貌丑陋,又不思进取目不识丁懒惰成性,可她怎么看怎么都觉得这丫头根本不是传闻中那个样子,而且纵使有面纱挡着,可那双眼睛却像是会勾魂似的。 今日晨间,祁涵玥来求她带她们母女来这山庄,还告诉了她一件事。 苏沫楹打定了主意,便转身拉了拉母亲的胳膊,换上了一副撒娇的模样:“不过既然是所有女儿家都有机会,那女儿自然也不能落于人后。女儿这便上场去了。” 安阳公主不知道女儿又打的什么鬼主意,见她这模样也是无奈地笑着摇了摇头。 苏沫楹走到天德帝前面的空地上,落落大方地跪下:“皇上,沫楹今日新学了画莲,想着平日里女子多是跳舞弹琴的,少有人作画,今日便来当场画一幅。请陛下为沫楹的画技指点一番。” 天德帝赞道:“好!画莲好!莲乃花中君子!寓意最是好!” “臣妾倒是更喜欢牡丹!牡丹艳而不俗、雍容华贵,寓意富贵吉祥,是真正的国色天香呢!臣妾想在长春宫中种一园牡丹,陛下可能应允?” 怡贵妃在席幕外听到这话,鼻子里忍不住冷哼了一声,语气淡淡:“牡丹乃是花中之王,自然是最好的,只有一国之母才可与之相配。妹妹想在自己宫里种一园牡丹,岂不是堂而皇之让所有人看出你觊觎国母之位?传出去可不好听啊!” 昭舒妃反驳道:“皇上!臣妾可从未这样想过!您可千万不能听信了小人的谗言啊!” 说着这话,她一边斜睨了一眼席幕外的怡贵妃。 天德帝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贵妃说的也没错!爱妃就别生气了!喜欢牡丹就去御花园中走走吧,皆是上品,就不必另种了。” 天德帝虽然最近比较宠昭舒妃,可皇后和怡贵妃在他心中始终是最重要的。 说话间,宫女抬来了桌几何作画用的一应材料。 苏沫楹开始作画。 京城第一才女画莲,不少人纷纷走到她身后仔细看她作画。 “苏小姐不愧拥有才女之名啊!这莲画的真是栩栩如生!” “方才听她的意思是新学的,新学的就画的这么好,若是多画几年,功底更深厚些岂不是能与我朝有名画师醉雪先生相媲美了?” “依老夫看,极有可能!苏小姐天赋异禀,足可见长公主对其女的用心教养啊!” 陆清婉坐到了怡贵妃同桌,将位置让给了婉宁郡主。 婉宁撇着嘴跟祁洛羽嘀咕:“你看那苏沫楹,前日才被我父亲狠狠训骂了一顿,我以为她今日是不会来山庄里了。谁知道她脸皮竟然这么厚!又来皇上面前显摆来了!真是不要脸!仗着自己学了点本事就到处显摆!还京城第一才女呢!我呸!” 正文 第49章 你怎知何为媚词艳曲 竟是苏沫楹破坏的笄服? 祁洛羽十分诧异地扭头看婉宁:“怎会是她?晨间我一到王府就去东房陪你了,她究竟是何时做的手脚?” 婉宁愤愤道:“我是卯时半刻去的东房,仪式虽未开始,但那时候已经有许多客人都到了。门房说苏沫楹到时大约是寅时末,天才蒙蒙亮呢。那时候父亲母亲才刚起床,都还在自己院子里。她大约是看见了丫鬟将服制送去了东房,然后起了坏心。” 人心恶毒竟可以到这个程度。 她们俩还是表姐妹啊! 祁洛羽的视线投向场上正在作画的女子。 垂头作画的苏沫楹看起来十分娴静优雅温柔,没有一丝攻击性。 可这样好看的皮囊下,包藏得是一颗黑暗恶毒腐臭的心,又有谁人可以一眼分辨得出? 苏沫楹作完了画,康茂才上前将画作拿到天德帝面前。 "泥根玉雪元无染,风叶青葱亦自香。好画!好诗!长公主教女有方,这孩子不愧为京城第一才女!来人!赏!” 天德帝十分赞赏地大手一扬。 苏沫楹嘴角微微扬起,视线不经意间扫了一眼祁洛羽那个方向,然后从容跪下:“谢皇上隆恩。臣女有个提议,不知皇上可否应允。” 天德帝心情舒畅,爽快地抬手:“平身。沫楹有何提议说来听听?” 苏沫楹笑靥如花:“清平县主在百花宴那日弹奏了一曲,惊艳全场,沫楹至今回味无穷。皇上那日忙于政务,未曾亲耳听到此天籁般的琴音。不如今日请清平县主再献艺一曲,让我们大家都再次饱饱耳福,皇上以为如何?” 来山庄的路上,祁涵玥和赵氏信誓旦旦告诉她,祁洛羽不通文墨的传言并非空穴来风,而是确凿的事实。 赵氏亲口承认从小到大,她请的所有先生都只给祁涵玥上了课,祁洛羽一次课都未曾上过,连在门外偷听都不曾有过。 上一次在百花宴上弹得曲子,并非耳熟能详的曲谱,所以就是如她自己所说,偶然得了琴谱自己摸索着学会的。 但是这种事只是巧合,她不可能一而再再而三的次次能蒙混过关。 苏沫楹今日便是打定主意要让祁洛羽狠狠出一次丑,让她以后学乖一点,她苏沫楹才是京城最尊贵最有才情的那个女子! 天德帝讶然:“贵妃怎的没同朕说起过此事?洛羽竟还有此才情?那朕一定要见识一番了。” 怡贵妃歉然道:“回皇上的话,百花宴那日晌午皇后娘娘身子不适,臣妾当时全想着姐姐了,其他的事全丢到脑后了。今日若不是苏姑娘提起此事,臣妾都没想起来呢。” 天德帝恍然:“是啊,朕都差点忘了这件事了,真是错怪贵妃了。那日若不是洛羽在场,后果真是不堪设想啊。” 苏沫楹眉峰蹙起,百花宴那日晌午皇后娘娘身子不适? 怎么一点风声也没有? 她记得清清楚楚,那日散席后,她走在人群中出的宫。 但当时好像确实没看见祁洛羽出宫。 皇后到底怎么了?这和祁洛羽又有什么关系? 但祁洛羽册封县主的诏令是百花宴的第二日下来的,莫非祁洛羽救了皇后娘娘? 她还会医术? 这怎么可能?定是自己想岔了。 苏沫楹心中疑窦丛生,面上神色忽阴忽晴。 婉宁同样好奇地问祁洛羽:“皇后娘娘怎么了?那日你没有出宫吗?” 祁洛羽轻描淡写地敷衍了几句:“没什么大事,皇后有些累着了,我正好会些按摩手法,帮娘娘揉捏了一下身子。娘娘说很舒服,让我以后常去宫里帮她捏捏。” 婉宁点头:“原来是这样啊,皇后娘娘确实身子一直不大好。我住在宫里都鲜少能见到她,每次都不是病了就是累着了歇下了。我母亲说,皇后娘娘自二皇子夭折后便终日郁郁寡欢吃不下睡不好,身子就变得一日日孱弱起来。” 祁洛羽点头:“皇后娘娘是心中郁结难解,肝气难以纾解,积久成疾。太医都没有什么好的方子能用了,心病终归还须心药医啊!” “陛下,苏小姐乃京城第一才女,琴棋书画诗酒花茶,六艺八雅洋洋精通,可祁洛羽是个从小到大从未学过这些东西的人。苏姑娘说的百花宴那日祁洛羽所弹的曲子,实乃上不得台面的勾栏瓦舍里才会弹的曲子。苏姑娘是名门闺秀,自然没听过这种媚曲。今日此等场合,实在不适宜让祁洛羽弹奏,会有辱圣听啊!望皇上三思!” 苏沫楹佯作惊讶状,用手帕掩着嘴:“竟是这样的吗?那曲子分明十分好听,清平县主怎么会......会去学那种曲子啊?” “祁姑娘,你若是想学琴又找不到好的曲谱,你可以找我啊!我那儿收藏了各大名家所有的曲谱,你喜欢谁的只管挑就是了。何必去学那种上不得台面的......咱们毕竟是京官家眷啊!” 端王饶有兴致地看着台下的热闹,周行却十分焦急:“这个傻子刚刚才被侯爷训了一通,怎么还不长记性!每次跟祁大姑娘有关系的事,他都像疯魔了一样要去贬低她,真不知道他怎么想的!” “那自然是吃不到的葡萄说葡萄酸呗。楚世子和祁家这两姐妹的爱恨情仇啊,还真是让世人看不透说不清啊!比戏文里唱的都精彩!” 周行扫了他一眼:“端王殿下这嘴真是毒。” 慕言晟冷冷地看着楚承宇:“下官听说楚世子人品贵重,端方自持,必然是从不进勾栏瓦舍那种地方的吧?” 楚承宇眼底闪过一丝心虚,又强作镇定:“那种地方只有放浪形骸,不遵世俗礼教之人才喜欢去。我贵为侯府世子,怎会去那种地方同人寻欢作乐?” 慕言晟嘴角微勾,冷笑出声:“既然楚世子从不去勾栏瓦舍,又怎知媚词艳曲是什么样的?你凭何判断祁大姑娘弹得曲子出自什么地方?” “我......”楚承宇语塞,目光扫向席上的天德帝,又看向了祁洛羽,“没吃过猪肉还能没见过猪跑吗?媚词艳曲顾名思义,自然是会勾人心魄的,让人听了神志不清,被迷的五迷三道的。那日她弹了那曲子后,所有人都是那副模样!足以证明曲子来历不正!” 正文 第50章 拜高踩低终不如人 “若众人听了曲子含商咀徵,沉醉于琴音不可自拔被称作是着了媚词艳曲的道,那谁还敢听师旷、苏袛婆那些大家所作的名曲?苏姑娘所收藏的大家名曲曲谱岂不是都成了媚词艳曲?”慕言晟声音淡漠,无丝毫波澜。 楚承宇脸色通红,语无伦次辩解:“这......大家所作名曲怎能与那等媚词艳曲相提并论!慕大人这是......是在强词夺理......” 端王摇着折扇说道:“父皇,不如请国子监祭酒大人对祁姑娘的琴曲品评一番最为妥当。祭酒大人身为我朝第一才子,最是精通诗词音律。” 天德帝:“说的不错!孔爱卿可在?” “回陛下的话,臣在。”孔时渝走下台阶,来到天德帝跟前一揖。 “朕还从未听说过什么曲子能勾人心魄的!楚家小子莫要继续再此胡搅蛮缠!洛羽,你就来弹奏一曲,是不是能勾人心魄,让孔爱卿品评一番便可知晓!” 祁洛羽起身,步履轻缓走到天德帝面前盈盈一拜:“是。洛羽这便当着皇上和众位的面,将同一首曲子再弹一遍。” 天德帝微微一扬手,便有宫女将备用的古琴抬了上来。 祁洛羽在琴桌前缓缓坐下,举手投足间皆是大家风范,没有一丝一毫的矫揉造作。 她轻抚琴弦,随意弹了几个音后,便开始弹奏那日的《莺雨歇》。 祁洛羽纤纤玉指拨动琴弦,动作间翻飞的衣袖与水蓝色的古琴交相辉映。 楚承宇还站在原处,与苏沫楹并排站在祁洛羽的后面,离祁洛羽的座位只有几步之遥。 琴声悠扬中,楚承宇好像闻到了风中属于祁洛羽的头油的香味,似是桂花香又像是木香或是甘松的香味,让他微微眯了眼,贪婪地深吸了一口气。 慕言晟坐于席间,目光墨黑幽深。 他看见了楚承宇那副痴醉的模样,下颌线紧绷。 他朝身后的季云招了招手,在他耳边说了几句后,季云便悄然离开。 第二次听祁洛羽弹这首曲子,苏沫楹仍是震撼不已,心中的嫉恨由之更深。 但她看见了所有人包括天德帝和她的母亲皆是沉醉于祁洛羽的琴音,她压下了心头的愤恨,目光幽暗地集中在祁洛羽的背上。 她身为长公主的独女,本该享有郡主的身份。 可是母亲安阳公主过于低调,深居简出,天德帝曾想要封她郡主封号,被安阳公主拒绝了。 安阳公主看上慕言晟,想让苏沫楹在怡贵妃面前长些脸,自己好找媒婆去同怡贵妃说一说这门亲事。 苏沫楹即便是心里万般不愿意,却也只能顺着母亲的心意。 结果脸是露了,却让祁洛羽截了这风头。 安阳公主看中慕言晟人品,纵然他在外头的名声实在不好听,可天德帝尚未登基时,安阳公主、裕亲王和天德帝是住在一个府里的。 她是亲眼看着慕言晟长大的人,自然知道他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安阳公主不指望女儿嫁到多高的门第去,她只希望女儿能和她一样,寻得一个真心对自己的良人,一起过普普通通的日子。 苏沫楹心气太高,被母亲推了郡主封号后,她嫉妒婉宁可以在自己府里无忧无虑,喜欢什么就学什么,不喜欢的就可以撒娇耍赖不学。 她也嫉妒婉宁可以顶着郡主的名号在外面肆意狂妄的欺负人,却没人敢说一句。 可她从小到大,都被母亲严格管束,不许做这个不许做那个,女子该学会的六艺八雅,女戒女德通通要学的十分精通。 她不甘心却知道母亲是为她好,可是祁洛羽又是个什么东西? 婉宁是裕亲王独女可以为所欲为也就算了,祁洛羽不过就是个六品主事之女,凭什么能在她面前出风头? 曲尽弦止。 祁洛羽按住琴弦,站起身,朝天德帝盈盈一福身:“皇上,洛羽献丑了。” 天德帝还微眯着眼眸,沉醉于琴曲中,口中喃喃自语:“天籁之音......” 端王摇着折扇面带微笑:“一声已动物皆静,四座无言星欲稀。祭酒大人,此曲如何?” 孔时渝适时地开口道:“陛下,下官自认遍听天下名曲,对音律熟稔精通,却不止天外有天人外有人。祁姑娘这首曲子,曲风淳和淡雅,音色清亮绵远,恬静洒脱。是臣不可及之技艺。绝非什么媚词艳曲!” “不知祁姑娘可否告知此曲曲名?”孔时渝转身谦恭有礼地向祁洛羽行了个礼问道。 天德帝这时回过神来,心情前所未有的愉悦:“对对对!洛羽,这首曲子名为何?是哪位名家所作?” 祁洛羽从容回答:“此曲名为《莺雨歇》,并非名家之作,其实是洛羽闲来无事自己所作的曲子。所以皇上和昭舒妃娘娘未从别处听到过。” 天德帝大为赞叹:“竟是你自己所作之曲?《莺雨歇》,好名字,好曲啊!康茂才,回头将那把鸣岐琴给洛羽送去!” 康茂才含笑点头:“奴才记下了。等回去之后,一定将古琴送到洛羽姑娘手上。” 祁涵玥坐在座位上,气得牙根咬得咯吱响:“凭什么什么好都是这死丫头的?我祁涵玥跳的舞究竟差哪儿了?陛下实在偏心!我和她分明就是同一个爹生的!有什么不一样的!” 赵氏冷哼一声:“还不是她有护国公府和怡贵妃作为仰仗!怡贵妃这般得陛下看重,她只需在陛下耳边随便说几句咱们娘俩的坏话,陛下还不是都信她的?” 祁涵玥愤愤地将酒杯重重放在桌案上,洒了一桌面的酒,身后都没宫女来擦一下。 她们坐在整个天幕的末位,这个位置离天德帝太远,只隐隐听得见那边的声音,那头却根本没人注意她们这个角落。 “祁夫人还不知道呢?怡贵妃如今可不比从前了,就算有护国公府作为倚靠,可毕竟人老珠黄。陛下身边如今最得盛宠的是昭舒妃,人家可是正年轻貌美的时候,又会说话会哄人。陛下呀,总归是个男人,男人都喜欢年轻的。” 坐在赵氏她们旁边的是文选司长史的妻子刘氏,她丈夫何宏善官居五品,本来比祁德源低了不少,从来都入不得赵氏的眼。 可如今人家可是比祁德源高了整整一级。 从前何宏善还是詹事司直时,刘氏就时常带着些礼去祁府拜望赵氏。 但那时赵氏一心只想着与京中高门勋贵的夫人来往走动,对刘氏从来都是冷眼相待,瞧不上人家。 如今人家品阶却比自家丈夫都高了,赵氏实在是觉得没脸。 正文 第51章 怡贵妃不如新人了 赵氏只尴尬地冲刘氏笑笑,没说什么。 祁涵玥却觉得刘氏说的这话,有些值得探寻:“何夫人如何得知后宫秘事?昭舒妃如今真的比怡贵妃更得宠吗?” 刘氏呵呵一笑,看了看这母女俩各异的表情:“祁小姐这话算是问对人了。喏,你看,现在皇上身边坐着的正是这位盛宠的昭舒妃,怡贵妃都不得不给她让出位置来。你看陛下说什么了吗?” 祁涵玥方才去献舞时就已经发现了怡贵妃并未与天德帝一起坐在席幕间,只是当时的注意力全不在那处。 “昭舒妃可是前段时日新诞下七皇子的那位舒嫔娘娘?” “就是那位!可谓是一人得道鸡犬飞升,她的父亲原是那顺天府丞,托女儿的福,前些日子坐上了顺天府尹的位置呢!到底是比咱们这些人有福气哟!”刘氏夹着碟中的菜,边吃边说。 祁涵玥不再言语,端起酒杯稍稍抿了一口,心思却开始活泛起来。 突然,前头传来天德帝的怒喝:“你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千方百计诋毁洛羽的名声,究竟有何用意?朕还没跟你算换亲的账,你今日倒是三番五次挑事,怎么?真以为有你老子在,朕就不会杀了你吗?” 楚承宇跪在地上,脸色又是窘迫又是不甘。 宣平侯在他身旁扑通一声跪下:“请陛下开恩!犬子行事莽撞不知分寸,是老臣教子无方!还望陛下看在老臣为朝廷效忠几十年的份儿上,饶他一条狗命!求陛下开恩呐!” 方才,祁涵玥和刘氏闲聊几句话的时间里,楚承宇始终不肯承认是自己故意诋毁祁洛羽,坏她名声的事,这才激怒天德帝翻起了旧账。 祁涵玥听到天德帝动了杀心,一下子慌了手脚,起身就想往前头跑。 赵氏一把拽住她:“你不要命啦!没听见皇上都说要杀了他吗?你方才献舞就没讨着好,这会儿过去就是送死!给我老实坐着!他是宣平侯世子,有他老子护着呢!” 祁涵玥只好重新坐下。 昭舒妃在旁轻抚着天德帝的胸口,柔声细语劝慰着:“皇上息怒!今日这么多女眷在场,打打杀杀的终是不妥。何况楚世子年轻气盛,面子又薄,一时下不来台触了龙威,皇上莫要与他一般见识。” 天德帝喘着粗气:“真是气死朕了!这臭小子得了便宜还卖乖!洛羽的名声全让他糟蹋了!” 苏沫楹这时开口说道:“皇上消气。方才祁姑娘的琴声实在优美动听,我都线没有听够,不如让祁姑娘再为我们弹一曲其他曲子吧!正好让大家都缓和缓和心情,祁姑娘觉得如何?” 她转头笑着看向祁洛羽。 这贱丫头如若不肯应允,说明她就如祁涵玥所说,根本不懂这些。 那以后她有的是办法让人看清她的真面目。 天德帝随意地挥了挥手,往椅背上重重一靠,闭了眼睛养神。 上了年纪实在不宜这般大动肝火,这一通脾气差点没把他气的厥过去。 祁洛羽漂亮的眼眸一眨不眨的盯着苏沫楹的脸看了许久,压低了声音说道:“你只是想知道我究竟是否如传闻中那般胸无点墨粗鄙不堪吧?要让你失望了呢。” 苏沫楹一怔,还没等她反应过来祁洛羽这话是什么意思时,她已经开始了动作。 她这是在干什么? 苏沫楹目瞪口呆地看着她的动作,险些惊呼起来。 所有在场的人都因祁洛羽的动作,纷纷站起身来。 “祁姑娘在干什么?她......” “这是正常人能干出来的事吗?我的老天奶哟!我的眼睛是不是花了?” “这是咱家洛羽?娘娘你看!这真是洛羽吗?她怎么会......” 婉宁更是激动地跳了起来:“洛羽太厉害了吧!这才是京城才女该有的能力!苏沫楹,你又输了!哈哈哈!” 慕言晟缓缓放下手中酒杯,眸光灼灼投射在祁洛羽身上。 这才是他心心念念了这么多年的羽妹妹! 这才是他心里那个潇洒恣意,虽只几面之缘却在他心中留下了极深印象的羽妹妹。 季云瞠目结舌:“主子,这是我们认识的羽姑娘吗?奴才是不是认错人了?” “你没看错,这才是真正的她。”慕言晟唇角微微勾起。 祁涵玥再也没忍住,快步冲过来跑到祁洛羽身边:“你......你从未与我一同上过课,从未学过一点才艺,你怎么会......” “你到底是谁?你不是祁洛羽是不是!对,你不是祁洛羽!你不会是她!她从来都不会这些!更不会大胆出门见人!” 楚承宇满脸不可置信地站在她身后质问道。 祁洛羽现在可没空理他,更没空理祁涵玥。 她如今一心二用,两只手都没一只能闲着的:“你们现在最好别烦我,皇上可看着呢!” 祁涵玥急忙后退一步,她可不想害爹爹再被降职,更不想在这里丢了小命。 可视线仍旧死死盯着祁洛羽的动作。 楚承宇的胳膊被宣平侯死死拽着,完全动弹不得,只用眼睛瞪着祁洛羽的手。 “嗯......果然还是洛羽的琴声最能陶冶性情,这琴声气势磅礴,正符合眼下春搜的气氛。” 天德帝边说边抬起头睁开眼睛。 康茂才用难以抑制激动的声音说道:“陛下快看!洛羽姑娘真乃奇人也!竟能做到这般!” “嚯!这丫头本事不小啊!这都哪儿学的?难道也是自学的?” 天德帝瞪圆了眼睛,惊讶却赞赏地站起身走了下去。 见天德帝走了下去,其他人立马站起来跟着围拢过去。 叶璟朔和叶璟尧兄弟满目笑意,站在了怡贵妃和天德帝身旁。 “朕可真是小看了这小妮子啊!是你教的吗?”天德帝乐呵呵看着祁洛羽的动作,嘴上问叶璟尧。 叶璟尧忙一拱手:“陛下可太高看我了,平日里我是喜欢吟诗作画弹琴作曲,可洛羽这般天赋发孩子,我那点三脚猫的功夫哪够教她的呀?” 怡贵妃掩嘴笑说:“算你有些自知之明。” 正文 第52章 恶人还需恶人磨 “且不论这单手琴弹得好不好听,单手画的画好不好看,就这一手作画一手弹琴的本事,满京城乃至满天下都不曾有人做到过!” 天德帝笑容满面看着祁洛羽从容不迫地样子,大为赞赏。 祁洛羽将琴桌搬到方才苏沫楹作画用的桌案边,一左一右放在自己的两侧。 她左手弹琴,右手执笔作画,目光却始终只停留在画纸上。 单手弹琴,琴声虽听起来单调了些,却胜在曲子选得巧妙。 祁洛羽选用的曲子高亢激昂,即便是单手弹奏也不会显得过于单薄。 “皇上,洛羽献丑了。”祁洛羽一曲弹毕,按下琴弦,一手放下正好画完的画。 众人探头细看祁洛羽的画作。 “这是画的......这山庄啊?” “哎,我看像。这儿背靠山,又有这么多个院子,还有这儿,这个就是咱们这前院大空地了吧?” “是啊是啊!这是皇上?对!看!这儿还画了皇上呢!” “咱们大家都在这儿呢!祁大姑娘好本事啊!竟能仅以一首曲子的时间画出这么精细的一幅画来!实在是奇才啊!” 天德帝指着画上的自己,哈哈大笑:“羽丫头真是鬼灵精怪的,这画的是朕吗?穿着龙袍,年岁却不对。” 祁洛羽俏皮的一歪头,眼睛弯弯地如同:“洛羽画的就是皇上呀!这是年轻时的皇上,骑马射箭意气风发,潇洒俊逸。” “哈哈哈哈......小丫头,调皮!”天德帝被逗得合不拢嘴。 “这幅画就送给朕了吧?康茂才,拿回去装裱好挂起来。朕要时常看看自己年轻时的样子!” “是。”康茂才将画卷卷起来收好。 楚承宇原本站在她身后不远处,此时早已被人群挤了出去。 他目光幽深定定地看着祁洛羽的后脑勺,心里涌起一股奇怪的情绪,抓不住又看不清。 “涵玥见过侯爷,见过世子。”祁涵玥不知何时悄然走近。 宣平侯爷睨了她一眼,哼了一声走开了。 楚承宇被她的声音打断了思绪,莫名的有些不耐烦:“你怎么来了?” 祁涵玥看侯爷走远了,这才敢挽着楚承宇的胳膊跟他撒娇:“承宇哥哥,我刚才好担心你啊!你何必总找姐姐的麻烦呢?她如今在这样的场合大出风头,所有人都夸她有本事,连皇上都被她笼络了去。咱们还是不要与她为难了。” 楚承宇皱着眉头抽出自己的手臂:“说话就好好说话,这里这么多人呢,搂搂抱抱的像什么样子!” 祁涵玥委屈地撇嘴:“他们都在那看画呢!你何时跟我这么生分了?还是你现在觉得我不如姐姐了?” “胡说什么呢?别整日胡搅蛮缠的,咱们都快成亲了,你也该好好学学规矩了。别整日总闲着没事想些没用的!” 楚承宇边说边往回走去,语气一改往日的宠溺,变得十分的厌烦。 祁涵玥咬了咬下唇,楚楚可怜, 一扭身跑回了赵氏身边。 楚承宇气闷闷地走回了座位,周行不在座位上,也跑去了人群中看热闹。 他独自一人坐在桌案边喝起了闷酒,一杯接着一杯。 晚膳是宫女送到各自房里吃的。 祁涵玥和赵氏正在屋里闷闷不乐吃饭,苏沫楹推门怒气冲冲地闯了进来。 “祁夫人!你们母女简直胆大包天!竟敢诓骗我带你们来山庄!”苏沫楹指着赵氏狠狠骂道。 祁涵玥被楚承宇弄得正烦闷,此时又被苏沫楹骂了,顿时忍不住站起来就吼道:“我们诓骗你什么了?苏大小姐不要仗着自己是长公主之女就真以为自己可以为所欲为了!凡事都需讲个理字!” 苏沫楹冷笑:“理?你跟我讲理?理就是你们没资格来这个山庄!今日是你们母女俩苦苦哀求我带你们来的,若不是你们信誓旦旦地说祁洛羽绝对没有学过任何技艺,我怎么会答应带你们来?” 祁涵玥脸色涨红:“她本就没有学过什么技艺。我们说的都是实话,哪有诓骗你?可她没在家里学过,并不说明不能在外头学啊!我们总不能天天派人盯着她吧?” “祁涵玥,你少在这糊弄我!祁洛羽以前是个什么德行,京城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家里请的先生的课,她没学,那就更不可能在外头学了!连我都知道她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从不跟任何一家的女眷姑娘们来往走动,更别提学什么了!”苏沫楹气得直接动手掀翻了赵氏房里的圆桌。 祁洛羽和陆清婉在自己屋里,将隔壁的吵闹声听的一清二楚。 陆清婉嗤笑:“原来那对母女跟苏沫楹勾搭上了,我说她们今天是怎么进的山庄呢!长公主多好的脾气秉性,怎的生养出这么个骄横无礼的女儿来?真是让人想不通。” 祁洛羽淡然夹着菜:“恶人还需恶人磨。苏沫楹那脾气岂是好糊弄的?” “今日那楚家臭小子也十分令人讨厌!当着皇上的面也敢那般诋毁污蔑你,真是活得不耐烦了!蠢材一个!幸而你与他的婚约已经作废,不然这辈子还真是要耽误在他手里了!”陆清婉愤然说道。 也不知何时,苏沫楹发够了脾气回了自己房间。 不多时,西苑的院子里不少用完膳的女眷纷纷走了出来,串门子闲聊。 陆清婉被几位夫人拉住聊天,祁洛羽就去了婉宁那处。 相比西苑的热闹,东苑就安静了许多。 除了几个和好友一起在房里喝喝小酒打打牌九的,不少人都在自己房里早早睡下了。 “承宇,你跟我说说实话,你对祁大姑娘到底什么想法?就这么讨厌她吗?非置她于死地不可?”楚承宇被自家老爹在房里狠狠训了一通后,跑去了周行房里喝闷酒。 “你怎么也跟我爹一样觉得是我为难她!”楚承宇将酒杯重重放在桌上,低吼道。 周行看着他已经微醉的模样,无奈劝道:“不是只有我和侯爷这样觉得,而是所有人都看出来了。你跟人家的妹妹睡在了一张床上,人家劝着自己外祖父去皇上跟前换了亲,总没有为难你们俩人吧?” “就算她为了这件事,性情大变,开始不再躲家里深居简出,开始出来和女眷姑娘们结交来往了。那也没碍着你们什么事啊!你何苦总为难她呢?” 正文 第53章 饭都没吃饱 “可她就不能有点自知之明吗?自己长什么样自己不知道?怎么好意思跑出来抛头露面的!”楚承宇面色潮红,接着酒意开始强词夺理。 周行哭笑不得:“真是服了你了。人家都跟你没关系了,出不出来见人也轮不到你去管呀。难不成......你后悔了?” “我后悔什么?我有什么可后悔的?”楚承宇继续蛮横道,“再过半个月我就和玥儿成亲了,她温柔善良贤淑端庄,琴棋书画样样样精通,有哪点比不上祁洛羽的?我高兴还来不及呢!怎么会后悔?” “完了,这是真后悔了,都开始说胡话了。”周行扶额叹息,叫来楚承宇的随从将他扶回自己屋去。 入夜后,小雨忽至,淅淅沥沥落在树上,打落了一地的槐花。 翌日,雨过天晴,整座山庄皆是虫鸣鸟叫声,热闹得很。 婉宁起了大早过来叫祁洛羽。 “你快点!快点啊!一会儿去前院儿一定要给我打气加油,不准偏心你表哥哥!听见没?”婉宁跟在祁洛羽身后走过来走过去的催着她赶紧洗漱用早膳。 按照往年的惯例,围猎开始前,先进行马术比试。 无论男女,只要会骑马的都可以上场比一比。 祁洛羽被催急了,只胡乱扒了几口就被婉宁拉着去了前院。 今日是男子们的主场,这会儿好多人都已经在前院挑着马匹,十分热闹。 慕言晟和叶临川站在一处,看到祁洛羽被婉宁郡主拉得跌跌撞撞的走过来,不免忍笑。 “妹妹这是未睡醒吗?走路这么不稳当。”叶临川打趣道。 祁洛羽斜了他一眼:“哥哥莫要取笑我,婉宁为了早些见到哥哥起了大早,还非拉着我一起。我早膳都没吃完呢。” “谁说我是为了见他才早起的!本郡主是为了早些来熟悉一下马儿和场地!”婉宁轻轻拧了一下祁洛羽的胳膊嗔怪道。 慕言晟回身从后边的桌案上取来一碟子糕饼:“宫女备了糕饼,再吃点吧。” 他拿了一块递到祁洛羽的嘴边。 祁洛羽脸一瞬就红了,忙伸手拿了糕饼:“谢谢慕大人。” 苏沫楹被安阳公主拉着也来了前院。 “娘,骑马有什么好看的啊!我还没睡够呢,我们回去再歇会儿吧。”苏沫楹满脸不高兴。 安阳公主好言相劝:“午膳后再回去睡吧,这会儿啊慕言晟早已经去马场了。昨日没得机会说上话,今日就可以好好说说话了。别家姑娘可都去了呢。” 苏沫楹实在不耐烦,一把甩开了安阳公主的手:“娘!你怎么还惦记着慕言晟啊?他到底哪儿好了,你怎么就非得让我相看他呢?” “他只是一个没有门第没有家世的孤儿而已。虽说如今他是陛下跟前的红人,可若哪一日他惹怒了陛下,被贬官降职,那他就什么都不是了。” 安阳公主忙捂住她的嘴,四下看了看,悄声说道:“这种话你也敢这么堂而皇之说出口?真是不要命了!那慕言晟正因为没有家世门第才好呢!你嫁过去就是一家主母,上头没有婆婆管着你,你想干什么便干什么。而且他从不结交勋贵,不流连烟花之所,人品贵重比什么都重要。” 苏沫楹挣开安阳公主的手,指着站在一起的那四人怒道:“他哪里不结交勋贵了?那护国公府的不是勋贵人家吗?京里谁都知道他今日里与那祁洛羽走的极近,我凭什么要去热脸贴人家的冷屁股?” 安阳公主看了看那边的四人,轻叹一口气。 慕言晟和祁洛羽的事,她何尝没听说过,可总归是些没影儿的事。 苏沫楹一甩手就往回走,安阳公主便也再没去拉她。 祁涵玥和赵氏从西苑走出来,正说着话,却被满脸不快的苏沫楹迎面撞上。 祁涵玥被撞了个人仰马翻,苏沫楹一个趔趄被身后丫鬟扶住。 “没长眼睛啊!大清早是又看见你们这对母女,真是晦气!”苏沫楹指着她们骂了几句,怒气冲冲地扭头就走。 祁涵玥二人却一句也不敢反驳。 昨日晚间,两人才被苏沫楹狠狠一痛咒骂,一大早又被撞到又被骂,顿时没了好心情。 走到马场后,祁涵玥目光寻了一遍,却没看到楚承宇,心里顿时更加不痛快。 “承宇哥哥究竟是什么意思?昨日那般惹恼了陛下,今日竟不来马场好好表现表现。” 赵氏安抚她:“许是还没起吧。现在时辰还早,先不要急,再等等吧。” 祁涵玥的目光瞥到祁洛羽那边几人,脸上露出狠毒之色:“那贱丫头又和慕言晟混在一处。一个闺阁女子竟这样恬不知耻攀交外男!爹若知道了,定又要罚她跪祠堂!” 赵氏看了看那头,说道:“她如今是攀上了这煞星,你爹哪敢罚她呀?而且她都不住家里了,有护国公府为她作保,她还会怕你爹吗?” 祁涵玥目露嫉恨:“难道她准备这辈子都不回祁家来了吗?说到底她还姓着祁呢!谁家姑娘会像她这般成日住在外祖父家里?不知道的还以为没了父亲呢!” 赵氏嗔怪道:“不许胡说!你爹好好的,说什么没爹没娘的这种话!她母亲的嫁妆还在我手里呢,她难不成是不想要了吗?再过半月,你就要成亲了,她作为长姐难道不用回来给你添妆送嫁吗?她不要脸面,那护国公府的人也不要脸面了?过几日咱们回去,让你祖母出面叫她回来。老太太这么大年纪了,那死丫头不可能驳了她的面子,让外人说她不孝顺的。” 马场上的人有几轮比了下来,婉宁郡主便和叶临川去马厩挑选了马匹。 祁洛羽和慕言晟站在原处。 她感觉得到他的视线时不时落在她脸上。 纵是隔着面纱,她仍觉得面孔有些发热。 前世她中了迷药后的事记得不太清晰,可那面红耳热的肌肤触感,却还隐约记得一些,此时不知为何却变得更加清晰明朗起来了。 祁洛羽微微扭头,悄悄看了一眼身旁的慕言晟,目光在触及到他正好滑动了一下的喉结时,浑身止不住颤栗了一下。 她立时连着后退了好几步,眼睛再也不敢去看他。 该死的,她到底在想些什么啊! 正文 第54章 打的就是你 慕言晟惊讶地看着她:“洛羽是不舒服吗?是不是有点冷?” 他解开自己肩上的披肩,为祁洛羽披上:“现在天色尚早,虽已是五月,但是晨间寒气重,还是要多穿点好,染了风寒就不好了。” 他边说边帮祁洛羽把披风的带子系上,手指不经意间碰到了祁洛羽的面颊下巴。 两人皆是一愣,视线不自觉地碰到一起。 祁洛羽感觉被碰到的面颊似乎开始发烫,脸上顿时绯红,眼眸却像是陷入了一汪深潭,怎么也移不开去。 慕言晟的手还捏着披风的带子,指尖的滑腻感却是前所未有的体验。 他如着了魔一般,手指仿佛自己有了思想,无法控制的向祁洛羽面纱下的脸颊探去。 这一幕却让不远处的赵氏母女看了个清楚。 “娘,你看那个小贱蹄子,光天化日之下就敢这么放肆这么不要脸的勾引男人!”祁涵玥恶毒的眼神射向那两人,恨不得能在祁洛羽身上剜出个大窟窿来,“我们去揭穿她!看她以后还有什么脸面见人!” 赵氏脸上的笑意顿时消失全无:“不行!若是聪明反被聪明误,反而促成了他们这桩婚事。以慕言晟护短的性子,咱们以后可别想再把那贱蹄子怎么样了!” 祁涵玥满脸不甘:“那我们怎么办?难道还要为他们不要脸的事打掩护不成?” “你们在看什么?”母女二人的注意力全在祁洛羽那边二人身上,连自己身边何时多了两人都不知道,一时被吓得差点蹦起来。 楚承宇古怪地看着母女两人:“祁夫人为何如此紧张?” 他抬头看了看前头,顿时脸色变得漆黑。 慕言晟这个该死的煞星,竟敢大庭广众之下摸祁洛羽的脸。 他越过祁涵玥,满脸怒意往那边大步冲过去。 “二小姐!还不快去拦着他!”周行急得追了过去。 这货又要去找人家碴了!到底是哪根筋打错了? 难不成他心里还有祁大姑娘? 周行越想越心惊。 祁涵玥醒过神来,也赶紧追了过去。 正愁没理由骂祁洛羽呢,有她家承宇在,谅他慕言晟也不敢把她怎么样! “慕言晟,你这个不要脸的!”楚承宇冲过去,对着慕言晟的脸就是一拳。 慕言晟注意力全在祁洛羽身上,根本没注意到有人过来。 季云被他派出去办事,也还未回。 他一个趔趄扶着栏杆堪堪站稳,抹了一把被打出的鼻血,眸色阴冷:“楚世子何故上来就打人?” 祁洛羽被吓一大跳,赶紧拿出手帕上前帮慕言晟按住流血的鼻子:“楚承宇,你是疯了不成?” “你还有脸问!你刚才在做什么?光天化日的,你也不怕被骂登徒子吗?脸皮都不要了?”楚承宇举着拳头还要上前打,被周行拦腰抱住。 “慕大人,祁姑娘,实在对不住!世子昨日喝多了酒恐怕还没清醒!您大人有大量不要和他一般见识!”周行满脸堆笑,替楚承宇道着歉。 楚承宇却不领情:“你才没清醒!我现在清醒得很!你没看见他们俩刚才在干什么吗?祁洛羽!你当众勾引男人好不要脸!真是个水性杨花的女人!本世子不要你了,你就饥不择食了是吗?” 慕言晟将祁洛羽往身后一拉,松开她的手,冲上去对着楚承宇的胸口也是狠狠一拳:“你嘴巴给我放干净点!说谁不要脸?说谁水性杨花?你和祁二小姐苟合滚床,难道很要脸吗?” 慕言晟武将出身,比楚承宇这等整日花天酒地的世家子弟不知力气大了多少。 这一拳下去,楚承宇连同身后抱住他的周行,一起被打飞了出去一丈多远。 祁涵玥和赵氏惊叫着跑过去:“承宇哥哥,你怎么样?” “周公子,你还好吧?” 周行被压在楚承宇身下,成了他的人肉垫子,差点被背过气去。 楚承宇因胸口挨了那么重的一拳,脸色发青,好半天没说得出话来。 赵氏母女扶了半天也扶不起来其中一个,顿时慌了手脚。 祁涵玥哭着爬到祁洛羽身前,拽着她的裙角哭嚎道:“姐姐!你快找人来救救他们吧!慕大人这一拳简直是要人命的呀!” “他口出恶言,污蔑我们二人在先,又动手打人在后,却不懂得衡量分寸反被打伤,这能怨谁?难道只许他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了?” 祁洛羽后退一步,挣开祁涵玥的手,面色冰冷。 赵氏上前扶起女儿,愤愤说道:“洛羽,你是做姐姐的,怎能这样对你妹妹?世子再怎么说也是你的妹夫,为了你的清誉名声,才动手打了慕大人。说到底,这事全是因你而起!” 慕言晟挪了一步,挡在祁洛羽身前:“祁夫人就是这般教养女儿的吗?自己不分青红皂白胡乱打人,可以随意将错归咎到别人身上!难怪会教出这么一个不知廉耻的女儿来!幸而洛羽有护国公一家庇佑,才没被教养成那样!否则祁大人百年之后可真没脸见祁家的列祖列宗了!” 祁洛羽在慕言晟身后,听他一通怼人,差点乐得笑出声来。 原来这么一个少言少语,冷面孔的人骂起人来,能这么解气。 赵氏被气得面红如猪肝:“你......你......你以为你官大,就可以这样辱骂文官家眷?我......我要去皇上跟前告御状!” 祁洛羽探出脑袋:“去呗,只管去告,看看皇上究竟是信你们还是信我和慕大人。” 祁涵玥此时也不跪了,忽的站起来抹了眼泪骂道:“你们欺人太甚!分明是你们勾勾搭搭的做派难看,承宇哥哥才会生气打人!怎么反倒成了我们的不是了?” “说到底是姐姐你行事不端,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不顾自己已有婚约,早就在背地里和慕大人勾搭在一起,才会主动跟承宇哥哥退了婚约呢。” “啪”地一声重响,祁涵玥被祁洛羽一个巴掌打翻在地。 “你打我?”祁涵玥不可思议地瞪着祁洛羽,“你又打我?有你这么做姐姐的吗?” 祁洛羽站在慕言晟身旁,目露鄙夷,居高临下地看着地上的祁涵玥:“打的就是你!你敢说我便敢打!我作为祁家嫡长女,你的嫡长姐,自该管教管教自家妹妹。以后,你污蔑我一次我便打你一次!打到你长记性,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为止!免得日后再外面给祁家惹出大祸却还不自知!” 正文 第55章 会不会影响议亲啊? 赵氏急忙上前将祁涵玥扶起来:“走!我们找皇上!咱们占着理呢,还怕皇上不管咱们吗?” 两人转身去扶地上的楚承宇和周行。 好不容易缓过气儿来的二人,总算能站起来了。 楚承宇脸色苍白没有一丝血气:“慕言晟......你给老子等着!” 他一把拂开祁涵玥搀着他的手,按着隐隐作痛的胸口一步一晃地走了。 祁洛羽回转身看向慕言晟的鼻子,眸中有一丝心疼:“还疼吗?” 慕言晟接过她手里的帕子,按了按鼻子:“不疼,就他那点力气跟没吃饱饭的猫似的,一点儿感觉都没有。” “贫嘴。”祁洛羽轻笑,眉眼弯弯的。 慕言晟险些又看呆:“春搜结束,我便请媒婆上门说亲。” 祁洛羽微微一愣,脸颊一下又红了:“怎么突然说起这个了?” “不想再拖,早日说定亲事我早日安心。”慕言晟声音轻轻的十分有磁性。 祁洛羽的心头像是被小猫毛茸茸的爪子挠了一下似的,痒痒的。 “现在不能安心吗?我又不会跑了不见了。” “不能安心,看你日日要与那些人打仗,我不放心。”慕言晟看了看赵氏离开的方向,目光幽暗。 祁洛羽浅笑:“这么多年都过来了,我早就已经习惯。何况现在我住在外祖父府上,他们见不到我,也没法拿我怎么样。” “话虽如此,你却不能永远不回祁府了。眼下离宣平侯府迎娶你妹妹不剩多少日子了,到时候你总得要回去的。” 慕言晟语气含笑,轻轻浅浅的劝慰着。 祁洛羽点头:“你说的倒也不错。祁府总归还要回去,很多事还没处理好。我的名声倒不碍事,但是不能连累了外祖一家跟着我被人指指点点。” “洛羽!我赢了!”婉宁兴奋地大喊着跑过来,笑脸红扑扑的十分可爱。 祁洛羽和慕言晟转过身去看,叶临川憋着笑走在婉宁后面。 他们刚才跟楚承宇他们吵了一通,根本没来得及看他们比试。 “这么快就赢了吗?哥哥莫不是让着婉宁吧?”祁洛羽打趣道。 叶临川笑着摆手:“没有的事。郡主的骑术真是一顶一的厉害,我自叹不如。” 婉宁得意的昂起头,骄傲地说:“那是,本郡主的骑术可是慕哥哥手把手教的呢!怎么可能会差?” 祁洛羽扬眉,瞟了一眼旁边的男人:“是吗?慕大人竟还会有耐心教人骑术?实在看不出来。” 慕言晟目光灼灼:“洛羽不信吗?那等会儿我也可以教你,学会了骑马也好,下一回惊了马知道怎么自救了。” “哪壶不开提哪壶,莫提我的糗事了。先去找太医看一看吧,你这鼻梁骨像是歪了一些。” 婉宁这才注意到慕言晟脸上还有些残留着的血渍,紧张地问道:“慕哥哥怎么了?好好的怎么鼻子会歪了?是撞了柱子还是墙了?流了不少血吧?是不是很痛啊?” 慕言晟被她的话逗笑:“什么撞柱子撞墙,我有这么笨吗?” 叶临川也笑道:“郡主说话还真是直爽有趣,方才你只顾专注骑马,没看见这边的热闹,我可全看见了。” “难怪哥哥会输给郡主,原来比着赛,心思却全用在看热闹上了。”祁洛羽笑说。 几人说笑着往山庄深处走去。 “朕正要派人去找你们,方才祁家母女哭嚷着说慕督统打伤了楚家那个小子和太傅之子,非要求朕给他们做主。你们既然来了,那就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吧。” 天德帝语气严厉,面色却丝毫不见怒意。 他看了看刚走进殿内的四人,心里却想到了个主意。 慕言晟带头跪下,四人一起向天德帝行了臣礼。 随后他将事情原委细细述说了一遍。 “陛下,臣所言句句属实,确乃是楚世子不分青红皂白先动的手。臣只是正当防卫,何况都是各打了一拳,臣的鼻梁也被打歪了,还要找太医医治。” 天德帝一听鼻梁歪了,便再也绷不住那副威严的样子,快步走下台阶:“鼻梁歪了?快给朕看看要不要紧,太医!张太医!快过来给晟儿瞧瞧!” 这下偏殿里正在给楚承宇和周行诊治的张太医,忙不迭抛下他们跑了出来。 连晟儿都叫出来了,这可是真担心了! 婉宁倒不是头一次听到天德帝喊慕言晟为晟儿了,神色丝毫没有变化。 叶临川和祁洛羽却惊得大跌眼镜。 天德帝嫌张太医走得慢,亲自小跑过去拽了他的衣领子将他拉着跑了过来。 “快给晟儿看看!这鼻子还真是有些歪了!这怎么办?能不能医好啊?鼻子歪了实在有碍观瞻,将来可怎么议亲啊?” 他急得直催张太医。 张太医倒是不慌不忙,往常慕言晟每次出去执行任务,总会带点小伤小痛的回宫述职。 天德帝每一次都是这般紧张,生怕治不好了,慕言晟会变丑了变瘸了变傻了。 偏殿里陪着两个躺床起不来的赵氏母女,脸色俱是十分难看。 方才他们添油加醋的说了许多慕言晟和祁洛羽坏话,什么有失体统,德行有亏,不守女德,不配为县主等等等等。 结果被天德帝一句不能偏听偏信他们的一面之词,需双方当面对质将所有委屈全数顶回了肚子里去。 如今当事人来了,可天德帝那一声“晟儿”,他们全明白了。 他们一脸菜色,五脏俱痛的进来时,天德帝可没有多大反应啊。 这偏心偏的还不够明显吗? 楚承宇贵为侯府世子,从小金尊玉贵,何曾受过这种委屈? 可自打和祁洛羽退了婚后,倒霉事一桩接着一桩,如今被慕言晟打成这样,祁洛羽却未拿正眼瞧过他一眼! 他满心不甘,胸中怒意翻腾,强撑着要坐起身来。 周行只是被他压痛了腿,并无什么大碍,早已经坐了起来。 见楚承宇要起身,忙去搀扶:“你要做什么?好好躺着吧!张太医说你还得卧床静养至少五日呢!” “承宇哥哥,你快躺着吧!要不然耽误了咱们的婚事可这么好?” 楚承宇身子一僵。 婚事?这女人这时候竟然还在想她的婚事? 正文 第56章 人要脸树要皮 楚承宇双目猩红,一抬手狠狠挥开了祁涵玥的手:“你给我滚一边去!” “啊!承宇哥哥,你做什么呀!”祁涵玥跌倒在地,眼泪汪汪地看着他。 赵氏也被他吓了一跳:“世子这是做什么?玥儿也是在关心你啊!你只能这般对她?” 楚承宇不搭理那对碍眼的母女,按着胸口,站起来,脚步虚浮的往外走。 周行只得跟上来扶住他:“你不会又要去跟他们闹吧?哥们儿,我求你了,别闹了。你吵不过他们的!” “我闹?方才在马场你没看见吗?她和慕言晟在干什么?他们......他们......他那只手放哪儿了?你没看见?光天化日的,就这么饥渴不耐了吗?”楚承宇赤红的眼眸瞪着周行,嘶吼道。 “哎哟!祖宗!你到底是在气什么呀?人家都跟你没有婚约了,爱谁摸谁摸去,跟你没有半点干系啊!”周行求爷爷告奶奶的劝着,就差给他跪下了。 楚承宇却跟疯魔了一般,半句话都听不进去,不管不顾的要去找他们讨个说法:“没有婚约了,她更不能这般不知廉耻!人要脸树......” “人要脸树要皮,这句话说的多好?可是楚承宇你的脸皮呢?”祁洛羽等人在正殿中早已将偏殿里楚承宇的大喊大叫听的一清二楚。 “你自己有婚约在身,却还和我的妹妹私定终身甚至不知羞耻地苟合,被多少人当场捉奸在场你都忘了吗?这就是你的脸面吧?你有何资格说我和慕大人不要脸?” 她站在偏殿外,看着过道上衣衫不整,跟周行拉扯在一起的楚承宇,嘲讽道。 楚承宇听见她的声音,整个人顿时僵在原地。 她如今竟变得这般伶牙俐齿! 她不是说倾慕自己多年,至死都不会变心吗? 这才短短几日,曾经把自己视作她的眼珠子一般宝贝的人,竟变得这么冷漠无情变得这么陌生! 她心里有别人了!她不倾慕自己了! 楚承宇眼睛越发的猩红,神色变得癫狂。 “你爱上慕言晟了,是不是?”他的声音在微微发颤。 祁洛羽不回答他,只冷冷的,用一种他从未见过的陌生疏离的眼神看着他。 楚承宇缓缓地一步步走近,又一次问:“你是不是爱上他了?祁洛羽,你不是说过你至死都不会对我变心的吗?你就是个见异思迁的女人!” “啪!”祁洛羽将巴掌狠狠甩在他的脸上。 这一巴掌,她用了十分的力气,手掌都被震得发麻充血。 她把自己前世今生拜这个负心汉所受的所有耻辱,全部灌注在了这个巴掌上。 楚承宇的左边脸颊一瞬间便肿起了一座五指山。 他的眼前顿时向有万千星芒扑面而来,耳朵嗡嗡作响,周遭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 “你怎么有脸说我见异思迁?你又凭什么拥有我的致死不变心?” “楚承宇,你给我听好了!我祁洛羽曾经对你的倾慕已全数消失殆尽。如今,我只会把我的爱交付于同样爱我的人!而你,已被我弃如弊履!在我眼里,你连城西的乞丐都不如!” 一时间,正殿与偏殿陷入沉寂。 所有人都听到了祁洛羽掷地有声,如同誓言般的警告。 相比正殿中几人脸上的赞许欣慰,偏殿里的祁涵玥仿佛被泼了一盆冰冷的水,整个人从头冷到了脚。 那个信誓旦旦向她发誓说心里从未有过祁洛羽那个丑女的楚承宇,竟然会这么在意祁洛羽心里还有没有他。 这说明什么? 说明他一直都是心里有祁洛羽而不自知! 那她祁涵玥算什么? 他们的婚期将近,侯府却连纳征都还未做! 祁涵玥如同被灌了几壶猪油般恶心! 胃里翻江倒海一阵倒腾,她终于忍不下去,哇地一口吐了起来。 “玥儿!你这是怎么了?”赵氏被吓得慌忙拍祁涵玥的背。 周行听到动静,从过道上跑回来:“祁二小姐怎么了?脸色这么差呢!好端端的怎么吐了?” 赵氏急忙冲他摆手:“周公子,劳烦快去叫张太医过来帮玥儿看看吧!” 周行忙不迭跑去正殿叫人。 楚承宇仿佛如梦初醒,也走了回来,神色复杂的远远看着祁涵玥和赵氏,却什么话也没说。 “启癝陛下,祁家二小姐面如菜色呕吐不止,还需张太医去看一看,不知慕大人......” 天德帝脸色不太好看,方才楚承宇说的话,他可是听的一清二楚。 要不是晟儿拦着,那臭小子早被他叫人拉出去砍了。 婉宁郡主皱着眉,十分不悦:“她好端端的吐什么?打架的又不是她!没看到慕哥哥鼻梁还没包扎好吗?真是爱装柔弱!” 周行腆着笑解释:“郡主消消气,祁二小姐这回真不是装的,她那个脸色真的很不好看,许是吃坏了东西伤了胃。” “吃坏了东西?你的意思是山庄里的吃食有问题?咱们谁不是吃了山庄里准备的吃食?不都好好的吗?就她娇气!没有公主命偏要养一副公主身......”婉宁不满地骂骂咧咧。 周行赔着笑脸,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这祁二小姐也是奇怪,眼下这情形已经够乱的了,她偏要凑这热闹。 祁洛羽走过来,看了看慕言晟刚敷好膏药的鼻梁,伸手拿过张太医手里的纱布:“我来吧,劳烦张太医去瞧一瞧我妹妹。” 张太医看了看天德帝的脸色,见他没有阻止,弓着腰就提着药箱去了偏殿。 婉宁郡主:“洛羽,你脾气还是太软弱。你管她干什么?肯定是没病装病!” 叶临川安慰婉宁:“郡主,羽儿是不想落人话柄才让张太医去的。这里是陛下的寝殿,若明知有张太医在此处,祁二小姐却还在这里出了什么事,不知情的定会在背后嚼舌根说陛下做事有失公允,厚此薄彼偏爱洛羽和慕大人,会有损陛下的龙威。” 婉宁郡主撇嘴:“谁敢这般说皇上伯伯,本郡主就拔了他的舌头,让他再也说不了话。” “郡主这是孩子气的话。别人可不会当面说,须知人言可畏。若是这些话传到了民间,全城百姓都这么说,难不成还能拔了全城百姓的舌头吗?”祁洛羽失笑道。 正文 第57章 事出反常必有妖 “你说什么?”陆清婉瞪大了眼睛,“那臭小子居然这么不要脸的话都说得出口?” “你当初钟情于他,一心一意倾慕他的时候他不珍惜,现在如他所愿把亲事还给祁涵玥了,他倒好!居然还要管你爱没爱上别人?满京城去问问,哪有这样不要脸的人?” 陆清婉气得在屋里叉着腰来回踱步,恨不能现在就跑去东苑把楚承宇狠狠揍一顿。 早上她只想着有婉宁郡主在,洛羽和她一起去马场玩应该出不了什么乱子。 自己用过早膳便去找怡贵妃了。 谁知道竟然闹出这么大动静,还闹到了天德帝跟前,那祁涵玥母女和楚承宇实在是太过分了。 “那祁涵玥怀孕的事,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太医诊出来,她们就不觉得丢人吗?” 陆清婉指着与她们屋仅一墙之隔的隔壁,大声骂道。 祁洛羽还未开口说话,外面便传来了一道女子的声音:“可不是吗?将军夫人说的对,那祁涵玥和祁夫人简直就是欺人太甚。” 说话的人是苏沫楹,她笑吟吟地迈步走进来,对陆清婉和祁洛羽说:“我从前太争强好胜,只想着和洛羽姑娘争个高下,说了些不好听的话,还请洛羽姑娘原谅。” 祁洛羽和陆清婉对视一眼,狐疑地看着苏沫楹。 苏沫楹从见到祁洛羽第一眼起,便处处针对她,就因为百花宴被祁洛羽的一曲《莺雨辞》盖过了风头,就跟姜琳琅联合将她弄到了乡下险些让她失了清白。 如今怎么会突然这么好心来道歉? 事出反常必有妖。 祁洛羽不动声色,笑了笑:“苏姑娘客气了。这些事都是些女儿家之间的小别扭,不必放在心上。” “洛羽真是大度,果然如我母亲所说,结交好友应该找洛羽这样性情纯良的女子。母亲叫我离祁涵玥远些,说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现在想来,我母亲的话真是睿智。”苏沫楹笑盈盈地在祁洛羽旁边坐下。 “长公主真是太抬举我们家洛羽了。不过说她纯良这倒确实是实话,我们家洛羽啊,从来不懂得那些个大宅后院的勾心斗角。她只会吃吃睡睡,活的简单得很。” 陆清婉也坐下来,话中意有所指。 苏沫楹岂会听不出来,不过她今日来,可不是来吵架找茬的。 她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办。 “对了,婉宁呢?她怎么没找你去围猎呀?”苏沫楹好奇地问道。 祁洛羽答:“婉宁和我表哥一起去围猎了,苏姑娘怎么不去?我听闻苏姑娘从小不光精通琴棋书画诗词歌赋,也是学了骑射的,怎么不去山上围猎?” 苏沫楹笑道:“这不是想来找你和婉宁一起去吗?路微山太大了,我一个人进山还是有些不敢的。可我起床晚了,大家都已经进了山。方才在院子里听到你屋子里有说话声,所以过来碰碰运气。” 祁洛羽摇头:“我不会骑射,所以没准备去山上,省的拖累了同行的人。” “我也不是很擅长,只会些皮毛。骑马不难的,围猎不是马术比赛,慢慢骑着便好。而且在山上射猎物特别好玩。去年围猎,我和婉宁一起,我们抓了好多小兔子还有山鸡呢。” 陆清婉笑说:“洛羽不敢,那不如我陪你。虽然我的骑射比不得我们家将军,但是打打猎物还是绰绰有余的。” 苏沫楹娇笑着摆手道:“真好麻烦将军夫人呢?夫人难得回京,也少有机会与贵妃娘娘相见。沫楹可不敢占了夫人和贵妃娘娘团聚的时间。” “洛羽不敢独自与我去山上的话,那我们不如去请慕大人如何?方才我在马场听人说慕大人还未去山上。” 最后祁洛羽跟着苏沫楹去了马场,由宫女去东苑请慕言晟。 虽然祁洛羽猜不出苏沫楹非要她去山上是何泳用意。 但是苏沫楹嫉妒成性,心思恶毒,却不可能一朝一夕之间就被她母亲劝得转了性。此番她拉下脸面来找她,好话说尽,生拉硬拽非要她去围猎,必然准备了什么好戏等着她去登场。 就算她躲开了今日,也躲不开明日,倒不如跟她去,看看她到底要干什么。 在慕言晟来之前,苏沫楹倒是像模像样地帮祁洛羽挑了匹温顺的马儿,还亲自牵了缰绳在马场教了她如何骑马。 祁洛羽心里始终提防着她,虽然苏沫楹看起来的确像是改过自新,真心和祁洛羽交好的模样。 没过多久,慕言晟就到了马场。 他的疾风就在马厩里。 “洛羽已经学会了骑马吗?苏姑娘倒是位不错的师傅,这一会儿功夫就教会了这个一窍不通的徒弟。” 慕言晟看着祁洛羽独自骑了马在马场慢慢走了一圈。 三人便各自骑上马,缓缓往山庄后的路微山行去。 祁洛羽生怕苏沫楹要搞什么幺蛾子,所以学骑马时十分的认真。 虽然只是临时抱佛脚,不过她素来是个学什么都悟性极高的,骑马亦是如此。 路微山整座山头至少占地五万亩,面北的山路不算陡峭,树木不密集,荆棘丛也被人提前清理过,骑着马还算容易。而面南处阳光充裕,树木高耸入云,密密葱葱,山道崎岖,需得下马步行。 大多数猛兽都躲在南边的山林中,只有少许骑射厉害,勇猛过人的男子才敢去南山寻找猎物。 慕言晟骑着马跟随在祁洛羽身旁:“我们就在北山猎猎兔子山鸡之类的就好,南山太危险,还是不去了。” 祁洛羽点头。 “咱们来得晚,北山这儿都没什么猎物了。哪儿还有兔子山鸡啊?”苏沫楹手里拿着弓,四下张望着寻找猎物,“这么多人都来山上了,可咱们从进山到现在,一个人都没见着。肯定都跑去南山玩了。咱们也去看看吧?” 慕言晟蹙眉:“不可。南山猛兽众多,只我一人倒不怕什么,但是洛羽才刚学会骑马,不可冒险。路微山这么大,没见着人也不奇怪,定是走的散,说不定过会儿便看到人了。” 祁洛羽也劝道:“是啊。苏姑娘还是不要冒进为好,咱们再往里走走看再说。” 骑着马走在前头的苏沫楹嘴上有些无奈神色却略显阴森狠毒:“那好吧。” 正文 第58章 预感不妙 三人又继续往山里走。 期间慕言晟猎得了一头母鹿,除此以外倒真没看见什么野鸡野兔的。 “看前面那是谁?”祁洛羽眼尖的看到了两个人影骑着马跑过,速度极快。 慕言晟眸色幽暗看着人影消失的方向:“应该也是一同上山围猎的人,离得太远不曾看清。” “哦。”祁洛羽不疑有他。 而一直走在前面,始终焦急地想找到猎物的苏沫楹此刻却变得极为淡定。 慕言晟眸中冷厉的光芒,看向苏沫楹的背影。 他从东苑出来时,遇到了等到路边的陆清婉。 她同他说的话,言犹在耳。 苏沫楹有问题。 今日,他无论如何都要在洛羽身边,寸步不离。 苏沫楹突然惊喜地喊道:“我看到兔子了,洛羽快来!” 她猛地一夹马肚子,就往一个方向跑去。 祁洛羽扭头看了看慕言晟,却见他冲她摇头。 她回头看了看苏沫楹的背影说道:“我们三人一同来,若是她一人跑开出了什么事,恐怕长公主也会怪你未尽护卫之责。以防万一,我们还是跟着她吧。” 慕言晟本想借机带着洛羽离开苏沫楹,分道而走。可苏沫楹到底是个女流之辈,洛羽的担忧也不是没有道理,万一她有点什么事,自己的责任是最大的。 思前想后,也只能朝着苏沫楹跑远的方向跟过去。 可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人就已经看不到了。 追个兔子也不能追到这么远吧? 祁洛羽和慕言晟正奇怪地减缓骑速,四处寻找着苏沫楹的身影。 “苏姑娘!你在哪儿?”祁洛羽喊道。 “苏沫楹!” 喊了没几声,突然一道十分微弱的呼救声从不远处传来。 慕言晟眉峰一凛,带头往东寻去。 “洛羽!我在这儿!”苏沫楹坐在一个将近两人高的坑洞里,可怜巴巴地望着洞口喊道。 两人循着声音探出头来:“这儿怎么会有这么大个坑?” 祁洛羽皱眉看了看周围:“你在这等着,我们找人来救你。” “哎!哎!你们别走!我害怕!”苏沫楹眼中噙满眼泪,“我的腿好像摔断了。” 慕言晟蹙眉看了看说道:“这个定是附近的山民偷溜进山来想抓点猎物所挖的坑,不会有什么危险。我们回去找绳子来救你,去去便回。” “不行不行!万一这时候有哪个不长眼的熊啊老虎什么的掉进来,我岂不是成了瓮中之鳖了?洛羽你留下来陪我吧!慕大人快去快回就好!”苏沫楹苦苦哀求着,眼神充满了希冀。 慕言晟看了看祁洛羽,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 不行!不能留洛羽一人在这里陪着苏沫楹。 “她留在这陪你,岂不是比你更危险?”慕言晟面色不虞的看着坑里的苏沫楹。 这个女人明显不是真心与洛羽交好,否则哪有人会只顾自己,而将自己好姐妹置于险境? 他看了看周遭的树,有许多粗壮的树杈藤蔓缠绕于树干上。 慕言晟走过去用佩剑砍下几条藤蔓。 祁洛羽走过去帮忙。 两人很快将藤蔓绑在一起,做成了一根临时的长绳,只是不知道够不够结实。 慕言晟将藤蔓的一头绑在了最近的树干上,然后抓着藤蔓缓缓下到坑洞中。 他扶起苏沫楹:“我背你上去。” 可苏沫楹瘸着一条腿,有些扭扭捏捏地不愿爬到慕言晟的背上:“慕大人,我们男未婚女未嫁的,实在不合适有肌肤之亲。” 祁洛羽无语:“苏姑娘,这个时候就别管这些了。先上来要紧啊!何况这里只有我们三人,我们俩不说出去,没有人会知道的。” 苏沫楹垂着头:“那......那好吧......” 慕言晟背起了她,抿着唇,抓住藤蔓小心地往上爬去。 才刚爬上五六尺高,苏沫楹惊叫起来:“啊!!!有虫子!有虫子!” 她手一松,人就直愣愣往下掉去。 原本这点高度掉下去也摔不着人,可她断了腿,跌下去站不稳恐怕要伤上加伤。 慕言晟立马松开藤蔓,伸手抓住了她,接着腰里一翻身,重重跌坐在地上。 苏沫楹的腿完全使不上力气,整个人狠狠压在了慕言晟的腿上。 只听得“咯吧”一声轻响,慕言晟整张脸变得煞白。 祁洛羽在洞口看得急出了一身汗:“慕大人!你怎么样?” 苏沫楹十分歉意,语调发颤:“对不起!慕督统......我......我自小就怕虫子......实在不是故意的。” 慕言晟喘过一口气来,微微摇头,抬头看向洞口:“洛羽,我腿应该也断了。你可还认得下山的路?骑马速去找人,若是路上遇到认识的,便请求他们与你结伴而行,能不要独自行动就一定不要落单!” 他心中预感定没错,苏沫楹是故意的。 一个会骑马打猎的人,根本不可能会怕虫子。 她是故意的,这一切都是她设计好的圈套,把自己拉到坑里,留洛羽一人行动,必有所谋。 “带上我的剑,若有危险,尽可杀人!不要怕!”慕言晟将佩剑解下抛出坑洞。 祁洛羽眸中担忧:“好,我马上去找人。” 她捡起佩剑,紧紧握在手中,骑上疾风就跑。 疾风是慕言晟的马,十分通人性,不久前还和他一起救过自己的马车,所以应当还认识自己。 她跑到疾风跟前,摸了摸它的头:“疾风,我是你的主人的朋友,你可还认得我?” 疾风圆圆的大眼睛看着她,悠哉地低头吃草,也不知道听没听懂。 祁洛羽踩着马镫,翻身上马,抱了抱马头:“疾风,快带我回山庄!你的主人有危险了!我们要去搬救兵去!快走!” 疾风嘶鸣一声,往前冲去。 祁洛羽,差点被它掀到地上,赶紧抓紧缰绳。 她心里有几分欣喜,疾风跑这么快,大约是听懂了吧? 慕言晟在坑洞里找了块平整处,靠着洞壁坐下,目光森冷地看向苏沫楹。 苏沫楹被他看得有些头皮发麻。 果然手段狠辣的煞星之名,不是虚有其表。 “慕督统为何这般看着我?”苏沫楹心虚地坐在离他最远处,轻揉着自己的腿。 正文 第59章 行走江湖只讲“道义”二字 慕言晟眉眼凌厉直视着苏沫楹:“方才根本没有虫子,你故意拉我摔下坑来,究竟是何用意?” 苏沫楹把玩着衣袖,不敢直视他:“真的有虫子,是慕督统自己没看见。我怎会故意摔下洞呢?万一不是慕督统替我垫底,我岂不是受伤更重?哪个姑娘家会故意让自己受伤啊?” 慕言晟自然料到她不会说实话,不过现在没有任何证据。 围猎途中受伤是常有的事,她故意跌下坑洞伤了腿自然是做好了万全准备置身事外。而将自己拉下洞,明显是要让洛羽一人落单。 现在只盼洛羽能平安回到山庄。 祁洛羽骑着疾风,飞奔在山道上。 他们上山走得慢,走了一个多时辰才到了苏沫楹出事的位置,如今疾风这般速度跑回去,应是用不到半个时辰就能回到山庄了。 路微山地形复杂,岔道众多,祁洛羽不觉得自己有本事能找到其他人,还不如直接回去找大舅母。 只是,这两日怎么没见着季云? 往日他都是跟着慕言晟形影不离的。 疾风跑得飞快,突然一道厉啸声从耳侧传来,祁洛羽一扭头就看见一支箭矢朝她射来。 她整个人几乎是条件反射地趴下,紧紧抱住了疾风的脖子。 有人刺杀她! 祁洛羽神经紧绷起来。 路微山上为何会有人朝她射箭? 是看见疾风,将他错认成慕言晟了? 慕言晟为天德帝办事,铲除异己,得罪的人不少,若是冲他而来倒是解释的过去。 疾风没有丝毫停顿的往前飞奔着。 祁洛羽看着周边的树丛中黑色人影攒动,看着应有几人,料想今日自己可能没法完好脱身了。 她拔下一根发簪用手帕紧紧绑在了缰绳上,搂住疾风的脖子,在它耳边轻声说道:“疾风,我没法和你一起回去搬救兵了,你一定要将我的信物带到山庄!你家主人可就只有靠你了!” 疾风边跑边发出一声长啸,像是听懂了她的话。 祁洛羽抚了抚疾风脖颈上密实的毛,随后眼一闭心一横,咬牙往边上的草丛中纵身一跃。 随后她不顾身上被荆棘丛划破的衣裳和皮肤,站起来抓着剑就跟着疾风跑去的方向往山林深处跑去。 她没有武功,若是在山道上跑,只怕几息之间就会被他们擒住。 一边跑着,她一边在脑中飞快思索。 没了疾风,这些人若还是对她紧追不舍,就明显不是冲着慕言晟的了。 她穿的是在明显不过是湖绿色的女装,怎么看都不可能会被错认成男子。 结果只跑了没多久,黑衣人就追了上来。 一共三个人。 一个在前两个在后,三人将祁洛羽的路全部堵死。 祁洛羽抽出慕言晟的佩剑指着他们,语气不露一丝惊慌:“你们是什么人?想做什么?” 站在她前面的那个黑衣人蒙着口鼻,只露出一双眼睛,语气森冷:“有人让我们来取你性命。” 祁洛羽脑中飞速思索对策。 买凶杀人! 是苏沫楹! “她给你们多少钱?我付你们双倍!不!三倍!你们今日只要放了我,我明日便可将赎金全数奉上!” 祁洛羽尝试着用钱收买他们。 这些人都是些江湖上的杀手,谁给钱都是一样的。 黑衣人眼中只犹豫了一瞬便恢复冷厉:“姑娘,我们兄弟行走江湖只讲道义二字。既然已经收了雇主的钱,便不可能再收你的钱。你得罪了人,实在怨不得我们。我们会给你个痛快,不会让你很痛苦的!” 祁洛羽见从头到脚都是他说话,显然其他二人都是听他的。 便又劝说道:“侠士高义,但我是当今圣上亲封的县主,是皇后娘娘的义女。若是我在这儿有何不测,陛下定会彻查此事,断不可能让几位轻易逃脱。侠士该为你的兄弟想想,冒这个险值不值当!” 黑衣人:“姑娘还真是......聪明的紧!不过,方才你放走的那匹马定是替你去带口信的。我们此时逃早已来不及。还是废话少说吧!” 他话音未落,手中利剑就已朝祁洛羽刺来, 祁洛羽慌张后退,右手拿剑格挡,左手将早就捏在手里的药粉朝身前身后的黑衣人一扬,然后撒腿就跑。 身后传来黑衣人的怒吼声。 苏沫楹非要拉她去围猎时,她心中便存了提防。 临出门,她假意回房中换便装,顺手将药瓶带在了身上。 方才躲过箭矢后,她就将药粉倒在了手心中紧紧握着。 这毒粉不致命,却能让人有一炷香时间失去意识。 但刚才,药粉只是洒在他们面门上,不是服用进去,药效定是差上许多。 祁洛羽知道自己一点也不能松懈,用她的双腿跑下山定是来不及的,她必须抓紧时间藏起来。 —— 陆清婉和怡贵妃在澄湖边沿湖散着步,却见雪雁涨红着张脸跑得上气不接下气。 “将军夫人!娘娘!救命啊!我家小姐定是出事了!” 二人停下脚步回转身。 “出什么事了?你家小姐怎么了?”陆清婉方才就说眼皮直跳,直觉会发生点什么。 雪雁弯着腰喘粗气,脸上满是泪痕,她将手里的发簪递过去:“夫人看,这是我家小姐今日带的发簪,还有这方锦帕,也是我家小姐的!” 陆清婉眉头直皱:“这些东西为何会在你手里?他们不是一起去山上围猎了吗?可有回来?” 雪雁急得边摇头边哭。 怡贵妃身边的霜月姑姑拿着帕子帮雪雁擦眼泪:“姑娘莫急,慢慢说,究竟怎么回事?” “方才一匹马从外头冲进马场,胡乱嘶吼扑腾,非往大门里头冲,后来被好几个马夫一起用力才将它制止了。然后他们就在缰绳上找到了这两样东西。” “我正好在洗衣房和锦瑟姐姐一同洗衣服,听到了外头的动静就出去看热闹。可没想到竟是我家小姐的热闹......” 雪雁说着说着眼泪又啪嗒啪嗒开始往下掉。 怡贵妃蹙眉问道:“那马你可有见着?是谁的马?” 雪雁忙不迭点头,眉头深锁想了好一会儿,突然大叫:“我想起来了!那马儿我见过!是慕大人的马!没错!我每次见着慕大人,他都是骑得那匹马!” 怡贵妃和陆清婉对视一眼,两人眼中的担忧一丝不差。 “那马儿是回来报信的。我即刻上山去找他们!”陆清婉说完飞快地往前院跑去。 正文 第60章 “疯马”识途 陆清婉几乎用了毕生最快的速度,飞快地跑到了前院外的马场。 疾风被拴在了马厩里,嘴里吃着草,马蹄子却还时不时地踢踏着地面,它眼中还仍旧能看得出有几分焦躁不安。 陆清婉解开它的缰绳同它说道:“你若听得懂,便带我去山上寻人。” 疾风听着她的话,脚下不停地踢踏起来,似乎急不可耐地想要出发。 陆清婉翻身上马:“驾!” 疾风疾驰而去。 马场上的人都还没看清是谁,只看到一骑绝尘而去,扬起的灰土久久才落下。 “哎?那匹疯马呢?”一个马夫刚喂完比赛完的马,一回头却发现刚才好不容易制服的那匹马却不见了踪影。 另一个马夫茫然摇头:“没看着啊,不会又跑进院里去了吧?” “不可能,那边那么多人呢,马跑过去不会一点动静也没有。” 两个马夫一脸茫然环视着整个马场。 离三人出发进山,已经过了快两个时辰。 陆清婉骑马快速跑在山道上。 马儿一直跑到一片草地旁,就减了速度不肯跑快。 “他们是在这附近出了事吗?”陆清婉这么问着马儿,眼睛四处寻着人影,除了草丛里有一些不知名的粉末,其他的什么也没看到。 马儿自然是不会回答的,但是粉末所在的位置,它说什么都不肯靠近。 寻了一会儿,什么也没找到。 马儿又开始折回到山道上。 陆清婉也只好再次上马,由马儿自己往前跑着。 又过了大约小半个时辰,马儿就停了下来不再往前走。 陆清婉下马看了看周围,试着喊了一声:“洛羽?你在哪?” 周遭没有任何声响。 “慕大人?苏姑娘?你们在哪?”陆清婉放大声音喊道。 不知是她寻错了方向,还是她们三人已经被人救走,没有一点回应声。 又走了一会儿,突然附近岔道上有马蹄声,接着看到了周行、程晚晴,还有自家丈夫叶璟朔和小叔子叶璟尧。 “嫂子?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呢?”叶璟尧先看见了陆清婉,马上勒马。 叶璟朔眉心拧起,下马快步走到陆清婉身边。 夫妻多年,一同在战场出生入死多少回,自己妻子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他都一眼能看出有何异样。 外人看着陆清婉此时神色并无异样,可他却一眼就瞧出了她的慌张:“出什么事了?” 陆清婉见到自家人,紧绷的神经才算有了一丝放松:“慕大人的马带了羽儿的贴身之物跑回山庄报信。他们同苏家姑娘一起上的山。” 自己的丈夫是个心细如发的人,话不用多说,他就能明白自己的意思。 果然,叶璟朔回头对叶璟尧说道:“羽儿和慕大人、苏姑娘三人在山上出了事,你走这边去找人,我和你嫂子走这边。” 叶璟尧平日虽是个吊儿郎当没个正形的,但是遇到了事却极有分寸,是个靠得住的。 “好。大哥大嫂自己小心,无论找没找到人,咱们一个时辰后回这里集合。” 叶璟朔点头:“好。你也自己小心些。” 说完,两人便往西去。 周行和程晚晴前些日子刚说定了亲事,今日一起上山围猎,也是双方父母的意思,让两人多熟悉熟悉,培养培养感情。 “叶小将军,我们与你一同找吧,人多些更安全。” 周行虽然是楚承宇的好友,却并没有因为他和祁家的婚约有变,而对祁家两姐妹有什么区别对待。 他从小受父亲影响,从不拉帮结派,对人对事一视同仁,就事论事。 程晚晴也点头认同:“对,人多一起找,更快些。我也很担心祁姑娘。” 自百花宴后,程晚晴说要去祁府找祁洛羽探讨琴技,却因为和周家的亲事一直不得空。 “那就多谢周公子和程姑娘了。你们二人跟在我身后,小心些走。” 三人说定后,便一同往东边树林中找去。 已经过了午膳时间,祁洛羽三人来时都没准备干粮和水。 苏沫楹和慕言晟在坑洞中已经等了一个多时辰。 “咕咕......”苏沫楹腹中发出声响。 她有些尴尬地看了看慕言晟。 结果对方连看都不曾看她一眼。 从祁洛羽离开后,慕言晟质问过她一句话之后,就再也没开过口,也没看过她一眼。 他每过一刻钟就会睁眼看一眼洞口,随后继续闭目静坐着,就像个入定的老僧一般。 苏沫楹暗暗腹诽,这样无趣冷漠的男人若是成了她的夫君,那她的人生也太难熬了些。 真不知道母亲为何总惦记着让她相看这个男人。 她坐在他对面,时不时地偷眼打量着他。 慕言晟历经过比眼下严苛难熬得多的境地,现在这点腹中饥饿于他而言根本不算什么。 但是苏沫楹坐在这动都没动一下,都已经开始饿了,那洛羽岂不是更饿? 她离开已经有一个多时辰了,当时分明听到她是骑了疾风走的,可疾风识人识路又极通人性,不可能会不认得路。 可是到现在都没回来,不应该啊! 定是出了什么岔子。 慕言晟又一次睁眼抬头看向洞口,几不可闻地叹息了一声。 苏沫楹将他的动作神情收入眼中,眸底闪过一丝狂热的兴奋。 这么久了,祁洛羽定然已经没救了。 那几人可是江湖中有名的杀手,若他们三人联手还杀不了祁洛羽这样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那真是太阳都要打西边出来了。 苏沫楹想到此,便是腹中饥饿也不重要了,她此刻心情极好。 突然慕言晟听到了一丝呼喊声,喊的是洛羽的名字。 喊声十分远,若不是他耳力过人,这么轻的喊声根本听不见。 他坐在原地,试了试伤了的腿,还是剧痛,碰不得地。 慕言晟皱了眉,坐于原地,再等等吧。 洞里喊声再大,传出去被林中这么多树木阻挡,也传不到正在找他们的人耳朵里。 苏沫楹却以为慕言晟是没了耐心等不及了,压下内心的兴奋,她轻声说道:“洛羽姑娘怎么这么久还不回来?该不会是遇到什么猛兽,被......” “闭嘴!”慕言晟厉声喝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