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墓寻踪》 正文 第1章 火车上的危机 丁十安买了从武汉到长沙的火车票。火车一路“哐哧哐哧”开着,她坐在窗边看书,旁边有个不停穿梭的小女孩,拿着风车跑来跑去,一不小心碰倒了丁十安小桌上的饮料,橙黄的液体全部洒在了她纯白的T恤上。 那小女孩回头看了一眼丁十安,没说话,乖乖巧巧地站在一旁,有些害怕。 来了个中年妇女,抱起小女孩,又看了一眼丁十安,用带着浓厚的方言特色的普通话说了句:“小孩子不懂事,对不起啊。” 丁十安说:“没事,我洗洗就行。” 那妇女一听,面上缓和许多,不再紧绷,道完歉便抱着小孩匆匆走了。 丁十安穿过一个车厢进入洗手间,洗了洗身上的饮料,衣服是棉质的,怎么洗都有一大块暗黄色的印记。 洗不干净便作罢,丁十安刚打开洗手间的门走出去,一个黑色人影从面前闪过,她的身体猛地被人揪住,一只手从背后扼住了她的喉咙,让她呼吸不顺。 一个略带沙哑的声音结结巴巴的从背后响起:“都,都给我闪开,信不信,我,我掐死她!” 车厢里蜂拥而至的人马紧紧地盯着他们。 丁十安皱着眉闻着从后背传来的汗味,她扫视一圈,发现车厢里几乎全都是孔武有力的男人,偶尔有女人,也都是留着短发,一副利落的打扮。 几个信息在脑海中不停闪回,她立马做出了判断,这该不会是抓捕嫌疑罪犯的现场吧,她这运气,也是没谁了。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后面这人,犯的肯定不是杀人越货的罪,敢杀人的人,不至于抓个人质就慌张成这样,掐着她的手都在抖个不停。 “岳松涛,你现在回头还来得及,千万不要干傻事!”一个穿着蓝色体恤,身高约莫在一米九的男人说道。 丁十安想,北边的口音,很有可能是跨省追捕。 名叫岳松涛的男人说:“少,少他妈给我废话,你们都别过来,不然别怪我不客气!” 东南角,一个穿着黑色外套的男人斜靠着车玻璃,他双腿交叠,修长的腿散漫地抖动着,一双骨节分明的手正慢慢卷着手里的烟丝,卷好了又拆开,拆开了又卷好,如此反复,像是拿捏在手里的玩具。 他缓缓地抬起头,一双微阖的眼睛瞥向丁十安,嘴角露出一个上扬的弧度,在这么紧张的情况下,他竟然在……笑。 丁十安说:“兄弟,借个烟呗,犯瘾了。” 众人惊奇,这人是不是疯了,她现在是人质唉,搞没搞清楚状况? 黑外套男人将卷好的烟放在鼻腔下面嗅了一下,然后抛向了岳松涛的眼睛,眼前有异物,岳松涛下意识用手挡了一下。 千钧一发之时,岳松涛只听到肋骨处传来“咔哧”一声脆响,一股尖锐的刺痛往全身扩散,他弯腰捂住肋骨,抬起头便看到丁十安快速砸向自己的拳头。 不好,这个臭娘们竟然是个练家子!岳松涛抽出腰间的匕首,伸手往前胡乱一划,一股血腥味从丁十安手臂弥漫。 丁十安抬脚,朝岳松涛肚子上狠狠踢了一脚,她脚上穿了一双硬底的马丁靴,一脚下去,直踢得岳松涛五脏六腑都好像移了位。 众人冲上前,很快便将岳松涛按压在了地上,像是一条上了岸垂死挣扎的鱼。 丁十安捂着血流不止的胳膊,眉头都没有皱一下,她走到黑外套男人身边,朝她抬抬下巴说了句:“谢了啊,兄弟。” 那人没说话,一副似笑非笑的模样,丁十安从小混迹市井,遇到过形形色色的人,观察人的眼力见儿打小就练出来了,像眼前这个黑外套男,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无名的狠劲,属于能不招惹就别招惹的类型。 想起刚刚“借烟”的举动,这么短的时间内,不止是丁十安在观察他,他也同样在观察着丁十安,所以才会配合得这么天衣无缝。 黑外套男依旧低着头玩烟丝,火车在飞快地行驶着,窗外的阳光照射在他的侧脸上,打出一片阴影,睫毛又卷又翘,眼睛带着杂色,像是黑中带点蓝,五官深邃,眼神清冷,皮肤白得透明。 “看够了?”他侧过头,眼底掠过一丝嘲讽。 丁十安挑眉道:“好看。”流里流气,十足的混混模样,只是掩藏在这玩世不恭的外表下,眼神却十分冷淡。她默默在心底里添了句,挺牛逼啊! 黑外套男垂下眸子,不再说话。身后突然传来一声中气十足的声音:“姑娘,本事不错,混哪儿道的呀?” 这男人是最开始和岳松涛讲话的人,穿蓝色T恤,身高约莫一米九,留一头卷发,下巴上胡子拉碴。 他身边还跟了一个乘务员,手里提着医药箱,看样子是来给丁十安处理伤口的。话刚说完,眼前的男人便亮出了警官证,林景,编号cxxxx。 丁十安说:“我就一普通老百姓,学点拳脚功夫强身健体。” “你这出招可不像是只用来强身健体啊。”林景说:“这一节车厢一早就被清空,是我们工作人员看管不力,才让你误进入车厢,抱歉。” 从北京来的,果然是跨省办案。丁十安又看了看站在不远处沉默的黑外套男,这个男人看模样可不像个警察。 “没事,我也有错,”丁十安试探性地问林景:“那人,也是警察吗?” 她用眼神瞟向黑外套男。 林景反问:“怎么,你觉得他不是?” “不像,不然遇到这种,他应该也会像你一样表明身份,为了避免造成恐慌,毕竟我就一普通小老百姓。再者,他的手更像是从事某种特别精细的工作,需要极大的耐性,因为玩烟丝的时候十分灵活,衣袖处有少量的颜料,手指上沾有陶器的粉末……” 乘务员突然要给她处理伤口,打断了她的话。 林景听得饶有兴趣,他说:“你继续。”丁十安说:“没什么好继续,陶器和颜料,这两类东西分布得太广泛,他工作的范围并不是那么好猜,但是……” “但是什么?”林景看着她,好奇心被大大勾起。 丁十安从口袋里拿出一个玉带钩,上面是一个龙凤呈祥,带着云图的图腾,中间镶嵌着珍贵的绿松石,这东西拿在手上就知道不是凡品。 “我从刚刚那个叫岳松涛的人身上拿的,因为贸然出手怕碰碎了这带钩,”丁十安说,“那岳松涛身上带着死人气,连逃命的时候都带着这么珍贵的带钩,我想应该是个盗墓专业户,而那个男人,联想一下从事的职业,我想也跟文物有关吧,难道是,文物修复?” 她没把话说满,带着疑问的语气,脸上却是满满的自信,因为黑外套男虽然没说话,但是自己每说完一句,那男人的表情就会发生细微的变化,虽然都是一闪而逝,但这细微的变化,足以被丁十安捕捉到。 林景接过玉带钩,额头冒出一滴冷汗,古话果然说得不错,高手确实在民间。 林景说:“你猜得不错,他的确是文物修复师。” “线人?”丁十安问。林景没说话,表情有些古怪。 邪了门了,竟然又给她猜对了,因为一次文物修复和一帮境外的盗墓团伙有了联系,所以警察才会找上他,让他帮忙做线人。 丁十安心下了然,不再多嘴,她一向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不该问的绝不多问,许是……美色误事吧,才让她也有马失前蹄的时候。 丁十安看了一眼那个黑外套男,黑外套男也看了她一眼,这一眼,没有讽刺,却是别有深意。 当乘务员剪掉她的衣袖,露出整只胳膊的时候,原本一直默不作声的男人眼神突然暗了下来,像是盯着猎物的鹰一样。他走过来,开口,声音低沉,像是一坛酝酿上好的酒一样,浓郁醉人: “你胳膊上这纹身挺有意思。” 三角形的黑色图案镶嵌在皮肉里,中间由繁杂的鹰,虎,蛇,牛等动物组成,周围是云图。 这纹身几乎占了大半块手臂,看得出纹身的人很用心,连动物的毛发都勾勒得十分清晰。 林景挺惊奇,一般的情况下,他要么就是沉默着看人,要么就一副皮笑肉不笑的模样,主动搭理人还真是大姑娘上花轿,头一次! 林景想,他是对这人感兴趣,还是对这姑娘胳膊上纹的古里古怪的图腾感兴趣? 宋闯继续问:“在哪儿纹的?” 丁十安不说话,高冷的看了一眼黑外套男,像是在说,你刚刚不跟我说话,我现在凭什么要搭理你? 黑外套男顿了一下说道:“我叫宋闯。” 丁十安笑了一下,哦了一声:“我叫丁十安。” 就算她不说,那个叫宋闯的也能知道她的名字。 “你胳膊上的图腾,是纹的?”丁十安想,一分钟不到,就改变了提问方式,眼力不错啊,闲来没事的时候,她也会观察自己这个图腾,不过小时候的记忆早已经模糊了,她也不知道这玩意儿到底哪里来的。 一般的纹身,随着时间的推移,肯定会变色或者变形,可她的没有,看上去依旧趋近于完美,如果仔细看,这个纹身不像是附在表皮上的,而更像是镶嵌在皮肉里面的,这不是纹身,更像是烙印。 丁十安老实回答:“很小的时候就有了,不太记得了。” 宋闯不置可否,脸上的表情意味不明,他没有继续开口,眼睛则紧紧盯着丁十安胳膊上的图腾。 待包扎好伤口之后,丁十安直接要护士拿绷带将自己整条胳膊都缠了起来,那图腾,便慢慢的消失在了宋闯的视野之中。 见宋闯还盯着看,林景问他:“里头有门道?” 宋闯不回答,看了林景一眼,半晌,又开始玩起自己手里的烟丝来。 火车很快便停在了长沙火车站,林景一行人压着犯人,准备在长沙提审,然后找出这一行人的据点,来个瓮中捉鳖。 坐在车里的宋闯隔着车玻璃看着正在跟火车站摆摊卖早点的大妈讨价还价的丁十安,她已经换了一套衣服,伤口被完全隐匿了起来。 她手里三个茶叶蛋,四个包子,一杯豆浆,三根油条,讲完价,给完钱,便开始坐在石凳上吃了起来。 看着挺瘦,这食量,看不出来还挺大。 林景栖身过来,想看看宋闯在看什么,结果就只看到一个卖茶叶蛋的大妈,他问道:“你看啥?” 宋闯侧过头,想要寻找丁十安的身影,却已经没了踪迹。 宋闯说:“没什么。” 林景讨好地问道:“接下来岳松涛同伙的追捕行动,你……” 话还没说完,便被宋闯冷冷的打断:“与我无关。” 林景差点没被自己的口水噎死:“你不是对文物贩子深恶痛绝吗?” 宋闯反问:“我说过吗?” “那不然为什么这一次你这么热心积极地帮助我们追查岳松涛的下落?” 宋闯玩着烟丝淡淡的说道:“哦,因为闲,而且,我刚好也有事来长沙。” 林景心里头一万头草泥马在狂奔,这理由,他服! 正文 第2章 奇怪的正太 岳麓区这边,近几年到处都在开发,路上全被挖的坑坑洼洼,到处都拦着护栏,写着施工的字样,一眼望去,乌烟瘴气。 丁十安背着一个硕大的旅行包往永安路里面走,脚上一双绑带的绒皮鞋边已经磨损得发白了,一看便觉让人觉得风尘仆仆。 丁十安走到一家小卖部前,老板坐在摇椅上吹着电风扇看着电视,电视里正演着《穆桂英挂帅》,他看得津津有味,丝毫没有察觉到有人来了。 “王叔,买烟。”丁十安敲敲玻璃面,看到那出穆桂英唱戏戏耍天波府的桥段,心里顿时觉得好笑,这一出,王叔看了十遍不止了。 “哟,是小丁啊。”王叔一边说,一边拿出一包白沙,“还是白沙吧。” “不,芙蓉王。”丁十安咧着嘴,笑眯眯的说。 “这回挣大了啊,都改抽芙蓉王了。” 丁十安不说话,给了二十六块的零钱,拿了一个一块钱的打火机,她撕开烟盒,抖了一根烟出来递给王叔,然后开始往回走。 推开老式的铁门,入眼的便是满屋子的花圈和纸人,大白天乍一看,也有些瘆人,尤其是那些纸人,无论从哪个角度看,好像都在看着你。 不过丁十安无所谓,反倒还觉得格外亲切。因为这些纸人都是出自她的手,也不知道是不是心里太阴暗的原因,她画的纸人,五官总是说不出来的诡异。 她十几岁跟着丁老爹搬到长沙之后,就做着替人料理身后事的生意,与别家不同的是,他们还多了一项服务,就是替死人还愿,家属办不到的事情,就由他们来做,有时候是找人,有时候是找物,这种替死人还愿的事情,在家属看来,是天大的好事,所以酬劳一般都给得很高。 这一次,丁十安去武汉就是替一个临终前的富商还愿,去武汉找许家第九代木雕传人订做一个“镇墓兽”。 这富商家里祖辈都信奉荆楚人死后成仙那一套,可惜的是,许家早在文革后就隐匿了踪迹,丁十安这一次找人,也是费了不少功夫,好在他们常年走南闯北,结识了不少人,关系网十分庞大,最终打听到了许家人在武汉活动的踪迹。 富商出手十分大方,丁十安走这一趟,可谓是赚得盆满钵满了,也难怪从五块的白沙烟换成了二十五块的芙蓉王了。 穿过满是花圈和纸人的地界,丁十安走到内堂,远远的,便看到一个不到一米四的小正太踮着脚尖喂鹰。 他穿着一身小小的唐装,皮肤雪白,跟陶瓷似的晶莹剔透,而那鹰同样也是浑身雪白,羽毛亮泽光滑,是品种十分金贵的金雕,隔古代,那就是给皇帝玩的鹰。 那只鹰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小正太手上的兔肉,小正太将手递过去,它才会探头啄掉他手上的肉,这鹰已经被完全训化了。 小正太听到动静,侧过头,一双玛瑙似亮晶晶的大眼睛看向丁十安,殷红的嘴唇配上雪白的皮肤,再加上一身深蓝色的小唐装,活脱脱像是画里走出来的小人儿。 “你受伤了。”他的声音低沉醇厚,完全脱了稚气,像是被高级大提琴所弹奏出来的,也就是现在网上所说的那种“让人耳朵怀孕的声音”,可是,这不是一个孩子该发出的声音。 丁十安的绷带藏在衣服下面,从表面上看不出半点端倪,她看了看自己的胳膊,又看了看眼前喂鹰的正太说:“你鼻子还是这么灵,警犬都没你厉害。” 小正太淡淡地看了她一眼说:“从你进门我就闻到了,伤口不浅,把衣服脱下来,我给你看看。” “我可不敢在你面前脱衣服,小钢炮!” 眼前的小正太其实只是披着一个正太壳,实际上已经三十有四了,因为先天侏儒,所以一直维持着孩童的模样。 丁十安小的时候樊城理是这个样子,现在丁十安长大了,樊城理还是这个样子,而且这些年也越来越有返老还童的趋势了,一张脸嫩得跟小婴儿似的,有时候不说话看着你,就跟橱窗里摆得水晶娃娃一样,能将人萌化了。 可是,跟这个正太外表不同的是,樊城理喜欢波大屁股翘的女人,就跟爱吃奶的小孩似的,他每个月赚的钱,都用来包养女人,河东的桂姐儿,河西的小香香,手机里一溜儿下来,全是各色艳俗艺名。 樊城理能在这么多女人中插诨打科,倒不是因为他有多大款,而是因为,他的确是个名副其实的小钢炮。 丁十安怀疑,樊城理的营养全输入到下半身了,丁十安有幸看过一次他穿内裤的样子,颇为雄伟。 小正太慢慢踱步到一个盛满水的铜盆前,将一双白嫩白嫩的手放进去,慢慢的,一丝不苟的清洗着,连指甲缝都没放过,他一边洗手一边说:“你放心,我对你没兴趣。” “我可不想给你喂奶喝,小孩儿!”丁十安咬牙切齿地说。 “绿巨人挺适合你。”樊城理甩甩手上的水渍说,“脱了。” 丁十安没再贫嘴,樊城理虽然长了一张圆圆的包子脸,可毕竟医术摆在那里,传说樊家祖传医术,在清朝的时候,还是宫里的御用大夫,他祖上当年还给康熙看过病,被宫廷画师记录了下来,现在那幅画还藏在他老家的祠堂里面。 只是可惜了樊城理,好好一个医世家族的后人,偏偏是个先天侏儒。 订婚的时候,青梅竹马跟好朋友私奔,他爸被活活气死,宗族嫌他丢人,他自己也没脸再呆下去,后来辗转漂泊,跟他们这些做死人生意的厮混在了一起,学了一身坑蒙拐骗的本事,好好一个大夫,偏生弄成了一个神棍。 就他这样的长相,再配上一副高深莫测的表情,化化妆,伪装成印度神童完全不成问题。 丁十安拉下外套的拉链,露出里面缠着绷带的手臂。 樊城理皱皱眉头,眼里隐隐有些担忧,他看着那只胳膊说:“你的图腾……” 丁十安说:“划了一道口子。” 樊城理拆下纱布,口子已经完全结痂了,他洒了些自己研磨的药粉涂上去,疼得丁十安龇牙咧嘴,表情扭曲得跟大猩猩似的。 丁十安说:“你是不是故意的?” “后悔晚了。”樊城理说。 “心眼比针屁股还小。”丁十安刚说完,胳膊上就跟一排纲针扎下去似的,疼得她头皮发麻。 “如果我是你,就会乖乖闭嘴。”樊城理说。 包好之后,丁十安抹了一把脸上的冷汗,虽然包扎的时候很疼,不过现在胳膊倒没什么感觉了,不像之前,胳膊总是火辣辣的疼,医术好就是不一样,要是医德能再好点就完美了。 “你这伤口是怎么弄的?”樊城理一边洗手一边问道。 丁十安回答道:“火车上遇到劫匪了,结果被我一招搞定。” “所以把你自己弄成这样了?”樊城理挑眉,冷笑一声,表情十分冷酷,只不过,放在他这张小正太的脸上,没什么威慑力。 丁十安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便问道:“我阿爹呢?” “丁叔和时日去西部那边了。” 时日跟樊城理一样,都是这里的员工。 时日是个职业小偷,到底有多职业呢,他听说人家樊城理是宫廷御医的后代,非将自己的姓改成了时,和神偷时迁一个姓,逢人便说,自己是神偷的后代。你说这人得多缺心眼。 他来丁家殡仪馆,就是因为他偷了丁老爹六七千块钱,结果被丁十安抓住一顿吊打,还拍了他上百张裸照,他只能乖乖在丁家干活还债。 丁十安有些疑惑:“阿爹竟然亲自去替人还愿?” 丁老爹很少出长沙,这么多年以来,活动的范围也不过就是这方圆百里,像这种东奔西走的活儿,基本都是丁十安和时日干的,人手不够的时候,樊城理也会去,可从没听说过,丁老爹也会跑到长沙以外的地方替人还愿。 这么多年了,他一直窝在长沙这块地方,丁十安隐隐有种预感,他似乎是在躲什么人。 “我也觉得挺奇怪,他走的时候,心里明显装着事儿。”樊城理说。 “不行,我得打电话问问他。”丁十安说。 “不用问了,刚到西部,信号就断了,时日的手机也一样。”樊城理说。 “西部的信号有那么差吗?” “不知道,没去过。” “你说他这次出长沙是出于什么目的?” “目的不知道,但肯定不是替客户还愿。” “我觉得也是。” “所以,只能等时日回来再说。” “为什么不是阿爹回来?” “别说你没想到,丁叔肯定不会和时日一起回来。” 樊城理都能想到的事情,凭丁十安那个脑瓜,肯定早就想到了,她只是想不明白,丁老爹为什么挑到这个时候出了长沙? 正文 第3章 活阎王 果不其然,时日回来的时候是独身一人,而且还被打得鼻青脸肿,跟猪头似的。 虽说古人讲究一个相由心生,像时日这种手脚不干净的,就该长成贼眉鼠眼的模样,但是还别说,时日偏偏生了一张浩然正气的脸,额头宽大饱满,眉毛浓密,双目炯炯有神,不说话的时候,自带官相,不怒而威。 丁十安盯着时日那张猪头脸看了半天,愣是没认出来。时日弓着背,贱兮兮地叫了一声十姐,才确定是时日无疑了。 丁十安嗤笑一声,她问道,“我阿爹呢?” 时日很惊讶:“不知道啊,他还没回来吗?” “回来了我能问你吗?” “我跟丁叔在云南就分开了,他根本就没去西部。”时日说个话都疼得龇牙咧嘴的。 樊城理从房里走出来,看大被揍得像猪头一样的时日,嗤笑一声道:“你们这一个个的,是上赶着出门挨揍的吧。” 时日惊讶地看向丁十安:“十姐,你不是吧,就你这样的,还能让人揍,在长沙这地界,敢揍你的,还不得被你扒掉一层皮啊!” “在长沙当然没人敢揍我。”她被划那道口子的时候,火车还没到长沙的地界呢,她说,“藏民这么不友好,把你揍成这面目全非的模样了。” “我就说嘛,咱十姐可是长沙的扛把子。” “你小子有求于我吧。”时日这人吧,虽然做事不牢靠,懒了点,馋了点,但是吧,平常在丁十安面前,完全一副做低伏小的模样,没事就干些端茶送水的事情,完全把自己当成了丁十安的狗腿子,这让丁十安十分受用。 “还是十姐懂我,”时日苦兮兮地说,“我这伤,是在长沙让人给揍的,那小子下手黑着呢,把我鼻梁都打断了,现在吸口气,山根都跟钻心似的疼。” 丁十安说:“你是要我给你报仇,下黑手,帮你给揍回去?” “对对对,十姐啊,您就是天上那太上老君啊,掐指一算什么事都瞒不过您。” 丁十安没那么傻,任凭时日说几句话就头脑发热,她说:“你倒是说说看,人家为什么要揍你?” “这……”时日眼睛骨碌碌地转了两圈,没吭声。 丁十安看了看时日鼓鼓的口袋,伸手从里面摸出一部纯黑色的索尼手机,她说:“我没记错的话,你用的是苹果吧。” 那部苹果,就是偷了丁老爹的钱买的。 时日从另一边的口袋里掏出那部苹果手机。 丁十安说:“偷了人家手机,被人抓着打了一顿,怎么手机最后又到你手里了?” 丁十安的手碰到了电源键,屏幕亮了,SIM卡已经被取下来了。 锁屏壁纸是一个男人的侧脸,手上拿着小刷子,正在修复陶瓷,他垂着眸子,睫毛在阳光的照耀下,投下一弯浅浅的剪影,神色十分凝重。 丁十安正看得入神,耳边响起时日贱兮兮的声音:“那人抓着我打了一顿,没找着,因为我藏在那里了。” “哪里?” “……” 声音太小,丁十安没有听清楚,于是时日凑近丁十安又说了一遍。 丁十安脸色一变,嫌恶的将手机扔给时日,她咬牙切齿的说:“我想再抓着你揍一顿!” 时日吓了一跳,赶紧脚底抹油躲进了屋里。 丁十安看着时日的背影,喃喃道:“还真是无巧不成书啊!” 那手机壁纸上的男人,正是宋闯,按照时日的说法,打人的恐怕也是那个叫宋闯的男人,下手挺狠呐,跟她想的一样,那男人果然不是什么良善之辈。 丁十安给丁老爹打电话,依旧没有打通,他既然没去西部,那究竟会去什么地方? 她去找了丁老爹在长沙的旧友,大家都不知道他突然离开的消息,她再次肯定,丁老爹瞒住了周围所有的人,一定是有什么事情,但,到底是事儿找上了他,还是他去找事儿了? 丁十安希望两者都不是,不管是找事儿,还是被事儿找,都不是什么好预兆。 时日被樊城理包成一个木乃伊,仍然贼心不死,趁着殡仪馆消停的时候溜了出去,准备去手机店将那部手机卖出去,他看了看手里的手机,还是七成新的模样,他在网上查了一下,手里这一系列的手机虽然是老古董,但是价格卖得极高,因为功能挺强大的。 他去了平常销赃的地方,刚走到店门口,就看到一个穿着黑外套的男人站在门口,他戴着鸭舌帽,脸上投下一片阴影,遮住了半张脸,只是露出嘴唇和下巴,尽管这样,也能看出,这男人长了一张极其好看的脸。 时日吓了一跳,跟见了活阎王似的,撒腿就跑,好像背后有恶鬼锁魂一样。 宋闯勾了一下唇角,这一笑,却更加像是举了把镰刀的死神似的,他迈开长腿,紧紧地跟在时日身后。 时日在去殡仪馆做事之前,是个职业小偷,专门在火车站蹲点,靠偷为生的人。小偷靠什么,一靠心灵手巧,二靠头脑灵活,当然,这些都是花把势,最重要的一项,便是跑得快,像时日这种,身高一米八二,小腿发达的人,好好锻炼一下,完全可以做个国家短跑二级运动员。 时日跑得快,可身后的宋闯就跟牛皮糖一样,紧紧的跟着他,怎么甩都甩不掉,那耐心,就跟跑马拉松的运动员似的。 最后时日跑得大汗淋漓,如同一条脱水的咸鱼一样被宋闯堵在了一条小巷子里,他刚想把手机往裤裆里塞,就被宋闯按住了手腕,他使了巧力,咔哧一声就把时日的骨头给下了。 时日疼得鬼喊鬼叫:“爷爷,爷爷,您下手轻点儿。” 宋闯想不到,这小子长得人模狗样,竟然能干出那么猥琐的事情,把手机塞进裤裆里。他还真能忍,把山根都打断了还不交出来,好在他在火车站那边有熟人,打听到这小子是个惯偷,而且贼精,那人知道他销赃的地点,所以宋闯这才到手机店来个守株待兔。 他打开手机问道:“卡呢?” “卡,卡被我扔了。” 宋闯脸色变得黑如锅底,铁钳一般的手掐在时日的脖子上,那架势,似乎是准备活活将他掐死。 时日的脸顿时成了酱紫色,他吐着舌头,艰难的说道:“卡,卡,在我朋友……” 时日话还没说完,宋闯便松开了掐着他的手,冷冷的说道:“你刚刚说什么?” “咳咳……”时日跪在地上,疯狂的咳嗽起来,似乎要把肺都咳给咳出来,他说,“卡,卡在我朋友那里。” “打电话叫你朋友送过来。” 半小时后,丁十安带着三个混混来了,这可是时日痛哭流涕承诺给她一万五千救命钱的结果。 混混们打扮得流里流气,穿着花衬衫,脖子上戴着明晃晃的大金链子,看上去很假,而丁十安则戴了一张足以盖过整张脸的墨镜,她叫那三人过去,而自己则躲在角落里。 宋闯见来人,便知道这蟊贼是胆大包天了,竟然还敢阴他! 时日瞬间有了底气,好歹是花了一万五,怎么着都得在宋闯身上讨回来,他脸色一变,狰狞的对宋闯说道:“把你身上值钱的东西都给我交出来,不然别怪哥几个不客气。” 丁十安躲在角落里,冲时日翻了个白眼,真是头猪,现在还不趁机跑! 宋闯人狠话不多,压根儿就没搭理时日就直接出手了,他对付时日那些手段,连三分之一都没用到,宋闯跟一般人不一样,打架全靠手劲大,一拳下去,真要被实打实揍上,能瞬间揍断人一根肋骨。 时日亲眼看着那个戴着假金链子的大块头被宋闯几个拳头揍得脸部变形了,他吓得双腿抖得跟筛糠一样,连站都站不住了。 他绝望地想,这是个怪物吧,天要亡我啊! 背后有人悄悄拉扯他一把,时日回头,是戴着墨镜的丁十安,他还未出声,便被丁十安拉着跑了,时日几乎感动得快要哭出来了,患难见真情啊! 到了大街上之后,丁十安忽然看到时日脖子上一片狰狞的乌青,五根指头印印在上面,跟鬼爪一样,她说:“你可真是要钱不要命,手机还给他不就得了。” “当时手机已经被他拿走了。” “那他为什么还下这么重的手?” “他知道我把卡取出来扔了之后,就掐着我的脖子,我靠,那孙子手劲真大,我一大老爷们,愣是连一点还手的余地都没有。” “真是个怪人,一张手机卡而已,值得动这么大肝火吗?”她看得出来,宋闯当时应该是动了杀心,就冲这脖子上的痕迹,再迟个几秒钟,估计今天时日这小子就得交代在这里了。 一张手机卡,动了杀心,有点意思。 图腾,手机卡,这二者之间会有什么联系吗,同样都是让宋闯在乎的东西。丁十安嗤笑一声摇摇头,感叹自己脑洞实在太大了。 谁又知道有时候,冥冥之中,两个看似毫无关联的事件,往往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正文 第4章 还愿师 长沙人爱打牌,爱喝茶,通常喝茶和打牌的地方都是一体化。 白冬临就开了一家一体化的茶馆,他爱赌,年轻时穷得叮当响了,有时候吃了上顿没下顿,可只要赌瘾上来了,砸锅卖铁也要去赌,后来家里人看不下去了,将他送到北京,跟着他表哥做古董生意,目的也就是让他做一份正经事,收收心,他人机灵,一个半路出家的人愣是在这一行混得风生水起,他表哥说他是天生吃这碗饭的人。 倒腾古董这碗饭,可不是人人都能吃的,首先,你得摸清楚其中的门道,其次,你还得有一双毒辣的眼睛,再者,你还得有一张巧舌如簧的嘴,有把假的说成真的,真的说成假的,颠倒是非黑白的本事,而白冬临的偶像,就是那叱咤十里洋场,靠卖莱阳梨起步的杜月笙。 白冬临这人,做事手黑心黑,却偏偏长了一张白面书生的脸,他喜欢穿熨烫得笔直的白衬衫,鼻梁上架一副金丝边眼镜,一双眼丹凤眼透过眼镜看人的时候,那镜片后的寒光,能刺进人的骨头里,冷而艳,跟他这个人的性子完全不同。真真是应了那句老话,缺什么就想扮什么。 白冬临闲着无事的时候,便会上茶楼打打二人麻将,牌搭子一般都是身边的人,有时候心血来潮,也会赌上两把。 今日到茶楼来,白冬临却没有打麻将,而是坐在二楼,叫人准备一些茶点,好像是在等什么人。 整整两个小时,前台的服务员才等到那位姓宋的客人,她偷偷打量了那人一番,穿着一身黑衣,戴着鸭舌帽,整个人都清清冷冷,看不出是什么身份,可叫白冬临足足等了两个小时的人,她想,一定不是一般人。 她毕恭毕敬的说道:“宋先生,二楼请。” 宋闯淡淡的“嗯”了一声,将头上的鸭舌帽压得更低了一些,一张薄唇紧紧抿着。 很快,便有穿着旗袍的茶师来引路,到了白冬临所在的雅间,茶师没有跟进去,而是拉开木门,在门口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那人小声的说了句谢谢,然后走了进去,门,从外面被关上了。 “哟,宋老弟,可叫哥哥好等啊。”白冬临招招手说道,“坐!” 宋闯盘腿坐在蒲团上,摘下鸭舌帽,露出一张俊美非凡的脸,只是眼角带着些擦伤。 白冬临说:“怎么受伤了?” 宋闯说:“不碍事。” 白冬临说:“出了什么事尽管跟哥哥说,甭客气,都是自家人。” “谢谢白哥,已经解决了。”宋闯说,“还是说说那件事吧。” 白冬临面露难色,他说:“你确定你要找的人在长沙,我动用了所有关系,确实找到了不少叫柳宣义的人,只是条件跟你说的都不太符合。” 宋闯皱了皱眉说道:“白哥,不好意思,给你添麻烦了,要是实在找不到的话,我再想想别的办法。” 白冬临说:“宋老弟,你这是说的哪里的话,我都说了,那副画你能修复好的话,你提任何条件白哥都答应,画修好了,事我也得办到,我是认真的,不是同你开玩笑的。“ “我知道,白哥讲道义,只是这种事情也勉强不得。” “倒不必太早绝望,我虽然没找到,可不代表就一定没有办法了,不知道你听说过长沙永安路的还愿师没有?” “还愿师?”宋闯摇头,“没听过。” “其实也就是一帮开殡仪馆的人,不过就是多了一项服务,替将死之人还愿,还愿的内容,基本不是找人,就是找物,按照关系网来说,这块地界可没人比他们的消息还要灵通,你要找人,也许那帮还愿师能帮到你。” “那,就麻烦白哥帮帮忙,引荐一下。” “那是自然,我虽然跟那帮人没有直接交情,但是那殡仪馆的东家是我这里的常客是个好赌之徒,与我手底下的人倒是有些交情,听说最近人不在长沙,所以我便要人约他女儿出来。” “白哥,你也知道的,我不会喝酒,所以我以茶代酒,敬你一杯。” “客气了,老弟。” 两人喝完茶,宋闯很快便告辞了,从二楼的窗户口看过去,正好可以看到宋闯走到了对街的公用电话亭,白冬临有些纳闷儿,这年头,那公用电话几乎成了摆设,现在连七八十岁的老人都有手机了,竟然还有人用公用电话打电话。 宋闯手机卡丢了,还没来得及办新的,刚好看到这附近有个公用电话亭,他丢了个硬币进去,拨通了电话,电话那头很快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喂,你好。” “林姨,是我。”宋闯低声说道。 “是宋宋啊,你怎么用的这个号码啊?” “手机被偷了,手机找回来了,但是卡丢了。” “卡丢了!”那头惊呼一声,“那你爸……” “没事,反正都已经过了十多年了,他也没有再给我打过一个电话。”宋闯声音十分隐忍,他向来不是喜形于色的人,擅于将所有情绪都掩藏在心底,他现在虽然嘴里轻描淡写的说着丢手机卡的事情,可在不久之前,他差点因为一张卡,而将那个小偷活活掐死。 林姨顿了一下说道:“事情进展得还顺利吗?” “不太顺利,柳宣义当年离开柳家之后,行踪一直不定。” “别太心急了,十几年都等过来了,也不急于这一时。” “是啊,十几年都等过来了……”宋闯喃喃说道。 白冬临做事一向稳准狠快,很快他便通知宋闯他已经在河东的会宾楼摆了一桌,专门宴请他和殡仪馆的那位小老板。 宋闯是最先到的,在酒楼大厅等了一会儿,才等到白冬临。 两人进了包厢之后,很快,服务员便引进了另外一个人,只是那人刚一出现,宋闯的表情,便略微变了变,他眼底带着打量,而那人,也同样在打量着他。 她笑嘻嘻的说道:“宋闯兄,没想到咱们还能再次见面,可真是缘分呐。” 宋闯没想到,他竟然还能和丁十安见面,他的眼睛,下意识的看向了她的胳膊,她今天穿着外套,什么都看不到。 “是啊,挺巧的。”宋闯一字一句说道。 “你们认识?”白冬临说,“俗话说的好,百年修得同船渡,缘分不浅呐。” 白冬临三言两语便让气氛热络了起来。 宋闯没打算耍那么多花把势,他私下已经打听过了,丁十安那帮所谓的还愿师都是拿钱办事的,反正他是做商业古董修复的,就他的工作收入来说,钱对他来说,不过是一个数字而已。 宋闯以茶代酒喝了一杯之后,便开始切入正题了:“丁小姐,今天找你来是想托你找一个人,所以才特地请白哥帮了个忙,在会宾楼摆了一桌。” 宋闯也有私心,特地提了一下白冬临,这丁十安的性格跳脱,保险起见,还得要压她一头,白冬临的面子,她不敢不给,从她进门,对白冬临的态度,宋闯便可窥见一二。 丁十安说:“好说,虽然我们一向是替死人还愿,不过活人的愿,也是可以还的,但是丑话说在前头,这殡仪馆里做决定的也不止我一个人,价格方面……” 宋闯说:“好说。” 丁十安说:“看来宋老板的确是个爽快人,不愧是白哥做东引荐的人,为了表达我的敬意。这一杯,我干了,你们随意!” 说完,丁十安将杯中的茅台一饮而尽。 钱赚了,便可以适当地拍一下马屁,反正千穿万穿,马屁不穿。 白冬临拍拍手说道:“好,果然是位女中豪杰。” 宋闯冷冷道:“怎么算?” 丁十安说:“这要看你给的线索,线索多的话,我们搜索的难度就小一些,线索少的话,投入的精力就大一些。” 宋闯说:“我只有一个名字和一张照片,还有一个打听来的消息。” “说说看。” 宋闯看了看白冬临,从兜里拿出了一张黑白照片,因为年代久远的关系,已经有些泛黄了,而且人物面相也比较模糊。 那是一组合照,是三男两女,两个女人都穿着花衬衫和半身裙,其中一个竟然是眼深鼻高,金发碧眼的洋人,而另外三个男人则穿着西装。 宋闯指了指最右边的男人说道:“他叫柳宣义,就是我要找的人,贵州人。” 丁十安盯着那张照片看了足足愣了半分钟,好半晌才开口问道:“你打听来的消息是什么?” “我听人说,他右手小拇指是断指。” 照片上的柳宣义,可以清晰的看到,他双手十指健全,并不是断指。 丁十安的手紧了紧,神色略微有些苍白,就连白冬临都看出她有些不对劲,他问道:“十安,你怎么了?” “啊,没什么。”丁十安摇摇头,嘴角扯出一个笑容,侧过头对宋闯说道,“那宋老板,照片我就先拿走了,如果有消息,我会及时通知你的。” “定金呢?”宋闯提醒她。 “对,定金,要不你加我微信吧,到时候我们微信上再联系。” “可以,你写给我吧。” 丁十安这才想起来,时日偷了人家手机把卡给扔了,她找服务员借来纸笔,将微信号写给了宋闯。 宋闯盯着她的侧脸,看了几秒钟,很快便将眼神移开了,几秒钟的时间就够了,他可以确定,丁十安从拿到照片之后整个人都不对劲了。 在他眼里,丁十安这种人,说是视财如命也不为过了,可是却在最后的时候,连定金都忘记要他交了。 正文 第5章 试探 丁十安带着照片回去了,到家的时候,她才发现自己整个后背都被汗水浸湿了。 堂屋里灯火通明,那些神色诡异的纸人在烛火的照耀下,如同鬼魅。 时日见丁十安回来了,连忙冲上前问道:“怎么样,白老大找你是因为什么事?” 从白冬临手底下的人来传话,说白冬临在会宾楼做东宴请丁十安的时候,这小小的殡仪馆便处于不安之中。 白冬临是什么人,能请他们这些小喽啰吃饭吗,唯一的可能便是,一直没出现的丁老爹是因为欠了赌债跑路了,所以债主把账算到了他们头上。 “不是追债,恰恰相反……”丁十安拿出那张黑白照片,指着上面的柳宣义说:“那人托我找一个叫柳宣义的人,贵州人,右手小指是断指。” 时日看了照片,不禁惊呼:“这人跟丁叔好像!” “连你都看出来了。” “对啊,尤其是那右手小指断指的特征,老实说,要不是你说的这个特征,我也不敢把照片上的人和丁叔联想到一起,毕竟照片上的人年轻很多,和现在的丁叔比起来,也……”时日吞吞吐吐,没敢把下面半句说出来。 也意气风发很多。 时日很疑惑,他说:“为什么是叫柳宣义呢,明明丁叔叫丁怀璞啊。” 屋内,突然响起一阵尖锐的啼叫声,那声音,仿佛能直击人的灵魂,达到灵魂深处,是樊城理养的那只金雕。 它从窗户口飞了出去,而正在喂鹰的樊城理也跟着出去了。 丁十安和时日也跟了出去。 那金雕飞扑过去,站在了围墙上,三个人同时围了上去。 黑暗中,她看到一个模模糊糊的黑影从围墙上跳了下去,虽然连一秒的时间都不到,也足够让丁十安牢牢记住那个黑影的背影。 樊城理含着小拇指吹了一记响亮的口哨,那只金雕便飞了下来,牢牢的站在了他的肩头,他说:“发现了什么吗?” 丁十安摸着下巴,神色凝重,若有所思。 她没有回答,而是说了句:“时间不早了,早点休息吧。” 时日看着丁十安的背影切了一声:“神神秘秘的,搞什么名堂?” 回到房间之后,丁十安迫不及待的拿出手机,点开了微信,只有一些微商发布的群消息。 宋闯——这个男人早就发现了她在酒桌上神情的异样,不惜跟踪她并偷听。他和丁怀璞的失踪究竟有什么关系? 她颓然地坐在床上,身体向后倒去,柔软的床垫让她的身体向上弹了弹。 “叮咚”是微信来消息的提示音。 丁十安赶紧打开手机微信,通讯录那一栏正显示着好友添加通知:宋师傅请求添加您为好友。 宋师傅?! 头像还是他修复古董的那张照片,帅得没边,估计不知道的人都以为是从网上找来的图片。 丁十安额头冒出一滴冷汗,想象着宋闯那张俊美的脸,拿着喷花的大瓷缸,一边吹着茶杯里冒出的热气,一边慢吞吞的跟自己打着字聊着天。 丁十安摇摇头,将那不伦不类的形象从自己脑海中赶走了,她的手指移到了确定键那儿,刚准备点下去,又将手指挪开了。 她心想:不行,他都干出偷听墙角的事情了,明显就是不信任我,我现在这么巴巴的凑上去,只会让自己处于更加被动的状态,倒不如先晾他一晚上。 想到这,丁十安舒了口气,将手机扔到床上,然后拿了衣服准备进浴室洗个澡了之后睡觉。 那头的宋闯没等到好友确认通知也不着急,他可以肯定的是,丁十安一定看到了消息,行吧,跟他比耐性,那她算是找到对手了。 文物修复的工作,最需要的不是技术,而是耐性,要一点点把碎片拼凑起来,模仿前人的笔法,一点点修复,比自己重新画一幅画要难上百倍不止,一年之中,他有不少学生会离开这一行,他们缺的并不是技术,而是少有的耐性,这份耐性,只有少有的,千分之一的人能够做到。 他躺在床上,闭上眼睛,脑子里回想起来自己在殡仪馆偷听到的那段话,他的神色愈发的冷淡了起来。 一个身手不错,脑子灵活的女人,一个手法专业的小偷,一个养鹰的小孩,这些看似没有任何关联的人却齐聚在了这家殡仪馆内,而这些人幕后的老板很可能是自己要寻找的人。 他真的没有想到,那个小偷竟然会和丁十安是一伙的,他现在已经开始,有些期待明天了。 第二天,丁十安吃过早饭,慢慢悠悠的拿出手机,点了好友确认,还发了条消息说:不好意思,昨天睡得早,没看到你发来的消息。 宋闯那头很快回了消息,只有简短的三个字:没关系。 丁十安在考虑着要不要将自己已经知道他来过殡仪馆的消息说出来,不,不能,如果说出来了,她就会处于完全劣势的一方,到时候就能只能任由对方牵着鼻子走了。 理智告诉丁十安,丁怀璞在这个时候失去了联系,或许跟宋闯来找他的事情有一定的关联,但宋闯绝对不是导致他失踪的人,不然,宋闯现在的行为说不通。 丁十安觉得,想要找到到阿爹,宋闯会是个关键人物。 丁十安:约个地方,一起吃个午饭。 宋闯:好,你定吧。 丁十安定的地方是一个小饭店,特色是砂锅黄牛,底下铺一层洋葱,青椒,小米辣和少许花椒,在把牛肉一片片搁在上头,油水滋啦啦的响,顿时飘香四溢,关键是还物美价廉,殡仪馆里头的人,每次过来,都是七点八折。 丁十安选了个僻静的位置,那个位置靠窗,可以将马路边上来往的车和人流看得一清二楚,她会在这个时候,锻炼自己的惯向思维,从一个人的穿着打扮,去猜测他的性格,工作经历甚至感情生活。 她以前是想做警察的,丁怀璞反对,说是女孩子当警察不好,成天舞刀弄枪的,以后不好找婆家。丁怀璞这一说话是错误的,丁十安想,自己现在在自家殡仪馆做事,也没见多好找婆家。 丁十安透着玻璃,看着宋闯从对面马路过来,他依旧是一身黑衣,戴帽子,看上去神神秘秘的,挡在阴影下的半张脸,很冷淡。 爱穿黑色,一身行头都保持了十足的神秘感,话语简介明了,不会透露出过多的信息,证明他在这个环境下没有足够的安全,他有满腹心事,而且疑心病很重,要取得他的信任并不容易。 最重要的是,他很聪明,丁十安并不喜欢面对这样的人,这大概就有种王不见王的感觉了。 宋闯进来的时候,左手习惯性的压低了帽檐,丁十安冲他挥手,他看到了,跨着大步走了过来,坐在了丁十安的对面。 丁十安说:“我点了一个砂锅黄牛,这个店的特色,还有一个汤和一个小菜,你看看还需要点一些什么?” 她将菜单推了过去。 宋闯说:“不用了,就这些吧。” “那好。” 宋闯说:“定金我可以今天打给你,你能给我一个准确的日子,多久能够找到柳宣义。” 丁十安说:“我说了,你给的消息越详细,我们找人的难度就越小,当然,速度也就更快。” 宋闯突然将手肘撑在桌面上,双手合十,用手指将帽檐处往上顶了顶,露出那双带着一点蓝光的眼睛,他勾了一下唇角,却不是笑,而是赤裸裸的讽刺:“我是买消息,不是卖消息的,你想在我这里打听到什么?” 丁十安心里咯噔一下,心跳仿佛漏了半拍,脸色隐隐有些苍白。 “你知道了?”这一句话,他问得没头没尾,然而他就是笃定,丁十安一定知道他在说什么。 丁十安捏紧拳头,眉毛紧紧拧着,点点头道:“我知道,钱我可以不要,你只要告诉我,你为什么要找他。” “他是你的父亲?” “是。” “为什么昨天要瞒着我?” “因为我不清楚你到底想做什么?” “那为什么现在又决定坦白了?” “你不是都已经偷听到了吗,我再隐瞒还有什么意义?” “我的直觉告诉我,就算我不偷听,你今天也同样会选择坦白,我说的对吗?” 他直勾勾地盯着她,他的眼睛仿佛是一个巨大的旋涡,能将人的灵魂牢牢的吸附进去。 丁十安垂下眸子,不打算再与他对视下去。 她的确是充满了疑惑,眼前的人尚且敌友不分,可他现在掌握的消息的确要比自己多得多,阿爹到底隐瞒了自己什么,又为什么要隐瞒? 丁十安很不安,这种未知的恐惧像是密密麻麻的虫子一样爬进她的身体里在啃咬她的骨头,她讨厌未知,更讨厌这种未知是自己最亲的人带给自己的。 丁十安说:“合作吧,宋闯。” “你找不到你的父亲了对吗,所以才这么急切的找我合作,”宋闯说,“你会老实吗,不,你不会,一有机会你就会撇下我,你现在委屈求全的样子,可完全骗不了我。” 丁十安说:“那你要我怎么做?” “合作的第一条,就是交换消息,我会把我知道的一切告诉你,当然,这得取决你给我的消息到底是不是真实和有意义。” “如果我说了,你却找借口不告诉我怎么办?” “你可以选择不说,我也不会勉强,就像之前一样,我给钱,你找人,但是关键的信息,你肯定得不到,你的父亲在你面前会永远像一个谜。” 他看着她,第一次露出了笑容,只是这笑容,不太友好。 丁十安被他的笑容刺到了,整个身体都在微微发抖,她自诩观察人的本事十分可以打个七分半了,却从来没有看透过与自己朝夕相处的人。 她的阿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是个烂赌棍,为了赌博,连小手指都被人切断了,拥有中年人统一的啤酒肚,褪后的发际线,油光满面,爱喝酒吃肉,是个庸俗到不能再庸俗的人。 他就是她见过的最平庸的那种人,丢到人堆里瞬间就会被淹没,没有人会注意到这个中年发福的男人。 听完丁十安的叙述,宋闯不由一愣,沉默半晌,他开口:“这和柳宣义完全像是两个人。” “你觉得是我在撒谎,还是,他根本就不是你要找的柳宣义?”丁十安问道。 “不,恰恰相反,就是因为不一样,我才可以确定,他们就是同一个人,丁怀璞就是柳宣义。” “为什么这么说?” “以他的本事,完全可以做到这一点,他可以锋芒毕露,也同样可伪装平庸,完完全全活成另外一个人,剥离过去的自己。” “那你告诉我,我阿爹实际上是个什么样的人?” “不知道你听没听说过贵州柳家?” 贵州柳家都不知道的话,那丁十安这么多年算是白混了,她做的就是贩卖消息的买卖,虽说替人还愿是“找人”或者“找物”,可要想替人还愿,最关键的一点却是在于遍布大江南北的消息网,小到贩夫走卒,大到商人政客,都能成为你消息网上的一根线,一个环。 这柳家说起来颇为传奇,先祖从唐代起,就开始在皇家从事鉴定古董的事务,到明清时期,因为社会动荡,洋枪洋炮,鸦片打开了国门之后,清朝落寞,宫廷买卖便做不下去了,柳家转行做起了漕运,与当时的青帮,罗帮等齐名,何等威风,只是后来海运业发达,漕运落魄后,柳家又重操开始旧业,建国后,被国家收纳为鉴宝编外人员,是唯一一个以家族名义参与国家考古项目的。 “该不会,我阿爹的这个柳,和柳家是同一个柳吧?”丁十安不敢置信,柳家于她,就像另外一个世界,就算是樊城理那个医药世家也完全比拟不了。 柳家如今的产业遍布全国各地,几乎垄断了一半的古董市场,能说出来名字的正规大市场,几乎都属于柳家的产业。 阿爹,竟然来自柳家,不,这不可能,传闻柳家各个都是鉴宝天才,他们自出生起就会接受残酷的训练,一双手几乎被保护得滴水不漏。 因为假古董和假钞不一样,钞票真假有别,可以靠机器,可是古董不一样,只要做得好,有时连连机器也辨不出真伪。 改革开放后,随着收藏热的兴起,各种仿古工艺厂多如牛毛,仿造的东西五花八门,作伪手段更为高超,造假者之间达成了一种默契,有了一定的分工,市场逐步专业化。 高科技手段被运用到文物造假上,使作伪登峰造极、自成体系。 做旧的手段,通常会运用到物理和化学两种手段,物理是指嫁接,将真的古董一分为二,与新的材料嫁接到一起,然后再利用化学的手段做旧,有的甚至会让古董在地底下埋个三五年,营造出一种刚出土的文物的假象,这也就导致了一部分真的古董毁在了作假分子的手上。 这种假古董,机器很难分成真伪,所以这时候,就需要鉴宝人员依靠眼力,手感来分辨出来了。 所以才说,这些人的手比钢琴家的手还要珍贵。这个柳宣义,怎么可能像阿爹一样,还是断指。 正文 第6章 真相 宋闯说:“丁怀璞是什么样子,那柳宣义就完全是另外一个样子。” 丁十安食指指尖敲敲桌子,忍着不耐说道:“那你倒是说说柳宣义是个什么样子?” 真他娘的见鬼,丁老头,等你回来,这事儿我跟你没完,敢情这么多年过去,纯属逗着你闺女玩呢,不管你有什么目的,这实在是不可原谅。 宋闯说:“柳宣义是近些年,柳家出的第二个空前绝后的天才,第一个得追溯到明朝以前,所以我就不提了,而这第二个,就是柳宣义,在那时,他还有一个绰号,叫做佛手,据说他可以蒙着眼睛,靠玉器材质的手感,和玉雕的风格来判断出是哪一个朝代出品,甚至连玉匠的名字都能说出来,做古董这一行,有爱瓷器的,有爱玉器的,有爱石器的,大多都是爱一门,精一门,而像柳宣义这般登峰造极的,古往今来不是没有,而是很少,很少,也许,十个手指头都能数过来。” “他除了品鉴了得,更重要的是,他那双手打造出来的玉器堪称绝品,他不止会赏玉,更会玩玉,在三十年前,就有人曾出过天价,出一百万砍下柳宣义的那双手。一根小指,于普通人而言,可能只是外观上的问题,但是对于一个品鉴师,一个天才玉匠师来说,那就是命!” 丁十安一直记得,丁怀璞曾经对她说过,是因为好赌才被人剁掉了小手指,如果他真的是柳宣义,那么宝贵的一双手,他怎么会用它来赌博? “他的手指是怎么断的?” “我也不知道,毕竟我也只是听说。”宋闯有些遗憾,轻微摇了一下头,淡淡的说道。 “那你又是怎么知道这些事情的?”丁十安回忆起那张照片,难道是宋闯父辈和他有什么关系吗? 果不其然,宋闯说道:“我父亲是考古专业毕业的,和你的阿爹是挚友,所以我知道这些事情也不奇怪。不过我倒是很好奇,他成为丁怀璞销声匿迹之前,你至少也应该有七八岁的年纪了,难道对他之前的事情就一点印象都没有吗?” 丁十安失去了一段关于童年的记忆,丁怀璞说是她发了高烧,脑袋烧糊涂了,她也不以为意,他这么说了,她便信了。现在看来,她失去的那段记忆,实在过于诡异。 “我感冒了,烧坏了脑袋,”丁十安现在没空去细想这些,她接着问道:“你为什么找柳宣义?” “这是你最后一个问题?”宋闯问她。 “是。”丁十安说。 宋闯顿了一会儿,没说话,一双眼睛紧紧盯着她,仿佛一切都已经被他收纳进了眼底,包括丁十安的小心思。 他缓缓开口:“我为什么要告诉你,你给我的那点消息,值得我交换这么多吗,如果我说了,是不是对你就一点利用价值都没有了?” 丁十安暗自腹诽,她早就说过了,她讨厌太聪明的人! 她讪笑:“怎么会呢?” 宋闯似乎并不相信她,他不愿意说,丁十安也就不好意思逼问下去了。 说了这么久,砂锅里的洋葱都已经熟透了,发出一阵阵诱人的香味,再加上红红绿绿的辣椒混合在一起,湘味十足,爽辣可口。 丁十安掰开筷子,将铺在底层的菜翻了起来说道:“吃吧,再不吃就粘锅了。” 宋闯拿起筷子,尝了一口牛肉,那张白皙的脸瞬间染上了一层诱人的嫣红,就连耳朵都开始充血。 宋闯连着喝了两杯水,才算平息了喉咙里那种要喷火的感觉,这东西,真的是给人吃的吗,怎么会有人喜欢这种自残的感觉? 丁十安惊讶的看着他:“你这么不能吃辣?” “我喝汤就行了。” “那怎么行。”丁十安叫来服务员又添了一个荤菜,她偷偷看了一眼宋闯,发现他的脸蛋红晕还未消除,那服务员见了他,偷偷摸摸笑了一下。 她心里暗自得意,自己这算扳回一局了,谁让他一副要拽上天的样子。 “对了,跟你说个事,告诉那个偷我手机的贼,我记住他了,下次见面,我会打断他一条腿。我吃饱了,谢谢款待。”他站起身,压了压头上的帽檐,快步走出了饭店。 “我艹,不这么拽你能死吗?”丁十安将筷子狠狠的拍在桌上,没心情再吃下去了,结完账,回了殡仪馆。 时日不知道又去忙些什么了,丁十安想,要是遇到宋闯也只能算他倒霉了。 楼上的樊城理打开房门,小小的身子趴在横梁上,金雕稳稳的站在他的肩膀上,真是一对好基友,形影不离。 他看到丁十安之后朝她招招手:“你胳膊上的伤口该换药了。” 丁十安应了一声,走上楼梯,跟在樊城理后头进了他的简易医药房,其实也算一个书房,除了医药上的东西,剩下的全是书。 丁十安不爱看书,她喜欢从实践中寻找真理,看到樊城理那一屋子的书,只觉得脑袋疼,有的书像几块厚厚的砖头叠加在一起,看上去那么笨重,她真是想不通,樊城理那双稚嫩的小手是怎么拿得动的? 丁十安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将外套脱了下来,露出穿着短袖,缠着绷带的胳膊,樊城理拿来药箱,熟练的为她换药。 换好药之后,丁十安没有多做停留,刚准备起身离开,背后收拾药箱的樊城理开口了:“你出去干什么了,丁叔的事情,有进展了吗?” “算是有吧。”如果丁十安猜得不错的话,从云南离开之后,阿爹应该是直接去了贵州,他在长沙躲了这么多年,目的就是为了避开贵州的柳家,他现在出了长沙,按照逻辑惯性分析,最大的可能是有什么不得不回柳家的理由,而这个理由,也许能够从宋闯身上套出来。 “有什么?”樊城理问。 “还不好说。”丁十安顺势靠在了书架上,反正她一向懒散惯了,坐没坐相,站没有站相。 她侧过头,余光刚好瞥到一本叫《医学催眠系统疗法》的书。 丁十安心里一动,她收回目光,漫不经心的开口道:“这里面的书你都会看吗,还是只是装装样子啊。” “我不需要装样子。”樊城理冷冷的开口,他脱了小小的白大褂,将里面的白衬衫和西装裤露了出来,那双小小的黑皮鞋被擦光滑面的。 丁十安摇摇头,虽然他在刻意扮成熟,可这样打扮起来更像是橱窗里的娃娃了,不管是唐装还是西装,穿在他身上都只有一种萌出血的感觉,这辈子是不可能成熟了。 “对了,你来我们家多久了,难道你出来这么久,都一点不想回去吗?”她漫不经心的开口问道,如同闲话家常一般。 “忘记了,发生了那种事,也没有人会想让我回去吧。” “也对,我记得我那时好像是十来岁吧,第一次跟你见面,还想着要和你比高呢。” “十二岁。” 丁十安摸着下巴分析道,“我十二岁的时候,你多大来着,是二十二岁吧,如今你三十四岁,也就是说,你来到这里,已经有整整十年的时间了,时间可过得真快啊。” “是挺快的。” 丁十安说:“你会看着我变老,而我却等不到你长大。” “少说这么无聊的话。”樊城理一张小脸阴沉沉的。 “那就说点不无聊的,你连自己来了多长时间都不记得了,却能准确地说出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是多大,你是因为太过关注我呢,还是因为,那个年龄的我对你来说有着什么特殊的含义?” “什么意思?”樊城理脸色一变,一双黑葡萄大眼儿警惕的看着丁十安。 丁十安笑了一下,不过是一副皮笑肉不笑的样子,她说:“你在紧张吗,可真难得。” 樊城理没说话,只是那张圆圆的,稚嫩的小脸却紧紧的绷着,一副很警惕的样子,他警惕了,就证明他心里有鬼。 丁十安继续说:“十二岁那年,我发生了什么事,你又知道些什么?” 樊城理抿着唇,圆圆的脑袋垂着,一双小手握得紧紧的,像是受尽了委屈的孩子却偏偏不发一语,要是别的女人看到,现在一准儿开始宝贝儿,宝贝儿的心疼上了,但丁十安不会,她清楚的知道樊城理有多腹黑,他就是一头披着羊皮的饿狼,装可怜,他最在行了。 樊城理见她没什么反应,脸色慢慢沉了下去,冷着脸对她说:“说够了吗,现在马上出去。” “出去?”丁十安揪着他的衣领将他抵在书架前,狠狠道,“话还没说清楚,你以为我会出去吗?” “怎么,想打我,丁十安,你是不是忘了,英雄最爱吃的是什么?” 英雄就是那只金雕。 丁十安记得,以前樊城理专门收集眼珠子给那只金雕吃,将那只金雕养得凶猛异常,只是后来,只吃眼珠子的成本太高了,最后就变成了吃兔肉。 “怎么,你想让那小畜生吃我的眼珠子?”丁十安一字一句问道。 “你都对我上手了,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也只能用这种手段了,既然撕破脸皮了,就没什么情面好讲的,大家都不是站着挨打的蠢货。” “你催眠我,夺走了我的记忆,我凭什么不能找你要回来。” “我没说不能,”樊城理掰开她的手,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襟说道,“只是,后果我怕你承受不起。” “我自己的记忆,有什么不能承受的?” “我和你的确不是在你十二岁那年见的面,而是你十一岁的时候。” “为什么要催眠我?” “是丁叔要求我这么做的。”樊城理拧着眉毛看着她,脸上出现了不忍的表情,“你真的要听,我不告诉你,也是为了你,你可能并不想要这个真相。” “我要听。” 他沉默了半天,最终还是开口说道,“我刚认识你的时候,你就像个疯子一样,对自己阿爹又踢又咬,我当时还检查了你的身体的毛病,最后迫不得已才将你催眠。” “我发过疯?” “发过,发起疯来六亲不认,一直说要去一个什么地方,谁要敢拦你,你就杀了谁,而且你跟一般的疯子还不太一样。” “有什么地方不一样?” “聪明,而且是聪明得可怕的那种,我记得丁叔有一次把你关在一个房子里面,结果到了晚上,你用自己制造的炸药把房子炸了,然后跑了出去,是我和丁叔一起把你抓回来的,那时候你好像特别恨丁叔,见了他就对他又踢又咬。” “我一个十一岁的小孩自己制造炸药,我还很恨我阿爹?”丁十安觉得樊城理是在同她说笑。 “对,你用简易的装置,提取了洗发水,啫喱水等等东西里面的化学物质,然后制造了一个小炸药,因为炸药威力不大,只炸了一个小洞,你是从里面钻出来的,那时候,我从来没听你叫过丁叔阿爹,你见了谁都跟见了仇人一样。” “难道,你就没有怀疑过,我不是我阿爹的女儿,你就不怕他是人贩子?” “一开始怀疑过,但是我也从来没听你说过要去找爸爸妈妈之类的话,而且,丁叔对你很好,不管你怎么做,他都是很耐心的哄着你,也从来没有做过伤害你的事情。我觉得如果是人贩子,你现在估计长不了这么大了。” “那后来呢?” “后来,丁叔没有办法了,只有用特制的软皮绳子把你绑起来了。我告诉丁叔,你这个不是病,是执念,只有让你忘记过去了,你才能好起来,于是,在丁叔的配合下,我对你进行了催眠,不过,也正因为你大脑思维比同龄人超前很多的原因,对于外界给予你的刺激反应也就更加强烈,所以,我对你的催眠进行得很彻底,醒过来之后,你就像换了一个人一样,身上也开始有了一丝丝人情味。” “难道因为催眠,我的智力也受损了?”丁十安可不觉得自己哪里像天才了,怎么看她都只是一个普通人而已。 “并不是,催眠只会封存你的记忆,你会制造炸药,跟你的智商有关系,也跟你从前的生活环境有关系,一定是有人教过你这么做,普通的小孩可能学不会,但如果是你的话,就不一定了,被我催眠之后,你一直生活在一个普普通通的环境下,身上的潜力自然也就激发不出来,人的先天基因固然重要,但后天的成长环境也同样重要。” “不对,如果我一直跟阿爹生活在一起的话,那就证明我一直是生活在普通的环境下的,谁又会教我做炸弹呢?” “你觉得丁叔是普通人吗?”樊城理反问。 丁十安沉默了,是阿爹教会了她这些,然后又是他联合樊城理夺走了她的记忆,让她变成一个普普通通的人? “那我发疯的原因呢?” “我只负责催眠,至于原因,这你得问丁叔了。” 丁十安浑浑噩噩的回到房中,脑子里一片空白,她今天一天都经历了一些什么? 她原本以为自己会一直这么过下去,突然有一天却闯出来一个人告诉她,她现在拥有的一切都是假的,阿爹是假的,连她自己也是假的,所有人都是假的…… 耳边,忽然响起一个男音,她抬起头,恍恍惚惚看到镜子里站了一个黑色的人影,穿着一身黑衣,戴着鸭舌帽,脸部完全埋在阴影之下:“丁十安,这还远远不是真相,你想一辈子活在虚假之中吗?” 丁十安看着镜子,喃喃道:“宋闯,你会有所谓的真相吗?” 忽然,她猛地操起旁边的椅子,将面前的立身镜砸了个粉碎,嘴里狠狠骂道:“去你妈的真相!” 正文 第7章 搭伙儿 凌晨三点的永安路里死一般的寂静,清冷的月光洒在地面上,丁十安坐在阳台边上抽烟,地上扔了一地烟头。 有白沙,也有芙蓉王,芙蓉王是之前买的没抽完的,白沙是新买的,现在两包都没了。 抽烟烟之后,丁十安用舌头顶了顶腮帮子,嘴里有些发苦,她从盒子里拿出一片绿箭口香糖,撕了包装,放进嘴里嚼了嚼,去去烟味。 她拿出手机,点开微信,划到了宋闯的名字那儿,她点开微信,手指按在了语音通话那里。 也不知道为什么选择这个点,反正她就是想打电话了,现在天塌下来她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丁十安,你挑的好时候。”手机里的宋闯传来浓浓的鼻音,显然是睡得迷迷糊糊了被丁十安吵醒了。 “跟你说个事。”丁十安用脚磨蹭了一下地上的烟头。 “说。”宋闯还是那么言简意赅。 “明天我会去贵州,我阿爹和时日是在云南分开的,我猜想他很有可能是从云南去了贵州,”丁十安说,“我想知道你在那边认识什么人吗?” “想直接用我的关系网?” “是,这是最快找到我阿爹的办法了,这也是为了你好。” “可以啊。” 丁十安有些惊讶,宋闯难得有这么好说话的时候。 “不过,”电话那头的宋闯轻笑一声,声音有些低沉,冷感十足,“我跟你一起去。” “怕我耍花招?” “你觉得你是个省心的人吗?”宋闯反问她,丁十安沉默了,她的确不是,反正打这通电话的时候,她已经预料到是这种结果了。 丁十安准备了一辆越野车,因为他们接下来要去的地方,可能会离机场和高铁火车站都还有很长一段距离,到那儿之后打车不方便,干脆自己开车过去。 丁十安的越野车是她十九岁那年买的,车子花了接近二十万,改装又花了差不多十万,到底是女孩子,不止改了性能,外表也花哨了不少。 她要用的东西都放在后备箱里,乱七八糟的堆着,等人的时间很无聊,丁十安趴在车窗上开始抽烟,她头低低垂着,整个人慵懒得不成样子,阳光洒在她身上,像只餍足的猫一样。 宋闯走过去,敲敲她的玻璃说道:“这车你的?” “是啊,怎么样?”丁十安十分得意,改装的时候,她可是下了大功夫。 “花哨。”宋闯从鼻子里哼了一声。 丁十安见他那一身黑不溜秋的衣服,腹诽道:就你不花哨,成天穿得跟个黑乌鸦一样。 车子上了高速之后,丁十安就像一匹脱缰的野马欢快了许多,后座的宋闯似乎很没有精神的样子,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根卷好的烟,放在鼻子下面嗅了嗅,又放回了口袋里,丁十安透过后视镜看到他的动作,很好奇:“你不抽烟的。” “怕犯瘾,不抽。”宋闯说。 “理由挺奇葩的。”她还以为他得了什么病呢,不过他身体就算有什么毛病也肯定不会说出来。 过了一会儿,一阵手机铃声响起,宋闯接了个电话,语气淡淡的说道:“暂时回不去,在忙。” 丁十安竖起耳朵偷听着他打电话,过了一会儿,宋闯又说:“是吗,我知道了。” 电话那头的音量明显加重了,只听得见一阵嘈杂的声音从手机里头传出来,可说得什么丁十安一个字也听不清楚。 “行了,我有分寸,万一出了事,车和房子都给你和林姨,无牵无挂的,也挺好。” 丁十安差点从车座上蹦了起来,这他妈是在交代后事呢? 等宋闯一挂电话,丁十安就说:“宋闯,你什么意思啊?” “什么?”宋闯将帽檐抬高,露出一张冷漠的脸。 “你不会阴我了吧,带我去贵州陪你送死?” “不是你要去贵州的吗?” “……”丁十安不知说什么好。 “还有,我的事情,跟你没关系。” “最好没关系。”丁十安想,要是真有人要宋闯的命,她绝对要第一个闪人,血沫子都不能沾上一点。 下了高速之后,丁十安决定先去宋闯的熟人那里,宋闯口里的那位熟人住在贵阳市,贵州的省会。 贵阳比丁十安早些年来的时候要发展得好过了,她第一次来贵阳的时候,满大街都是乱停的车,远远的看着就跟个报废车丢弃场一样。 按照宋闯给的路线,丁十安开了一路,原本宽敞辽阔的马路渐渐的窄小偏僻了,宋闯还要丁十安继续往里开,丁十安说:“你不会在给我下套子吧,怎么尽挑这种僻静的小路?” “你以为我想对你做什么?” “我一个单身貌美的女子你不想对我做什么?!” 宋闯摘了鸭舌帽,露出一张精致俊美的脸,一双眼睛微微眯起:“我也很好看。” 他什么意思,难道还怕她占他的便宜?就算有这种想法,她也不会表现出来。 “宋老板,你想得挺多。” “你想得也不少,前面一个路口就到了,你可以放心了。” 丁十安将车停在路旁,下车了,入眼的是一栋老楼房,房子外壁上爬满了绿绿葱葱的爬山虎,可是房子底部的爬山根茎却已经开始枯萎了,那一根根蜿蜒的线,看上去狰狞又可怕。 这栋老宅子四周都是静悄悄的,周围的树木遮天蔽日,丁十安说:“你不觉得到了之后更显阴森吗?” 宋闯打了一个电话,那头无人接听,他脸上的表情逐渐凝重起来。 丁十安问:“怎么回事?” 宋闯摇头,没有回答她。他盯着窗户口几只乱飞的苍蝇出神,过了一会儿,顺着苍蝇飞出来的方向走了过去,丁十安跟在宋闯身后。 窗户口下方有几块水泥掉了下来,露出糊着水泥的红砖,裂缝的旁边有一块黑色的痕迹,看上去像是鞋印。 宋闯推开虚掩着的窗户爬了上去,脚踩在那块裂缝上面,顺利的爬了进去,丁十安看到宋闯爬了进去,也紧随其后的爬了进去。 屋子里很乱,板凳东倒西歪,木质地板上全是灰白的脚印,又脏又乱。 楼上是个苍蝇窝,不断有苍蝇飞进飞出,空气中夹杂着一股腥臭味儿,像是放坏了的死猪肉。 宋闯和丁十安上了楼,地板上有大滩的干涸的红色血迹,是顺着房间里流出来的。 推开门,门口倒在一个高胖的男人,眉心骨有个圆孔,天灵盖都塌了半边,从里头冒出来白色的脑浆和暗红色的血液,黏黏稠稠的沾了大半张脸,一双眼睛鼓鼓的往外突,多半是死不瞑目。 丁十安瞪大眼睛,用捂着嘴,胃里不停翻腾着。 他的身体倒在洗手间的门口,脸朝着门口。 宋闯推开洗手间的门,洗手台那边趴着一个穿着棉质长裙的女人,肚子很大,胎儿应该有八到九个月了,同样是一枪爆头,血迹像是蜘蛛丝一样爬满整张脸。 丁十安抿着唇,脸色十分苍白,宋闯脸色比她更难看。 宋闯走出来,蹲下身子,想用手让倒在地上的男人闭上眼睛,他伸出手,在空气中停顿了几秒,最终什么也没有做。 两人谁也没说话,这一幕,太过骇人。 宋闯和丁十安从那个房间出来之后,顺着地板上凌乱的脚印走到了另外一个房间,门同样是虚掩着的。 推开门,床上躺着一个老人,眉心骨处有个大大的窟窿,被子上鲜红一片。 三个人,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一个孕妇,一个老人,统统都被一枪爆头了,手法干净利落,看上去像是职业杀手所为。 突然,门口处角落里一个小小的玉戒吸引住了丁十安的注意力。她面色有些发白,强行压抑住自己,看了宋闯一眼,发现他的注意力完全在床上的老人身上,便将那玉戒虚踩在脚下,等宋闯完全转过身再捡起来。 也就是这一蹲一起身的动作,丁十安背上出了一层汗,黏糊糊的。 这屋子里,除了活着的苍蝇,连狗都是死的,一条柴犬死在了院子里,脖子还上卡着一把锋利的匕首。 这件灭门惨案,丧心病狂到连一条狗都不放过。 宋闯和丁十安又原路返回爬了出去,等出去之后,宋闯用公用电话匿名报了警。 坐进车里之后,丁十安坐进驾驶座,她的手在发抖,连插了好几次车钥匙都没有插进去,她偷偷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宋闯,发现他眼眶红红的,腮帮子咬得紧紧的,脸上的肌肉一股一股的,脖子上爆了几根青筋。 宋闯哑着嗓子说:“我来吧。” 他们找了一间小旅馆住下。 丁十安和宋闯一人开了一间房,门对着门,开好房之后,他们一起去楼下的小超市买了一些洗漱用品和换洗的衣服。 丁十安躺在床上,脑子里不断的回放着上午看到的那些惊悚的场面,她虽然经常看恐怖片,可电视上演得再变态,也不如今天看到的场景可怕。 她手里握着那枚小小的玉戒,上面刻了一个小小的“玉”字,一头一尾,像是一条巨龙在蜷缩着,如果仔细看,还能看到龙身上的须发和鳞片,这么小一个东西,却镌刻出了如此精致的纹理。 最主要的是,这个玉戒,丁怀璞从不离身,每次闲暇时光,丁怀璞总会一边喝着茶,一边盘玩着这个小小的玉戒。 因为经常盘玩的缘故,这个玉戒包浆之后,色泽非常漂亮。 为什么阿爹的玉戒会出现在那里,他是不是出事了,亦或是,这场灭门惨案跟他有关。丁十安不敢去想,所以,她趁宋闯不注意,将这枚玉戒藏了起来。 丁十安敲门,紧接着便是拖鞋摩擦地面的声音,门开了一道缝,宋闯穿着背心,纯黑色的,下身穿着一条宽大的格子裤衩,脚上是一双塑料的凉拖鞋,像是个干干净净的学生似的。 丁十安问他:“你还好吧?” 宋闯反问:“你呢?” “我还好。”丁十安说,“去吃饭吧,一天没吃东西了。” 宋闯说:“我吃不下,你自己去吃吧。” 其实丁十安也吃不下,看了那样的场面,得亏她心理素质好,不然能当场吐了,她说:“我是有问题想问你,要不,我到你房里门吧,要是饿了,就点个外卖。” 宋闯嗯了一声,侧过身子让她进去了。 里面只有一把椅子,丁十安坐在椅子上,宋闯坐在床上,两个人面对着面,气氛有些沉重。 丁十安说:“你跟今天这些人,是什么关系?” 宋闯没回答她的话,而是问了一句:“有烟吗?” 丁十安抛了一根烟给他,她以为他只是嗅了一下而已,没想到,他拿过酒店提供的免费打火机,咔哧一声点燃了,深吸了一口。 宋闯说:“倒在地上的那个人,名叫高鑫,是我曾经的战友,洗手间里的那个女人,是他老婆,最后那个老人,就是我们今天要找的人,柳家曾经的管家。” 他还记得前一段时间,高鑫兴奋地在朋友圈里发了一条动态,他们一家已经做好了迎接两个宝贝儿到来的准备,他老婆肚子里怀的是一对儿双胞胎。 谁又能想到几个月之后这场飞来横祸呢? 宋闯吸了一口烟,烟雾朦胧之间,是一张略带倦怠的脸,他说:“说实话,我是带着目的接近高鑫的,我跟部队里的人关系都不算亲近,进部队纯粹只是历练自己,等义务兵时间到了我就会退伍。” 宋闯吸了一口烟接着说道:“刚进部队,脾气臭,得罪的人也多,我还在澡堂子被人群殴过,后来学习射击之后,情况才算好转,因为是所有新兵里唯一一个被上头提名参加狙击手训练的新兵,那双常年修复古董的手,在这种时候发挥了极大的优势。也算是误打误撞了。” “我记得我第一次跟高鑫搭话,是中秋节的晚上,一群新宾蛋子,思乡情切,有好几个人还偷偷蒙在被窝里哭了,也不知道是谁起的头,开始说起了自己家乡的趣事,轮到高鑫说的时候,他选择了他爷爷的故事。” “他爷爷算得上是他们家最传奇的一个人,是个大家族的老管家,那个家族专门靠鉴定古董,和买卖古董来发展壮大,在清朝时候,还是专门给皇宫提供民间贡品和品鉴古董的,建国后,还成为国家的编外人员,以家族的名义参与考古。” “那之后,我开始找机会接近高鑫,我知道他喜欢射击,便以教他射击为由打探消息,可惜他知道的都是一些皮毛,有些甚至只是道听途说,从那时我便知道,高管家不希望高鑫参与柳家的事情,也足以见得柳家这碗水到底有多深。 “在退伍那一年,我来到了贵州,见到了已经退休的高管家,我那时才知道,高鑫是由他爷爷带大的,他的父母因为一场车祸双双变成了植物人,仅凭高管家在柳家的收入,要支付其昂贵的医药费,这一点实在令人匪夷所思。” “高管家知道我是宋玉的儿子之后,就将柳宣义的事情告诉了我一些,小手指的事情,也是高管家告诉他的,但是怎么断的,高管家却是只字不提。” “这么多年来,我就顺着高管家给的消息一直寻找着柳宣义的下落,每回都是失望而归,这一次原本还以为他在长沙是板上钉钉的事情,没想到又扑了一个空。” 丁十安问:“你觉得,会是谁下的手?” 宋闯沉思片刻说道:“高鑫人际关系比较简单,说白了,他就只是个普通人而已,而他爷爷,年轻时在柳家或多或少都得罪过一些人,也许,是仇杀,又或者,他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事情,偏偏还没有守好那些秘密,所以被灭口了。” 宋闯忽然想到了高鑫父母的医药费,这两者之间会不会有某种关联? 仇杀或者封口,到底会是哪个?丁十安想着那枚小小的玉戒,心情逐渐变得忐忑起来。 正文 第8章 分道扬镳 “咚咚咚……”门外响起一阵敲门声。 宋闯看了看丁十安,丁十安摇头,宋闯走到门口,冲着门外的人喊道::“谁?” “送外卖的。”门外响起一个低沉粗犷的男音。 宋闯看了丁十安一眼,丁十安摇摇头,又摊手,又耸肩,意思很明显了,她没有点过外卖。 “不好意思,我没有点过外卖。” “先生,不好意思,这确实写的是您的门牌号,麻烦您开门确认一下好吗?” 宋闯的手刚碰上门把手,背后突然传来“嘭”的一声巨响,是玻璃被打穿的声音,有个穿着黑色皮衣,戴棒球帽的男人从窗外跳了进来,紧接着又跳进来同样打扮的三个男人。 门外响起一阵响声,是有人在开锁。 丁十安十分后悔,早知道就订高级一点的酒店了,也不至于让这帮人胆子这么大。 门被人从外面踹开了,狭小的房间里挤满了人,丁十安和宋闯紧紧靠在一起,警惕地看着周围。 “竟然还有个娘们。”对面传来一道淫邪的声音,用脚趾头想也知道他们脑袋里想的是什么。 “这娘们留着,玩腻了再转手卖到黑市去……” 丁十安觉得,那两道声音听在耳朵里,就好像黄鼠狼开口说话了,令人毛骨悚然。 对面三个人亮出刀子,直接对着宋闯招呼过来,而另外两人则是想生擒丁十安。 宋闯个高腿长力气大,他操起旁边的板凳,砸向拿刀子的两人,那两人躲了过去,板凳砸在地上四分五裂了。 宋闯快速地冲过去,利用那两人躲避的空挡,一脚撂倒了其中一个人,他脚上穿一双垫钢板的工鞋,一脚下去踢实了能直接把人骨头给踢折了,他打架跟别人不同,撂倒一个后,将那人按在地上猛捶,跟一头杀红了眼的野兽似的。 丁十安看得目瞪口呆,她很好奇宋闯的手劲是怎么练出来的,那个被他按在地上的胖子整张脸似乎都被他的拳头砸变形了,血喷了一地,宋闯衣襟上全是星星点点的喷溅型的血液。 这边想生擒丁十安的两个人也同样没有讨到好处,看似柔柔弱弱的女人,没想到出手却那么阴险。 对,阴险,几乎都是阴招。丁十安打起架来,阴狠的招数比两个男人更甚,先是抠眼,然后是锁喉,最后是用脚攻下盘,怎么狠怎么来,而且动作一气呵成,行如流水,一看就是没少打架的人。 她虽然力气小,可胜在身手灵活,就跟山里乱窜的猴儿似的。 突然,一个男人从背后抱住了丁十安,然后另一个男人拿着地上捡的椅子腿儿,高高举起,准备敲在丁十安身上,宋闯冲过去挡在了丁十安前面,那椅子腿儿狠狠的抽在了宋闯身上,光是那椅子腿儿砸在背上的声音,就让人身子发麻。 宋闯闷哼一声,咬着牙冲丁十安说道:“跑!” 他狠狠的掰开抱住丁十安的人的手,只听到咔哧一声脆响,那人十根手指被宋闯生生掰折了。 门口被几个人严严实实的堵住了,只有窗户那块儿还空着,丁十安没多想,一解脱束缚就冲到窗户口那儿,就开始往外跳,她跳到广告牌上,然后双手吊着横栏,往下一蹦,落到了坚实的水泥地面上。 丁十安将钥匙查了进去,车子发动了,她毫不犹豫踩下了油门,车子冲了出去。 她坐在驾驶座上,从后视镜里看到宋闯朝自己的车跑过来,他的后背好像受了很严重的伤,跑步的姿势看起来很怪异。 她冷漠的看着后视镜里的宋闯,而宋闯好像也知道她在看着他一样,那双眼泛着丝丝蓝光。 丁十安垂下眸子,最终将车倒了回去,轮胎在紧急停下的时候拉出一声长长的响声,丁十安打开车门说:“快上车。” 宋闯面无表情的钻了进去,坐在了副驾驶座上。 后头的人还在穷追不舍,不过倒也不至于夸张到像电视剧里那样开着飞天遁地的摩托车,而是一辆黑色的吉普。 丁十安猛踩油门,车子一路飞驰着开到宽阔的公路上,那公路一路蜿蜒而上,越来越窄,到最后就只比车身宽一点,公路两旁一面是怪石嶙峋的山壁,一边则是万丈悬崖,掉下去,估计连渣都不剩了。 后头的车大概有种不死不休的趋势,“嘭”地一声巨响,后方车子加大马力撞上了他们的车,丁十安控制不住车身,车子直接从栏杆边上飞了出去,一路往斜坡滑去…… 车子一路向下滑下去,底下是一个深不见底的悬崖,轮胎卡在了一个巨大岩石坑中,车头和车尾就这么不上不下的吊着,一半在悬崖外面,一半卡在了坑里,形成了一个很安全的包围圈。 上头的人没有下来追赶的趋势,车子直接冲下去,按照正常人的想法多半是死了。 他们现在出不去,四周都没有路,出去估计就得死翘翘了,待在车里反而是最安全的,毕竟卡在这个大坑里,也说明了他们命不该绝。 丁十安打了电话报了警,警察在电话那头安慰她,要她耐心等待,马上就会有救援队赶到现场。 丁十安挂了电话之后,冲身边的宋闯说道:“这是怎么回事?” 那伙人明显就是冲宋闯来的,而且招招都是杀招。丁十安忽然记起了宋闯接的那个电话,她没想到,竟然能凶险到这个程度。 “是那伙盗墓贼,我联合警察端了他们的老巢,”宋闯说,“我断了他们的财路,他们就要断了我的生路。你刚刚为什么不跑?” “不知道。”她说的是实话,她其实是想跑的,可车子开到一半,她就没办法再往前开了,她说,“你的后背怎么样?” “还行,”宋闯说,“有烟吗?” “你不是不抽烟的吗?”丁十安记得他这个晚上已经抽了一根烟了。 “特殊情况,这是劫后余生,就跟事后烟一个道理。” “你这比喻打得真不怎么样。”丁十安动了动身体,刚掏出烟盒,车身就剧烈的滑动了一下,丁十安闷哼一声,明显是被吓到了。 宋闯身后抓住她的手腕说道:“别怕,没事。” 丁十安呼了一口气,抽出一根烟递给了宋闯,然后自己嘴里也含了一根,她拿出打火机点燃烟之后,又将手上的打火机递给了宋闯。 车子挂在半山腰上,随时都有掉下去的危险,两人坐在车里,连抽烟的动作都是小心翼翼的。 丁十安看着车玻璃外的月亮,大约是地理位置较高的缘故吧,今夜的月亮看起来特别大。 丁十安吐了口烟出来说道:“我好像很久都没赏过月了。” 不得不说,抛开这是悬崖边上这个话题不谈,这还真是个赏月的好地方。 宋闯没说话,一个人默默的抽着烟,表情复杂。 丁十安说:“如果我跑了,你打算怎么办?” 宋闯说:“想办法。” 丁十安说:“那帮人想杀你,跑不掉怎么办?” “死。”宋闯说,“反正后事都交代了。” 一辆车,一套房子和卡里的存款就是他的全部了,孤家寡人的,了无牵挂也挺好。 “看得挺开的。”丁十安说。 宋闯冷笑,他就是看不开,才会十几年如一日在一件事上死磕到底。 救援队到得很快,这让丁十安不得不感慨一下他们的办事效率,还好没让他们在这寂寞如雪的悬崖边上待一晚上,不然非发疯不可。 车子拉上去之后被送去了修理厂,宋闯和丁十安坐在救护车上,一旁的警察给他们做着笔录,大部分的时间都是宋闯在说话,而丁十安只要证实一下就行了。 宋闯的后背比她想象的要更加严重,后背肿得都快翻起来了。 等警察走了之后,丁十安说:“如果那帮人知道你还活着是不会放过你的,他们就是一帮疯子,要钱不要命,你断了他们的财路,他们这下肯定跟你不死不休。” “我知道,所以呢?”他看向她。 丁十安说:“该做的我都做了,接下来的路,我们各走各的。” “好,各走各的。”宋闯似乎早就知道丁十安会这么说,所以也很顺从地接受了丁十安分道扬镳的想法。 等到了市区之后,宋闯便从丁十安车里把自己的背包拿走了,丁十安的车子因为要修理,所以也只能把车子里的东西拿了出来。 丁十安背着包,看着提着背包的宋闯说:“那,再见。” 宋闯点头:“嗯,再见。” 丁十安在网上买了一张大巴车的票,然后去了车站,她坐在车站的休息室,看着车站提供的免费地图,她叼着没点燃的烟,用红笔在地图上画了几个圈圈。 而在丁十安的不远处,坐着一个穿着黑衣,头戴鸭舌帽的男人,帽檐压得很低,遮住了一双灿若闪电的眼睛。 ------- 正文 第9章 黑榜 丁十安这一次去的,是偏远的黔东南,虽然有不少地方已经被开发成了旅游景点,但大部分地区还是保持着比较原始的风貌。 大巴车上,除开本地人,还坐了不少资深驴友,这种人一般都不会往游客多的地方跑,越是人烟罕至的地方,越能激发他们心底的那股兽性。 按照本地的说法,就是活腻歪了,非得给自己找点不痛快,也是,好好的城市不待了,非得往这荒无人烟的地方跑,不是自己找死么? 从外表看来,丁十安就和那些驴友一般无二,穿着一身冲锋衣,背上背着一个大包,脚上是一双登山鞋。 她一路上都闭着眼睛,对于窗外那些景色半点兴致都没有,表现得十分沉稳。 她旁边有个皮肤黝黑的男人,一头卷毛,跟丁十安身上的打扮差不多,只是脖子上多挂了一个相机。 卷毛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丁十安睁开眼,冷冷地将眼神扫向这个人。 卷毛似乎被这样的眼神吓到了,讪笑着说道:“一个人吗?” 丁十安没说话。 卷毛又说:“要不要结伴一起走,我们人多。” 那人用下巴指了指其他三人,丁十安冷冷道:“不用。” 车子到站之后,丁十安拽下自己那好几十升大的背包率先下了车,等她走远之后,有人走到之前搭讪的那个卷毛面前说:“还盯着看,这样的可不好泡。” 卷毛摇摇头说:“不是,我是觉得这女的看着眼熟,之前我翻墙上外网的时候,好像看到过她的照片。” “什么网站?”同行的人问。 卷毛摇摇头说:“不记得了,无意中进去的。” 丁十安在山脚下租了一辆摩的,她住宿的地方是在半山腰上,一家名叫“山鬼”的民宿。 这家店位置在这里,按理说应该是没什么生意的,虽然这里经常会有驴友出没,但也不能满足一整个店运营的需求,不过奇怪的是,这家店常年都处于满房的状态,而且价格跟一线城市的高级酒店差不离,在这荒郊野外里,明显一副供不应求的姿态。 进了山鬼之后,丁十安走到前台,前台的小姑娘正在用手机玩着吃鸡游戏,见丁十安来了,不耐烦的用手指了指旁边的登记本说:“自己登记。” “你就这态度,也不怕你老板把你炒了?”丁十安说。 “就他那小气鬼,能找到我这样的前台简直就要烧高香了,怎么,这次又有大客户了?”前台小姑娘对丁十安说。 “你猜?”丁十安冲她笑了笑。 “我才懒得猜。”小姑娘丢了一串钥匙给丁十安,淡淡说道,“502房间。” “又是五楼,我爬得很累的唉,能不能换到一楼去啊。” “一楼大厅怎么样?”小姑娘冷哼一声,“谁叫你腿比我长这么多,活该。” 每次看到丁十安一米七四的个子,她心里就难受得想要滴血,每个一米五的姑娘其实心里都有个大长腿的梦啊! 等丁十安拿着钥匙进去之后,前台小姑娘又继续拿着手机玩吃鸡游戏,从门外走进来一个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那男人长了一双桃花眼,嘴角微微上扬,是现在很多人会喜欢的花美男型。 男人敲敲桌子说:“游戏这么好玩啊,工资还想不想要?” 前台小姑娘吓了一跳,这人是鬼吗,怎么走了都没有声音的?她可怜巴巴的叫了一声:“老板。” “难得你眼里还有我这个老板。”男人冷哼一声。 前台小姑娘吐了吐舌头,将手机收了进去。 男人随手拿过入住登记表翻看了几页,看到最后一栏上面写着丁十安几个字的时候,眼里明显闪过了一丝惑色:“丁十安过来了?” “嗯,刚刚填的入住登记。”前台小姑娘点点头。 男人轻笑一声:“有点意思,她这段时间都没上过网吗?” 前台小姑娘不明就里,她住过来跟上网有什么关系吗?她疑惑的说了句:“什么?” “没什么,好好上班吧,再让我抓到你玩手机,绩效奖全扣了。”男人转身离开,脸上却隐隐有着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兴奋感。 丁十安脚步轻快地上了五楼,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刚刚大堂里那一闪而逝的黑影怎么看着那么像宋闯。 回到房间之后,丁十安将自己的大包放到了柜子上,然后从兜里拿出了那枚玉戒,上面镌刻的小小的“玉”字在灯光的照耀下散发着盈盈的光泽,他想起阿爹端详它时的模样,也只有那个时候,他才会改掉那一副烂赌棍的模样,表情看上去像是信徒一般,十分虔诚。 这足以证明,阿爹是十分重要的,到底在现场发生了什么,阿爹会将这么宝贝的玉戒都给弄丢了? 第二天,丁十安起的很早,早上六点多便租了一辆摩的赶往了山里,这里山路崎岖,摩的师傅都是本地人,要不是跑惯了这些山路的也不敢出来搭客,因为四周全是悬崖峭壁,稍不留神就是粉身碎骨的下场。 基本上来这里的都只有一个目的,这也是大家心照不宣的秘密,摩的师傅一边骑着摩托车,一边迎着清晨的冷风说道:“女娃娃,你也去那种地方啊?” 一般来说,来这里的都是男性居多,很少有女性,而且像丁十安这么漂亮的那就更少见了。 丁十安说:“这几天来的人多吗?” “多,我今天四点多就开始跑客了,来来回回接了不少了,全是去那里的。” 丁十安心下了然,一般只有出现什么好宝贝了,来得人才格外多。 丁十安要去的那个地方,正是地下交易市场,做什么买卖的都有,那是个灰色地带,有私下贩卖从古墓里挖出来的古董,还有偷到而来的旷世珍宝,也有贩卖个人隐私的,任何不能正常交易的东西你都可以在这里交易,甚至包括买卖人口,不过现在买卖人口这活儿已经少有人干了,人贩子市场已经有了自己的一套完整的体系,不会将交易放到底下市场了。 这种见不得光的东西,都是在地下交易交易市场完成的。 这种地下交易遍布全世界各个角落,在国内,这种市场遍布几十个城市,每个城市的市场有大有小,有奢华版的,也有简陋版的,说到底,贵州的地下交易场能办得这么大,还沾了不少柳家的光,谁叫柳家是做古董生意的,就算是吃剩的肉沫,也养肥了不少人。 不止是贩卖古董和珠宝,也有贩卖隐私的,前些年电信诈骗的就有在在这里购买资料的,利用黑客技术攻入学校的网络,然后盗取资料之后再在这里交易转卖给诈骗犯,丁十安是顶看不起这种行为的,不过身为圈中人,就得守圈中人的规矩,而且大家都是秘密交易,所以也搞不清每个人交易的具体内容,后来听人说起了,心中也不免为那些无辜的人难受一把。 到达地下交易市场之后,丁十安整理了一下被冷风吹乱的头发,迈着大步子走了进去,每次来这里,她都不自觉把自己想成了一直雄赳赳,气昂昂的公鸡,唯恐给人一种好欺负的感觉,来这里的人没几个是善茬,所以丁十安作为一个女流之辈自然不会把自己扮成一副好欺负的模样,旁人见她长得漂亮,多少会生出些异样的心思,可一见了她的样子,心里揣测不出深度来,也就不敢贸然上前搭讪。 地下交易市场进出人员把关非常严格,采用会员制度,甄选也格外严格,输入个人信息之后再录入指纹,而且每个人只能进出一次,意思就是,你进去之后,必须有出去的指纹,才能再次从外面进去。 丁十安排着队准备过安检,工作人员拿的箩筐里装满了贴着编号的枪支和管制刀具,轮到丁十安的时候,她顺从拿出了藏在袖套里的匕首,然后按下了指纹进入了会场。 丁十安正准备进去的时候,赫然听到安检门外传来吵吵嚷嚷的声音:“我没进去过,我也不知道自己的指纹怎么录入过了。” 工作人员在一旁劝解:“先生,请您冷静一点,我们一定会查明原因的。” 丁十安回头看了一眼,是一个胖子,她有点印象,好像是住在同一层楼的,昨天上五楼的时候,还听到那个胖子说要减肥来着。 进入市场之后又是另一番天地,好像一下进入了长安街头似的,不过也只有少数地方有这样盛大的场景,大部分地区就跟临时赶集场所似的,磕碜的很。 丁十安四处到各个小摊前四处乱晃,她一般都是直接找会场里面的熟人来买消息的,反正拍卖的古董她也买不起,所以每次都只是看一下热闹便离开了,这会场里面大佬级的人物,都是一些买卖古董和世界级限量珠宝的牛人。 丁十安是来找老钱的,老钱是这会场里的生意人,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有三百多天是守在市场里面的,消息可谓是四通八达,而这一次她要打听的消息又扯上了柳家,可谓是正中下怀,老钱对古董这一行可是真爱。 忽然,大荧幕上出现了市场主持人的身影,大荧幕刚一闪现,便出现了众多人叫好的声音,熙熙攘攘的街头摩肩接踵,犹如重大交通拥堵现场,好在市场里面不通车。 主持人一出现,带来的都是重头戏,这些小商贩卖的东西便顿时变得入不得眼了。 主持人介绍了一溜儿古董,甚至连夏商时期的青铜器都有,就连丁十安这种身无分文的人都看得心痒难耐了。 介绍完古董和珠宝之后,主持人话锋一转,竟然开始介绍起人来:“下面这个是一份通缉令,买家给出的佣金是七十万!” 七十万一出,全场一片哗然,更令人惊奇的是主持人接下来的话:“买家给出的消息是,这个人很有可能在贵州,所以目前也只有贵州地下市场受到了买家的委托。” 七十万!丁十安感觉自己的手都在颤抖了,而且那人就在贵州,找到的几率超过百分之七十,不过想想自己也是来找人的便绝了那份心思。 以前也有找人的消息,不过那些都跟街头的寻人启事差不多,封顶了也才二十多万,而且不限地域,有可能人早就跑到国外去了也说不定,所以一般很少有人关注寻人的消息,更不会把寻人的消息发到大荧幕上,随随便便一条广告,可就是三万到十万不等。 上过大荧幕的,都会上一次地下市场的境外消息网——黑榜,看来,为了找这个人,那个幕后买家至少打算花九十多万,也不知道谁有那个运气能拿到那七十万。 有些人已经迫不及待拿出手机翻墙去看黑榜了,都怪他们平时太不关注寻人榜那一栏,毕竟给的报酬太少了,而且几乎没人在黑榜上寻人,一个人哪里比的上那些奇珍异宝。 在他们看来,如果这人真的是在贵州的话,那就跟天上掉下来的钱差不多了,丁十安倒不是那么想看,毕竟她来贵州带着自己的目的,并不是为了挣钱。 主持人说出了买家要找的人的信息。 一瞬间,丁十安感觉好像自己的心脏猛地被人捶了一圈,剧烈的跳动让她几乎心绞痛,身上的冷汗仿佛一盆从天而降的水将她浑身浇头,耳朵发出一阵阵嗡名声,周围的人好像在这一刻,全都变成了一头头饿狼,随时会扑过来将她撕成碎片! 正文 第10章 意不意外,惊不惊喜 不论是姓名,身高,年龄还是籍贯,都与丁十安的信息一般无二,更重要的是还上传了一张她正在做纸人的照片,照片怎么看怎么瘆得慌。 丁十安摇头,脑子里飞快的转动着,这张照片是时日偷偷拍的她的丑照,她追了时日几条街才让他删掉了照片,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最重要的是,为什么有人出了七十万佣金来找她? 不行,她得赶紧溜出市场,多呆一秒钟,就多一份危险! 来不及细想,丁十安赶紧把头发放下,戴上了帽子,她今天穿的是一件连帽衫,帽子很大,戴上能将遮住一大部分。 “我好像在会场里面看到过她!”不知是谁突然大声说道。 丁十安是个女人,而且是个漂亮女人,在这种地方自然会给人留下深刻的印象。 “别让她跑了,她一定还在市场里!”人群突然躁动起来,整个市场顿时一片混乱,有好几个商贩见情势不对,赶紧收摊了,也不知道今天租金能不能免了? 丁十安动作不敢太大,如果这个时候逃跑得很明显的话,肯定会立马露陷,所以她混在人堆里,低着头不急不缓的走着。 很多女人都被旁边的人盘查了,这市场里头的女人不多,查起来也很好查,而且丁十安个头比较高,那些个头不高的女人,太胖的女人都已经排除在外了。 旁边有个男人拽住了丁十安的肩膀,丁十安低着头说道:“你要干什么?” 男人说:“把帽子摘下来我看看。” 丁十安冷笑一声:“凭什么?” “臭娘们,别不识好歹。”男人表情十分狰狞。 丁十安没有任何动作,而周围汇聚的人也越来越多,她似乎能感受到那些贪婪的呼吸声萦绕在她身旁。 “怎么,不敢了?”男人狞笑一声,“你就是丁十安!” 说着,他紧紧的拽住丁十安的肩膀,准备伸手摘下丁十安的帽子,就算不用眼睛看,她也知道,周围有多少双贪婪的眼睛看着自己。 就在男人准备摘下丁十安的帽子时,身后忽然传来一道尖锐的声音:“不要让他跑了,这个人偷偷用别人的指纹溜进了市场!” 对于这种事,大家都很忌讳,因为市场里有许多人都处于灰色地带,一旦有这种身份不明的人溜进市场,很大可能是条子。 趁着大家愣神之际,丁十安突然反手拧住那人的手腕,像是拧麻花一样,那人惨叫一声,丁十安快速出拳,一拳打在那人的山根山,然后跳上了一旁的横梁,矫健的爬上了二楼,身后那个偷溜进来被工作人员追赶的人也跟着丁十安爬上了二楼。 二楼都是VVIP成员,一般都是比较有声望,有权势的家族成员,不像楼下那些散客。 看到一袭黑衣,戴着鸭舌帽的男人,丁十安有些惊讶:“宋闯,你怎么在这儿?” “你说呢?”宋闯将帽檐压低,倒也不急,说话依旧有种稳如泰山的气势在里头。 但丁十安知道这都是表象,被人追得如同过街老鼠了,她就不信他心里一点不着急。 丁十安看到那些穿着制服,正准备上楼的工作人员,再联想到那个可怜兮兮的胖子和她昨天看到的那一抹可疑的黑影,丁十安说:“你偷用了别人的指纹进来的。” “是,接下来我们该往哪儿逃?”他观察了一下,四周都是封闭式的,而唯一的出口又盘查得太严,他们两个,一个是偷溜进市场的,一个是被市场通缉的对象,现在要出去,恐怕是难如登天了。 “不知道,二楼我也是第一次上来!”丁十安老实摇摇头。 就在这时,大批的人涌了进来,有为了抓宋闯的,更多的是为了抓丁十安的。 两人不敢拖延再拖延下去,随便挑了个没人的方向开始狂奔起来,不料,另一头也涌过来了不少人,两方夹击,丁十安和宋闯像是夹心饼干一样,被困在了中间。 “靠,跑不掉了吗?”四面八方都是人,就算现在他们从二楼跳下去,底下也是人,怎么看都是死路一条。 宋闯看着吊在天花板上的那些小彩旗,用下巴指指天花板说:“看到那个通风口没有?” “我艹,不是吧!这个会场这么大,天花板离地面足足有几十米高,摔下去直接就摔成肉饼了!” “要是被抓到,你敢保证人家出了七十万不把你剁成肉沫?”宋闯自己其实也好不到哪里去,偷溜进会场是犯了大忌,这里头牵扯的大人物太多,一旦出事,后果不堪设想,所以像这种偷溜进来的,下场很难说,事情可大可小,要是无关紧要的人,教训一顿,打入黑名单也就算了,但宋闯做过警方的线人,将一伙盗墓贼连锅端了,如果这种事情被查到了,他离死也不远了。 看着越来越近的两拨人,丁十安和宋闯同时站在了横梁上,然后跳了出去,众人不敢置信,那一刻,似乎连时间都开始凝固了! 宋闯和丁十安牢牢抓住了挂在天花板上的成串的小彩旗,丁十安连往下看的勇气都没有,这一刻,她不求玉皇大帝,不求如来佛祖,只求牛顿能够保佑自己。 宋闯说:“别害怕,不要往下看,通风口就在前面。” 丁十安点点头,也不知怎么的,每次到了这种危急关头,宋闯的一句安慰,真的能让她心情平静不少。 她抓着小彩旗,跟在宋闯后面。 突然,小彩旗的横条开始剧烈的晃动起来,她回头一看,竟然看到有几个男人也爬了上来,这他妈真是要钱不要命了,这小彩旗虽然是钢丝做的,但是承重力也有个限度啊! 宋闯似乎也注意到了,他说:“速度快点,不要管他们!” 丁十安嗯了一声。 身后的人追兵越来越近,丁十安额头上的汗水也越来越多,好在宋闯及时的打开了通风口,这个通风口很大,一般通风口最多可容纳一个小孩的体积,而这里,却可以容纳一个成年人,难道是因为这个会场很大的缘故吗? 很快,丁十安就知道了原因,这个通风口其实是个小山洞口,因为有个现成的洞,所以工匠们也就懒得再动手脚,直接将这个小山洞口当成了通风口。 宋闯没有先进去,而是对丁十安说:“你进去,我断后。” 丁十安愣了一下,然后点点头说:“好,你小心。” 宋闯其实也不是没有私心,他力气比丁十安大,通风口比较狭窄,像丁十安这种靠身后灵活取胜的人在这里就完全成了鸡肋了,这种地方,没有过多技巧,纯靠肉搏,谁力量大,谁就占优势,而出了这道通风口之后,宋闯想要逃出去,还得靠丁十安帮忙。 丁十安在前面跑着,很快后面便传来了打斗声和惨叫声,但那些惨叫声都不属于宋闯,借着微弱的光芒,她回过头,看到融入在黑暗中的宋闯,他的每一个动作,都迅猛敏捷,就跟动物世界里的美洲豹一样。 很快,洞里的亮光越来越大,耳边的水声也越来越大,终于丁十安跑到了尽头,可是洞外却是连绵不断的瀑布,她略略看了一眼,这里恐怕不会比他们那晚开车冲下去的悬崖低,还真是……倒了血霉! “是悬崖,而且洞外就是瀑布,根据水的冲力,还有这小洞的高度,估计跳下去不死也成残废了。”丁十安和宋闯都已经退到了瀑布边上了,无路可走,可小山洞里的人却越来越多。 丁十安发现宋闯几乎全是伤口,这里面的人都没有武器,那就是说明,都是靠实打实的拳头给揍出来的,这得揍得有多狠。 “跳?”丁十安看着宋闯被揍得肿翻了的眼睛说。 宋闯口齿不清的点点头,他现在连眼睛都快睁不开了,浑身上下就跟被拆散了的骨头重组一样,痛到出现幻觉,感觉有人在拿着刀一层层的刮着他的骨头。 宋闯抓住丁十安的手腕,猛地冲了出去,丁十安惊叫一声,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两人的手很快被瀑布冲散了。 “噗通”一声,两人双双落入了深潭之中,然后不断地往下沉着。 模模糊糊中,丁十安感觉到有人从背后揪住了自己的领子,她挣扎着双手努力的往上滑动,可是刚刚跳下来的冲击实在太大,她脑子一时半会还处于混沌状态。 意识越来越浅薄,蓦地,她感觉有人扣住了自己的后脑勺,一个冰冷的唇印上了自己嘴唇,源源不断的空气像是蚕丝一样从四面八方涌来,因为缺氧快要燃烧炸掉的肺部终于得到了一丝丝缓解。 她在水里费力地睁开眼睛,看到了近在咫尺的宋闯。 心,仿佛在这一刻漏了一拍忘了跳动,随后,开始如同狂风急雨一般,猛烈地颤抖起来。 然后,她就被他揪住了领子,用力的提了上去,两人冲水里冒出头来,大口大口的呼吸着来之不易的空气。 宋闯爬了上去,踩在了水中一块大石头上,他回头朝丁十安伸出手说:“要不要帮忙?” 丁十安游到另一块岩石边上说:“不用,我自己可以。” 宋闯冷冷的嗯了一声,没说什么。 宋闯坐在石头上,揪住自己身上的湿掉的衣服拧出了不少水,丁十安坐在她旁边抱着双臂,没有说话。 宋闯说:“你,现在挺值钱的。” 丁十安说:“怎么,你要把我卖了?” 能卖七十万,确实挺让人心动,不过,他不缺钱。 宋闯没回答丁十安这个问题,比起钱,丁十安身上的秘密在他看来更有利用价值。 宋闯说:“我能脱衣服吗,黏巴巴的,穿着难受。” 丁十安的耳朵爬上了点点红晕,慢慢的变得越来越红,仿佛要滴血似的,她扭过头,垂着眸子说道:“你,要脱就脱吧。” 宋闯看她那副表情,一时之间也觉得挺不好意思的,他俩都没有提水里的事情,可是发生了什么,大家都心知肚明。 宋闯说:“不脱了,就这么穿着吧,走吧,我们要尽快从山里出去。”现在脱了衣服,就跟耍流氓似的,放之前,他一直没考虑这么多。 丁十安站起来,脚踝处疼得钻心,她咬咬牙,硬生生忍住了。 走了几步,宋闯察觉到她的异样,问道:“怎么了?” 丁十安低声说道:“你先走吧。” 宋闯问:“伤到脚了?” “嗯。”刚在水里还不觉得,这会儿直觉脚脖子那处跟火烧似的,她低头一看才知道肿得跟馒头似的,动一下都钻心的疼,以她的脚程根本就是在拖累宋闯,两人都浑身湿透,而且山里气温又低,要是感冒了,那可真是要命! “慢慢走,我扶着你,你现在那么值钱,我可舍不得丢下你。”宋闯说。 “你要卖了我?”丁十安看着他的眼睛说。 “我开玩笑的。”宋闯难得开了句玩笑,但这笑话,挺冷的。 “不好笑。”丁十安说。 宋闯没有介意丁十安嫌弃的语气,他扶着她慢慢的走了两步,发现丁十安的脚踝已经不止扭到了那么简单。 最后,他说:“我抱着你吧,这里路不好走,你这样走我们只会更慢。” 说完,两人一阵沉默,丁十安想到了时日最常唱的那首歌:最怕空气突然的安静。 丁十安没说话,宋闯便将她拦腰稳稳的抱了起来,她赶紧环住他的脖颈,她说:“还是用背的吧。”这样,怪不好意思的。 “背不了,我背上有伤。”宋闯抽了口气说道。 她这才注意到宋闯走路的姿势挺别扭的,她说:“要不,我还是自己下来走吧。” “别动,你放心,我不会逞强的。” 正文 第11章 疗伤 宋闯抱着丁十安没走多远,便遇到了一处适合休息的地方——两块岩石的夹缝之中。 他将丁十安放在岩石下之后,又起身找了一些干的柴禾,虽然现在还不太适合生火,但是两人身上都湿透了,不处理一下,都用不着他们来来抓了,直接冻死在这山里头。 宋闯抱了些干树枝和叶子过来,宋闯蹲在地上,因为拉扯到了后背上的伤口,所以整个表情都微微有些扭曲和不自在,额头上也开始渗出密密麻麻的冷汗来。 丁十安想说些什么,可一想到自己现在一副废物模样,便也不好多说什么了。 宋闯说:“你身上有打火机吗?” 丁十安说:“我的不是防风打火机,已经打不着了。” 那打火机就是商店里买的一块钱一支的打火机,早就报废了,早知道会这样,她就应该买贵一点的打火机。 “嗯。”宋闯说,“那生火还挺麻烦的。” 丁十安眼睛亮了一下,只是麻烦而已,看来他是有办法了。 宋闯用两跟小木条取货,模仿古人的钻木取火,虽然过程漫长了一点,但结果还算是好的,火顺利地点着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好运气真的到来了,丁十安发现了一只鹿,当然凭借他们现在的体力,捕鹿是不可能的,重点是丁十安看到那只鹿嘴里咀嚼着的草。 她以前跟丁怀璞也在山里过过夜,那时,丁怀璞就叫她辨认过这种草,她以为这辈子都没有机会用上了,没想到还能有这么一天。 丁十安说:“看到那只鹿没有,它嘴里吃的东西可以用来治疗外伤,我想,这附近应该有那种草。” 两人从洞口跳下来的时候,身上都受了不少外伤,尤其是宋闯,之前还跟那么多人打架,整张脸像是调色盘一样,什么颜色都有。 “那你坐在这儿,我去找。”宋闯说。 丁十安点点头,没说话,现在的自己真的挺废物的,伤哪儿不好,非要伤到脚。 宋闯没走多远,果不其然发现了那种淡蓝色的野花,这花没有花瓣,就是个淡蓝色的小圆点,比满天星要大一点,一股一股的长在地上,宋闯拔了一些,又采摘了一些野果,这种野果看上去跟橘子差不多,只是个头稍小,宋闯自然而然把它当成了野橘子。 宋闯将附近的小花全都收集了过来,丁十安坐在地上,找了两块石头磨得起劲,很快,就将那些小花磨得湿乎乎,黏答答的了:“你把衣服脱了烘一下吧,我给你后背上上药。” 宋闯嗯了一声,将衣服脱了下来,他的衣服是深色的,染了血迹上去也看不出来,要脱的时候才知道难受,衣服黏在烂肉上面,脱下来十分困难,撕掉了很大一块皮肉。 丁十安也不知道这种草药敷上去什么感受,不过光听着宋闯闷哼的声音就知道不好受了。 等宋闯上完药,他赤着上半身转过来,丁十安看到他结实的胸膛和八块腹肌还有紧实的腰线之后咽了口唾沫,身材……倒是挺不错的。 宋闯说:“需要,我帮忙吗?” 如果丁十安也伤到后背了,难道他还能要她把衣服脱了吗? 丁十安说了句:“不用,我自己可以。” 丁十安的脚伤越来越严重,脚踝处肿的跟馒头一样,丁十安连脱鞋子的动作都显得十分困难,因为肿得太大了,又不能使用蛮力,根本脱不下来。 宋闯说:“我帮你。” 宋闯废了半天力,终于是把那只湿哒哒的登山鞋给脱了下来,他看到丁十安裂成两半的指甲说道:“竟然能忍到现在都不说,还真能忍。” 丁十安嘟囔一声:“娇气有用吗,要是流一泡马尿就能不痛,我早就流一公斤了。” 宋闯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半晌才淡淡开口:“不像个女人。” 丁十安的脚心也有伤,怕她涂得不到位,宋闯说:“我帮你。” 宋闯捧着她的脚,慢慢地涂,丁十安坐在小板凳上看着他的脸,跟那张修补陶器的照片很像,表情都是同样凝重。 他的手刚碰到丁十安的脚,丁十安就瑟缩了一下,表情十分不自然。 宋闯问她:“你怕痒?” 丁十安眼神闪躲了一下:“当然不怕。” 宋闯说:“不怕就好。” 宋闯的动作很慢,丁十安脸上的表情十分难受,嘴唇都快咬出血了,宋闯为了转移她的注意力,也为了自己一点私心,便说:“你知道你是什么人下的通缉令吗?” 丁十安摇头,她哪里知道,莫名其妙就被人追得如同过街老鼠似的。 “那有怀疑的对象吗?” “我倒是有几个仇人,不过杀了他们论斤卖估计也拿不出七十万。”能下通缉令的,一定是手头有现钱的,黑市是不可能有开空头支票的可能。 突然,丁十安想到了什么。她说:“那张照片,是时日手机里的。” “这件事跟时日有关?”宋闯还不太了解时日,只知道他是个贼,品性不大好。 丁十安摇头:“不大可能,时日什么能耐我还是知道的,对方能一下拿出七十万,而且能在黑市下通缉令,肯定不会是什么简单的角色。就时日那种人,我觉得不太可能,也不知道为什么时日手机里的照片会到那上面去。” “如果照你这么说,那还有一种可能,就是,时日也出事了。” 丁十安沉默了,这是目前最大的可能性了,如果时日出事了,那樊城理估计也出事了,她现在被困在这山里头,又联系不到外界,现在想来,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好像殡仪馆里的每个人都惹上了一堆麻烦。 丁十安想到当初宋闯答应跟自己分道扬镳那股爽快劲,表面上表现得大义凛然,背地里却来跟踪这一套,她说:“怎么样,打听到你要的消息了吗?” 黑市里鱼龙混杂,消息也多得如同蛛丝一样。 宋闯轻轻地刮着她的脚说:“没有,刚准备问就被人撵着跑了。” 丁十安瑟缩一下,有些痒,她说:“你把我脚当文物修补啊?” 宋闯顿了一下,认真的说道:“脚比人好看。” 丁十安的脚跟身高十分不成比,一米七的个头,脚却比宋闯的手还要小点儿,而且脚白胖白胖的,脚指头颗颗饱满,脚背像是一轮弯月弓着,脚踝处纤细,形状十分好看,只是可惜了上面挂着累累伤痕,而且脚踝处还肿得厉害。 丁十安说:“恋足癖。” 宋闯说:“仙子凌波去不还,独留尘袜马嵬山;可怜一掬无三寸,踏尽中原万里翻。” 丁十安说“果然恋足!” 宋闯:“……” 涂好之后,丁十安没有穿上鞋,而是顺势把另外一只鞋也脱了,放在火边烤烤,那只脚倒是没遭多大罪,只挂了几处零星的伤口。 宋闯瞥了一眼,又匆匆把目光转向了别处。 丁十安看着天空说:“你看,天上有好多星星。” 宋闯仰起头,冷漠的说道:“你倒是挺会苦中作乐。” “不然怎么办呢?”丁十安耸耸肩,十分无奈,过了一会儿,她又开口说道,“宋闯,你到底为什么要找我阿爹?” “准备在这种气氛下打感情牌吗,想着气氛一到,我就自然而然说出了口?” 宋闯冷冷的看着她,脸上没什么表情。 丁十安切了一声没有说话,她确实是这么想的,她转移了话题:“你真的只是做文物修复吗?” “你不是挺会猜吗?”他往里面添了一把柴,火烧的劈啪作响。 “我现在觉得你更像做特工的。”丁十安说,“你到底是为什么做了文物修复师?” 宋闯沉默了半晌,这一次,他没有选择避而不谈,而是淡淡说道:“我的家族,从我太公开始,就都是考古学家和文物修复师,我以前其实挺不喜欢文物修复的,也不喜欢去研究那些古董的历史,我觉得索然无味。” 丁十安点点头表示认同,小时候,大家都是这样,家长要你做什么,你非得反着来,好像要与全世界为敌一样。 宋闯接着说道:“有一次,我因为跟着父亲学习品鉴,结果我喜欢的漫画被卖光了,回来的时候,我冲他发了一顿脾气,他很难受,一直在跟我道歉,第二天,我在自己的书包里发现了一幅画。” “你父亲画给你的?” “嗯。”宋闯有些无奈的说道,“他在头一天夜里,问邻居家的小孩像我们那么大的人都喜欢看什么动漫。” “然后呢?”从宋闯无奈的表情中,丁十安好像读到了些什么。 “可惜他问的是一个女孩子,所以画了一幅美少女战士给我。”那幅画,现在还挂在他的书房里,和他收藏的古董摆放在一起。 “噗嗤……”丁十安没忍住,一时之间笑出声来,想象着小小的宋闯一脸纠结地拿着那副美少女战士的画,副画面实在是太搞笑,太可爱了。 “我没有给你讲笑话。”宋闯沉着脸看着她。 “可是很好笑啊。”丁十安笑得两眼弯弯的,苹果肌鼓鼓的,跟只吃多了松子的松鼠似的。 这天夜里,宋闯和丁十安一人睡了半夜,一人睡觉,另一个人就要负责守夜,给快灭的火堆添柴,要仔细算下来的话,还是丁十安休息的时间更多一点,要不是为了保存一点体力,可能宋闯会熬一整夜。 第二天很早,他们就开始赶路了,相较于昨天,现在的情况也只稍微好了那么一丁点,不用穿湿哒哒的衣服,身上的伤口也好了不少,但是野果带来的饱腹感并不强,肚子里的饥饿感同样让两个人身心俱疲。 宋闯说:“走吧,顺着水源总能走出去的。” 听了这话,丁十安安心不少,她还不想莫名其妙死在这深山老林里头。 “汪汪汪……”是猎狗的声音。 两人顿时汗毛都立起来了,在这里听到猎狗的声音,可不是什么好征兆。 随即两个穿着黑西装,牵着猎狗的男人出现在了他们面前,其中一个男人看到他们之后拍着猎狗的身体说道:“走,快去报信去。” 那猎狗呲地一声就跑了。 男人轻蔑的看着丁十安和宋闯说道:“我劝你们还是放弃抵抗吧。” 任谁都能看的出来,他们俩现在状态不佳,两人还有一条狗,对于丁十安和宋闯来说,连百分之二十的胜算都不到,光是那条狗就够难缠了。 突然,宋闯猛地被人从后背按住,三四个将他压在地上,一把装着消音器的枪抵在了他的头上,他们昨天可是听说过这个男人身手有多厉害,一拳下去,能打得人面目全非了。 丁十安也被人用枪抵住了太阳穴,那人冷笑一声:“丁小姐,跟我们走一趟吧。” “走可以,能把他放了吗?”这群人要找的应该是自己,而不是宋闯。 “放了?”那人不怀好意地看着丁十安,“可有人想要他的命呢,不过现在看来,他目前应该还有点利用价值。” 丁十安疑惑,难道这群人和那伙盗墓贼是一伙的? 因为被按着后背,宋闯的伤口又裂开了,黑色的外套完全被血水浸湿,黏在了身上。 丁十安说:“你们手上有枪,就是吃了熊心豹子胆,我们也不敢跑,我们肯定会好好配合的。” “呵,没吃熊心豹子胆,你们敢从瀑布上头往下跳吗?”领头的人呵斥一声,“松开吧,他要敢跑,直接打瘸他的腿。” 正文 第12章 叛徒 丁十安和宋闯头上一人套了一个黑色的布袋,手被反绑在后面,捆得牢牢的。丁十安尝试挣开绳索,发现这绳结越挣越牢,几乎要陷进皮肉里了,她咬咬牙,终于不再动作。 不知道开了多久,车子终于停了下来,丁十安和宋闯被人推了出来,头上的布袋被取了下来,入眼的是一个暗无天日的暗室,一股浓浓的潮味道蹿入鼻腔,地面上黏答答的,偶尔还有一只肥硕的老鼠从墙角穿过。 宋闯走在丁十安前面,他背上的伤似乎又严重了一些,每走一步都能听到他隐隐约约的闷哼声。 丁十安耳边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只听到那人委屈巴巴,连哭带骂地说道:“凭什么倒霉的都是我,被抓到的是咱俩,每次严刑拷打的都是我。” 另一道清冽的声音不急不缓的说道:“谁叫我还是个孩子呢?” 是时日和樊城理! 宋闯似乎也注意到了,顿了一下,回头看了一眼丁十安,旁边有个在宋闯腿上踹了一脚:“看什么看,快点走!” 宋闯眼神眼神暗了一下,侧过头继续向前走。 时日和樊城理被关在了一个十几平米的铁笼子里,时日一米八几的身高,连站都站不直,倒是樊城理一会儿伸伸胳膊,一会儿伸伸腿,一会儿做做伸展运动,对比一脸菜色的时日,显然日子要舒坦多了。 因为长时间维持一个姿势,时日半边身子都已经麻了,此时看到丁十安和宋闯同时被抓进来,时日脸上的表情明显愣怔了一下,很快,他便反应过来,抓着笼子上的铁栏杆,一边哭一边喊,跟孟姜女哭长城似的: “各位大哥,现在你们已经把人抓到了,是不是可以放我们走了?” “走?”一个满脸络腮胡的壮汉伸手揪住时日的头发,呸了一口痰在时日脸上,“进了刑讯室,你还以为你能走得了吗?” 时日用衣袖擦干净脸上的浓痰,愤怒的说道:“你们不是说过,只要我提供出有用的消息就放了我吗,我都已经说了,我只是丁怀璞的员工而已,想要找到丁怀璞,只有从她女儿身上才能得到有用的消息。” 络腮胡说:“这么说来,你就是没什么利用价值了对吗?” 时日瞳孔瞪大,连忙摆手说:“不不不,我还有利用价值,丁怀璞最后消失的时候,是我跟在他身边的,我回忆一下有价值的消息。” 络腮胡狞笑一声,又看了看旁边瞪着玻璃球似的圆眼睛,一脸懵懂的樊城理,没说什么,他猛地一推,将吓蒙了的时日推倒在铁笼子里。 络腮胡的蓝牙耳机里似乎有什么人在说话,他点了点头,派人将樊城理和时日从铁笼子里放了出来,然后把他们关在了一件大的密室里,和丁十安还有宋闯关在了一起。 丁十安看了看墙角闪烁着红灯的监视器,心下了然。 时日在外面鬼喊鬼叫,扒拉着铁栏杆不肯松手:“各位大哥,我求你们了,不要将我关进去,我会被打死的!” 出卖丁十安,偷宋闯的手机,光是一个人就很难对付了,何况还是一次性混合双打。 时日最后是被络腮胡一脚踹进去的。 樊城理靠在墙边上,似笑非笑地看着趴在地上的时日,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丁十安坐在地上,宋闯就坐在他的旁边,两个人脸色都不大好,惨白一片,毫无血色,但即使这样,对付时日这种角色也是绰绰有余了。 宋闯对丁十安说:“我那份先欠着吧,你先来。” 丁十安冷笑着看着地上的时日,语气不急不缓的说道“时日,是你出卖我的?” 时日看了看樊城理,小声解释道:“十姐,没,我……我就是,嗯……” 他哼哼唧唧半天,一句完整的话都没说出来,丁十安不悦的皱皱眉,语气十分不耐烦:“好好说话,嗯?” “好,好。”时日讨好似的连连点头,一副哈巴狗似的谄媚相,“我……” 刚准备开口,丁十安就将手一抬,打断了时日的话,她看向樊城理说:“你看看他身上的伤,虽说治不了,但好歹心里还有个数。” 樊城理伸出一根肉肉的食指指向宋闯:“他?” “嗯。”丁十安点点头。 樊城理的表情有些古怪,但还是依言走到宋闯身边替他检查伤口。 丁十安冷着脸对时日说:“好了,你可以继续了。” 时日说:“十姐,我真不是有意的,你和宋闯去了贵州之后……” 丁十安打断时日的话:“等等,我记得我好像没跟你和樊城理说过去贵州的事情啊?” 时日心虚的看了一眼丁十安说:“那天,我和几个朋友喝酒喝到挺晚的,回来的时候,就看到你坐在阳台上打电话,我也不是故意的,你知道的,咱们做扒手的,耳朵敏感得很,就听到了。” 时日见丁十安没说什么,又舔了舔干涸的唇瓣继续说道:“你走之后吧,这些人就到殡仪馆去了,非说要找丁怀璞,他们当时抓了樊城理,连那只金雕都被五花大绑了起来,我本来想跑,结果刚跑到外面,就被他们抓了起来,十姐,当时你要是在场,不是我说,就那帮龟孙子,哪是你的对手。” 丁十安脸色更加难看了,时日一见,乖乖的闭嘴了,这是马屁拍到马蹄上了,要是丁十安真那么厉害,现在也不会被关到这间密室里了。 时日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脸说道:“被抓到之后,他们对樊城理倒是没做什么,偏偏一天到晚审讯我,审讯就审讯,还将我严刑拷打,我这身上都没一块好皮了,全被电棍给烫坏了,我心里苦啊,我他妈要是也得了樊城理那病,我也不至于被电成这样啊!” 时日一边哭诉,一边偷偷拿眼瞄丁十安,她冷漠的表情说明了一切——卖惨是没有用的! 丁十安说:“所以你就出卖了我,告诉他们我人在贵州,还提供了我的照片?” “这……我,我真不是故意的,十姐,你相信我!” “我相信你,要不是受到威胁,谅你也不敢出卖我。”丁十安说。 时日开心的说道:“那是,那是。” 丁十安伸出手,狠狠的在时日眼皮上揪了一下。 “啊……”一声痛彻心扉的惨叫声从时日喉咙里发了出来。 丁十安冷笑着说:“所以,我决定小小惩罚你一下。” 樊城理检查完宋闯身上的伤口说:“伤得挺严重的,但好在处理得及时,没有感染的风险,我也给你看看吧。” 宋闯倒是对樊城理很好奇,他是因为得了病才会一直保持一个儿童的形象吗? 丁十安脱了鞋子,红肿的脚踝已经明显消下去不少了,但还是很痛,樊城理捏着丁十安的脚说:“你们两个是集体自过杀?” 自杀都不一定能把自己搞得这么狼狈。 丁十安说:“差不多吧。” “我给你揉一下,你忍着点。”樊城理一边说,一边动手,他的手虽然稚嫩,但手法老练,宋闯终于相信,眼前的人,不是一个孩子,而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大人。 很痛,但是效果很好,揉完之后,丁十安觉得自己的脚踝轻松多了。 樊城理问丁十安说:“你查到丁叔的消息了吗?” 丁十安摇头说:“没有。” 墙角的监视器还在不停的闪烁,过了一会儿,络腮胡带着几个人走到密室,打开密室的大门,指着丁十安说:“你,出来!” 丁十安穿好鞋,走了出去。 她走得昂首挺胸的,虽然腿脚不便,但依旧是一副气势十足的模样,络腮胡看了她一眼,又看了时日一眼,高下立见,小姑娘还挺有种的。 丁十安不知道自己被带到了什么地方,只知道从密室出去之后,就一直坐电梯,换乘了好几部电梯之后,才到了一个房间里,里面摆满了琳琅的古董,尤其以乾隆年间的瓷器居多,旁边挂了几幅宋徽宗亲自题字的山水画。乾隆在位时,热衷于淘文物,制作陶器,也酷爱字画,不过比起宋微宗那纯艺术家的品性来说,乾隆多了些烟火气儿,毕竟人家皇帝也当得不错。 不过这些瓷器字画,倒还常见,虽说跟皇帝挂了钩,但不是孤品,而正中央摆的妇好青铜杯则彻底让丁十安傻眼了,去年,她还在黑市网上看到过拍品,两百多万美金起拍呢,没个一千万人民币谁啃的下来? 这妇好青铜杯是殷商时期出产的,那酒杯上,据说是商王特地为妇好打造的,简单记载了妇好带兵征站巴方的人马,年月等,所以珍贵得不得了。 妇好,是商王武丁的妻子,虽为王后,却是位不可多得的将才,是中国历史上有据可查的第一位女性军事统帅,从出土的大量甲骨卜辞中可以看出来,妇好曾多次受命代商王征集兵员屡任军将征战沙场。刻有妇好征战记录的酒杯,因为主人独特,所以弥足珍贵。 一个穿着旗袍的女人坐在茶桌前,嘴唇是书上所写的菱唇,即使不小,嘴角也是微微上翘着,鼻头圆润,一双好看的丹凤眼旁有一颗痣,恰到好处的位置让那颗痣看上去妩媚至极。 配上肤如凝脂的皮肤,丁十安只想说一句——好一个蛇蝎美人。 不错,就是蛇蝎美人。 女人看向她,嘴角露出一抹笑意,眼睛流转,波光潋滟:“你就是宣义的女儿?” 丁十安警惕的看着她,没有说话,直觉告诉她,这女人,绝对不是什么善茬。 “阿勇,你退下吧,我有些话想单独跟丁小姐说。” 叫阿勇的络腮胡朝旗袍女鞠了一躬,退下了,整个屋子里,只剩下了丁十安和旗袍女,丁十安打量了一下四周,几乎每个角落都有摄像头,她现在劫持女人的话,顶多只有十几秒钟的时间,周围的打手就会破门而入,要是搞不定眼前的女人,那她的下场,一定很惨! 女人走到丁十安跟前伸手捏着丁十安的下巴,涂着蔻丹的手在她脸上摩擦着:“很抱歉用这种方式将你请过来,我叫闫红玉,你可以叫我一声玉姨,我和你父亲,可是老朋友了。” 丁十安感觉到脸上那只冰凉的手在随意的游走,就像是一条蛇在吐着蛇信子。 她说:“我阿爹可没跟我提起过你。” “是吗?”闫红玉那双美丽的眼睛里划过一丝失落,“这倒也是,他怎么可能会在自己女儿面前提起我,说起来,你和你父亲长得不像,倒是身上这股不亢不卑的气势如出一辙,想来,你的母亲,应该是位大美人吧。” 这话,怎么听着这么酸,难道,闫红玉和阿爹是那种关系? 丁十安不敢去想,就闫红玉这种级别的美人,能看上阿爹那种人吗? “在想什么呢?”闫红玉问。 “我在想……”丁十安突然抬起眼眸,神色冰冷的说道,“我要是把你劫持了,能不能逃出这里?” 话音刚落,丁十安突然出手,她用的是锁功,想第一时间将闫红玉制服。 闫红玉朱唇轻启,身子一侧,躲过了丁十安的攻击:“小丫头,你太心急了。” 闫红玉一转身,从柜子上面拿出一把黑漆漆的手枪,对准了丁十安,与此同时,门外闯进来的打手也将这里层层包围了。 丁十安双手张开举过头顶,歪着头,语气遗憾的说道:“看来,是不能啊!” “你不怕我一枪崩了你?”闫红玉说。 “何止是一枪啊,要是想,在五秒之内将我打成筛子都行。”丁十安说。 “小丫头,你很聪明,但是这份聪明不适合用在这里,我的目的只是柳宣义而已。” “你会伤害我阿爹吗?”丁十安问。 “这跟你没关系。”闫红玉说,“你还太弱小,有些事情,你根本无力改变。” “我阿爹不会出现的。” “我抓了他的女儿,我就不信他会不出来。”闫红玉冷笑着看着丁十安,“如果你知道什么关于柳宣义的线索,现在立马就说出来,否则……” “你不是都在监控器里看到了吗,我什么都不知道。”丁十安摆出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 “是吗,照你这么说,那就是我废了这么大的力气,却养了一帮闲人?”闫红玉倒也不生气,而是语气淡淡地对阿勇说道,“现在马上回地下室,我要让她看看,地下室的那几个人是怎么死的。” “喂,你要干嘛?”丁十安想要冲上前,被身后的打手按住了。 “我这里可养不起那么多闲人!”闫红玉掐着丁十安的下巴淡淡的说道。 “毒妇!”丁十安呸了一声。 “小丫头,想要成大事,心里就不要装着那么多的人,这样,谁都伤害不到你了。” 大屏幕打开,里面的画面正是那间密室,宋闯坐在地上,眉头一直皱着,樊城理站在门口,时日紧紧地盯着宋闯,生怕他会突然扑上前去。 “先从那个时日下手?”闫红玉说,“现在说还来得及。” “我不知道!”丁十安说。 刚一说完,突然冲进去一群穿着黑西装的男人将时日按在地上,只听到音响里传来一阵凄厉的叫声:“啊……怎么又是我!” 只看到其中一个男人抽出一把匕首,狠狠的扎在了时日的腿上,血滋啦啦往外冒出来,很快地板就染红了一片。 丁十安还是不说话。 闫红玉说:“接下来,就那个小孩吧。” 丁十安眉头动了一下,嘴巴动了动,最终还是闭嘴了。 闫红玉观察了一下丁十安的表情,又说道:“虽然这小孩实际年龄已经三十多了,但怎么看都还是个小孩,我那些部下,别看一个个五大三粗的,其实都特别懂得尊老爱幼。” 闫红玉思考一番,缓缓开口:“倒不如,先拿那个叫宋闯的开刀好了。” 丁十安瞪大眼睛,一双眼布满红血丝的眼睛紧紧的瞪着闫红玉,好像一头凶相毕露的小狼崽。 “砍下宋闯的一条腿!”闫红玉用蓝牙耳机说道。 “你敢!”丁十安咬牙切齿的看着闫红玉,恨不得啖其肉饮其血。 正文 第13章 玉戒 屏幕里,阿勇拖着斧头走了进去,时日看到之后,吓得大喊一声,直接翻了一个白眼晕了过去,很快被拖了出去。 阿勇拿着斧头走到宋闯面前,他说:“兄弟,其实我挺佩服你的。” 敢从瀑布上头往下跳,绝对不是一般人。 宋闯看着他手上拿的那把斧头,挣扎着从地上站了起来,周围的人见他站起来,一下子都警惕起来,许是想起对方只是一个阶下囚,神色便略略放松了一点。 阿勇说:“老板说了,要你一条腿,你不挣扎,就少吃一点苦头,如果你要反抗,那就对不起了……”阿勇掀开黑色西装的一角,露出黑漆漆的手枪。 宋闯:“那就请你手脚麻利点。” “果然是条汉子。” 宋闯拳头攥起,闭上眼睛,下巴微微抬起,咬着后牙槽,嘴唇抿得紧紧的。 阿勇举起斧头,像是一个满脸横肉的屠夫一般。 “停,快停下!”丁十安说,“我想起来了,我有关于我阿爹的消息。” “想起来了?”闫红玉很满意丁十安的表现,她对着蓝牙耳机说,“阿勇,先停下。” 丁十安说:“其实我是真不知道我阿爹上哪儿去了,我阿爹走的时候,什么都没留下。” “你在耍我?”闫红玉说,“我现在可以随时下命令。” “我虽然没有我阿爹的消息,但是我有办法让我阿爹自己出现。”丁十安说。 “怎么,这下又不在乎你阿爹了?” “看你们对我阿爹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我有信心,你们斗不过他。” 闫红玉哑然,忽而又轻笑道:“看来我倒是小看了你了,不过,十几年前的柳宣义我们是斗不过,十几年后的丁怀璞就不一定了。” 丁十安眉毛动了一下,看来她想得不错,闫红玉的背后还有人,她刚刚故意说的“你们”,而不是“你”,显然闫红玉还没有意识到自己犯的这个错误。 丁十安从口袋里拿出那枚小小的玉戒说道:“这是我阿爹的戒指。” 闫红玉拿过那枚戒指仔细端详了一下:“这确实是宣义的刀工。” 什么,纹路如此细致的玉戒是阿爹自己雕刻的? 丁十安说:“这枚戒指,我阿爹一直放在身上,就连睡觉也不离身。” “所以,这戒指又怎么会在你这儿?” 丁十安当然不能说是在凶案现场捡到的,她说:“我阿爹临走前将这玉戒给了,说是留个念想,有了这枚玉戒,再加上我的计策,阿爹一定会出现的。” 然而她心里可不像表面上这么有底气。 丁十安这话说得漏洞百出,要是丁怀璞真的对她说了这句话,丁十安怎么会放他走?但闫红玉的目光已经牢牢锁定在了那枚玉戒上,并未理会丁十安话中的错误。 丁十安猛然想起,那玉戒上面小小的“玉”字,会不会就是暗指闫红玉呢,她和阿爹到底是什么关系,她似乎很恨阿爹,可那恨,又好像不太纯粹。 闫红玉好像也观察到了那个“玉”字,她嘴唇一抿,对着旁边的人说:“把她带回地下室吧” “是,老板。” 等丁十安回到密室之后,樊城理一把拉住丁十安的胳膊说:“你没事吧?” “没事。”丁十安想,要是那枚玉戒不起作用,他们四个都得出事,自古美人多蛇蝎,这句话用在现代也依旧适用。 “刚刚你在监视器里面都看到了吧。”宋闯问她。 “看到了。”丁十安说。 宋闯说:“那你到底说了什么,他们才停手的?” 丁十安说:“我出卖了我阿爹,用他的消息交换了你的一条腿。” 宋闯捏紧拳头说:“所以,你一直知道要怎么找到柳宣义?” 丁十安说:“我也不确定。” 她说了实话,可宋闯不信。 两人一人一句,气氛波涛汹涌,樊城理则慢悠悠地看着两人。 密室的门被再次打开,时日的腿已经包扎好了,被他们随意地扔在了地上。 没过一会儿,门再次打开,这次被带走的是宋闯。 樊城理说:“这一个个的,出去进去的,敢情就我一个是局外人了。” “你要是嫉妒就自己申请啊,我可跟你说,上头那女人……”丁十安怕声音太大了,被监视器那头的人听到,便沉着嗓子,小声说道,“是你喜欢的款,一颦一笑都摇曳生姿的,别提多好看了。” “是吗?那你应该好好担心一下宋闯,谁知道他被叫上去是干嘛的,他手上又没有关于丁叔的消息。”樊城理说。 是啊,为什么要把宋闯叫过去了,丁十安心里顿时腾腾冒着酸水,但很快被自己压制了下去,她瞥了一眼樊城理说:“关我什么事?” “时日腿被扎的那一下,你在监视器那头看着了吧,轮到宋闯了就被及时喊停了,关不关你事,你自己心里不清楚吗?” 一语中的,丁十安脸上有些挂不住,她说:“别把自己当大仙儿似的,好像什么都在你的掌控之中。” “我不是大仙,这点破事儿,我还是能看得明白的。”樊城理顶着一张稚嫩的脸,可说出来的话却丝毫不显稚嫩,一派老成。 过了很久,宋闯下来了,他下来的时候,脖子上有一块红红的印记,像是口红印子。 想到闫红玉风韵犹存的模样,丁十安叹了口气,闷闷地坐在角落里,旁边就躺着一直挺尸的时日。 宋闯见她不太对劲,便问道:“发生了什么事吗?” 樊城理说:“没什么,你出去挺长时间,那女人找你做什么?” 樊城理冲丁十安眨眨眼睛,丁十安抬起头来,眼巴巴地看着宋闯。 宋闯淡然地说:“也没什么,就喝茶而已。” 樊城理说:“真是奇怪,怎么就只是喝茶呢?就没问你一点别的?” “没问什么。”宋闯说,“我也觉得挺奇怪的。” 丁十安冷哼一声:“得了便宜还卖乖。” 宋闯拧眉:“你说谁?” “谁接话说谁。”丁十安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发个什么邪火,便将脸对向了墙壁,看上去像是面壁思过一样。 宋闯无奈地看着她的背影,没再说话。 坐在监视器那头的闫红玉喝了一口茶,嘴里笑着,可是笑意却不达眼底:“真是有意思。” 几天之后,阿勇带着人过来,又用绳子将他们的手反绑住了,黑色布袋将头套住。 阿勇说:“走吧。” “去哪儿?”丁十安问。 “去了你就知道了。” 闫红玉举办了一场鉴宝交流会。 来此处的宾客,大多都带上了自己的传家宝,闫红玉和柳家关系不错,所以此次前来的鉴宝专家,都是柳家的人,带宝来此的人,就是为了让柳家人前来鉴赏一番。 有伯乐才有千里马,伯乐是谁大家都知道,但千里马的名号会花落谁家却不得而知。 大厅里,摆满了奇珍异宝,有石器、宝玉、字画,满目琳琅,让人大饱眼福。 每一年,全国各地都会举办几场大小不一的鉴宝交流会,而这一次,却是声势浩大,因为闫红玉要拍卖一个由柳宣义亲手雕刻的玉戒,但凡爱美玉的人都知道,柳宣义十几年前就销声匿迹了,他早年间的那些作品都卖出天价了,而且通常是有价无市。 这一次闫红玉出手的玉戒,可把一帮人都馋得眼红了,纷纷从全国各地赶往了贵州。 这就是丁十安所说的计划,如果丁怀璞看到他的玉戒被拍卖了,肯定会出现,如何能让他看到呢,就是把这次鉴宝会做得越大越好,最好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万一这样丁怀璞还是没有出现呢,丁十安说,那就是他们的劫数了,命里该遭此大难。 闫红玉坐在楼上,对面坐了一个男人,那男人十分英俊,虽说上了年纪,可眉宇之间却有着一种岁月沉淀的儒雅在里头。 鉴宝大会正在筹备之中,底下的人忙成一团,有风水先生正在用罗盘看位置,什么地方该摆什么宝物,什么地方该摆植物,一群人跟着风水先生忙东忙西。 闫红玉说:“这次鉴宝大会我真没想到连你这个柳家家主都来了。” 柳长珏说:“柳宣义不止是你的仇人,也同样是我的仇人。” 那一年的两场丧事,让闫红玉和柳长珏成了暴风雨中的两艘船,一路并肩到现在,对于柳家的状况,闫红玉也多少了解一点。 闫红玉说:“你还没有想过让柳家转型吗?现在不比过去,文物走私到国外,不止是犯罪,还是卖国!” 柳长珏摇摇头:“你看过采莲蓬的人吗,下泥潭容易,只要一脚才进去就行,可出泥潭的时候,不止费神费力,出来了,也是一身污垢。” 脱身,哪里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闫红玉说:“那个白……”是不是抓着你什么把柄? “不说这个了,”柳长珏打断了闫红玉的话,神色微变,“听说你要拍卖大哥做的玉戒?” “是。”闫红玉说,“我检查过了,确实是出自柳宣义的手,他很重视这枚玉戒。” 柳长珏说:“你想靠这枚玉戒将他引出来?红玉,我大哥并不是一个重情义的人,不然,他当年就不会干出那么丧心病狂的事情了。一枚玉戒而已,明知道是个圈套,他怎么可能会来?” “会。”闫红玉的脸色有些微微变化,带着一股子决绝在里头,“如果他看到了这枚玉戒,就会知道,他女儿在我手里,就算不为玉戒,也应该要为他女儿想一下。” 柳长珏不说话了,就只是这么沉默地看着闫红玉,脸色阴沉,他说:“红玉,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还……” 柳长珏没有说出后半句话,倒是闫红玉露出一个决然的笑容来:“怎么可能,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是怎么被退的婚,我父亲又是死在谁手里?杀父之仇,不共戴天,我做梦都想杀了他。” 正文 第14章 因果孽缘 她第一次见到柳宣义,其实不是在闫柳两家的展会上,而是在一条古玩老街上。 他正赏玩着一块玉石,结果被一个乞讨的老婆婆给撞碎了,那老婆婆跪在地上,手边就是她那只缺了口的碗。 “对不起,对不起。”老婆婆吓坏了,一边磕头,一边道歉,整个身体都在发抖。 她想,多可怜呐,可是没有人敢为那个老婆婆说话,平白惹上一摊麻烦,这古玩街里藏龙卧虎,摔碎的那块玉,谁也不知道真正的价值。 柳宣义将老婆婆扶起来说:“老人家,您可惹大麻烦了,这玉啊,挺值钱的。” 那老婆婆一听,顿时吓得说不话来。 柳宣义又说:“不过,您这碗倒不错,不如用这碗抵了吧。” 等老婆婆走后,柳宣义旁边的人说:“大少爷,这碗真有那么值钱吗?” “笨呐,没瞧出来是对面铺子特地找来的人吗,你难不成还想当街为难一个老太太不成?”柳宣义痛心疾首的指着碗底的水印说:“看到没,中国制造!” 至于柳宣义损失的那枚玉,倒是听说从那家铺子里用其他方式讨了回来,柳宣义向来不是一个会吃亏的人。 可是闫红玉却不知道,她躲在角落里瞧着柳宣义,旁边有个人说:“看到没,那就是你未来的丈夫柳宣义。” 闫红玉心里是满意的,嘴上却哼哼两声:“也没有外界说得那么好嘛,听说个头比他弟弟矮多了。” “还不知足,你要不喜欢让给我得了,又不是神仙,哪有那么完美的人。” 那时的她哪里会知道,世上完美的人遇不上,完美的事,更遇不上,不然怎么会有一种说法叫天公不作美呢? 第二日,柳宣义便会在柳父的带领下正式说亲,两家正式缔结婚约。 她起的很早,一大早就在家早早等着,可左等右等,总不见柳家的人过来,闫父气的不轻,说是柳家人目中无人。 好不容易盼到了柳宣义,闫红玉躲在外面,偷偷地看着他。 他们还没有正式见过面,她却已经这样喜欢他了,喜欢到,偷偷想起他,也会觉得好开心。 柳宣义站得笔直,不卑不亢的对闫老说:“对不起,闫叔叔,我今天是来退婚的,不瞒您说,我已经心有所爱了,不能和令千金结婚。” 正在喝茶的柳父将茶杯扔到地上,狠狠的骂了一句:“混账,马上跟外头那个女人断了!” 柳宣义说:“现在都什么年代了,早就主张自由恋爱了,我是绝对不会跟她分手的。” 柳父该是气急了,又怕闫老当场发难,只能骑虎难下的立下这样一条规矩:“我只认红玉这个儿媳妇,不娶红玉,你就别想做柳家的家主!” 柳宣义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那之后,柳宣义就很少回贵州了,倒是柳家觉得对不住闫家,经常把闫红玉接到柳家去住,一来二去,她倒是和柳家二少爷柳长珏走得近了一些。 所有人都在劝慰她看开一点,她也在劝导着自己,一个不爱你的男人,有什么值得留恋的。 她终于放开了,却没想到,最爱她的父亲却死在了她曾经爱过的男人的手上。 闫红玉看着手中小小的茶杯,目光复杂。 柳宣义啊柳宣义,你也该为你当年做出的事情付出代价了。 这次鉴宝大会来的有头有脸的大人物很多,各色宝物往展览柜那儿一摆,就连闻讯而来的记者都多如苍蝇,不过闫红玉早先便下了命令,要保安将那些苍蝇一样无孔不入的记者拦住了。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闫红玉命人牢牢盯住大厅里的监视器,前前后后一百多个监视器,却始终没有出现要找的人。 放玉戒的展览柜那边,已经汇聚了好多人,有不少人已经开始报价了,价格断断续续涨了一百多万了,加上低价就是一百五十万了,可闫红玉的脸色却未见好转,那双漂亮的凤眼氤氲着怒气。 突然,监视器里出现了一个头戴帽子,满脸胡须的中年男人,那男人歪着头,左看看,右看看,最终停在了放玉戒的展柜面前。 他身上邋遢得很,隐隐约约还有一股腥臊味,旁边负责解说的人员掩着鼻子将他推开了一些,那些站在中年男人旁边的人,也不自觉的将自己和男人的距离拉开了一些。 闫红玉在监视器前看着男人,一双凤眼蓦地瞪大:“快,把他拦住!” 一队保安从外场进来了,将那中男人押走了,关在了一处密室里。 中年男人被五花大绑着按压在地上,闫红玉走了进来,看着地上的男人,她蹲下身,扯下了中年男人脸上的胡子,脸上很快就被愤怒代替了:“说,谁派你来的?” “不知道啊,那人给了我五百块钱,又给了我一张通行证,只叫我在这会场里溜达一圈。”中年男人说。 “给钱雇你的人呢?”闫红玉问。 “我不知道啊,我好像,看到他进了会场……” 中年男人话还没说完,突然门外有人闯进来,慌慌张张的说:“老板,展柜那边发生了爆炸,玉戒被偷了。” “什么?”闫红玉不怒反笑,“柳宣义啊柳宣义,这么多年,你还是比我技高一筹。” 等闫红玉出去的时候,整个展会都乱成了一团,好在有柳家的人帮忙坐镇,疏散了人群,看着被炸得支离破碎的现场,柳长珏说:“红玉,你没事吧?” “我没事,”闫红玉冷冷道:“柳宣义,我知道你还没走,整个会所都已经被封闭了,没有我的命令,就是一只苍蝇也飞不出去,你以为你躲起来就没事了是吗?” 闫红玉朝拿着手枪的阿勇世了一个眼色,阿勇将带着头套的丁十安带了出来,她的身后还跟着宋闯,樊城理和时日三人,四个人用绳子绑在一起,一个接着一个。 丁十安的绳子被单独解开了,头上的头套也被取了下来,闫红玉拿着手枪顶着丁十安的太阳穴说道:“怎么样,出来吗?” 四周静悄悄的,没有任何响动。 丁十安的额头上渗下密密麻麻的汗水,因为太紧张,掉皮的嘴唇被门牙给咬破了,满是血渍。 闫红玉突然想到了什么事情,脸色阴沉地对着阿勇说:“给我搬一个水缸过来,里面要装满水。” 水缸很快被抬了过来,上面的豁口很大,装满了水,冒着丝丝寒气,是加了冰块的凉水。 闫红玉说:“给我把她的头按进去,我不喊停,就别让她出来。” “你这个疯婆子,你……”丁十安还没骂完,头上就被重重地敲了一记,她被打得倒在地上,捂着头,痛得连话都说不出来。 “你再多说一个字,信不信我拔了你的舌头。”闫红玉说。 “疯子,你杀了我吧!”丁十安捂着头,恶狠狠地看着她。 “想死,我帮不了你,”闫红玉冷笑一声,“我倒是可以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丁十安被阿勇他们拉到水缸边上,强行将头按了进去,放了冰块的水让她疼得像是万千只蚂蚁在咬。 她一冷,憋气的时间就更短,没过一会儿,水缸里面便鼓起了水泡,丁十安开始疯狂的挣扎着,而阿勇他们没有闫红玉的命令,只能拼命按着挣扎的丁十安。 宋闯听到响动,向丁十安冲过去,可他戴着头套,任他再有本事,也只能像无头苍蝇一样乱窜。 “疯子,有什么事你冲我来啊。”宋闯一改以往的冷静,声音里多了一丝颤抖。 闫红玉没说话,一旁的打手得到眼色,对着宋闯又踢又踹,下手十分狠辣。 “红玉,你够了。”柳长珏抓着红玉拿枪的手说,“再这么下去,她就真要被淹死了。” 丁十安被拉了出来,像是一条死鱼一样被扔在了地上,她眨着湿淋淋的眼睛,,看到宋闯就跪在她身旁,新伤加旧伤,身上已经淌了一片的血渍,他的手紧紧的捂着伤口,痛得浑身都在发抖。 “柳宣义不出现,我就把他们全杀了。”闫红玉一把推开柳长珏,举着枪,对着天花板上的吊灯连开了几枪,巨大的吊灯“嘭”地一声重重地砸在了地面上。 闫红玉看着和宋闯面对面跪着的丁十安,不知道该用什么心情面对。 开心吗,可眼前的人并不是她的仇人,绝望吗,可她心中又燃气了一种名叫仇恨的火苗,那簇火苗越烧越旺,最后烧成了一片火海。 丁十安颤颤巍巍地将手伸向了宋闯,摘下罩在他头上的黑布套。他听到她在哭,到底是个女孩子啊,就算再要强,到这种时候,也终于哭得泣不成声了。 宋闯拍着她的背说:“别怕,没事的。” “你别安慰我了,你越安慰我我越难受。”丁十安说完,她感觉自己今天要交代在那个疯婆子手上了。 “继续,我让你们停了吗?”闫红玉阴测测的声音响起。 丁十安不肯放开宋闯的手,她不想再被淹了,那种滋味简直生不如死,肺像是在被火炙烤,挤压,整个身体都在发虚,而皮肤又像是被放在冰块里冻着,疼痛难忍,她挣扎着,嘴里虚弱的喊着:“闫红玉,你他妈有种就朝我脑袋开一枪!” “撕拉”一声,因为阿勇他们用力过猛,丁十安的外套袖子整个被扯了下来,露出了胳膊上的图腾,上面的图案交织着,缠绕着,乍一看有些可怖。 丁十安被阿勇他们再次将头按进了水缸里,这一次她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了。 “砰”地一声,子弹如密集的雨点一般打在窗上,巨大的玻璃全部被震碎了,地板被扫射出数个黑窟窿东的洞。 宋闯抱着丁十安在地上滚了一圈,躲过了子弹,而另一边,那批保安,大部分都被子弹射中了,倒了一地,血流成河。 阿勇他们再顾不上丁十安了,带着闫红玉和柳长珏躲到了一个相对安全的角落里。 时日一屁股坐在地上,吓得瑟瑟发抖,樊城理说:“快帮我摘了头套,咱俩一起跑,不然就只能被当成活靶子了。” 时日这才反应过来,他和樊城理互相摘了头套之后,然后迅速隐藏了起来,躲过了子弹的扫射。 肩膀上的力量陡然消失,而丁十安却早已经冻僵,如同一块僵硬的木头,根本没有办法爬起来,她用手撑着水缸的边缘部分,想将身体撑起来,一颗子弹从她身边擦过,她的手一划,整个人翻进了水缸之中。 丁十安绝望地想,这时候谁能来砸一下缸啊? “丁十安,丁十安……”是宋闯的声音。 硝烟弥漫之中,丁十安感觉自己被一双有力的臂膀抱了起来,她以为是宋闯,抬头,入眼的却是另一张模糊的面孔。 晕过去之前,丁十安心里想的是:还好,她不用淹死在水缸里那么衰了! ---新年小剧场--- 古墓寻踪小剧场:燃烧吧,冥王星! 大年三十那天,丁十安吃到了包着硬币的饺子,然后她开心的给宋闯发了一张照片,分享自己为了吃到包着硬币的饺子的心路历程。 丁十安:emmm,为了吃到包着硬币的饺子,我肚皮都快撑破了,估计摞起来都有樊城理那么高了。 (来自樊城理的吐槽:在你眼中,我跟饺子一样高?) 宋闯:哈?不难受吗? 丁十安:嗯,有点想吐,已经吃了消食片了。 宋闯顺手拍了一张了小猪存钱罐的图片。 宋闯:这里面有几百个硬币,我从小到大存的,都给你。 丁十安:你真无聊,吃饺子是为了氛围,我又不是为了这一块钱,我是差这一块钱的人吗? 宋闯:不是。 丁十安:对啊,我是差很多块的人,所以把那个存钱罐给我吧。 宋闯:好。 丁十安:你这人到底会不会聊天啊,就不能多打两个字? 宋闯:好的。 丁十安:我要抓狂了,你这人,简直跟冥王星一样…… 宋闯:什么意思? 丁十安:冥王星上面的温度是多少? 宋闯:-238—-228之间。 丁十安:对啊,所以,跟你说话冷爆了! 宋闯:冥王星再冷也不会忘记围着太阳转。 丁十安:谁是太阳啊? 宋闯:你心里清楚。 丁十安抓着手机,整个人裹进了被子转了三四圈,好像整个人都被甜甜的糖果包围,轻飘飘,甜丝丝的。 丁十安:那要是靠太近,烧起来了怎么办? 宋闯:…… 宋闯:那就,燃烧吧。 在此,丁丁用小剧场博君一笑,祝大家新年快乐,顺便送上宋氏情话,新的一年,祝大家都能在浓浓的爱意里燃烧! 正文 第15章 身世成谜 丁十安醒来的时候,一张熟悉又陌生的面孔出现在自己面前。 倒是那人见她醒来之后便十分开心:“你醒啦,我给你叫医生。” 他长了一张白净的脸,穿一身灰白的色的西装,身材很好,腿很修长,看上去单薄却极其有力量。 男人的面孔也生得很好,修眉凤目的,鼻梁挺直,嘴唇有些红,越发衬出了他这一张精致到无可挑剔的脸。 不过饶是这样,丁十安也不敢掉以轻心,这个男人眸子里的深沉狠厉,她在被他从水缸里捞起之前,略略见识过一些。 门被人打开了,走进来几个穿着白大褂的人,对着她又照又看,主治医生问她:“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丁十安说:“脑袋痛。” 她被闫红玉敲了脑袋,跟患了脑震荡似的,那一下,可真狠,她都能摸到自己脑门后面肿起来的包。 医生摸摸她的头说:“你的头没事的。” 医生这么一说,丁十安就放心了。 她记起来昏迷前几秒的事情,她和宋闯被人劫进了车里,这个男人,就是抱走她的那个人,但是,宋闯在哪儿呢? 丁十安歪着头看了一会,心里仔细比较了一番这人和宋闯的颜,各有千秋。 丁十安眨眨眼:“你是谁?” 那人冲她笑笑,目光温柔的看着她,好像在透着她看着另外一个人一样,他摸摸丁十安的头,指尖凉凉的,他说:“你不记得我了?” “我为什么要记得你?”丁十安觉得奇怪,这人这么一说,她心底真的莫名涌起了一股熟悉感,这人的眉眼,她好像在哪里见过。 “我叫第五连城。” “你为什么要救我?”丁十安拧眉,这个名字,她听都没听说过,如果她身边真有个姓第五的,她印象应该非常深刻,毕竟第五这个姓氏可不常见。 非亲非故的,为什么要救她? “你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吗?”连城的表情非常不悦,他微微皱着眉,眼神里闪过一丝阴戾。 “我不认识你,不管是第五还是第六,我都没听说过。”丁十安如实说道。 他解开自己的袖口,挽起袖子,露出一片狰狞的皮肤:“这个呢,你也不记得?” 丁十安没说话,表示默认了连城的话。 第五连城声音低沉下去,透着浓浓的不悦:“你不记得我了,你还认柳宣义那个贼人当爹?” 丁十安说:“不管你是谁,都不准在我面前辱骂我阿爹!” “啪!”连城用另一只手狠狠地打了丁十安一个耳光,打完之后,他冷冷道:“这一巴掌,我是替你爸妈打的,是替第五家列祖列宗打的,打你这个认贼作父的不孝子!” “认贼作父?” 这一路走来,她得到了许多消息,每一条,都暗示着她有可能不是丁怀璞的女儿,可她私心里,还是希望自己跟阿爹是有血缘关系的至亲。 即使,阿爹可能并不像别人的父母对孩子那么亲昵的对待她,她和丁怀璞虽然是父女,也不能有过什么亲昵的举动,她小时候总羡慕那些得了奖状就会得到鼓励和奖励的人。也许阿爹天性凉薄呢? 即使,阿爹连名字都是假的,但是,她知道,他一直以来都有不得已的苦衷。 即使,他和阿爹长得并不像,可是,他们气质很像啊。 “不信?”他撸起丁十安的袖子,指着上面的图腾说,“我为什么会救你,因为你身上有第五家族特殊手法烙印上去的家族图腾,我在车上的监视器里看到了。” 这个图腾,阿爹说是他赌博输了,随便让人纹上去的。宋闯第一次见到这个纹身,也表示了极大的兴趣。 丁十安说:“就算你说的一切都是真的,那阿爹也是养育了我的恩人,你凭什么说他是贼人?” “你以后会知道的。”第五连城反倒卖起了关子,他知道,丁十安已经在选择信还是不信之中动摇了,看来,她应该早就对自己的身世有所怀疑了。 这时候留给她自己判断,反而会更好。 丁十安问:“你说柳宣义不是我阿爹,那我的亲生爸妈呢?” “死了。”连城说,“被柳家人害死的,你叫了十几年阿爹的人就是凶手之一。” 丁十安用力将连城推开,愤怒的看着他:“我凭什么相信你?” “现在第五家就剩下我跟你了,你不信我还能信谁,信那个做了你十几年阿爹的仇人?” 丁十安心里咯噔一下猛地往下坠,她想起了樊城理那本催眠书。 难道,阿爹要催眠她,是因为,他杀害了她的亲生父母? 不,不,这个地方,明显有问题,她说:“如果,他真的害死了我父母,那为什么还要养着我,他就不怕养虎为患吗?” 连城说:“他肯定有着自己的目的,你看,他为了一枚玉戒,就弃你于不顾,可想而知,你在他心目中,根本就无足轻重,你的死活,他根本不在乎。” 丁十安摇头:“我阿爹不知道我在闫红玉手上,那玉戒是我捡来的,只有我和阿爹清楚,他没有交过任何东西在我手上。” 连城是看到了图腾才突然出手的,所以,他当时应该在会展各个角落里都里安装了监控才对,那个盗走玉戒的到底是他还是丁怀璞啊? 丁十安说:“我的父母都死了,你又是我的什么人?” 就算知道丁怀璞不是自己的亲爹,可不代表她就相信第五连城所说的话,或许人家只是胡编乱造给她编了一个身份呢,难道仅仅凭一个图腾,她就能相信他了吗? 连城说:“我是你的小叔叔,你爸爸的弟弟,还记得我给你看的胳膊上的疤吧,小时候,我从你妈妈那里偷学了怎么做炸药,然后来教你,结果你差点把自己给炸到了,还好我及时将你抱开了,不然,你可爱的脸蛋就被你炸成大花脸了,这么多年,明明有修复的机会,可我就是舍不得,我看着这个疤,就想着,咱们四个还生活在一起。” 丁十安在连城脸上看到了怀念的表情,这一段,倒真的符合樊城理给自己说的制作炸药逃跑的往事。 “你以前跟我最亲,粘我比粘你爸妈还厉害。”连城说,“你小时候就很聪明,你的祖父母都是学术界的泰斗,父母也是,所以你从一出生,感兴趣的事情就异于常人,那时候,你看到你妈妈提取化学物质勾兑炸药,就闹着想学,她当然不肯教你,你又哭又闹不肯吃饭,我看了心疼,我是你妈妈的学生,学起来肯定比你容易,所以我学会之后,就偷偷教给你了。” 果然每一个熊孩子都是熊家长惯出来的,丁十安想,自己还好失忆了,不然按照连城口中的发展进度,指不定还没长大就被人打死祭天了。 连城说:“你小时候总爱跟在我屁股后头玩,一口一个小叔叔,甜得我牙疼。 你那时连个正经名字都没有,全家人都宝贝着你,总是宝贝宝贝的叫着你,后来,有个商人带了一颗夜明珠送给你爸,我觉得你就跟那夜里头闪闪发光的珍珠似的,就开始自作主张叫你珍珠,然后,你的小名就成了珍珠。 你现在叫十安,十安这名字也不错,不过,你要叫第五十安。” 又是五又十的,还不如丁十安好听呢,不过她也没反驳连城,她总觉得连城看上去怪怪的,好像有些偏执的病态。 连城突然说说:“你叫我一声小叔叔吧。” 丁十安僵硬地被连城抱着,过了几秒钟,她实在受不了,便挣脱了连城的怀抱:“你跟我差不多大,我叫不出口。” 连城冷哼一声:“我可比你大十岁。” “那也不行。”丁十安实在叫不出口。 连城的脸色变得很不好:“你叫那个贼人阿爹,却不肯叫我一声小叔叔。” “不管怎样,在没有问清楚之前,我希望你可以……” “不管你信不信,这都是事实。” 说着,他往前走一步,丁十安下意识地身子往后退,无意间带倒了桌上的花瓶,花瓶坠在地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四分五裂。 门外闯进来一个人,手里拿着枪,没有对准丁十安,但眼神很不友好。 这是第五连城收养的义子,名字叫第五刀,才十六岁,但为人心狠手辣,而且身上戾气极重,据说他是被人拐卖到金三角一带了,后来偷偷上了内陆的车又逃回来了。 能从金三角逃回来的,可想而知绝不会是什么省油的灯。 “小刀,出去。”连城说。 “她想伤害你。”第五刀一板一眼的说道,如同一个机器人一般叙述,语气里不含丝毫情感。 “滚出去!”连城的声音加重了几分,如同冬夜里的锁魂恶鬼。 第五刀睫毛颤动了一下,终于将手枪收回,重新出去了。 丁十安吓蒙了,这花瓶要是她扔的,还不得被第五刀砍手啊,她记起来了,昏迷前,这人可是用加特林将会场扫射了一遍才将他们带出来的。 连城看着她的表情,连温和都不算了,而是温柔,他摸着她的头发说:“珍珠啊,别怕小叔叔,不然我会很难受的。” 这脸色变得,四川变脸戏法儿都没这么快。 丁十安一愣,好半晌才反应过来,珍珠是在叫自己。 丁十安扬起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说道:“我,我,晕枪……”自己拿着倒没事,关键是别人拿着枪还想对你不利的时候,是真晕。 “小叔叔不会伤害你的,你叫我一声小叔叔好不好?”连城说。 丁十安抿抿唇,半晌才慢吞吞说道:“要不,我叫你小叔吧。” 小叔叔她是真叫不出口。 “小叔也行。”连城又笑了,笑容映入眼底,乍一看倒有些人面桃花的意味了。 丁十安看着他,他也在看着丁十安,两人都没有开口,过了好半天,丁十安才意识到连城那期待的眼神代表着什么,她干巴巴的吐出两个字:“小叔。” “珍珠真乖。”连城笑着说。 丁十安鼓起勇气问道:“小叔,为什么柳家要杀害我爸妈?” 这语气,就跟求知若渴的乖宝宝似的,丁十安就这点本事,生存能力就跟竹节虫似的,一下一个色儿。 “现在我还不能告诉你,等你伤养好了,我就把关于第五家的事情全都告诉你,珍珠的脑袋可不能受刺激了,得好好养着。”连城笑眯眯的看着她。 丁十安知道自己是问不出什么了,便说:“那个和我一起过来的男人呢?” 连城危险的眯起眼睛:“你是说宋闯?” 丁十安不安地点点头。 “他还在昏迷之中,麻药醒了应该就没事了,还有你另外两位朋友我也一并救了回来。” “时日和樊城理?” “是。” “我可以去看看他们吗?” “当然可以,不过现在还不行,等过两天吧,你休息好了再去。” 丁十安没有办法,只能乖乖点点头。 休息两天之后,丁十安迫不及待的要连城带着自己去找时日和樊城理,连城因为要忙着生意上的事情,所以改为第五刀带着她去的。 她走在第五刀身后,从体型上看,第五刀还没有完全脱离稚气,依旧是一副少年人的模样,只是那身上戾气十分严重,杀气腾腾的,所以丁十安将自己和第五刀的距离拉得很开。 时日正在玩切水果的游戏,而樊城理正在喂他那只雪白的金雕。 时日见了丁十安之后很激动,将手机甩到一旁,可是看到门外的第五刀之后又怯懦的把脚收了回去。 丁十安回头对第五刀说:“我能把门关上吗?” 第五刀点头,丁十安这才小心翼翼的把门关上了。时日眼睛都看直了,难得见丁十安这么低调。 樊城理垫起脚尖在鹰喙上亲了一口才慢悠悠走过来对丁十安说道:“这是怎么回事?” 时日也一脸期待的表情看着她。 丁十安耸耸肩说道:“我也不是很清楚。” 丁十安将前因后果都说给了他们听,说完之后,樊城理皱起眉头说:“你不信那个第五连城是你小叔?” “也不是不信,总觉得哪里怪怪的。”丁十安肯叫连城小叔,完全是迫于压力。 “可是勾兑炸药那件事,第五连城确实说对了。”樊城理说。 丁十安也就是因为这样,所以才对连城将信将疑,时日听得云里雾里的,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但他又很好奇,只能通过自己脑补来进行自我解释。 樊城理说:“你是为什么不相信?” 丁十安说:“我不信阿爹会是杀害我父母的人,而且我总觉第五连城好像不太希望我跟阿爹,还有宋闯见面,我总觉得他在瞒着我些什么。” 有这样的疑惑也实属正常,樊城理说:“丁叔对你的好我是看在眼里的,那时候你发起疯病来对他又踢又踹,他也从没对你发过脾气,还每天笨手笨脚的给你做饭,帮你梳小辫子,说实话,他要想害你,你早就死了不知道多少次了。” “所以,我现在很想见见我阿爹。”她要搞清楚,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你还发过疯,是什么时候啊?”时日将脑袋凑了过来,丁十安见他就来气,一巴掌就给他拍了回去:“没你什么事。” 时日揉揉脑袋,砸吧砸吧嘴说:“我觉得吧,其实第五连城做你小叔也没什么不好啊,你看这医院的环境,再看看那天在会场那架势,我估摸了一下,你小叔应该挺有钱的,悄咪咪的变成一个富二代,多划算的事啊。” “就你这脑子,死几百次都不嫌多。”丁十安冷哼一声说道。要真是什么好事,她也不至于愁成这样,如果是个慈眉善目的人说是她小叔,她的警惕感还没这么强,偏偏是第五连城那个笑面虎。 待在横梁上的那只金雕开始扑灵扑灵上下跳动,樊城理走过去又喂了几块兔肉给它吃。 丁十安说:“英雄什么时候来的?” 樊城理说:“我那天闲得无聊就对着窗外吹口哨,然后到了晚上的时候英雄就飞过来了,它飞过来的时候,脚上还拷着铁链,嘴上的喙斗破了,估计是弄断了链子自己飞出来了。” 说罢,樊城理又亲了亲它的破喙。 丁十安说:“这兔肉呢?” “第五连城见英雄挺好看的,就给送来了一盆兔肉。” 果然,这是一个看颜值的社会。 过了一会儿,门外响起敲门声,随后是第五刀那犹如机器人一般毫无感情的声音:“小姐,休息时间到了。” 樊城理和时日互相看了一眼,然后再看看丁十安,怎么感觉她突然之间就变成了人生赢家。 正文 第16章 异兽图 回到病房之后,丁十安看到连城坐在自己的病床边削着一个苹果,那把小刀在手上飞快的转动着,苹果皮连成了长长的一串。 连城说:“聊了什么,聊得开心吗?” 这话听在丁十安的耳朵里,总觉得阴测测的,她讪笑着开口:“有什么开心不开心的,主要就是看看他们有没有受伤。” “吃苹果吗?”连城将苹果递给她。 丁十安接过苹果,说了一声:“谢谢小叔。” 连城说:“你要不想叫我小叔,也可以叫我连城。” 丁十安心猛地跳了一下,她讪笑着开口:“没,我没有不愿意。” 丁十安不免在心底怀疑,他说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你想见宋闯吗?”连城问。 “想……”见第五连城的脸色陡然变得难看,丁十安立马小心翼翼的说了后半句,“还是不想呢?” 连城嘴里哼哼笑了两声,可那笑意却始终不达眼底:“珍珠,你虽然变了,可那小心眼子却跟小时候一样一样的,想见就见吧。” 他伸手,掐掐她的脸,眼底带着一丝丝的宠溺。 这几天跟连城相处下来,总让丁十安的心七上八下的,她一边想着对策,一边将手中削得跟水晶似的苹果重重的咬了一口。 第二天,依旧是第五刀守着丁十安,美其名曰是在保护她,可丁十安总觉得是第五刀是来监视她的,要不然怎么她这边刚和樊城理他们说完话,连城的态度就变得怪怪的了。 宋闯已经醒过来了,丁十安和第五刀过去的时候,宋闯正在和一个小护士说话,丁十安隔着玻璃似乎都能听到里面传出来的笑声。 丁十安上上下下打量了一下小护士,因为背对着,所以看不清楚长相,但是腿长,肤白,身材凹凸有致。 “你们对他挺好啊。”丁十安心里挺不是滋味的。 “是她自己要求照顾宋先生的。”第五刀一板一眼地说。 过了一会儿,约莫是小护士换好药了,她端着盘子走出来的时候,看到了门口的丁十安,狠狠的瞪了她一眼,丁十安没理会,反正眼珠子就算瞪出血,她也不会少块肉。 丁十安走了进去,照旧客客气气的把第五刀关在了门外。 “看来你日子挺好过的嘛。”丁十安走进去,见宋闯浑身绑得跟木乃伊似的,又想到了他那天挨打的场景,心里有什么埋怨的话也说不出来了。 宋闯见了她,眼里明显一喜,他大多时候情绪都是内敛的,很少有这么喜形于色的时候,宋闯说:“你看起来也不错,恢复得很好。” “嗯,是还不错。”丁十安说。 “他们有没有为难你?”宋闯问。 “你是说救我们出来的人?” “救?你又怎么知道不会是另一个陷阱呢?” 丁十安沉默了,过了一会儿,她说:“宋闯,救我的人可能是我小叔。” “可能?”他没有听说过这种说法,什么叫做可能? 丁十安将这几天的事情又说了一边给宋闯听,宋闯听完沉默了很久,他说:“我不知道那个是不是真的是你的小叔,但是第五家族的继承人胳膊上都会有一个你这样的图腾,这的确不假。” “你怎么知道?”丁十安问。 “我家里祖上三代都是干考古的,我爷爷那辈就已经发现了古滇国第五这个姓氏,在战乱时代,有第五家族的旁系搬进了云南的深山里头,利用地理优势,形成了一个天然保护屏障,千百年来,只闻其声,不见其人,犹如陶渊明笔下著名的桃花源。” “为什么会只闻其声,不见其人?”丁十安很好奇,按道理来讲,如果真能听到村子里传出来的声音,那就说明,他们应该可以通过生源寻找到村子的呀。 “这也是我父亲一直以来的疑问,从他开始系统接触考古之后,就开始寻找这个村子,最后他通过一本孤本的古籍找到了关于一种古法的记载,有一种通过地势山脉走向而衍生的五行奇门之术,周围的花草树木,就连道路,都可以悄悄改变,这也就跟我们今天在魔术之中使用的障眼法一样。” “其实,不是花草树木和山脉移动了,而是人的眼睛被欺骗了,当周围处于一种遮天蔽日的情况下,失去参照物,人就不容易分辨方向,从而在原地打转,原始森林和沙漠里,都容易出现这种情况。”丁十安很快便反应过来了。 宋闯点头:“没错,而且五行奇门之术有规律可循,只要根据你风水走向,就能够带人走出误区。” “第五家族的那支旁系,利用五行奇门之术将村子隐蔽了起来?” “嗯,而你身上的这个图腾,就是我父亲找到的线索之一,第五家族的继承人都会在胳膊上利用特殊手法绘制一副异兽图,古滇国的历史中就有关于第五家族的记载,而你,的确很可能是那支遗留的旁系的后代。” 连城没有告诉过她关于这副异兽图的来历,证明他对她是有所防备的,不过,她对他也同样有所防备,照现在的情形看来,她对宋闯的信任明显要多很多,这也是他们一路上来,以命换命得来的信任。 通过这些日子以来,丁十安也明显感觉到了宋闯对自己的防备之心似乎有所懈怠,她能清晰的感觉到,他们都在慢慢改变,可前方的路,却还是一样渺茫。 宋闯突然开口:“你身上受的伤还疼吗?” 丁十安说:“我不疼,你还疼吗?” 丁十安纯粹是出于礼貌问一下,就跟礼尚往来一个意思,按照宋闯那种性格,他一定会说不疼。 宋闯却说:“挺疼的,身上绑得跟木乃伊似的,不舒服。” 丁十安有些不习惯这样的宋闯,那长相,再配上那副表情,活脱脱地好像是在撩…… 该不会是这几天撩小护士撩顺手了吧,她说:“既然疼,就好好休息,少聊骚,我先走了,你好好休息。” 宋闯一把拉住她的手腕:“你说谁聊骚呢?” 丁十安觉得手腕好像被烧起来了,滚烫滚烫的,她想,自己该不会是发烧了,再一想,不对,发烧也不会是烧手腕。 “松手。”丁十安说。 “你还没说谁聊骚。” “说你,别聊骚太激动,伤口回头开裂了。” “有道理,下次不聊了。”宋闯眼睛弯了弯,睫毛浓密卷翘,眼睑下投出了一片剪影。 他松了手,丁十安便将自己的手腕快速的收了回去,那上面似乎还残留着他握上去的触感,他的拇指很长,骨节分明,握上去的时候,骨头摩擦着她的手腕,指腹处带着厚茧,是常年修复文物留下的佐证。 等等,他刚刚是说不聊了还是不撩了了?没听清,又不好意思问,算了。丁十安说:“我走了,你好好休息。” “好。”宋闯说。 第五刀走在前面,丁十安就跟在后面,她说:“你知道小叔是做什么的吗?” 第五刀回头看了她一眼,充满戾气:“不知道,我只负责保护先生。” 丁十安被他的眼神惊了一下,明明十五六岁还只是个孩子,却凶猛的如同一只野兽。 “他要你杀人就杀人,你想过反抗吗?”丁十安问。 “我不会反抗先生。”他声音轻轻的,小小的,却无比坚定,从他活下来的那一天起,他的命就属于第五连城。 丁十安想,这人是真的忠心啊。 等了两三天之后,大家都恢复得差不多了,连城做东,请大家吃饭。 医院门口停了一辆加长版的林肯,有个人站在车子旁边,穿着一身西装,手上戴着白手套。 四个人心事重重地走了出去,见他们过来,那人赶紧拉开了车门,表情恭敬。 樊城理路过他身旁的时候,两人均是一愣,表情都有些不自然,宋闯走在樊城理后面,饶有兴趣的看着他们。 上了车之后,时日显得很激动,一直跟樊城理说东说西,而樊城理则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没有理会过他,时日说了一会儿,觉得无趣,便也闭上了嘴。 樊城理抬起头来,看着驾驶座上的人,他也相信,那人,也同样通过后视镜在看着他。 樊城理一想到这点,脸上的表情就开始变了,从刚开始恹恹无力的样子,变得精神气十足,那双黑黑圆圆的眼睛也变得亮亮的了,背脊挺得笔直,嘴唇紧抿着,带着一股子酷劲,可后面一想,再怎么样,他这长相也与男人沾不上边,想想挺没劲的,他又如同一个泄了气的皮球一样恹恹的了。 下车的时候,樊城理刻意走在后头,等众人都出去了,他才慢慢的走出来。 樊城理路过司机身旁的时候,停顿了一下,故作轻蔑的说道:“李跃明,离开樊家了,你过得也不怎么样嘛。” 李跃明没说话,背微微陀,再也没有过去的意气风发,反而多了份时间沉淀下来的沧桑感。 倒是一个保安样的人跑过来冲他说道:“李哑巴,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泊车。” 哑巴?樊城理心里咯噔一下,看着李跃明的背影,茫然失措。 等李跃明将车开口之后,樊城理说:“他是哑巴?” “对啊,舌头被仇家割了,也不全哑,能吱吱呜呜的叫,所以大家都习惯叫他李哑巴。”那保安奇怪的看着樊城理,一个小孩子说话声音怎么这么成熟?毕竟是贵客,所以他也不敢多嘴开口去问。 樊城理加快脚步,恍恍惚惚跟着前面的人进了包厢。 包厢里的大圆桌上摆满了菜,连城就坐在主位上,见到他们来了,热情地起身上前说道:“谢谢你们照顾十安,我听十安说,你们都是她的好朋友。” 樊城理听了这话觉得怪怪的,就连时日也察觉除了不对劲,宋闯则还是一副高深莫测的表情,反倒是丁十安有些不好意思,这小叔,热情的似乎有些过头了。 要不就是真的感情好到了一定境界,要不就是还存在着一些别的目的。 饭吃到一半,全都是连城说的一些感谢的话,话里话外已经把他自己和丁十安分成了一波人,而他们三个是另一拨人,是外人。 宋闯眼神一直往旁边瞟着,看上去格调挺高,而时日则跟一个老老实实听讲座的小学生似的。 樊城理手机震动了一下,打开,是一个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 他想了想便说了句:“第先生,不好意思,我出去上个厕所。” 连城温和的笑着说:“我姓第五。” 樊城理说:“不好意思,第五先生。” 连城说:“没事,这姓氏确实不常见。” 樊城理走到厕所旁,等了一会儿,没人,进去找了一圈,还是没人,刚准备出去,旁边有个人人影一闪而过,似乎是往消防通道那边走过去了。 樊城理赶紧追了过去,因为,如果他没看错,刚刚过去的那个人,是丁叔! 正文 第17章 危机 樊城理追了过去,追到楼道角落里的时候,被人一把抱了过去,安置在了一个黑黢黢的角落里,而面前的人,正是消失很久的丁怀璞,也可以说是柳宣义。 樊城理说:“丁叔,你怎么在这儿?” 丁怀璞手捏成拳头,放在手边小声的咳嗽两声说,他一咳嗽,空气中便漂浮着丝丝的血腥味。 樊城理踮着脚,将手轻轻的放到了丁怀璞的肩膀上,触感潮湿粘稠,是血! 樊城理说:“丁叔,你受伤了?” 丁怀璞说:“是枪伤。” “你为什么会在这儿?” “我是特地来找你们的,保护好十安,第五连城很危险!” “他是十安叔叔。” “不,他是个疯子,他和柳长珏一样,都是疯子!”说完,丁怀璞又咳嗽两声,整个身子歪在墙边上,肥硕的身子晃了晃才勉强定住。 樊城理将他扶住,因为他本身是个孩童的身高,所以力气自然也比不上成年男人,他扶住丁怀璞说:“丁叔,你还能走吗,我估计背不动你。” “能,麻烦你了,小樊。”丁怀璞虚弱的开口。 樊城理摇摇头,扶着丁怀璞开始往外走去,没走出去多远,竟然见到了躲在花坛边上抽烟的李跃明。 他看了看樊城理,又看了看丁怀璞,表情有些惊讶,过了一会儿,他从口袋里拿出一个便利贴纸,用圆珠笔写道:外面有老板的保镖,你们出不去的。 丁怀璞说:“他好像是第五连城的司机。” “嗯。”樊城理点点头说道,“李跃明,你是什么意思?” 李跃明写道:我在帮你。 樊城理说:“为什么?” 李跃明快速的写道:我乐意。 樊城理突然就释怀了,这确实很像李跃明的作风,两人互相默契的看了对方一眼。 樊城理要跟着李跃明走,被丁怀璞拉住了,樊城理说:“没事,跟着他走吧。” 李跃明带着他们走了另外一条小路,一路上人特别少,他们绕过重重保镖,坐上了那辆加长版的林肯里面。 李跃明开着车,将他们带到了自己的小出租房里,这儿离那个饭店挺近的,开车不过十分钟的路程,还没有他们从饭店里走出来的时间用的多。 李跃明背着丁怀璞上了五楼,樊城理跟在他们身后,虚扶着丁怀璞。 李跃明敲门,开门的是个女人,长发,长相如弱风扶柳一般,带着江南烟雨里古典美女的气质,头发又黑又长,全绾了上去,斜斜的插了一根木头簪子,身上穿了一条棉质的长裙。 樊城理退后一步,即使是在来的路上已经做好了准备,可当真正见面的时候,那些心理建设全都化为了泡影。 那女人叫樊青青,是樊家一门远到不能再远的亲戚,也是樊城理那个逃婚的未婚妻。 樊青青家从小把她送到樊家学习医理,比樊城理晚两年接触医学,两人一起长大,只不过,樊城理只能是心智长大罢了。 过了这么年,他还是介意,他还是忘不掉,他不是非爱樊青青不可,他只是放不下,只是不甘心,忘不掉,逃婚后父亲突发心梗的模样,母亲最后看他的眼神,冰冷又绝望。 如果他不是个侏儒,樊青青的逃婚,也许不会让他像个笑话一般存在,堂哥蔑视的眼神和尖刻的话语他永远不会忘:就你这样的侏儒还妄想着娶樊青青这样的女神。未婚妻跑了是你活该,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樊青青看见李跃明背上的丁怀璞,愣了一下,侧过身子,让他们进去了,樊城理走在最后,身体完全被前面两个人挡住了,他进去的时候,明显看到樊青青有些泛红的眼圈。 他忽然有些得意,心里面升起了一股报复的快感。 樊青青用手快速的比划了加下,突然意识到他可能看不懂,便拿出纸和笔,那纸和笔与李跃明手上的一模一样,她写:这些年,你过得好不好? 过得好不好关你什么事?话到嘴边,却变成了:“你和李跃明怎么回事?” 她写道:你是指不能说话这件事? 樊城理说:“嗯。” 樊青青笑了一下,写道:后来出了点事情,就这样了。 樊城理忽然有些烦躁,过了这么多年,他好像已经变成了一个局外人,一个与他们不相干的局外人。 樊青青找来医药箱给躺在沙发上的丁怀璞处理伤口,动作十分娴熟,樊城理看着她的侧脸,晃了晃神,开始帮她一起处理伤口,丁怀璞身上的枪伤是被处理过的,不过,伤口在刚刚又裂开了,渗出了许多血水,樊城理和樊青青都检查出来了,他的伤口上涂抹了一种不容易让伤口生肌的药膏。 樊城理很疑惑,为什么既要帮他处理伤口,又不让伤口生肌呢,难道,是想变相囚禁住他吗? 处理完之后,樊城理说:“我该回饭店了。” 李跃明写道:我送你吧。 樊青青看了他俩一眼写道:那好,记得回来吃晚饭,小城你也要来啊。 樊城理不是滋味的说了句:“有时间的话就来。” 到了饭店,樊城理依旧是从后门进去的,而第五刀就站在门口,他说:“你去哪里了,他们都吃完了。” 樊城理其实特别烦这小子,跟个不会转弯的机器人似的,他说:“我出去抽烟了。” 第五刀嗅了嗅,确实在他身上闻到了烟味,他说:“你还要吃饭吗?” “不吃了。”樊城理说。 第五刀说:“那我带你去他们喝茶的包厢。” 樊城理心里顿时松了口气,点点头说:“好。” 第五刀忽然开口:“你身上的烟味闻上去不太重。” “你什么意思?”樊城理心一下提到了嗓子眼,他也觉得他这个借口漏洞太多。 第五刀没有回答他。 他不说,樊城理也就识趣地闭嘴了。 第五刀的手机响了,他听不到电话里头在说什么,只听到第五刀语气比平常起伏了不少:“什么,跑了?” 他还是第一次听到第五刀用这种语气说话。 第五刀把樊城理送到了包厢之后就匆匆离开了,樊城理心事重重地走了进去。 他听到连城在和他们讨论机票的事情,看来他们都想多了,连城和闫红玉不同,并没有把他们留下来的打算,但是为什么丁叔要丁十安小心连城呢? 樊城理走进去说:“不好意思,抽烟抽得时间有点久了。” 丁十安见他进来,便说:“小叔已经给你们买好机票了,你和时日回长沙,宋闯回北京。” 樊城理喝了一杯茶:“那很好啊,你不回去吗?” 丁十安嘴上虽然没说什么,但眼睛里却有着丝丝不甘:“我可能还要过一段时间吧,小叔说到时候和我一起去长沙,看看我长大的地方。” “好的。”樊城理点点头。 这顿饭吃完,大家都要各奔东西了,樊城理抱抱宋闯,跟个小孩似的攀附在他胳膊上,然后又抱抱丁十安:“你们多保重,到时候电话联系。” 樊城理和时日没有行李,被抓来的时候什么樊城理身上只有一个手机,关了机藏在屁股兜里,一开始都把他当个孩子,没人去管他,他想,有时候拥有一个小孩子的外表也没什么不好。 到了机场之后,两人领了登机牌之后,樊城理突然对时日说道:“我去上个厕所,你自己先过安检吧。” “过了安检再上厕所啊。” “憋不住了,好多人排队呢。”樊城理说。 “好吧。”小孩子膀胱小,他能理解。不过这话要是被樊城理听到,他又该原地爆炸了。 等时日过了安检之后,樊城理走了出来,身后戴着鸭舌帽和墨镜的宋闯也从休息区里走了过来,他说:“你怎么不告诉他你要留在贵州?” “他早就起了心思,人家丁十安的小叔那么有钱,按照他贪财的性子肯定是不愿意走的,如果我说我留在贵州,他一定以为我留在这儿发财的。” 宋闯从兜里拿出樊城理写的那张纸条说:“你上面写的是真的?” 那张纸条上写着:我知道丁怀璞在哪里。 一共写了两张,就在樊城理和宋闯还有丁十安拥抱的时候,偷偷塞进了他们的衣服里。 “真的。”樊城理说。 “为什么要把我留下?”宋闯问。 “因为你能打,我一个人搞不定,再说了,你不是一直想找到丁叔吗?”樊城理说,“帮帮忙,对你也有好处。” “你怎么找到他的?”宋闯问。 “是他来找我的。”樊城理说,“他身上有枪伤,已经处理了,跑出来的时候,伤口还没有愈合。” “我之前就算有千般万般的理由要找丁怀璞,可经过这么事情之后,我已经不确定我还有没有命找他了。” “我是在同你商量,如果你不愿意留下来,这会儿早就过了安检。” 宋闯神色复杂的看了一眼樊城理:“我们什么时候去找丁怀璞?” “不着急,他在我一个朋友那里,很安全。”如果有危险,丁怀璞就会给他发送一个代表危险的符号过来。 “朋友?”宋闯思考了一下,“是那个司机?” “你怎么知道?”樊城理问道。 “我猜的,不过现在看来,我猜中了。”宋闯说,“你跟他关系有点复杂啊。” 正常情况下,朋友见面不应该是那样的状态。 “我们是发小,从小穿一条裤衩长大的,你不用担心……” 樊城理还没说完,宋闯便接着说道:“你是不是该把你们的关系说清楚,我留下来,可不是旅游的。” 樊城理偷偷朝宋闯翻了一个白眼,张开肉嘟嘟的嘴巴不满的说:“他是我发小,我未婚妻和他私奔了,满意了?” “这关系,确实很复杂。不好意思,我无意打听你的私事,不问清楚一点,我有点不安。”乍一听到樊城理竟然还有这样的过往,不免让宋闯觉得有些惊讶,他总是不知不觉忘记樊城理已经是个成年男子了。 “没事,也不是什么秘密,”樊城理说:“丁叔说,继续让十安留在第五连城身边很危险。” “他跟你说的?”宋闯问。 “是啊。”樊城理点头。 “那他为什么不出来见丁十安,而是来找你,你确定,他现在还是值得信任的人吗?” “你说什么,他可是丁十安的……”樊城理停顿了一下,接着说道,“反正,丁叔要害她的话早就害了,不用等到现在。” “那你的意思,便是第五连城出于某种目的,变相的软禁了丁十安?”宋闯问。 “我没这么说过。”樊城理恨得牙痒痒,这宋闯还真是字字珠玑啊。 “你就是这个意思。”宋闯说。 “行行行,我就这个意思,反正,我们得尽快想办法把她弄出来。”樊城理说完就觉得有点奇怪,怎么感觉好像是进局子里捞人一样的。 “如果丁怀璞也有着自己的目的,而这目的不利于丁十安你会怎么办?”宋闯按照最客观的方式分析着。 “我……”樊城理说,“说实话,我不知道。” “所以这事儿,得留给她自己判断,怎么选择,是她的事情。” 樊城理终于理会了宋闯的意思,他说:“难怪连丁十安那种人精也会败在你手上,果然是有原因的。” “你说什么?” “你们两个关在里面的时候还不忘撩来撩去,我又不瞎。” 宋闯戴上鸭舌帽,阴恻恻的冲樊城理说了句:“闭嘴。” 正文 第18章 出逃 宋闯和樊城理找了一个小旅馆,这附近有许多工厂,最近也不知道是要开什么大型会议,附近大小宾馆全部都满房了,就剩下了这么一间房。 老板说:“你跟你儿子睡个双人间刚刚好嘛,干嘛开两间。” 老板本来是想安慰一下想开两间房的宋闯,结果刚一说完,他旁边的小孩脸色就变得很难看了。老板拿过身份证的时候,一看那小孩,出生年月比旁边的青年还要早。 “这身份证是真的吗?”老板晃了晃樊城理的身份证。 “是真的。”声音低沉,一听就是个成年人的声音。 樊城理在住进去之前买了一包兔肉,刚一进去,吹了一声口哨,那只金雕便刺破黑夜,从窗子里飞了进去。 宋闯见了,十分羡慕:“你这宠物养得好,还省了托运费了。” “这小东西有灵性。”那只雪雕站在樊城理肩膀上开始吃兔肉。 等雪雕吃完东西以后,樊城理对宋闯说:“走吧。” “去哪儿?”宋闯问。 “我也不知道,跟着它走呗。”樊城理指指那只雪雕。 宋闯和樊城理租了一辆敞篷的越野车,那人同样以为宋闯是带着儿子出去玩,办手续的时候还一边叨叨着说了许多景点:“小伙子看上去还很年轻啊,没想到儿子都这么大了,现在的父母都不大负责任,一天到晚只晓得工作,像你这么负责任的父亲很少见了……” 樊城理小声对宋闯说:“我去外面等,办好了叫我。” 宋闯勾了一下唇角,没笑,不过眼底隐隐有着笑意,他点点头说好。 办好了手续之后,宋闯拿到了车钥匙,樊城理坐上越野车的副驾驶座上,头顶盘旋着的就是那只雪白的金雕。 它飞在前头,宋闯就开着车子跟在后头。 车子一路上在公路上疾驰着,两边的房子越来越少,满是霓虹的城市最后只剩下几盏零星的路灯竖在旁边,宋闯一边开车一边说:“你以前就这样,经常被人误会?” “都习惯了,以前跟我那未婚妻一起出去,小一点的时候,人家都以为她是我姐,后来,看我们的眼神就变了,都以为她是我妈,年纪小小不学好,生了孩子,到后来她就不愿意跟我出门了,”樊城理说,“我家里知道我是个侏儒的时候,我妈一双眼睛都差点哭瞎了,一见我就抹泪,她生我的时候,废了大力气,落下病根,一辈子就我这么一个儿子。” 宋闯说:“在我很小的时候,我妈就过世了,我都不记得有妈是什么感觉了。” 樊城理笑笑:“别安慰我了,我都三十多了,没你想得那么脆弱。” 这么说着,车子停了下来,那只金雕飞回到了樊城理肩上,樊城理冲它吹了一声口哨,它就跟离弦的箭一样飞了出去。 丁十安坐在床边,手里紧紧的攥着那张纸条:我知道丁叔在哪里,我会让英雄去找你的。 夜幕降临,丁十安眼巴巴的瞅着窗外。 也不知道为什么,对于连城的话,其实她是将信将疑的,可要说怀疑丁怀璞会对自己不利,她是真的没有这么想过。 倒是连城总给她一种奇怪的感觉。他对她的好,她是能够感觉到的,可恰恰就是这份好让她觉得奇怪,他们已经有十几年没见过面,就算之前感情再好,也总会有点隔阂,可是连城身上看不到这点,对她殷切之极。 可要说好,也不尽然,丁十安感觉自己的一举一动都掌控在连城的眼皮子底下,那种被人监视的感觉如同跗骨之蛆一样,明面上派第五连城跟着她,是怕她出事,可这会儿都已经到了住宅了,第五刀还守在她的门口,再加上外面重重的保安和监视器,丁十安总觉得自己有种被关进笼子里的感觉。 她身上到底有什么东西值得第五连城这般重视,她可不相信会是所谓的亲情,就算是父女隔了这么多年都会存在一点隔阂,何况是叔侄呢? 玻璃外传来“咚咚咚”的响声,是雪雕在用喙啄玻璃,丁十安走到窗户口,拉开窗帘,果然看到了那只金雕,丁十安说:“英雄,回去吧。” 是樊城理要金雕来报信了。 金雕扇了两下翅膀,飞快的飞走了。 丁十安四处打量了一下,就看到四周的角落里都闪烁着红光。 “扣扣。”门口传开敲门声,丁十安吓了一跳,赶紧将窗户关好,拉上了窗帘,然后惊魂未定的去开门。 人一旦要做坏事了,总有种会被抓包的感觉,所以,丁十安开门的时候,手抖得根本收都收不住。 “抖什么抖,没用。”丁十安在心底里唾弃了自己一把。 连城和第五刀站在门外,连城走了进来,第五刀站在门外,顺手把门关上了。 丁十安讪笑着看着看着连城说:“小叔,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 连城看着她说道:“怕你不习惯,所以来看看你,怎么样,还喜欢我为你准备的房间吗?” 其实丁十安是不太喜欢的,她从小到大就不太喜欢过于繁复的东西。 连城笑着说道:“你小时候,最喜欢这种这种公主房了,每次看到粉粉的东西,两只眼睛就瞪得跟圆溜溜的葡萄一样。” “啊?”这打脸打得有点快了,丁十安不自然地解释道,“我长大了,又不是小孩子了。” “在我眼里,你永远都是小孩。”连城伸手摸了摸她的头顶,语气轻柔。 玻璃外又想起“咚咚咚”的声音,难道那只金雕又飞回来了? 我不是要英雄走了吗,它怎么又过来了?丁十安吓得心脏否快从胸口蹦出来了。 “什么东西?”连城问。 丁十安干笑着摇摇头:“没,可能是沙子被吹起来了吧。” “傻瓜,在这里怎么会有沙子被吹起来,我去看看。”连城走了过去,脚步不急不缓的,没每一下却好像踩在丁十安的心尖上,一抽一抽的疼。 “哗啦”一声,连城拉开窗帘,窗台上只有一只眼睛泛着绿光的小黑猫,见连城拉开窗帘,它喵的一声跳到了旁边的台阶上。 丁十安松了一口气,原来是只野猫在敲玻璃玩啊。 “做什么吓成这个样子?”连城说,“小刀会一直在门外守着你的,不要害怕。” “嗯,好,小叔,你也早点休息吧。” “好。”连城走到他跟前,忽然低头在她额头上轻轻的吻了一下,他侧过头,在丁十安耳边说道,“晚安吻。” 丁十安整个人都僵硬得如同木雕一般,良久,她才讷讷开口:“晚安,小叔。” “你不给我一个晚安吻吗?”连城眼神认真的问道。 “我就不了吧。”丁十安讪笑一声,感觉挺不好意思的。 “长大了就一点都不可爱了,”连城伸出手在她头顶揉了一下,“晚安,我的小珍珠。” 终于送走了连城,丁十安直接累得瘫倒在地,背后的衣服已经被密密麻麻的汗水浸湿,她顾不得感慨,蹑手蹑脚爬起来走到窗户边上,观察着周围。 这里是二楼,下面是柔软的草皮,这样的高度对丁十安来说并不难,但是跳下去之后她要怎么躲过巡逻的人和无孔不入的监控呢? 突然,她又看到了那只黑猫,它喵了一声,往旁边的房子里钻了进去,那房子下面应该是排放污水的地方,外面是用钢筋做的一个盖,小猫刚好可以从中间的缝隙里穿过去,而丁十安则要把那钢筋盖子给取掉,才能勉强钻进去。 “不管了,先离开这里再说。”丁十安从窗台边上跳了下去,然后在草地上打了个滚,稳稳的落在了地面上。 她猫着腰跑到通下水道的地方,躲在角落里,徒手将那如同铁栅栏一样的盖子掰开,她没注意到边上翘起的边角,手一滑,手掌心里划拉出一大块皮肉,简直痛到眼珠子都快爆出来了。 她咬咬牙,愣是哼都没哼一声,继续将盖子用蛮力扯开, 好不容易拉开,她刚一钻进去,一股子恶臭便传了出来,倒不是下水道的臭味,而是猫屎的臭味,众所周知,猫屎的臭味堪比原子弹。 丁十安干呕一声,闭着眼睛摸瞎往前爬,她的耳边传来一阵阵猫叫声,原来这里不止一只猫啊,难怪这么臭。 那条路似乎格外漫长,她身上原本穿着高档的丝绒睡衣,结果爬完之后,比乞丐好不了多少了。 下水道的出口被堵住了,丁十安坐在里头猛踹都没有踹开,因为空间太逼仄,身上的力气并不是太好施展,手又受了伤,简直是一波三折。 外面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声,丁十安咬紧牙,屏住呼吸,心都提到嗓子眼。 “十安,是你吗?”是樊城理的声音。 丁十安猛地松了一口气:“是我,我在这儿呢。” 宋闯走过来,蹲下身子,猛地将盖子外面一扯,那盖子便被扯变了形。 丁十安赶紧从里面爬了出来,宋闯伸出手,想拉她一把,结果被丁十安躲了过去,她说:“不用了,我自己可以。” 丁十安浑身臭烘烘,脏兮兮的,许是不好意思了,见着宋闯,愣是低着头扭捏了半天。 “你手受伤了。”宋闯说。 丁十安看着自己手上长长的血条子,肉都翻出来了,她咬咬牙说:“不疼。” 宋闯挑眉道:“真不疼?” 丁十安没说话,这手疼的她都想原地爆炸了。 “别逞能。”宋闯将她拉了出来,又仔仔细细检查了一下,发现没有别的伤口,还是不放心的对樊城理说了句,“还是你来检查一下吧。” “没了,只有手挂到了。”丁十安说。 上了车之后,丁十安和樊城理坐在后面,而宋闯继续开车。 回到宾馆之后,樊城理帮丁十安清理了一下伤口,上好药之后,丁十安洗了一个澡,又换了一身临时新买的衣服。 樊城理说:“接下来,我们就去找丁叔吧。” 樊城理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像是在完成某种郑重的交接仪式,他心里其实一直挺不安的,手机里一直没有代表危险的符号发过来,但是不是真的就安全了呢? 宋闯和丁十安都难掩眼中的激动,可丁十安除了激动又似乎还多了点别的情绪在里头。 车子一路开到了李跃明家里,樊城理在路上给丁怀璞打了个电话,听到里面传来让他放心的声音,他顿时松了一口气。 到了门口,樊城理敲门,是李跃明开的门,而樊青青正坐在里头给丁怀璞换药,因为之前用过阻碍生肌的药膏,即使这会儿已经将药膏清理干净了,可伤口愈合得依然很慢。 见到李跃明和樊青青,樊城理心里仍旧不是滋味。 宋闯递给他一个眼神,他紧捏的拳头就这样慢慢的放松了下来, 丁十安对着樊青青连连道谢,樊青青写道:不用,小城的事情,就是我们的事情。 樊城理看着李跃明和樊青青,嘴里没好气的说了句:“谢谢,但是,你们是你们,我是我。 李跃明用挑衅的眼神看了他一眼,写道:不管怎样,这一次我们算是帮了你。 樊城理说:“所以,我们算是两不相欠了对吧? 李跃明低头,像个委屈的孩子:我没这个意思,我们永远欠你的。 丁十安不知道他们的关系,但隐约似乎能猜到点,不过,她现在满心都是丁怀璞,根本也容不下其他。 她和丁怀璞足足对视了好几十秒,连空气在这一刻似乎都似乎凝固了,眼泪不知不觉就流了下来,一滴接着一滴,根本擦都擦不干。 在阿爹面前,就变成了爱哭鼻子的小女孩,怎么忍也忍不住,怪不得父母总说,不管多大,孩子永远都是孩子。 “十安啊,别哭,阿爹好好的呢。”他伸手,想摸摸丁十安的手,可伸到一半,又缩了回来,他说,“怨阿爹了吧,一路上很苦吧。” 丁十安忽然就开始扑在丁怀璞的身边嚎啕大哭起来:“阿爹,我好害怕,有好几次,我都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 经历这么多,原本以为他们会有更深的隔阂,没想到,关系却更加亲近了。 丁怀璞说:“丫头,阿爹会用生命守护你,阿爹发誓。” “阿爹,你,是我的亲阿爹吗?”丁怀瑾擦干眼泪,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他。 丁怀璞沉默的看着她,良久,缓缓开口吐出三个字:“对不起。” 三个字,如同重重的拳头,砸在了丁十安的胸口上,一路上,不管有多少线索,不管有经过多少人的口,她始终保留着一线希望,一切的一切都敌不过丁怀璞一句轻飘飘的对不起。 阿爹,不是我的阿爹,我再也没有阿爹了! 宋闯看着眼睛红红的丁十安,心想,原来丁十安也能有这么多眼泪,他还以为,她是不会哭的,哪个女人会像她那样,身上都伤筋断骨了连哼都不哼一句。 这么想着,心里便觉得怪难受的,她要是一直都是哭哭啼啼倒也还好,明明那么坚强的一个人,怎么能哭成这样呢? 丁十安说:“第五连城说,是柳家害死了我的父母,你也是凶手之一,是吗?” 丁怀璞说:“十安,我不想为自己辩解什么,我给你说个故事,说完以后,如果你觉得,我还是害死你父母的凶手,你想要我的命,随时可以拿去,你一直觉得我不够喜欢你,总是觉得是自己没做好,其实,是我不够好,阿爹心底里最怕的就是你一辈子不快乐。” 樊城理瞪大眼睛:“丁叔,你……” 丁怀璞冲樊城理摇摇头说:“小樊啊,你要相信,人各有命。” 正文 第19章 前尘往事 1983年,长沙子弹库黄花村出土了一个古棺。 棺材内部出土了大量手抄木条,棺主人因为没钱买纸,只能写在小木条上面,古棺主人是活活饿死的,生前患有多种疾病,穷困潦倒,唯有祖上传下来的一本古籍值点钱。 那古籍乃是一本手抄本,是一个古墓的地图。 他自问没有盗墓的本事,于是准备把这件唯一的传家宝卖掉,结果却被恶霸抢了,他郁结于心,饥寒交迫,最终活活饿死了。 陪葬品除了一些瓦片就是这些手抄的木条,通过一个石板得知,埋葬他的,是他的堂兄嫂。 这个古棺墓穴虽然本身没有什么价值,但是它记载的内容通过技术复原引起了考古学家的注意,虽然那本古籍已经丢失了,但是竹简上却记载了大量关于古墓的事情,那古墓,似乎隐隐指向了古滇国一位神秘的镇国大将军。 滇国是中国西南边疆古代少数民族的部落,公元109年,汉武帝出征滇国,改滇国为云南。这个古墓的存在,甚至在汉武帝收复滇国之前。 历史上,对于古滇国记载稀少。古墓的存在,可以揭开古滇国一部分神秘的面纱,是相当珍贵的考古资料。 那一年,柳宣义十八岁,刚从贵州来到北京,他来自鉴宝世家,自小接触的东西就要比同龄人更深如一些。 柳宣义有一个通信多年的笔友,他只知道那位笔友似乎也跟他有着差不多的家室,祖辈都是做考古和文物修复的,他们见面的时候,柳宣义才知道那位笔友是大自己一届的师哥,名叫宋玉。 柳宣义和宋玉都对考古十分热爱,第一次见面,两人就在图书馆附近的茶室里聊了整整一天,简直是酣畅淋漓。 宋玉告诉柳宣义,他在学校,组织了一个小团队,近一年来,都在调查长沙子弹库黄花村出土的一个古棺,柳宣义也有听说过,便说:“师哥,我可以加入你们吗?” “当然可以。”宋玉对于柳宣义的加入表示热烈的欢迎。 队伍里,包括柳宣义一共有五个人,其中有一对是情侣,两个人都姓林,所以大家叫他们大林,小林,还有一位,是个俄国留学女同学,名叫戴安娜,和宋玉同年级,四个人都比柳宣义大,所以统称他为小师弟。 时光飞逝,恋曲1990火遍大江南北,而他们翻阅了大量的古籍,查找了大量的资料,终于进一步了解了那个竹简墓的主人,也大概知道了一个古墓的雏形。 这古墓,葬的是古滇国一位镇国大将军,名叫武赫连。关于这位伍将军,正史鲜有记载,倒是野史有不少传说,其中版本最多的便是这位将军和当时滇王的母后有染,但碍于军功赫赫,滇王不止忍下了这口气,甚至还利用自己的母后牵制住了将军。 虽然这位伍将军生活作风可能并不被滇王待见,但是死后,滇王似乎待他不薄,跟着一起入墓的奇珍异宝多得数不胜数,应该是怕落下话柄。 可珍宝多了,就怕被盗啊,这古往今来,被盗的墓地就有不少,所以大家都会害怕啊,在修筑古墓的时候下了大功夫不说,还得派人专门守着那座古墓。 可是,不管防范多么严密,哪怕再恶毒的机关,只要有那些财富在墓里头,就会有人起异心,古往今来,一直都是如此。 那竹简墓主人的先祖,就是当年监工的领头人,做了一份地图之后,在家里祖祖辈辈的流传,也不知道为什么一直没有去盗墓。 柳宣义几乎把所有心思都扑在了那座古墓上,几乎到了痴迷的地步,有时候和宋玉窝在办公室里,能待上整整一宿。 那时候,宋玉已经结婚了,和戴安娜生了一个混血宝宝,那孩子长得真漂亮,明牙皓齿的,小名叫宋宋,大名叫宋闯。 戴安娜时常开玩笑说:“柳,如果你不是男孩子,我想,我现在或许已经吃醋了。” 大林和小林也生了一个男孩,时常抱着孩子对他开玩笑:“小师弟,你不会真的打算跟这些玉器和陶瓷过一辈子吧?” 柳宣义想了想,女人和玉器,他或许真的偏爱玉器多一点,他的生命里,可以没有女人,但万万不能没有玉。 他毕业之后,一直留在北京,贵州老家的人早已心生不满,尤其是父亲,再三勒令,让他赶回老家,他一拖再拖,后来父亲在信上说,他近来得了一块上好的翡翠玻璃种,希望他能回去看看。 那时,正巧戴安娜托柳宣义做一枚玉戒送给宋玉。 他坐火车回去之后才知道,家里人竟然是要他回来定亲,这门亲事在他还是个奶娃娃的时候就已经说好了。 柳宣义不满,这都什么年代了,竟然还有如此封建的思想,他和那个女孩连面都没见过不说,他已经决定要跟着考古队四海漂泊,绝对不会乖乖在柳家做个少爷,就算要找,他也一定会找志同道合的女孩,就像大林和小林,就像宋玉和戴安娜,那个闫家的千金小姐,怎么能跟着他吃那种苦呢? 柳父说:“你走了,这块翡翠玻璃种我就摔了碾成粉也不会给你。” 玻璃种可是玉中的极品,柳宣义摸上去都怕手太重给刮花了,还碾成粉,光听就让他的心脏抽的疼。 柳宣义说:“爸,我跟你去闫家,但那块玻璃种,说好的得留给我一小块。” “你这小子,除了玉连亲爹都不认。”柳父嘴上虽然这么说,但心底其实颇为高兴,柳家近百年来,也就出了柳宣义这么一个登峰造极的天才。 第二日,柳宣义拿到了玻璃种之后才慢慢悠悠的跟着柳父去了闫家,话还没说几句,便把肚子打的退婚的腹稿全一股脑说了出来,把柳父气得脸色铁青。 柳宣义就这样,拿着那块玻璃种回到了北京。 柳宣义没想到的是,迎接他的是戴安娜的离世,原来这么多年来一直被病痛折磨着,可柳宣义每次见到她,总觉得她神采奕奕,一点也没有患病的感觉,这时候却说倒下就倒下,一点征兆都没有。 一向坚强的宋玉持续了很长一旦借酒消愁的日子,柳宣义也不安慰他,他喝酒,他就在旁边研究古董,写报告,闲暇的时光就开始打磨玉。 玉戒打磨好了,他还仔仔细细的篆刻了一个“玉”字在上面。 直到那枚玉戒做好,他似乎都没想起过,被她退婚的那个女孩,名字里也带了一个“玉”字。 他将那枚玉戒戴到宋玉的手上说:“这是戴安娜托我给你做的,原来她那个时候就知道自己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宋玉摩擦着那枚玉戒,痛哭了一回,哭过了,伤也就好了。 几年之后,关于古墓的事情有了进一步进展。 他们在云南偏远的各个村落里面做了访问,终于在一个古寨里面打听到了神秘的古滇国埋葬的那位将军的守墓人,是古滇国的异姓王族,名姓第五,为了报答将军的恩泽,这个异姓王族主动请缨去为将军守墓。 随着时间的推移,第五一族渐渐的与世隔绝,凭借着地理因素,隐藏在了山林之间。 很多年以前,还会有人听到山林间传来的歌声,可常常只闻其声,不见其人,诡异得很,久而久之,当地人便流传起了世外桃源的说法。 柳宣义他们知道,这很有可能是第五家族的人。 回到北京之后,宋玉从大量的古籍之中找到了一本名为《地学》的孤本,这本书,如果放到现代,那就是地理学加玄学,上面讲述了一种通过山脉走势而衍生的五行奇门之术,通俗一点的讲法,便是障眼法。 这种障眼法的破解之术,便是根据当地的山脉走势,花草树木的种植位置来破解,解除眼睛带给自己的迷惑。 长达一年之久,宋玉和柳宣义都在云南和原始森林周边的村民一起打猎生活,一起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简直活成了山里的土著,这样做的好处就是,他们很快便对这片森林熟悉了,在当地人的带领下,他们渐渐的深入腹地,记录着每一个日出日落时分。 他们翻阅了各种古籍,找到了各种版本的五行奇门之术,记录得五花八门,运气好,花了时间在上头解开了,运气不好,则一辈子在原地打转,好在他们终于在试过所有的方法之后,成功的找到了通往那个神秘的守墓人所在地,也许运气的成分占了大部分吧,但那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那么多年的努力,终于得到了回报。 其实退婚之后,柳宣义就很少回贵州了,倒是柳家觉得对不住闫家,经常把闫红玉接到柳家去住,一来二去,她倒是和柳家二少爷柳长珏走得近了一些。 人人都会察言观色,柳宣义虽然天赋异禀,可这些年鲜少呆在柳家,总是走南闯北,反观二少爷柳长珏,不止帮着老爷一起做生意,打点着上上下下的事物,就连对闫家的小姐,也十分上心,人人都推测,这家主之位,该是要易主了吧。 再次回来的柳宣义,竟是带来了一个大任务,柳家早些年是国家的考古编外人员,这一回,柳宣义和考古小组的人一起发现了一个古墓,朝柳家借派人手。 柳父虽然对大儿子的性子虽然颇为不满,可在天赋上来讲,大儿子远胜于小儿子。 柳父高高兴兴地将柳家门生借派出去了,还特意准备了一个晚宴,话里话外,都是对柳宣义的赞赏之情。 父子哪有隔夜仇,柳家人心里都门清,柳宣义毕竟是正妻之子,小三生的儿子,终究上不了台面。 柳宣义、宋玉带着考古队和柳家门生一起去往了那个传说中的神秘村落。 那里住户甚少,加起来不过才五六户人家,村子里的人的确确是姓第五,跟他们想象中的村落有些不太一样的是,这些年,第五家族的人也并非从不外出。 至少,柳宣义能看到这个村子里的族长家里,族长和女主人都是知识分子,尤其是女主人,他对她的印象很深,似乎是一位科学家,在这深山里头研究放射性物质,颇有几分居里夫人的架势。 女主人和族长对于他们的到来,没有什么明确的表示,族长说: “我们第五一族世代生活在这里,形成了一个热闹的村子,近些年,外面的世界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留守在村子里的人也就越来越少了,也许到最后,只有我们会镇守在这里” 柳宣义问他:“为什么你们会一直守在这里?” “因为只有我们才是正统的王族。”族长说,“这是第五一族对滇王的承诺,也是对将军的报恩。不过现代时代不同了,国家的要求的,我当然不能拒绝,但作为守墓人我不求别的,只求你们保留将军最后的尊严,不要进入他的寝宫。” 柳宣义和宋玉商量一番,同意了族长的要求。 就在他们准备入墓的那天,发生了意料之外的事情,有外来的人闯入了村子,带着大量的枪支弹药袭击了村子,那些人是跟着考古队的人偷偷溜进来的。他们进行了反击,可效果甚微,手无寸铁,就算再怎么样也是徒劳。 从那帮人的装备来看,应当是一群穷凶极恶的盗墓贼,手段极其恶劣残忍,他们抓了村子里的人,强迫族长带他们找到古墓的位置,在得到古墓的位置之后,却开始打开杀戒,准备屠杀村子里的人和他们这些外来的考古人员。 紧急之下,一阵地动山摇,山体开始大面积坍塌,巨大的落实砸下来,所有人都陷进了土里,有些人被巨大的石头砸中了脑袋,红白的脑浆混在一起,周围都是碎尸。 周围哀嚎遍地,可谁也逃不过这场死亡的厄运,地震来得太快,太猛烈。 反正都是活不了,最后来了一个同归于尽倒也不错。 周围平复下来之后,柳宣义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晕倒在了一块巨石下面,他倒下的地方刚好在它跟另一块石头的夹角之下。 狂喜过后便是剧痛,他的小手指被砸得稀碎了,只剩下一层薄薄的皮挂在了上面,腿上了也受了很严重的伤,他艰难的从里面爬出来,血糊了一脸。 周围都是尸体,几乎都不完整,横七竖八的,有的被活埋在里头,只露了一个腿,有的被石头砸成了一个凹形,血淋淋的。 一定要找到宋玉,柳宣义拖着剧痛的腿,一边走一边回忆地震之前的情形。 突然,他的眼睛惊恐的看着前方,原本是墓地的地方,变成了一堆乱石,整个古墓凭空消失了! 为什么会消失,跟地震有关系吗? 这里是宋玉当时站的地方,他跪在地上,一块一块的搬着石头,手指头都磨破了,十根手指全部血淋淋的。 “宋玉,宋玉,你在哪里?”柳宣义哑着嗓子喊着。 没有人回答他。 他挖了好久,只找到一枚小小的,埋在土里的玉戒,上面还能看到一个清晰的“玉”字。 玉戒埋得这样深,那人呢,人还有活下来的希望吗? 柳宣义站在那堆乱石头前面,哭了。 快死的时候,他都没哭,可是现在,他再也忍不住了,他哭了,心脏像被狠狠攥住了,那只断了手指的手在瑟瑟发抖,腿也疼得厉害。 他怕了,他害死了那么多人,老天却偏偏让他活下来了,他要怎么回柳家,怎么回考古队? “咔哧”一声,柳宣义侧过头,便看到地上有个人,两条腿都被砸断了,他艰难的拿起枪,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他。 柳宣义没躲,反正也躲不掉。 一颗巨大的滚石砸了下来,将那人砸死了,脑袋都陷了下去。他拖着腿,慢慢走了过去,看到有人在小声地呼救。 是女主人和她那宝贝得跟眼珠子似的女儿。 正文 第20章 柳家命案 她的背上插进去许多木头桩子,估计已经刺破了内脏,血流了一地,腿被巨大的石块压着,但她还是坚持撑着上半身,留了一个足够的空间给小女孩。 女主人说:“救……救她好吗?” 柳宣义没说话。 女主人嘴里咳了一口血,她说:“我不会叫你白白救她的。” 小女孩一边用手背擦着眼泪,一边软糯糯的叫着:“阿娘,阿娘!” 柳宣义的心被狠狠的撞了一下,他说:“我不知道,要怎么养活她。” 他那时心也是乱的,怕养不好这么一个小不点,也怕小不点恨他,要不是因为他和宋玉找到了通往村子的路,这些人也不会闯进来。 “让她活下去。”女主人说,“你刚刚也看到了,古墓已经消失了,其实这不是地震,而是我丈夫触发了古墓的机关,所以古墓才会消失,要想找到古墓,唯有第五家族的口诀,但是这口诀,只会传给第五家族的继承人,连我都不知道。“ 说完,她小声对小女孩说了几句话,她哇哇大哭起来,说道:“我不走,阿娘,我不走,我们一起找阿爹。” 女主人说:“珍珠听话,跟叔叔走。” 珍珠摇头:“阿娘,我不走。” 女主人说:“把她抱走吧,我快撑不住了。” 柳宣义抱起珍珠,可是珍珠不配合,又踢又踹,好几次都弄到了柳宣义的伤口,痛得他脸色发白。 女主人说:“求求你,好好照顾她。” 突然,她话锋一转,咳着血说道:“不要想着骗珍珠说出口诀,我刚刚告诉她了,等到她十八岁的时候才能说出来,她很聪明,如果你照顾她到成年,你一定会得到你想要的……” 女主人缓缓地倒下了,但是眼睛还是睁着的,努力看向珍珠。 柳宣义用手轻轻地将她的眼睛阖上,珍珠伸手,要拉住女主人的手,柳宣义强行将她抱走了,尽管怀里的人哭到嗓子都冒血了,他也没有停下来,停下来,大家都得死在这里,这么多尸体,感染的几率相当大。 柳宣义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有这么一个口诀,他只知道,这个小家伙,成了他负重前行的麻烦,她像个炸药包一样,随时随地都会点燃,原来太聪明的孩子也不好,一路上什么阴谋诡计都想过,就是想趁他不注意逃回村子里。 他怕把孩子弄丢了,又怕路上的人以为自己拐卖人口,还好从云南回贵州的路不远,那时的珍珠已经哭得有点神志不清了,喉咙还经常咳出血来,话也讲不出来。 柳宣义不敢带着珍珠坐火车,怕这小家伙找机会阴他。 晚上,他开了一间房,他抱着珍珠说:“珍珠啊,你不要哭了好不好。” 这么一个小娃娃,哭得喉咙都出血了,眼睛里全是血丝,任谁见了都会难受。 珍珠扬了扬被绑着的手,柳宣义为难的看着她,不是他有虐待孩子的习惯,只是,这珍珠跟别的孩子不一样,一不留神就能跑得无影无踪,到时候真被人贩子拐走了可怎么办? 珍珠不理他,又默默的掉着眼泪,睡着了也哼哼唧唧的,含含糊糊的喊着:阿娘,阿爹,珍珠好想你们。 到了贵州之后,柳宣义将珍珠交给了一名老中医,他走之前交代老中医说:“这孩子,你得好好看着,不能让她跑了。” 老中医害怕的说:“柳少爷,这孩子您是哪儿来的啊?” 柳宣义说:“朋友的孩子。” 老中医虽然很怀疑,但一想,柳宣义也不像是会偷孩子的人,而且这孩子身上也没什么可疑的伤口,他说:“好,那我给你看着。” 柳宣义回了柳家,他回来,是负荆请罪的,带了那么多人出去,却只有他一个人活着回来了。 柳家上上下下那么多口人,全都看着他,失去儿子的几位长辈,看到他,眼神都跟刀子一样,再也不是过去那慈眉善目的模样。 “我就说了,他那么傲,迟早闯大祸,什么百年难遇的天才,我看就是一个扫把星。” “他怎么不去死啊,还有脸活着回来。” “他要是做柳家的家主,我第一个不干,立马从柳家分出去。” 他被人套进麻袋里,打得鼻青脸肿,下手的,有那些死去的门生的家属,也有一些落井下石不嫌事大的人,都愿意看到这种高高在上的人被自己踩在脚底下,满足自己扭曲的欲望。 没人管这种闲事,就连柳家的家主看着自己的儿子被打都不吭声,谁还会去管?而柳宣义本人,也觉得自己活该被打,就算被打死了,也没有怨言,可到底,也没人真的敢下死手。 一个个红口白牙,明里暗里全都在骂他,他突然才顿悟,原来活着,真的可以变成一种折磨,而那些失去亲人的人,更恨不得活生生的将他撕碎了。 一夕之间,他从云端跌落谷底,还啃了一嘴泥。 柳父说:“全死没了,你还活着,福兮祸兮啊。” 说得没错,活着也是一种罪过,他成了所有人眼中的眼中盯,肉中刺,曾经的天才玉师也不复存在,一根手指,要了他半条命,活着也如同行尸走肉。 柳宣义说:“我该死,我没想到会碰到一伙穷凶极恶的盗墓贼。” “盗墓贼,你是说屠了整个村子和考古队的是盗墓贼?”柳父手上的茶杯晃了一下。 “是的,他们不止带了武器,还带了盗墓的装置,而且目的明确,就是为了古墓,我只是想不通,他们为什么一定要屠村?”说到这里,柳宣义的眼眶泛红,整个人都在颤抖。 柳父的眼里闪过一丝狠厉:“有这种配置的盗墓贼可不多。” 这种时候,反倒是被柳宣义当众拒婚的闫红玉没有落井下石,而是安慰起她来,带他喝酒散心听小曲,他一开始想,她是为了用这种方式羞辱他吧,那就随她好了,可是过了几天,他才知道,是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在外地收古玩的柳长珏被柳父叫了回去,两人在书房里谈了一个下午,出来的时候,柳长珏脸上带了一个明晃晃的巴掌印,大家都以为是柳长珏在生意上犯了错,柳家的生意都是家族生意,每个人手里都拿着干股,能不着急吗? 可柳长珏却怎么都不肯细说,只说是私事,惹恼了父亲。 既然是私事,大家也就不再过问了,现在的柳长珏可是在柳宣义落难之后,一路水涨船高,哪里还是那个上不了台面的私生子? 柳宣义原本想着过两天就带着珍珠去北京考古队那边,可是老中医托人告诉他,珍珠跑了! 柳宣义急急忙忙赶过去,发现老中医的徒弟,腿部被一根筷子给刺穿了,血流了一地,老中医正在给他做包扎。 老中医对柳宣义说:“那个小女孩好像有些神志不清,而且挺邪性的,我天天给她治喉咙,疗伤,她倒好,拿了削尖的筷子捅了我徒弟的腿,偷偷跑了。最邪门的是,她捅的地方,正好是人体的穴道,一筷子捅下去,能直接把人痛晕了。” 柳宣义问问:“她用什么东西削尖的筷子?” 如果有刀子,凭她那股狠劲儿,肯定不会用削尖的筷子了。 老中医说:“用碗的碎片一点点磨的。” 柳宣义派了人,满城的找,才找到了躲起来的珍珠,他那时都没有力气跟珍珠计较了,累得恨不得一个人分成两个人用。 柳家有人送来口信,说是老爷找大少爷有要紧的事情。 柳宣义一听,急急忙忙就要赶回柳家,临走前他又把珍珠托付给了老中医,这一次,老中医可不敢再对她掉以轻心了。 柳宣义走到柳父的书房,越走越不对劲,冥冥之中,总觉得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一样,心跳的厉害。 他在门外敲门,没人应。 他又敲门:“爸,你在吗?” 还是没人应。柳宣义推门,发现门根本没锁上,他推开门,一股浓浓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出事了! 他跑进去,发现地上倒了两个人,一个是柳父,一个是闫老! 一个是被匕首捅死的,一个是被一刀割喉。 正在这时,背后有人靠近,柳宣义还来不及回头看,就被人用木棒敲晕了。 醒来的时候,他发现他浑身是血,手上拿着那把匕首,门被人打开,是一个小童,看到浑身是血的柳宣义吓得人大喊:“啊,杀人啦!” 柳宣义丢掉手中的匕首说道:“不是我,不是我!” 柳长珏带着一众人走了进来,都是柳家的骨干,他们正在开会,忽然听到有人大喊杀人啦,于是全都赶了过来。 柳长珏痛心疾首的说道:“大哥,是你杀害了父亲?” 柳宣义说:“不是我,我怎么可能会杀害爸和闫老?” 旁边有人说:“肯定是你,你怕家主把位置传给长珏,所以下了毒手,柳宣义,你好狠的心!” 另一个人说道:“闫老肯定是撞破你杀害家主,所以才会被你一并灭口!” 柳宣义气得睚眦欲裂,一双眼像是浸了血一般的红:“你们胡说,我根本不在乎什么家主之位,怎么可能会为了这么一个东西杀害爸!” 柳长珏说:“报警吧,让警察来判断!” 那位开门的小童说,亲眼见到柳宣义拿着那把匕首,见他进来,才把那把匕首扔在地上。 而通过对比,伤口确实是那把匕首造成的,而上面,只有柳宣义和死者的指纹,一切的矛头都指向了柳宣义。 人证物证俱在,百口莫辩! 他被警察带走的前一天晚上,高管家趁人不注意,夜里偷偷塞给了他一个包袱:“少爷,你快走吧,我相信你不是凶手。” “什么,你相信我?”柳宣义说。 高管家顿了一下说道:“是的,少爷,我看着你长大,你才是柳家的家主。” 当天晚上,柳宣义带着珍珠连夜离开了贵州。 辗转漂泊几个城市之后,最后,他像是阴沟里的老鼠一样躲在了长沙,而珍珠体内的暴力因子也越来越严重,小家伙的精神已经接近崩溃边缘了。 他那时说的最多的就是:“珍珠啊,你不要哭了好不好?” 柳宣义已经没有办法了,再这么下去,珍珠的嗓子肯定治不好了,连吃饭都有困难,眼睛也哭得不行了,他连算命先生说的话都信了,小孩天天哭,那是被索命鬼盯上了,得改个名字,这样索命鬼就找不到她了。 明知道不是这样,柳宣义还是请算命先生帮忙改了一个名字,他那时已经把自己的名字改掉了,托人办了一张假身份证,名叫丁怀璞,丁是他母亲的姓氏,而怀濮是他的字。 算命先生说:“不如就叫丁十安吧,十安,十地之内皆得平安如意。” 好名字,十地之内皆得平安如意。 名字好是好,可珍珠该跑还是跑,该哭还是哭。 他带着珍珠在长沙安定了下来,也认识到了一个跟他同样的倒霉鬼,他叫樊城理,一个家世显赫,却偏偏是个侏儒的年轻人。 樊城理说:“我研究过一种催眠术,对于十安这种精神不稳定的人很奏效,但结果嘛,可能不是我能控制的。“ 他问:“你这是什么意思?” “有可能十安会衍生出另一种性格,俗称人格分裂,也可能会恢复正常,之前是什么样,现在就是什么样,最差的结果是……” “是什么?” “精神崩溃,也就是我们现在所说的弱智。” 如果她母亲知道,他把珍珠害成了现在这样,恐怕她真的会来找自己赔命吧,可是要是再放任不管的话,珍珠的嗓子和一双眼睛可能就真的保不住了。 “就,就按你说的办吧。”柳宣义说。 催眠那天,他喝了一整瓶二锅头,脑袋晕乎乎的,只知道珍珠发出了一阵阵撕心裂肺的叫声,叫得他心都疼了,她该咳血了吧,可樊城理说了,催眠的过程中,不能让人进去。 第二天,顶着两只熊猫眼的樊城理说:“丁叔,进去看看吧,我不知道结果你是不是会满意。” 一开始樊城理是不愿意叫他叔的,不过他一副小孩的模样,喊自己老哥总感觉有点怪怪的,所以被逼着改了口。 丁怀璞走进去,坐在床上的珍珠第一次少了戾气,竟然还对着他笑了,哑着嗓子叫了一声:“阿爹。” 丁怀璞差点哭出来,手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他不知道为什么珍珠会叫自己阿爹,但心里的激动却是实实在在存在的,他说:“你叫我什么?” “阿爹啊。”眉宇间全都是一个孩子该有的童稚,而不是像之前一样,总是阴沉沉的,想着与全世界为敌。 他是第一次看到珍珠笑,笑得那样开心。 他说:“我是阿爹,那你还记得你的阿娘吗?” 珍珠皱眉,委屈差点落下泪来:“是啊,阿娘呢?” 他赶紧抱住珍珠:“十安不哭,阿娘在你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不记得了阿爹也不会怪你。” 过了好一会儿,柳宣义问她:“十安,你还记得以前的事情吗?” “我只记得阿爹,阿爹喂我吃饭,带我出去玩儿,坐了好久好久的火车。” 他明白了,珍珠的记忆已经混淆了,樊城理的催眠,应该是成功的。 柳宣义问:“十安,你还记的口诀吗?” “口诀,什么口诀?”珍珠天真的看着他。 “小兔子,找朋友,小鹅说,我做你的好朋友……”柳宣义临时编了一段童谣,这口诀,也是以前宋玉哄宋闯的时候他听过来的。 珍珠难过的看着他:“对不起,阿爹,我不记得了。” “没关系,十安发烧了,忘记了好多事情,只要记得阿爹就可以了。”柳宣义心里是高兴的,也是不安的,珍珠什么都忘记了,让他白白捡了这么一个可爱的女儿,可是她也把用生命守护她的母亲忘记了。 珍珠忘了一切,可柳宣义忘不掉,珍珠把他当成了阿爹,他成了珍珠的救赎,而珍珠又何尝不是他的救赎,只是这救赎,并不能让他心安理得的接受。 在广东流行着这样一句话,不要看不起任何吃路边摊的人,任何一个人都有可能是身价千万的老板。 这句话的意思就是,眼睛看到的,不一定是真实的。 柳宣义是个逃犯,一个背负杀父之名的逃犯,说是人神共愤也不为过了,自古以来,孝道大于天,杀父,哪里还能算是人,只是披着人皮的畜生吧。 他就这样,一边扮演着父亲的角色,一边背负着杀父的罪名。 柳宣义为了扮演好丁怀璞这个角色,也为了摆脱柳宣义本身,沦为了一个烂赌棍,不务正业,平庸到湮没在人潮里不会让人多看一眼,因为他就只是一个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平庸中年男人,没人再把他同过去的柳宣义联系到一起。 他有时候喝了点小酒,也会情不自禁的在没人的地方拿出那枚玉戒摩搓着,看着,是怀念宋玉,也是怀念过去的自己,那个泯灭在岁月里的柳宣义。 那天早上,他像往常一样,早上吃了点早餐,喝了点小酒,便决定去麻将馆里碰碰手气,长沙那边打麻将的多,上至七八十岁的婆婆娭毑,下至一二十岁的小年轻,都好这一口。牌打得也有大有小,而柳宣义一般都是豪赌。赌博,是真的会慢慢的吞没一个人的人性,让他们渐渐的变成了另一个人。 柳宣义自己有时候都分不清,他是丁怀璞还是柳宣义。 可要说他能忘记是柳宣义吗,从来都不能。 他正准备去往麻将馆的时候,迎面走来一个小孩,那小孩穿得破衣烂衫的,身上也青一块紫一块,左手是个圆球,看伤口,整个左手都被齐刷刷砍断了。 丁怀璞从口袋里拿出十块钱,那小孩接过钱,右手拿出一个信封来:“先生,这是给您的信。” “信?”原来这小乞丐不是讨钱的,而是送信的,只是谁会给他送信呢? 他打开信封,看完之后,身上却早已被汗水浸透。 信上说:“如果你想摆脱杀父的罪名,将真凶绳之于法,就按我说的做!” 正文 第21章 诡局 丁怀璞整整讲了一个晚上,这里面的事,几乎囊括了他整个前半生,一个天之骄子成了隐姓埋名的逃犯,杀父的罪名,还有闫红玉的杀父之仇,像一把枷锁一样,紧紧的套在他的脖子上,勒得他快不能呼吸。 丁十安听完之后,心情反而平静不少,就好像饥饿过了头,反倒没什么想吃饭的欲望了,或许是那个曾经用生命守护她的母亲已经消失在了她的记忆里了吧。 想到这,丁十安的心里泛起一阵异样的酸楚。 丁十安对丁怀璞说道:“所以,你带着我在长沙躲了十几年,这一次却义无反顾的和时日出去还愿,却中途从云南折返到了贵州,就是因为那封信?!” “如果这又是一个圈套呢?”丁十安问,“你想过我没有,如果你有什么事,那我该怎么办,你为什么不和我们商量一下,我对你来说,就一点也不重要吗?” “对不起,十安,是阿爹的错。”他的十安,他的小珍珠,陪着他这个烂赌棍的爹这么多年,他想亲近她,又害怕亲近她,每一次听到十安叫他阿爹,他既高兴,又忐忑。 他总是想,如果有一天,他的十安记起了一切,那该怎么办呢?他这辈子,最大的幸运,就是收养了丁十安。 樊城理对丁十安说:“丁叔说的都是真的,他从来没有想过要伤害你,你不能因为第五连城几句话,就否定了这些年丁叔为你做的一切,他,是真的想做一个好父亲。” “这封信,很关键,到底是谁给的?”许久未说话的宋闯开口问道。 丁怀璞说:“起初我也很疑惑,但对方一直都是匿名。” “所以,他给了你不止一封信?”宋闯问。 “是的,我顺着他给的线索,找到了高管家,可我过去的时候,高管家一家已经被杀了,我那时不知道,竟然还有杀手埋伏在附近。 子弹打中了我,我从楼上摔了下去,位置比较讨巧,他们以为我死了,这样才让我顺利躲过了一劫。” 宋闯说:“如果是专业的杀手,不会犯这么低级的错误,可是我和十安也去过现场,都是一枪毙命,手法十分干练。” 丁十安说:“既不是杀手,枪法又十分了得,且各个心狠手辣,会不会是……” 她和宋闯都互相看了一眼,看来心中都已经有了答案。 樊城理在旁边听得云里雾里,一旁的李跃明和樊青青就更不用说了,他们压根儿只把这个当成了一个故事,再加上口不能言,就只能做个老老实实的听众了。 然而,当宋闯用余光瞥向李跃明的时候,却看到他偶尔在沉思之中。 樊城理说:“你们这说的都是什么跟什么啊?杀人犯到底是谁啊?” 丁十安说:“一帮穷凶极恶的盗墓贼!” 宋闯点头,表示认同丁十安的说法。 而一旁的丁怀璞却皱起眉头说道:“又是盗墓贼?” “丁叔,你也知道他们?”宋闯问。 丁怀璞说:“是的,我逃走之后,找了之前老中医的后代帮我处理伤口,我这是枪伤,当然也不敢进什么正规的大医院,目标太大,万一被那帮人知道,估计会赶到医院里把我灭口。就在我疗伤期间,我又收到了信,高管家一家已经被灭口,可是那个人却发来了一组照片,是柳长珏和一伙人见面的照片,那帮人身上的装备,和我当年在古墓看到的一模一样,如果这一切都是真的……” 宋闯说:“那杀父的就不是你了,而是柳长珏,高管家一定是知道了什么,才会被灭口,而当年,你们之所以在古墓遭到重创,也跟柳长珏脱不了干系,但是,那个跟你通信的人,又为什么要执着于找到真相?” “是第五连城!”丁十安说。 “是的。”丁怀璞说,“后来,因为玉戒在闫红玉手上,所以我跟他见面了。” “难怪,他会一直跟我强调,你和柳家都是凶手。”如果真是这样,那那些考古队的人和村民,还有她的父母,都死得太冤枉了。 丁十安沉默半晌没有说话,她现在什么都记不起来,她现在脑子很乱,她说:“我想出去抽根儿烟,谁有?” 宋闯说:“我这儿有烟。” 两人一前一后走了出去,樊城理说:“丁叔,那就是宋闯。” “我知道,他一走进来,我就知道他是宋玉和戴安娜的孩子。” 宋玉是学校里出了名的美男子,而戴安娜又是风靡全校的异国美女,他们俩的孩子,合该长成宋闯这样,不过,宋闯到底还是比较像父亲,只有那双眼睛和白皙的皮肤跟戴安娜很像。 樊城理说:“这俩人有戏。” 丁怀璞轻笑了一声,许是牵动了伤口,整个脸色都开始发白,但是脸上的笑意却没有减退:“好啊,很好,宋玉和戴安娜知道了,也会很开心的吧。希望他能跟他的父亲一样,对考古,怀着一颗赤子之心。” 樊城理和樊青青赶紧为他处理处理伤口。 丁十安说:“你这烟连过滤嘴都没有,劲真大。” “这是我自己卷的。”宋闯说。 丁十安说:“我还以为不能抽呢,原来是可以的。” “比较伤肺,不能抽多了。”宋闯说。 丁十安说:“但是味道不错,你自己不来一根儿?” 宋闯说:“还不到时候。” 宋闯坐在台阶上,丁十安抽着烟,坐在他旁边,一时之间,静得只听到风的声音。 过了一会儿,宋闯问:“你心里怎么想的?” “没什么想法,真的,不知道真相的时候拼命的想知道真相,知道真相之后,反而没什么感觉了,就像是小石子投进湖底一样,那一圈圈的小涟漪很快就消失了。” 丁十安将烟摁灭,丢进了旁边的垃圾桶里,脑子里一点头绪都没有,还是什么都想不起来。 “你为什么来找我阿爹?”丁十安问。 “我爸失踪了十几年,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当年去云南考古队的人,一个个了无音讯,而且,没有资料可查,也就是说,这件事成了秘密档案,我想,就算是死了,我也应该把我爸的尸体带回来,而当年,据说只有柳……丁叔一个人回来了。” 宋闯自嘲地笑笑说:“我也一样,在听到丁叔说完那番话之后,反倒觉得,为什么执着于真相呢,何不给自己留个念想。” 父亲活着的希望,从未知直接变成了零,怎么说呢,其实早有感觉,但真到这一刻,又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抽完烟,两人又重新进去了。 丁怀璞对宋闯说:“小闯,你过来一下。” 宋闯走近了一点,丁怀璞仔仔细细的看着他的眉眼,像是在透过他看另外一个人:“长大了,就更像了。” 丁怀璞将口袋里那枚玉戒拿了出来,他颤抖着手,慢慢的拿过宋闯的手说:“这是我给你爸做的,现在给你。” 丁十安曾经很多次看到丁怀璞手里拿着那枚玉戒,摩搓着,看着,那时候,他的表情虔诚真挚,也只有那个时候,他会卸下自己身上的伪装。 玉戒在他手里,那就说明,他明知道是个陷阱,还是义无反顾地过去了。 丁十安曾一度以为,那枚玉戒上的“玉”字,代表的是闫红玉的名字,没想到竟是宋闯的父亲——宋玉。 那枚玉戒套在了宋闯的小手指上,大小刚刚好,真不愧是父子,就连手指都是一模一样,骨节分明,指腹带着厚茧,他说:“你现在从事什么工作?” “我学的考古专业,主要从事商业文物修复。”宋闯说。 “很好,继承了你爸爸的衣钵。”丁怀璞点点头。 随即丁怀璞说道:“这玉戒,是我从闫红玉手里夺回来的,我知道闫红玉是想报仇,所以我当时犹豫过,直到第五连城告诉我,你们都在闫红玉的手里,所以我决定和第五连城联手,他要我做的,就是公开柳长珏杀父的秘密。” “什么意思?”丁十安问。 “第五连城想要为你的父母报仇,因此要和我联手。”丁怀璞摇摇头:“可是那天去闫红玉那里拿回玉戒,受了重伤,就是因为第五连城在我身上涂了阻碍生肌的药物,我的伤口裂开了,大量出血。那时我才明白,在他眼里根本就没有什么合作,他的目的,就是要我们死在那里,第五连城是个极其危险的人。” 宋闯说:“就算丁叔和第五连城想要复仇,可是空口无凭,别人凭什么相信你们?” “这就是高管家被灭口的原因吧,你们还记得我刚刚说的,当年我背负杀父罪名被迫离开贵州的那天夜里,高管家曾对我说过,我才是柳家的家主。”丁怀璞说。 柳父或许早有察觉柳长珏的所作所为,所以柳长珏在书房里被柳父打的那一耳光,并不是什么私事,而是关于柳家家主之位的传承。 毕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手心手背都是肉,所以柳父并不打算公开。 而柳长珏却完全没有反省,他那时就已经知道,自己无论如何都没有翻身的机会了,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杀了柳父,嫁祸给柳宣义,既得了家主之位,又铲除了自己的劲敌。 宋闯瞪大眼睛:“所以,高管家手里一定有什么证据,能证明人并不是你杀的,你才是柳家的家主。” “是,但现在,又停在了原地。高管家一死,便死无对证了。”丁怀璞看了一眼宋闯,想说些什么,张了张嘴,想继续说点什么,但终究还是保持了一贯的沉默。 丁十安说:“那为什么他当年不说呢?” 宋闯说:“当年的丁叔一心扑在考古上,他根本就不知道堂堂百年传承的鉴宝世家竟然养了一帮盗墓贼,这事儿说出去也够骇人听闻了,而柳长珏却早已接触到家族内部的事情。 一个是手上握有大权,掌握一切资源优势的少爷,一个是声名狼藉,不谙世事的少爷,都是少爷,权衡利弊,你会选择哪一个?” 这么一说就通了,因为害怕被报复,所以高管家选择了隐瞒。 丁十安说:“假设这些年来,高管家一直怀揣着这个秘密不肯说出来,因为害怕遭到报复,而第五连城显然是查到了什么,才会找上阿爹,抛出了高管家这条线索,那么,第五连城为什么会有把握让高管家说出这个秘密呢?” “会不会是钱?”宋闯说,“你还记得我说的,因为车祸,高鑫父母变成了植物人,急需用钱的高管家不得不铤而走险卖出这个秘密。显然,第五连城觉得通过高管家的嘴会更有说服力,到时候,丁叔和柳长珏鹬蚌相争,第五连城渔翁得利,报仇雪恨。” 那么高管家金钱来源的方向就有了。 虽然他们分析得的确很有道理,而且条理清晰,可是丁十安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第五连城真的很在乎那个家吗,可为什么在阿爹的故事里,第五连城一次都没有出现过,如果按照第五连城的说法,她那时黏人得紧,怎么从来都不想念这个或许再也见不到的小叔叔呢? 还是阿爹有所保留呢? 她深深的看了一眼丁怀璞,耳边还回荡着那句话:十安,阿爹愿意用生命护着你。 那他,究竟在防备谁,又或者,阿爹其实还隐瞒了什么重要的消息? 正文 第22章 捕猎者 清晨,金雕英雄开始叫唤,樊城理喂了一些兔肉给它吃,它还是安静不下来,一直在阳台上用翅膀扑灵扑灵地扇着。 宋闯走到阳台,嘴里叼了一根烟,没过滤嘴的那种,没有点燃,只是含着。 他手撑在阳台边缘对樊城理说:“你对丁叔说了什么,他要我好好照顾十安。” 樊城理说:“我看到什么说什么,句句属实,难不成你还怕我睁眼说瞎话,我又不是时日,不会满嘴跑火车。” 宋闯没说什么。 樊城理又说:“你就偷着乐吧。” 宋闯没忍住,嘴角弯了一下,泛着蓝光的眼睛里,有着盈盈的光泽,樊城理想,这人长得是真好看,就丁十安那模样,算是占了大便宜了。 丁十安漂亮是漂亮,可就是糙,还没有那个疯娘们闫红玉有女人味,更不用说樊青青这种江南烟雨里走出来的人了,对比丁十安,简直就是出尘的仙子。 肉少,金雕又在叫唤了,它最近犯懒,可能也是意识到自己帮主人做了件大事,所以脾气见长,都不愿飞出去捕食了。 怕饿到这只宝贝雕,樊城理说:“我出去买点兔肉。” “我跟你一起去。”宋闯有点不放心,虽说丁怀璞和丁十安才是两方人马的目标,可他们这些池鱼,早就已经被祸及了。 樊城理说:“不用了,我化个妆就认不出了,你好好睡一觉。” 折腾了一晚上,都累得慌。 满大街到处乱跑的孩子那么多,樊城理随便套个中小学生的校服,走到他们面前都不一定认得出来。 可这些人中不包括第五刀,那个行为举止严谨得如同一切靠数据说话的机器人。 第五刀平静地叙述着:“所有大的市场,卖兔肉的地方都被我们埋伏了人,你果然出现了,除了时日,你和宋闯都没有登机,是想留下来找死吗?” 樊城理被五花大绑着,跟包粽子似的,一双眼睛瞪得大大的,水汪汪的,好像快哭出来了似的。 第五刀说:“你要哭了吗?” “我哭你妈,老子流血不流泪。”樊城理狠狠地啐了一口,眼睛大,泪腺也发达,他也很烦自己这点。 “哦,小姐在哪里?”第五刀平静地说道,并没有理会樊城理放的狠话。 “有本事自己找。”樊城理冷冷地看着他。 第五刀面无表情的看着樊城理,突然猛地一耳光打在了樊城理脸上,那张白白嫩嫩如同水晶包似的脸瞬间肿的老高,嘴角还挂着殷红的血渍。 第五刀说:“我再说一遍,小姐在哪里?” “有本事自己找。”樊城理还是那句话。 “带回去,这人先生留着有用。”第五刀没再逼问下去,而是对旁边的人吩咐将樊城理带走,过了一会儿,他叫停拖着樊城理的两个人说道,“不用太客气,别弄死了就行。” “第五刀,我艹你妈!”樊城理挣扎着吼出这句话,脸都涨红了。 待樊城理被带走之后,第五刀走进了后面的玻璃门里面,第五连城正坐在办公桌前办公。 第五刀说:“先生,他不肯说。” 连城双手撑在桌上,揉揉太阳穴,表情有些不耐,对于丁十安他可是给够了耐性,没想到她竟然跑了。 连城说:“一帮跳梁小丑而已,最迟也不过今晚。” 连城用食指轻轻敲着桌面,眼神笃定,嘴角浮起一丝笑意,只是那笑容,多了些残忍的意味。 宋闯一觉睡到下午两点多,丁十安正在跟着樊青青学习医药知识,为丁怀璞处理伤口。 宋闯问丁十安:“樊城理回来了没有?” 丁十安摇摇头:“对啊,这大半天,怎么都没有看到樊城理?” 宋闯脸渐渐沉了下去,眼底划过一丝不安:“可能,出事了。” “出事?”丁十安心里一紧,现在柳家和第五连城都跟狼盯着肉似的盯着他们,要是出事了,找人都不知道从何找起。 这时,李跃明从门外进来,嘴里咿咿呀呀地叫着,表情十分焦急,因为没有舌头,无法转动嘴里的空气,但宋闯还是艰难的听到了几个字——樊,城,理。 “写,快写,樊城理怎么?”宋闯说。 李跃明快速地在纸上写道:我看到第五刀把樊城理抓走了。 “他们的动作可真快。”丁十安说。 宋闯点头:“第五连城昨天给我们的那张机票,可能只是试探而已,走,那就两清,不走,那就是明摆着要跟他们作对了。” 丁十安说:“只能这样了,当面锣对锣,鼓对鼓说清楚。”她不管第五连城有什么目的,她只有一个要求,她的家人朋友,他一个也不许伤害。 宋闯说:“我陪你一起去。” “不用。”丁十安说,“你留下来陪我阿爹,除了第五连城,还有柳家的人,都在虎视眈眈。” 宋闯看了她一会儿,忽然一把将丁十安拉到了阳台上。 他将阳台上的推拉门关上,狭窄的空间里,只剩下他们一男一女,和一只饿得神经错乱的雕。 宋闯看着她说:“十安。” 丁十安耳尖发烫,他是什么时候开始叫她十安的,明明普普通通的两个字,怎么从他嘴里说出来,就有种酥酥麻麻的感觉从心底里慢慢爬上来了? 她深呼吸一口,咬咬牙,放低声音说:“什么事?” 宋闯说:“我把你当朋友,也,也把樊城理当朋友,我这一路走来,其实,真挺佩服你的,自从跳瀑布那一次之后,我一直把你当成可以交出后背的战友,当然你也可以把你的后背交给我,我希望,有些事情,你不要自己一个人扛着,我,也可以跟你一起分担。” 他捏起拳头,举起右手,在自己的胸口碰了一下。 宋闯突然伸手,将丁十安拉进了自己的怀中,夜色中,他将她紧紧抱在怀中。 他们能清晰地听到对方的心跳声,很快,而且毫无规律,越来越快,几乎要撞出胸腔,两个人的身体都开始变得滚烫。 “你,你干嘛突然……”丁十安结结巴巴的开口,脸已经烧得可以煎鸡蛋了。 宋闯深呼吸一口说道:“我,就是为了证明,我完全信任你,我可以把自己致命的弱点暴露在你面前。” 在部队,流行着这样一种说法,不要轻易去拥抱一个人,这样,你就暴露了自己身上致命的弱点,可是一旦拥抱,你们两个的弱点,就都被对方很好的隐藏了起来。 所以,拥抱代表,我完全信任你。 丁十安被他搂得太近,呼吸都有点不顺畅,可她又舍不得推开他,心底的窃喜,一点点开始蔓延。 她说:“你和我都去了,两个换樊城理一个是不是太亏了,而且,都进去了,以后有个什么事,还怎么里应外合?你放心吧,第五连城在我面前一直扮演的好叔叔的角色,不管出于什么目的,我有直觉,他不会轻易动我。” “十安,第五连城很危险,那天的情形你也看到了。”第五连城和柳家的人又有什么区别呢,同样都是视人命如草芥。 “我知道。”丁十安说,“宋闯,我心底里也同样信任你,所以,我希望,你能留下,做我坚强的后盾。” 宋闯犹豫了一下,说道:“好,注意安全。” 丁十安说:“你也是。” 夜色如水,宋闯开着那辆那辆租来的敞篷越野车赶去了连城的别墅。 车子停在了上次接丁十安的地方,宋闯说:“如果他们不肯放过樊城理,你要怎么做?” “不知道。”丁十安说,“偷袭,是不可能,第五连城的别墅里到处都有监控和保镖,而且,他还养着一个第五刀,偷袭反倒会害了樊城理。” 丁十安说得没错,可宋闯明显感觉到事情不会那么简单。第五连城能放过他们一次,会放过他们第二次吗? “不要担心,我会想办法全身而退的。”丁十安进去之前,忽然咬着唇看着宋闯说道:“你喜不喜欢……” “嗯?”宋闯看着她,等待着她说出下半句。 “没什么,我走了。”丁十安暗自唾弃了自己一把:不就是一句“你喜不喜欢我,我挺喜欢你,我要跟你谈朋友你同意不”这么一句简单的话吗? 别墅内灯火通明,一切还如同往常一样,看来,第五连城是笃定了她会回来,她忽然想起闫红玉说的那句:心底不要有那么多在乎的人,就谁都伤害不到你了。 可是,这样活着的意义又是什么呢? 门口的保镖看到她,一点也不惊讶,恭恭敬敬说道:“小姐,先生在书房里等着你,请随我来。” “谢谢。”丁十安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她不能自乱了阵脚,不管第五连城有什么目的,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书房到了,保镖敲了一下门,里面传来连城冷冷的声音:“进来。” 保镖退下了,只有丁十安一个人走了进去。 书房里只亮着一盏小小的壁灯,黄黄的,照亮了一小块,大部分都隐藏了黑暗之中、 连城背对着丁十安,站在落地窗前,整个人被窗外浅浅的灯光照耀着,地上投出一个斜斜长长的影子。 他没有说话,丁十安同样也没有说话,沉默半晌之后,到底是丁十安先沉不住气,说道:“樊城理在哪里?” “嗯?”连城转过身来,缓缓的走向丁十安,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出去两天,心就野了,连叔叔也不会叫了?” “小叔。”丁十安咬牙切齿的看着他。 “瞧瞧,这是什么眼神。”他伸手,捏起她的下巴,强迫她仰着头看着自己,“我们是亲人,那些人究竟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让你敢用这种眼神看着我,你仇恨的对象不要搞错了。” “放了樊城理。”丁十安说,“他是我的朋友。” “我可是给他买了机票,结果他不止不肯走,还将你带走了,他自己回来找死,我难道不应该成全他吗,念在他是你朋友的份上,我给他留个全尸怎么样?”连城冷笑一声。 丁十安眼神一冷,猛地从袖口里掏出一把开过刃极其锋利的匕首,从这段时间的相处,她早就知道第五连城不会是什么善茬,所以也做好了最坏的准备,他敢伤害樊城理,她就敢跟他玩儿命。 她拿着匕首,想出其不备制服连城,只要他落到自己手上,十个樊城理都不怕救不出来了。 丁十安出手十分快,而且距离连城十分近,他根本来不及闪躲,那把匕首就探在了他的脖子边上。 丁十安绕到她斜后方,一只手拿着匕首,一只手扣着他的肩胛骨说道:“放了樊城理,不然别怪我不客气。” “十安,你是真的要跟我作对?”连城嘴角的笑意不减,只是眼底却冰冷一片。 “我不想跟任何人作对。”丁十安说,“我只要樊城理平安无事。” “好啊。”连城答应的十分爽快。 丁十安压着连城向前走了几步,他转动放在书架上的一个古董,整个书架向两边分开,露出一条长长的暗道。 “樊城理就关在里面。”连城说。 “带我进去。”丁十安说。 一路上,丁十安都十分警惕,生怕连城耍了什么花招,所幸,一路走下来,平安无事。 樊城理被吊在横梁上,那么小一个人,被第五刀拿着带倒刺的皮鞭抽的体无完肤了。 连城凉凉的说道:“那皮鞭上,还沾了盐水。” 丁十安手一抖,匕首就扎进了连城的皮肤里,留下了一道浅浅的血迹。 第五刀看到丁十安用匕首架着连城的脖子,整个脸色都变得阴戾起来,手中的鞭子重重的抽在了地上,发出“啪啦”的响声。 “放了樊城理,不然,可别怪我对第五连城不客气了。” 第五刀没动,第五连城说:“放了吧,我看打得也差不多了,留着一口气吧。” “是,先生。”第五刀从从容不迫地将樊城理放了下来,然后横抱着放到一旁的小木床上,樊城理早就疼得昏过去了,只是估计是疼得厉害,表情依旧狰狞。 “把他抱出去。”丁十安呵斥道。 连城淡淡地说道:“十安,你真的以为,你能带走樊城理吗?” “你什么意思?”丁十安警惕的看着他。 “我的小珍珠,你似乎,越长大,就变得越天真了,简直天真到让我觉得愚蠢至极!”连城看着丁十安,如同捕猎者看着自己的猎物一般。 正文 第23章 不如合作 “第五连城,你别忘了,你现在是在我的手里。”丁十安说。 连城说:“你准备怎么带走他?背着他走出去,还是,让宋闯来接你们?” 丁十安眼里闪过一丝惊讶,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他一定是在诈她。 连城没放过她眼底里一闪而逝的惊讶神色,说:“我之所以给他们买机票,就是想看看他们心底里的真实想法。既然这两个人明摆着跟我作对,我这个人吧,没什么耐性,也最讨厌被人威胁,动我一根手指头,我就想要他一条命,当然,对你,我的耐性会好很多。” 丁十安没说话,只是神情却逐渐变得越来越谨慎,即使手里拿着刀,她也深深感觉到自己压不住连城。 连城继续说道:“但,我的耐性也会有用光的时候,这把匕首,不是在帮你,而是在害你,你懂吗?” 丁十安说:“我相信,它是在帮我。” “是吗?”连城说,“十安,别说我不让你走出贵州,就是柳家,你觉得你有能力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走出这里吗?我都不用出手,只要放出消息,柳长珏和闫红玉就能分分钟活剐了柳宣义,至于你们,也不过是动动手指的事情,明明可以求得庇护,你却带着他们往死路上闯。” 是的,连城说得没错,在贵州这块地界,第五连城和柳长珏一旦连手,他们就真的是上天不能入地无门了。 “你想怎么样?”丁十安说。 “不如,合作。”连城说,“他们在我手上,总比在柳长珏和闫红玉手上好,我的目的是你,不是他们。至于柳宣义,我之前的确想要他死,不过看在他养了你的份上,留着他一条狗命苟延残喘也不是不可以。” “你确定不是想从他身上套出什么有价值的东西,或者,用他来威胁我?”丁十安平静的说道,“不如,你帮助他们离开?” “然后再跑过来跟我作对?”连城说,“如果你不愿意,我倒不介意给柳长珏他们透透底,反正,他们的死活我的确不在意,还省了麻烦,跳蚤多了,也很烦。” “你的目的?” “我是你叔叔,我当然……” 话还没说完,丁十安便打断了连城的话:“合作嘛,大家还是坦荡一点。” 叔侄情深的戏码,还是少来。 连城换了一副表情,神色冰冷的看着她说道:“恢复记忆,你的记忆里,有很重要的东西。” “是什么?”丁十安问。 连城没有回答她的话,而是问道:“要怎么才能让你恢复记忆?” 丁十安指指半死不活的樊城理说:“他把我催眠了,想要恢复记忆,还得靠他想方法。” 连城拧起眉毛对第五刀说道:“小刀,抱他去医生那里。” 第五刀看了一眼丁十安,眼神很不友善,但末了,还是乖乖地抱着樊城理出去了。 丁十安放下匕首,连城说道:“明天,我希望能看到柳宣义和宋闯。” “为什么?”丁十安说,“我是来救人的,结果却把所有人全搭进来了,你是在同我说笑吗?” “我不开玩笑,”连城说,“之前柳宣义半死不活地躺在医院里都能偷跑了给我惹出这么多麻烦来,我可不想一直提心吊胆,。 果你不同意,那我就直接透底给柳家,说他们还在贵州,这地方就这么大,真要布下天罗地网,他们两个还能蹦跶上天不成?不过,柳宣义和宋闯还有樊城理在我手上,我可以保证一点,只要你乖,我就不会找他们的麻烦,如何?” “第五连城,你……”丁十安竟然发现自己无法反驳。 连城掐着她的下巴说道:“叫小叔。” 丁十安狠狠地瞪着他,小叔你妈卖批! 心里这么想,嘴里却不能这么说,丁十安顺从道:“我回去跟他们说。” 连城说:“也行,你也看到樊城理的情况了,最迟明天下午一点,超过一分钟,我就直接给他停药,到时候身体生疮腐烂发臭,就别怪我了。” 丁十安身体微微颤抖着,他算是一下掐死了她的命脉。 夜色中,丁十安一个人走了出来,宋闯已经连续抽了好几根烟,见丁十安走来,连忙迎了上去:“你,还好?” “我很好,”丁十安咬牙切齿的说,“可是樊城理已经被打得只剩下半条命了。” 丁十安将连城的用意说了一遍,宋闯沉着眸子认真的思考了起来,他开口,却不是问第五连城究竟想把他们怎么样,而是问道:“你的记忆里,究竟有什么第五连城在乎的东西?” 果然不会是什么叔侄情深,但那又会是什么? 不过有所求到底是好事,只要手上有足够的筹码,他相信,连城是一定不敢轻举妄动的。 “我也在想,会不会是……”丁十安说。 “口诀?”两个人一起说道。 丁怀璞所说的那个神秘口诀,连是真是假都不知道,可它背后牵扯出了一个巨大的古墓,在他们看来,也是最有可能被第五连城惦记上的东西。 回到李跃明的住处,樊青青哭得眼睛红红的,用笔写道:小城没事吧? 宋闯摇头,表示很遗憾。 而丁十安却说:“那么关心他,当初又为什么要逃婚?” 樊青青红着眼眶,摇摇头,没说话,倒是一旁的李跃明解释道:都怪我,你不要怪青青。 丁十安说:“我怪她什么,被当众逃婚的又不是我,你们真的以为樊城理耿耿于怀是因为你们逃婚这件事吗,你们跟樊城理一起长大,除了他的父母,你们就是他最亲密的人,却一起背叛了他,樊青青,如果你当时哪怕能稍微考虑一下樊城理,结果可能都不会这样!” 父亲被气死,一个人在外漂泊那么多年,无依无靠,还有一个极其容易遇到危险的外形。 宋闯将丁十安带走,他说:“你睡觉去吧。” 丁十安说:“怎么,你觉得她被我欺负了是不是?”男人都这样,见女人梨花带雨,尤其是美女就容易心软,宋闯也不例外,怎么以前对她的时候,心就硬得跟石头一样,敲上去还带响声。 宋闯说:“不是,我是觉得生气容易长鱼尾纹。” 丁十安“……” 第二天,宋闯和丁怀璞早早地起来了,丁十安起床的时候,宋闯连地铺都收拾好了,看来是不打算再住下去了。 跟李跃明和樊青青郑重道谢之后,宋闯开着车载着丁怀璞和丁十安去了第五连城的别墅。 不早不晚,刚好下午一点之前到。 连城将宋闯和丁怀璞安排在了一楼的房间里,而丁十安则在二楼,还是之前的房间。 丁十安说:“你什么时候放我们走?” 连城说:“等你想起来的时候。” 丁十安说:“如果我一直想不起来呢?” 连城露出一抹嗜血的笑容:“你会想起来的。” 宋闯盯着连城和丁十安谈话的身影,他总是觉得很奇怪,连城对丁十安,好像不是叔叔对侄女该有的态度,而像是…… 他摇摇头,他也想不出,这种感觉究竟像什么。 — 樊城理伤情好了很多,一张煞白的脸蛋也逐渐恢复了点血色。 他一醒来,第五刀就通知了连城。 樊城理这几天不是完全没有意识,他被第五刀吊起来打的那天,他知道丁十安来过,所以他醒来的第一句话就是冲着第五刀问道:“丁十安呢?” “她很好。”第五刀说。 没过一会儿,连城便过来了,他单刀直入地问道:“是你催眠了十安?” 樊城理犹豫了一下,不明白连城究竟想要干什么,但还是老实地点了点头:“没错。” “恢复她的记忆,我没什么耐心跟你耗着,给你一周时间。”连城说道。 樊城理摇摇头:“不可能,丁十安被催眠的时间太长了,不可能一下子就恢复记忆。“ “所以呢?”连城的脸色很不好,神色十分冰冷。 樊城理抿抿唇,一双萌萌的大眼睛看着连城,委屈地说道:“我也没办法啊,催眠这种事,谁也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一个星期确实太短了。” 第五刀歪了一下脑袋看着樊城理湿漉漉的大眼睛,他一定是要哭了吧? 连城也没说什么,只是隐晦地丢了一句:“那你自己看着办。” 等连城走了之后,第五刀手摸着刀柄慢慢的,一字一句解释道:“先生的意思是让你尽快,他没什么耐心。” 几天之后,连城一直没什么动静,这让丁十安心里更加不安,半夜三更,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她从床上爬了起来,蹑手蹑脚的走到宋闯门前,敲门。 “谁?”浴室里的水声停了,宋闯从浴室里走了出来,腰间只围了一条浴巾,手上拿了一条毛巾正在擦头发。 “我。”丁十安说。 宋闯手上本来拿了一件黑色T恤准备套上,猛地听到丁十安的声音,估计是怕人发现,所以声音小小的,跟小猫似地哼唧。 他低头看了看身上的腹肌和人鱼线,这段时间虽然没怎么进健身房锻炼,但也没少运动,所以身材依旧跟之前一样。 有一次,他跟一个叫女学生一起采购修补用的颜料,他们正站在角落,洒水车过来的时候,他怕女学生被水车喷到,所以挡在了她的前面,等洒水车走后,他浑身淋得如同一只落汤鸡,透着薄薄的T恤,隐约可以看到他的肌肉纹理。 当时,女学生笑着对他说:“宋老师,原来你不止长得好,身材还这么好,现在的女孩子都喜欢老师这种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身材了。” 真的都喜欢吗? 宋闯捏着那件黑色T恤,想了一下,还是把它扔进了枕头底下藏了起来,只穿了一条长裤,光着膀子就去开门了。 门一打开,丁十安瞪着眼睛上下瞄了几眼:“身材挺不错啊。” 丁十安的眼神太过赤裸,完全跟个小流氓似的,宋闯不自然地说道:“忘了。” 他立马把门关上了,然后快速从枕头底下拿出那件黑色的T恤套上了,耳边传来丁十安戏谑的声音:“我还没摸呢,你怎么就把门给关上了,你刚刚是不是故意不穿的,宋闯,原来你这么闷骚啊。” 宋闯打开门,面无表情冷冷的说道:“真的只是忘记了。” 丁十安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刚洗完澡,记得穿裤子,却不记得穿T恤,你是不是当我傻呢?” 他冷冷地抿着唇,没说话,只是耳朵尖却浮起了可疑的红云。 宋闯这才顿悟,原来这就是林景所说的,比起聪明的女人,男人更喜欢傻女人。 宋闯尴尬地转移了话题:“你这么晚了,突然过来有事吗?” 丁十安收敛起了笑容,玩笑开过头了也不好,她神秘兮兮地凑近宋闯,小声附在他耳边说道:“明天跟我出去,有话和你说。” 宋闯疑惑地看着她:“出去?” 她该不会以为自己在这儿是观光旅游来的吧,想出去就出去? “我今天让樊城理跟他说,让我多出去逛逛恢复记忆的可能会大一点。”她现在这颗脑袋,可是金贵的很。 “那你,到底想和我说什么?” “出去再说吧。”丁十安出去之前,笑嘻嘻的看着宋闯说道,“你不穿衣服的样子蛮好看的。” 宋闯:“……” 第二天,宋闯试着出了大门,那些保镖倒像是没有看到他一样,并没有阻止他,尔后丁十安也跟了出来。 第五连城竟然真的没有阻止他们,只是派了一些保镖暗中跟着他们,看来,他也以为自己足够了解丁十安了,有丁怀璞和樊城理在手上,她再蹦跶,也闹不出什么幺蛾子。 宋闯说:“这可不像第五连城的作风。” 正文 第24章 见血封喉 丁十安和宋闯正碰上赶集,街上到处都是摆摊的小贩,车马不通。 他们进了一家藏民铺子,宋闯与老板交谈一番后,老板从一堆文玩里头取出来一把镶着绿松石的一把短刀。 这把刀比匕首长了一些,刀面很窄,外壳上面有很多陈年旧渍,呈暗褐色,刀抽出来的那一下,寒光乍现,泛着一股冷意。 老板说:“看你也是懂行的人,这刀我可不轻易给人看,看到刀壳上的暗渍没有,这把刀见过血,是从天葬尸堆那边捡过来的。” 藏族流行天葬,人死后,尸体放到天葬台上,供秃鹫啃食。 宋闯拿着刀比划了几下,然后又掂量了一下分量,还不错。他说:“这刀多少钱?‘ “两万三。”老板说。 丁十安虽然觉得这把刀不错,但开价两万三也太过分了一点。 果不其然,宋闯皱着眉头说:“贵了。” 老板说:“大兄弟,我可没杀价,这样的刀,是靠血养出来的,戾气重的很,你就是想买,恐怕以后也遇不到了。” 宋闯说:“便宜点。” 老板说:“两万二,怎么样?” 宋闯伸出手,比了一个一,又比了一个五,表情十分冷漠。 那老板沉默半晌,咬咬牙,点头成交了,这年头冷兵器不好卖,全靠情怀和噱头,有得赚就不错了。 出了藏民铺子之后,宋闯将那把刀交给了丁十安,他说:“送给你的,拿好。” 丁十安受宠若惊,拿着刀的手都在微微发抖,为什么抖啊,当然是兴奋的啊,不过,宋闯干嘛突然送她刀啊? “怎么,不喜欢?”宋闯说,“不喜欢就拿来。” 丁十安赶紧将刀藏在了身后:“哪有人送了东西还要回去的。” 宋闯说:“很不巧,我就是哪有人。” 丁十安没绷住笑了,宋闯这又是从哪里学来的老梗? 宋闯说:“你不取个名字?” 那时,他在北京开培训班,他那些女学生,不管是什么都要取名字,小刀也要取名字,毛笔也要取名字,见了一只鸟,一只野猫也要取名字,嘴里三句不离“好可爱”,他就不明白了,真的有那么可爱吗? 丁十安拿着那把刀在手上转了一圈,十分称手,她说:“就叫见血封喉吧。” 丁十安开心地把玩着那把刀,宋闯却突然低声说道:“说吧,你的目的,我不相信你出来一趟只是为了试试第五连城的底线。” 丁十安眼睛一亮:“果然瞒不住你,突然给我买刀,我还纳闷呢。” 怕她有危险就直说嘛,拐了这么大一个弯,不过这礼物她还是很满意的。 “告诉你可以啊,帮我甩开那些人。”她一个人肯定是甩不开那些保镖的,所以才特地拉上了宋闯,她说,“事关我阿爹,等甩开他们,我都会告诉你。” “你在跟我做交易?”宋闯冷着声音问道。 “不,这是请求。”丁十安说。 派来跟踪丁十安和宋闯的保镖都是生面孔,虽然从面相上不好辨认,可是,一般保镖的形体和身上的气势都与普通人不一样。 宋闯和丁十安很快便找出了暗中跟着他们的保镖,两个人约定好会面的地点之后,就开始分东西两头挤进了人流之中,那几个人果然分成了两拨跟着他们。 丁十安躲进了一家店铺里面,找老板借了一个洗手间,然后从窗户口溜了出去,很顺利的摆脱了跟踪的人,而宋闯也早就到了。 他侧头看着丁十安,说,“你现在可以说了吧,摆脱第五连城的人是为了什么?” 丁十安脸色沉重的说道:“我要去见闫红玉。” 宋闯皱眉:“你是不是疯了?” 闫红玉有多危险他们是见识过的,第五连城虽然难缠,好歹他现在还有求于丁十安,不会轻举妄动。而闫红玉狠起来可是没有下限的,想到那次丁十安被淹在水缸里,宋闯的脸上便冷了几分。 “闫红玉手段虽狠,但她心里还是爱着阿爹的,这就是我们的机会。” “告诉我,你见她的理由。” “告诉她真相,至少,不要让她站在真正的仇人那边,我这也算是做好人好事了,不然她到死都还蒙在鼓里。” “口说无凭,高管家一死便死无对证了,谁又能证明,丁叔是无辜的?”宋闯虽然这么问,可心底里已经隐隐有了猜测,丁十安的手上一定是有什么凭据。 “凭据就是李跃明!”丁十安说。 “李跃明,这件事和李跃明有什么关系?” “他是高管家的人。” 宋闯完全没想到,李跃明竟然会是高管家的人,不过现在想来,李跃明的出现确实太巧合了一点。 丁十安说:“当年高管家带着柳家的门生去探墓,正好遇到了落难的李跃明和樊青青,按照他们那个村子的规定,像李跃明和樊青青这种关系,是有权利被沉塘的,尤其是得罪的对象还是世家大族的樊家,。 樊青青和李跃明完成了割舌礼之后,第二天便会进行海祭,可是因为高管家带着人探墓无意中闯入了礼台之中,所以将他们给救了出来,到了贵州之后,李跃明为了报答高管家,一直暗中帮高管家做事,因为高管家儿女出车祸变成植物人,在金钱上面,让第五连城有了可趁之机,所以李跃明才做了他的司机。” 连城牵制住了高管家,而李跃明的出现,就是为了帮助高管家打探连城的目的,毕竟叛主一事被发现,下场便是丁十安和宋闯看到的那样——灭门! 丁十安顿了顿说道:“这件事情,你不要跟樊城理说,阿爹一直瞒着我,也是怕我告诉樊城理,他从小就是在一个真空的环境下长大的,根本就不知道这些残忍的习俗,还以为那些只是传说。” “还有一个原因吧。”宋闯说,“丁叔当时信不过我,我不过是一个老友的儿子,况且,老友已经过世那么多年,谁也不能保证,他的儿子,会长成什么样。” 丁十安讪笑一声,微微点了两下头,有些不好意思。 宋闯倒是没怎么在意这层,而是转移了话题:“李跃明说的可信吗?” 丁十安说:“李跃明告诉阿爹,当年,柳父会一把一些重要的文件都锁进一个保险箱里,而密码只有真正的家主继承人才会知道,里面就有关于下一任家主的相关文件,如果闫红玉看到这个文件,就会知道,阿爹杀父夺位的理由根本不成立,到时候柳长珏的谎言也就不攻自破了。而且,不止为了洗清自己的冤屈,阿爹也希望,不要再让柳长珏带着柳家的门生冒险,毕竟,那一次,因为柳长珏的私心,柳家的伤亡实在太过惨重。” 柳长珏的欲念实在太重。 说到这里,丁十安顿了一下,第五家族世世代代守护着一座古墓,临到头,却因为这座古墓落得一个被屠村的下场。 财富这种东西,真是一把杀人不见血的利刃。 宋闯总觉得这个计划还师太漏洞百出:“想的总比做的容易,如果闫红玉不给你这个机会呢?” 丁十安沉默半晌说道:“闫红玉还爱着阿爹,这就是我们的机会,我想,其实她比我们更希望阿爹是无辜的。” 这是一场豪赌,不成功,那就是死无葬身之地,一个第五连城虎视眈眈,一个柳长珏狼子野心,一个闫红玉报仇心切。 这三人,都不是什么善茬。 丁十安和宋闯来到一家卖画具的店铺,里面的顾客大多都是贵州美院的在校大学生,老板似乎是认识他们,见到宋闯和丁十安之后,直接将他们引到了二楼。 老板打开暗门,里面是间小小的茶室,宋闯往四周粗略的瞥了一眼,这里面随随便便一个摆件都是明清年代的,看来,这店铺是别有洞天。 老板见两人一脸警惕,便推了推鼻梁上的眼睛,笑着说道:“这铺子真正的东家姓闫。” 姓闫,两人心下了然,看来闫红玉是给了他们这个解释的机会了。 老板说:“往里走就行了,闫老板已经在里面等着你们了。” 闫红玉坐在茶桌前,昏黄的的灯光下,她穿着一身素雅的旗袍,黑色的长发绾在脑后,风姿绰约,仪态绝佳,美人虽迟暮,却风润犹存。 闫红玉泡好两杯茶,看着面前的两张空位说道:“坐。” 轻描淡写的一声,端的是姿态。 宋闯看了丁十安一眼,递给了她一个心安的眼神,然后拉了一下丁十安的手,两人同时落座。 闫红玉轻笑一声,一双凤眸好似波光潋滟:“那哑巴倒是没敢在我面前撒谎,说你们会到这里来,不过,我凭什么相信你们,你们说柳宣义不是凶手,他就不是凶手了?” 闫红玉把玩着手中小巧的茶杯,忽地眼神变得凌厉起来,手中的茶杯摔在地上顿时四分五裂。 一时之间,整个暗室里鸦雀无声,宋闯戴着鸭舌帽,脸上没什么表情,眼底却多了一丝观望在里头,闫红玉表面虽然气势十足,可内里,却又是另外一回事。 丁十安勾唇轻笑一声,打破了暗室里沉寂的气氛,她抿了口茶,不疾不徐地说道:“你要是真的半分也不愿相信,就不会坐在这里了,我说得对吗?” 闫红玉倒也不在意被看穿,她坐在这里的时候就已经知道,眼前这两个人,都不会是什么省油的灯。 她说:“证据呢?” 丁十安说:“在老家主的保险箱里存着一份文件,里面有关于真正的家主继承人的资料。” “你是说,柳宣义才是真正的继承人?”闫红玉脸色凝重的看着他们。 “是的。” 闫红玉冷笑一声,冷冷的看着丁十安:“胡说八道!你以为我会相信你?” 丁十安早就料到闫红玉会是这种反应,她不是不信,而是不敢信。如果这一切都是真的,那最有可能成为凶手的就是柳长珏了,这事,就算他们不说,闫红玉心里也自然明白。 这些年,闫红玉未嫁,柳长珏未娶,闫红玉遭受退婚,丧父的打击,都是柳长珏陪伴在身边悉心照料,又是柳长珏在闫家几乎熬不下去的时候适时拉了一把,就算是铁打的心,也不会无动于衷,一个男人能够十几年如一日的陪伴在你身边,试问这份情谊,世间又有几人能够做到。 不过很可惜,柳长珏碰到的是闫红玉,有些人,说得好听叫做专情,不好听便是轴,在他们的世界里,没有山不来我来的道理,山不来,我便一直等,所以即使发生了这么多事情,闫红玉心里始终放不下一个柳宣义。 多情之人必有凉薄之处。 丁十安说:“密码,是我阿爹母亲的生辰。” 趁闫红玉还在沉思之中,宋闯淡淡开口:“那我们就不打扰了。” 等他们走了出去,丁十安立马问道:“咱们干嘛不多刺激她几句,兴许,这事儿就成了。” “你这是关心则乱,我们如果表现得太心急,恐怕会适得其反,只有这样,慢慢等循序渐进,给闫红玉一个接受的过程,毕竟,那个人是柳长珏,不是别人,她一时接受不了,也是情有可原。” 他们刚刚走出店铺,老板便追了出来,将丁十安和宋闯叫住了,他说:“闫老板要我转告你们,如果想让她相信柳宣义,就让他亲自去坟前磕头认错,而不是躲在一群小辈后面做个宵小鼠辈。” 闫老和柳父因为死法比较特殊,又因为其上位者的身份,所以特地选了一块风水宝地,将两人埋在了同一处。 闫红玉这是同意了,看来,闫红玉也并非被柳长珏完全蒙在鼓里,他们的出现,只不过是多了一个让她证实自己猜测的契机而已。 老板离开后,丁十安呵了一声:“你不做销售真是太可惜了。” 等到宋闯和丁十安回去的时候,天都已经快黑了,他们从正门进去的时候,没有发现任何异常,就好像连城完全不在意他们偷跑这件事情,这让他们愈发不安,没人知道这人葫芦里面到底卖的什么药,但就算有药,肯定也不会是什么好药。 丁十安和宋闯分别进了自己的房间。 丁十安一打开门就看到连城站巨大的玻璃窗前,双手放在身后,静静看着窗外。 她吓了一跳,讪讪地说道:“你……小叔,你怎么在这里?” 正文 第25章 连城的逼问 他转身,嘴角含笑看着她,语气轻柔地问道:“玩得开心吗?” 又是这样的语气,明明是来兴师问罪,却总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让人摸不透他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啊?”丁十安心下了然,看来是打算秋后算账了,也不知宋闯那边是个什么情况,她迟疑了一会儿回答道,“这边的人挺热情的,玩得挺……” 话还未说完,连城便打断了她的话:“你和宋闯在谈恋爱,嗯?” 是不是提问的方式出了错? 丁十安没想到连城会问这个问题,想好的说辞一个也没用上,尤其还问这么尴尬的问题,一时之间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话来,说是好像又不是,说不是好像又有那么一点点意思。 就在丁十安脑子打结的时候,她忽然想,她和谁在一起跟第五连城有什么关系吗? 丁十安说:“我们之间应该不涉及这个问题吧,所以,我有权不回答。” 连城看着她,敛去了脸上的笑意,一字一句说道:“你在跟我说权利?” 是不是自己不点拨她一下,她还真以为自己是来做客的。 他的脸上透过一些明显的不悦。 “咚咚”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是第五刀声音低沉地说了句:“先生。” 连城应了一声,冷冷的看了丁十安一眼,转身和第五刀一起走进了办公室里。 连城坐到老板椅上,神情冷淡地问道:“东西找到了吗?” “柳长珏那边还没有动作。”他说,“柳长珏有一个专门用于收藏古董的密室,安保十分严格,地图很有可能就藏在里面。” “那个老狐狸,当年抢了古墓地图,却又没有任何动作,他究竟想干什么?”当年,因为古墓地图被躲,所以第五家族才不得不启动了斗转星移的五行机关,可是夺了地图之后的柳长珏居然没有任何动作,这究竟是为什么? 既没有重新寻找入口,也没有试图破解五行死局,难道是想无作为,然后骗过所有耳目,会不会柳长珏背后还有一股势力在压制着他,所以他才不敢轻举妄动? 连城将手中的茶杯硬生生捏碎,神色晦暗的说道:“一定要找到墓地的地图,解决柳长珏这个麻烦。” 柳宣义去祭拜正好是个机会,柳长珏要是知道了丁怀璞的行踪,必定会加派人手去围堵他们,这样,他的人力就会分散,他夺取地图的可能性就更大,可是,那样一来,丁十安的处境可就危险了! 她是肯定不会放任柳宣义和闫红玉两个人见面的。连城冷笑一声,柳宣义啊柳宣义,你可真是养了一杆好枪,指哪打哪。 连城说:“那天,你跟着他们一起去祭拜,务必让宋闯也跟着去。” 两个人,总能护得住丁十安这个丫头了吧。 “先生是想亲自去夺地图,不行,这样太危险了,还是让我去吧。” “你何时也学会了自作主张了,我这个先生是压不住你了?”连城的声音陡然冷了下来,透着一股寒意在里头。 “小刀不敢,”他道,“那十安小姐那边?” “由她吧,我倒想看看,丁怀璞在玩什么花样,而那个宋闯又有什么目的。”他的父亲,当年也是参与过考古的人,他就不信,他能对那个古墓无动于衷。 “那关于催眠的事情?” “如果真要刺激刺激才能想起来的话,那就只能给她点刺激。”此时,连城已经不打算再念什么旧情了,他说,“我已经给过她机会了,是她自己站错了边。” 是啊,是她自己站错了边,谁都怨不得,怨不得,她要是痴了,傻了,那也是她自己咎由自取,谁都怪不得。 连城说道:“他们的行动,必须都在监控之下,这帮人,从来不是省油的灯。” “是,先生。”第五刀垂眸,冷冷道。 ———————— 当丁十安和宋闯把闫红玉的决定告诉丁怀璞的时候,两人原本以为丁怀璞会很开心,没想到,他竟然沉默了良久。 “怎么了,阿爹?”丁十安问道。 丁怀璞说:“下个星期就是闫老和父亲的忌日了,这么多年了,我从来不曾回去祭拜过,不是不想,而是不能,红玉能给我这个机会,我很感谢她。” 两人这才明白闫红玉的用意,心中不免产生了一些感慨,其实闫红玉对丁怀璞的确是用情至深,只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丁怀璞问道:“第五连城会放我们出去吗?” “如果他的人也在场,就没有什么不放心的了。”宋闯将昨夜第五刀找他的事情悉数说了出来。 ‘“原来,他不问我,是想在你这里找到突破口,我还猜想,他怎么尽挑一些奇奇怪怪的问题来问我。”丁十安说。 “他问你什么了?”宋闯一下变得紧张起来,他向来冷傲惯了,这么紧张还真是大姑娘上花轿,头一次! 丁十安被他吓了一跳,结结巴巴说道:“也,也没问什么啊。” 要她怎么好意思说出来? 宋闯看了一眼丁怀璞说道:“丁叔,您好好休息,我和十安出去说会儿话。” 宋闯将丁十安拉出了丁怀璞的房间,两人站在楼道里,宋闯问道:“他问了你什么奇奇怪怪的问题?” “也,也没什么……” “有那么难以启齿,还是,你不想告诉我?”宋闯的声音一下子冷淡了下去,眼里还隐约透露着一些……委屈?! 怪她瞒着他,不与他说? “你,你这是什么话?他,他就是问我是不是在和你谈恋爱什么的。”丁十安说完,又画蛇添足的加了句,“长辈嘛,难免会问些这种问题。” “长辈,你真的觉得,他对你,是长辈对晚辈该有的态度?” “的确不像,哪个长辈会对晚辈那么凶残?”丁十安无奈的说道。 宋闯沉下脸,他看到的可不止是凶残那么简单,可是,一个叔叔对侄女怎么可能会……宋闯不觉得是自己多心,因为这是本能,是无法忽视的直觉。 丁十安看着他的脸说:“你在想什么?” 宋闯摇摇头,只是抿紧了嘴唇。 丁怀璞因为要去祭拜的事情,心事重重,偏偏这天也好像知道他的心事似的,连着下了好久的雨,一直不曾转晴过。 丁十安坐在窗边给丁怀璞削苹果,丁怀璞则一直看着打在窗户上的雨水说道:“这雨下得挺大的,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停。” “阿爹担心的,不是这雨吧。”丁十安说。 “如果当初,不是柳长珏出于嫉妒,做出杀父夺位的事情,父亲根本不会死,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 “阿爹,你根本无需自责,人心这种东西,是最不可控的了,你尚且管不了自己,又怎么能左右他人呢?”丁十安说。 “话虽如此,可始终难过心里那关。”想到忌日将近,他心里更多的是惆怅。 忌日那天,依旧是阴雨绵绵的天气。 一辆加长版的林肯停在别墅前,第五刀打了一把黑色的雨伞站在车门前:“我送你们过去,闫老和前任柳家家主生前是挚友,所以死后,也葬在同一处墓地。” 丁十安搀扶着丁怀璞上了车,他因为受伤的关系,体重减轻了不少,现在倒是略略能看出当年年轻时候的风采了。 车子一路开上山,上去的路险要崎岖,车子绕着盘山公路开了很久。 到了山上,远远的便看到一片辉宏的琉璃瓦四角屋檐,楼宇只有一米二左右高,却无比精致,大理石上的篆刻的龙纹,栩栩如生,美轮美奂,周围的挂饰品种繁多,满目琳琅,而这里常年树木环绕,周围鸟语花香,确实是个风水宝地。 闫老的穴位在东南侧,而柳父的穴位则在西北侧,虽是同一块宝地,可终究因为朝向的不同产生了天壤之别,看到这一切的丁怀璞,眉头紧紧的皱起来了,找穴位的人,还真是煞费苦心。 闫红玉打了一把红色的油纸伞,穿着一身墨绿色的皮袍,领口上绣了一排小小的珍珠,一头入墨般的长发绾了起来,用一根木簪别再脑后。 此时见了丁怀璞,她反倒平静了下来,一双凤眸,是可见的冷情。 她说:“好久不见。” 而丁怀璞只是用一种类似于哀伤的神情看着她,他几次想开口,可最终却什么都没说。 闫红玉说:“哦,我们做了半辈子的仇人,的确不太适合用好久不见。” “红玉,对不起,我……” “收回你的对不起,我爸爸的坟墓就在前面,你去跪在他的墓碑前磕头认错,千错万错,都是你们柳家的错,你是差点成为他女婿的人,你的一拜,他是受得起的。” 丁怀璞走过去磕头,丁十安要跟过去,被丁怀璞叫住了,他说:“我自己过去,你在这里等着。” 等丁怀璞走后,丁十安问闫红玉:“为何柳长珏却没有过来祭拜?” 闫红玉说:“他现在正在谈生意,走不开,怎么,你还怕我串通了他来害你们不成?” “如果你真有此打算,只能证明我眼瞎,错看你了,以为你是个有脑子的人。”她知道,一定是闫红玉刻意支开了柳长珏。 “牙尖嘴利的丫头,真该叫你那阿爹好好管教管教。”闫红玉冷笑一声。 宋闯叫住丁十安,指了指丁怀璞的方向说:“你快去劝劝丁叔。” 丁怀璞跪在墓碑前,任由雨水打湿了自己的衣裳,他肩上的伤口开始迅速被血水浸染。 他强忍着肩上传来的剧痛,头一下又一下重重的磕在大理石的石板上。 丁十安打着伞跑到丁怀璞身旁说:“阿爹,别磕了。” “阿爹没事。”丁怀璞扬起一抹虚弱的笑容说,“走,我再去给你爷爷磕几个头,你就不用磕啦,反正你跟柳家怕是生来八字就不合的。” 闫红玉冷眼旁观的看着这一切,表面上虽然高冷,可眼底多少有些动容,她看着丁怀璞蹒跚的背影,很难将他同过去意气风发的柳宣义联合到一起。 丁怀璞说:“我知道,我磕几个头,也于事无补,可是,红玉,你不能再留在柳长珏身边了,闫家不能再跟柳家绑在一起了,迟早有一天,他会害了你的。” “你说的那保险箱我打开了,里面的确有关于家主继承人的文件,可是仅仅凭一份文件,叫我如何信你?又该不该信你?”. 一开始,闫红玉是真的恨不得将柳宣义千刀万剐了,可时间拖得越久,她的恨意就变得越发理智,她仔细想了很久,虽然所有的证据都指向了柳宣义,可只有一点,让人怀疑,她无法相信,以柳宣义的骄傲会为了一个区区家主之位干出杀父夺位之事,做了那么多年甩手掌柜,这个家主之位,于他的意义又何在? 也许,是爱意蒙蔽了她的双眼,才会让她生出这些疑惑出来,所以这些年,她也调查了不少关于当年那起凶杀案的证据,当年那个作为人证的门童根本就没有看到柳宣义下手,如果这是一个圈套,那谁又是最后的既得利益者呢? 兜兜转转之中,她找到了高管家,想要了解真相,可没想到,高管家一家竟然被人灭口,从那时候起,她的心中就已经隐隐有了答案,高管家虽然是个退休的老管家,手里却掌握着柳家众多资源,他和柳家是一根绳上的蚂蚱,有柳家在,想要动高管家谈何容易,更何况是轻易灭门。 但如果动手的是柳家,那就另当别论了。 闫红玉说:“父亲和柳伯父死后,是长珏忙前忙后举办了葬礼,而你,才是那个一走了之的人,也是他带着柳家和闫家共度难关,而你,这些年杳无音信,凭什么,你说回来就回来,凭什么,这家主之位,你说要就要,说不要就不要?” 丁怀璞无可奈何地苦笑道:“所以,这墓穴也是柳长珏找的?” “怎么,不好吗,这块宝地,福泽连绵,是当初他不吃不喝,奔走五天从人手里讨来的。” “他究竟是有多恨我?” 闫老位于东南方,而柳父位于西北方,周围格局都一样,乍一看,似乎都是上等的富贵穴,可懂行的人一眼便看出了其中的差距,柳父的穴位,虽是宝地不错,可偏生墓穴旁边有一个出溪水的口,有水匆匆流过,意味不聚财,不升官,不长寿,而穴位的走势,又以长子为首,也就是说,葬在此处的人,长子都是不得长寿,不得升官发财,不得享运之辈。 丁十安听了,气得差点跳脚,这柳长珏心到底是什么做成的,如何黑心成这般? 有鸣笛声由远及近传来,四五辆黑色的轿车停了下来,柳长珏从车里走了出来,打了一把黑色的雨伞。 柳长珏走过来,说道:“红玉,我要听了你的话,去了西安做生意,怕是回来就再也见不到你了吧。” 他看向闫红玉,眼神颇有深意。 闫红玉说:“你早就知道了,为何还要我假装顺了我的心意,你就这么容不下你的亲大哥?” “他是我的仇人!”柳长珏那张脸突然变得狰狞起来,而那些黑衣人也将手伸向了腰后,柳长珏是有备而来。他说,“这里的人,我可以不动,但是,柳宣义必须让我带回去,接受家规处置!” 正文 第26章 转让书 “家规?”闫红玉说,“该接受家规的那个人究竟是谁你心里比谁都清楚!” 她拿出那份转让股份的合同,也就是所谓的家主转让书说道:“你倒是告诉我,柳宣义为什么要杀了把家主之位转让给他的父亲?” 柳长珏满目通红,他伸手欲抢夺转让书,却被闫红玉轻巧地躲了过去,她说:“这只是一份复印件而已,原件你别想拿到!” 柳长珏阴沉着脸说道:“红玉,你是真要同我作对了是不是?” “到底是谁杀了我父亲和柳伯父,你老实回答我?”闫红玉流着泪看着柳长珏。 柳长珏说:“红玉,你不要被他们蛊惑了,那份合同,你交给我,他们只是想利用你把我拉下马。” 闫红玉失望的摇摇头说道:“到现在,你竟然还在狡辩!” 丁怀璞看着柳长珏变幻莫测的脸,看着他与闫红玉当面对峙,有一瞬间,他的心里是涌起了一股快意的。 就好像积攒了那么多年的仇恨那么多年的不甘,终于得到一个宣泄的口子,可那快感,也只是一瞬,清醒过来之后,更多的只是无奈,就算把柳长珏千刀万剐了,那些因为他的贪婪而死去的人也终究是回不来了。 “所以,你处心积虑地陷害他,防着他,连被你下毒手的父亲都让你利用了起来,这就是你给他找的好墓穴,长子不得享运,不得长寿!”闫红玉说,“长珏啊长珏,他是你的亲哥哥啊,你肯对路边的乞丐都肯施以援手,为何就是容不下你的亲大哥?” 柳长珏终于没有耐心再演下去了,他也知道,有了这份转让书,他说什么都是徒劳,何况,闫红玉的心,从来都是偏向柳宣义的。 柳长珏眼神突然阴狠下来,他说:“对啊,我杀父夺位,我为了隐瞒真相,将闫老也杀了,我作恶多端,我心肠歹毒,我做了这么多,就是为了得到柳宣义弃之敝履的东西,我身上流着肮脏的血液,这辈子都不干净!” “你自首,或者是我报警,你选一个吧!”闫红玉冷冷道。 柳长珏桀桀笑了两声,阴测测地指着丁怀璞说道:“杀人犯在那里,要自首,也应该是他自首啊!” “你要干什么,你以为,我会没有防备吗?”闫红玉说。 “你是说你手底下的那帮人,你是不是忘了,当年闫家生意上遭受重创的时候,是谁拉了你一把,又是谁,将闫家那些趁火打劫的狗东西给清楚干净的?”柳长珏露出一个古怪的笑容,从容的看着闫红玉。 闫红玉说:“是你故意让我栽了跟头,又故意扇起闫家内讧,就是为了彻彻底底的让闫家成为你的傀儡,柳长珏,我真是低估了你!” 她还以为,他对她是有过真心的,可结果,他不止杀害了她的父亲,还一点点蚕食了整个闫家。 “我只是想将你留在我身边而已,你放心,我从来没想过要伤害你。” 闫红玉叫人发了信号,可周围寂静一片,她埋伏在周围的那些人,全都被柳长珏暗中撤走了。 丁十安有些紧张,整个身体开始不由自主的紧绷起来,宋闯拍了拍她的肩膀,示意她让她放轻松。 那边第五刀一副了然的模样,显然是对柳长珏的出现早有预料,或许,这其中恐怕还有第五连城几分功劳呢。 柳长珏说:“把丁怀璞把我绑起来!” 双方刚准备动手,闫红玉突然拿出一把小巧的手枪,将枪口对准了柳长珏:“谁都不准动,不然我就开枪了。” 丁怀璞看着闫红玉,眼底多了一抹动容,他好像,从来都不曾这样仔细瞧过她。 忽地一声枪响,一枚子弹,穿透了闫红玉的腰部,留下了一个血窟窿,她惨叫一声,倒在了地上,身下的血水和泥水混合在了一起。 柳长珏看着开枪的人,一脚便踹了过去,将那开枪的人踹飞了好几米远,简直如一头发怒的野兽一般:“你竟敢开枪打她,你竟敢开枪……” 丁怀璞抱住闫红玉,眼眶泛红的说:“我送你去医院。” 闫红玉流着泪泪看着丁怀璞,她摇摇头,嘴里小声地呢喃着:“不,你带不走我的,就把我留在这里吧,你快跑,你不能落在长珏的手里,他会,他……” 闫红玉捂着伤口,脸色发白,她艰难的说道:“你走,你快走!” 丁十安跑过来拉着丁怀璞的胳膊说道:“阿爹,快走吧,这里太危险了!” “一个都别想走!”柳长珏发了狠,拿过枪,对准了丁怀璞,却被他怀里的闫红玉挡住了,她强撑住身体说道:“你不要再错下去了。” 丁十安受到闫红玉的示意,想叫丁怀璞走,可他却怎么也不肯松手。 “我再跟她说会儿话,就一会。”丁怀璞吸了吸鼻子,拉着闫红玉的手不肯松开,也不知怎么了,只是觉得心里突然堵得慌,活了半辈子,他对不起的人太多太多了,他总想弥补,总想还清,可欠了就是欠了,没人能还清欠下的,在还债的过程中又总会欠下新的债。 “别难受了,也许我生来便是欠了你们兄弟俩的。想来我这辈子,是来还上辈子的债的。”闫红玉说。 见丁怀璞想走,柳长珏更加疯狂,他竟然将枪口对准了丁十安,打不到丁怀璞,那就拿下他的软肋。 就在这事,始终沉默的第五刀终于出手了,他此次前来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保护丁十安。 第五刀拿出手枪对准柳长珏开了一枪,柳长珏被身边的人护住,子弹只是擦过了他的肩膀,然而,这样却给了宋闯机会。 他瞅准时机,拉着丁十安和丁怀璞躲到了旁边的遮蔽物后面。 柳长珏从后头跑了过来,他扔了枪,抱起闫红玉,眼圈发红,声音低哑:“你为什么这么做,这么多年了,你还想着他,柳宣义有什么好,有什么好?” 他委屈地发了狂,失了智,这个男人,常年位居高位,不苟言笑,此时他竟然像个孩子一般哭了起来。 闫红玉说:“家主之位有什么好啊,你为什么就是不肯放下呢?” 柳长珏眼眶发红,苦笑两声,随后脸色狰狞下来说道:“是啊,家主之位有什么好,你又有什么好,不过都是柳宣义丢下不要的,我却要费尽一生去得到,从小,他们就告诉我,我是情妇的儿子,进了柳家的门,要守规矩,不管做什么都要先紧着哥哥,同样都姓柳,同样都是父亲的儿子,凭什么我做了那么多,父亲却要把家主之位给他,要让你嫁给他?” 凭什么,他争了一辈子,就只想问问,凭什么? 可没人能告诉他凭什么,唯一能告诉他理由的,已经死在了他的刀下,早就化成了一杯黄土。 他说:“我对不起你,红玉。” 这一声对不起里有悔恨,更多的是不甘。 闫红玉闭上眼睛说道:“你对不起的又何止是我,你为什么就是不肯放下。” 他喃喃道:“我已经回不了头了,从我下定决心做柳家家主的那天,就已经知道,迟早会有这么一天。” 眼看着丁怀璞被丁十安他们推上了车,柳长珏拿出手枪,对准了丁怀璞的背部,突然,一只颤颤巍巍的手握住了枪口,闫红玉看着柳长珏,虚弱的摇摇头,眼眶泛红地说道:“他早已经不是柳宣义了,根本威胁不到你。” “他只要活着一天,我就永远无法安宁。”柳长珏说道。 柳宣义就像一个魔咒,一个梦魇狠狠的压在他的心头,不管他变成了丁怀璞还是李怀濮,这些事实都不会改变。 闫红玉说:“如果,我用转让书和你作交换呢?” “那么这一次,我便如你所愿放柳宣义一马。”柳长珏狠狠的看着丁怀璞的背影,最终不甘的将拿枪的手放了下来。 闫红玉被送进了医院,医生说子弹打穿了闫红玉的肾脏,卡在了肉里面,就算能救下来,以后也要一直靠药养着,算是半个废人了。 柳长珏知道这个消息的那一刹那,仿佛一瞬间苍老得不成人形,连站也站不住了,那些人几时看过意气风发的柳家家主这般失魂落魄过。 柳长珏站在医院的走廊上,透过玻璃看着看着昏迷在病床上的闫红玉,眼眶发红。 佛陀说的对,有些人,生来便是带着罪恶出生,他身边的人,没有一个能善终。 母亲在他进入柳家的第二年误食老鼠药死了,到底是真的误食,还是有人看不惯一个风尘女子进入柳家,坐上柳太太的位置,决定除而快之,没人去关心真相。就连柳长珏自己都不甚关心,死了就死了吧,至少她终于坐上了心心念念的柳太太的位置不是吗? 父亲是被他亲手害死的,而现在,又轮到红玉了。 可是,他有什么错呢,他不争不抢,与世无争,就会被人遗忘在角落里,一辈子做个见不得光的私生子。 他记得他进柳家大门的那一天,吃了一个很好吃的葱油饼,母亲拿着帕子温柔的替他擦着手上的油渍,母亲很少对他如此的和颜悦色。 她说:“你以后就是柳家的少爷了,可是啊,你娘没背景,进这大门也是名不正言不顺,你跟你大哥不同,他是嫡长子,有的是人排队送他好东西,可你不同,你想要什么,就得自己争,自己抢。” —— 天色渐渐黑了下来,一个黑色的身影从高墙上跳了下来,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回到别墅之中,连城一下瘫倒在地,整个身体都在冒汗,他咬着牙,闷声哼着,那身黑衣背后被烧掉了一大半,炭黑的布料和皮肤黏在了一起。 连城疼得直抽冷气,第五刀听到声音,打开门,便看到连城正慢慢扶着墙壁站起来。 第五刀扶住连城,紧张地问道:“先生,您怎么了?” “我被烧伤了。”连城咬着牙,慢慢说道。 “先生,你何苦……”第五刀问。 连城从衣服里拿出来一张羊皮卷摊开说道:“那个保险箱被柳长珏藏在了一个燃烧的壁炉里面,如果是别人,一定想不到那里面会藏着地图,这地图上面,有一段是空白的,看来,这就是为什么柳长珏迟迟不去云南探路的原因了,他想把剩下的部分找齐。” “那剩下的部分在哪里?” “我想,应该在丁十安的脑子里,她的口诀,应该不止能找到古墓,还能补齐空白的部分。”顿了一会儿,连城看着地图,嘴角扯出一丝笑意说道:“是时候去云南了。” 第五刀还想说什么,但最终忍住了,见他欲言又止的模样,连城问道:“你想问猛子在哪里是吗?” 第五刀点头道:“是。” “他被柳长珏的人一枪毙命了。”连城垂眸,眼底闪过一丝晦暗。 这一次盗图,他为了不打草惊蛇,只带了猛子和另一个保镖,毕竟,他特意将丁怀璞的祭祖的消息透给柳长珏,就是为了让他撤出一部分安保的人力,这样的机会,错过了就再也没有了,所以他不得不选择了最保险的方案。 他也没想到柳长珏的安保系统竟然会做的那样好,所幸,这一次是他自己去拿地图,所以还算有惊无险,顺利拿到了。可是,他却没想到,拿到地图才是落下圈套的开端,只要地图离开保险箱,所有的安保系统都会发出警报,是猛子拼了命才让负伤的连城从柳家逃了出来。 为了不让猛子被柳家人套出有用的信息来,连城在逃出之前,在猛子的胸口补了一枪,猛子倒下去的时候是死不瞑目的。 第五刀瞳孔紧了一下,良久,他转移话题说道:“您是说,等您伤好了,就立马去云南?” “不用,柳长珏始终是个麻烦,我拿了地图,等于捅了马蜂窝,继续留在贵州,恐怕到时候想走就不是那么容易的了。柳长珏欠第五家的,我会慢慢讨回来!” 所有的事情都还在继续着,欠的债,迟早会有还清的一天。 正文 第27章 探路 连城去云南的动静很小,只准备了几辆车,车子弄成摄影车,里面放满了拍摄电影的工具,而底部则放着各种长短不一的枪支和管制刀具。 他们这一行人条顺盘靓的,说是拍摄电影别人也不会多疑。 不止如此,第五刀还给他们一人发了一本剧本,对外就说,是去云南拍戏的,拍少数民族的风情。 神神秘秘的,一看就不是做什么好事!丁十安翻开剧本随便看了几页,没想到给她发的竟然是女主的戏份,她想起来了,这车里也就她一个女的,貌似这女主还是个仙女似的角色,整个村的人都喜欢她,她偷瞄了一下宋闯的剧本,角色是村长,有了老婆孩子还觊觎女主的美色,最后被他儿子亲手阉了。 樊城理也凑过来看了一眼,他十分无语地说:“我拿的是村长儿子的剧本。” 宋闯手里捏着剧本,随后将它搁置到一旁,脸上表情略有深意。 丁十安没忍心再看下去,这是所有狗血梗集中在了一起,这种烂剧要真拍出来,一准儿是扑街的下场。 丁怀璞乘坐的车辆是最大的,连城倒也没太为难他,还特地在车里放了一张简陋的小床,只不过,前座坐的都是些彪形大汉。 丁十安和宋闯还有樊城理在一辆车上,开车的是一个眼生的保镖,块头十分大,绰号强子,副驾驶座上的则是第五刀,别看强子一副很不好惹的样子,对第五刀那可是表里如一的服气,就差没在脸上写着抱大腿了。 像这种地方做事的,尤其讲究实力,就算你靠着后台关系身居高位,可没点真本事,手底下的人是绝对不会服你的,由此可见,才十几岁,身形略略单薄的第五刀,论实力,绝对在魁梧的强子之上。 樊城理偷摸打量着第五刀,对他的来历非常好奇,才十几岁却已经心狠手辣到这种程度了。 车子一路向前开着,第五刀的姿势从来没有放松过,背脊一直处在极度紧张的状态下,像一只随时准备攻击的猎豹,反倒是他们这些人质各个舒舒服服的,看看书,睡睡觉,再不然就是看看窗外的景色,现在下着雨,天色阴沉沉的,雨点噼里啪啦的打在窗户上。 说云南和贵州都是山区,可景色到底也有些不同,越到云南,似乎离天空就越近,那天空飘着的一朵朵白云,似乎再近点,伸伸手就能抓到。 到了最后,车子根本就开不进去了,只能下来步行,周围都是绵延不绝的山路,好在他们早有准备,准备了几个大箱子,将那些枪支弹药放在隔层里,而上头就放着那些摄影器材。 云南海拔高,樊城理和丁怀璞身体算是整个队伍中体力最不好的,樊城理身上的旧伤还没好利索,而丁怀璞肩膀上的枪伤则一直没好过,两个人的高原反应最为明显。 好在樊城理早准备好了高反的药,走走停停倒是没什么事,只是越走近,丁怀璞的脸色就越难看。 “怎么了,阿爹?”丁十安问。 丁怀璞脸色苍白,喘着气说:“这地方,就是我当年和宋玉住过的地方,翻过这个山头就到了。” 再来,已是物是人非。 宋闯的声音显得很激动:“丁叔,我爸,在这里和你住了一年多?” 丁怀璞说:“准确来说,已经快接近两年了,也不知道当年我们住的那户人家还在不在。” 他记得,有一年下了大雪,雪快没过小腿了,他说:“师哥,谁说云南四季如春的,这雪,该比北京的还大了吧。” 宋玉笑笑说:“你也不看看你在什么海拔,等咱们找到墓了,我带你去昆明,那儿有个别名叫春城。” 经历一整夜,众人终于翻过了山头,村子就在一个山坳里头,只有几十户人家,这时候是做饭的时间,到处炊烟袅袅,竹林在山后随风舞动,惊起一片鸟叫。 一个叫阿牛的年轻人拉着牛车来到村口,热情的说道:“你们就是来咱们这儿拍片子的吧,我阿爹说,让我来接你们。” 强子塞了两包红河到阿牛手里:“麻烦了小同志。” 阿牛连忙把手扯了回来,一张脸涨得通红:“不能要的,不能要的。” “都是自家兄弟,就拿着吧,甭客气,以后还要多麻烦你们呢。”强子强行把那两包红河塞进了阿牛的衣服里。 烟不贵,也就一百来块一包,最重要是个心意。 最后,阿牛还是收下了烟,带着他们寻了几处住处,村子里的人都十分淳朴,见了外来客十分热情,有个头发花白,纳着鞋底的老太太看着宋闯说:“小伙子很面善呐,以前来过?” 丁怀璞记起了这个老太太,以前总喜欢坐在门口纳鞋底,一边叫宋玉小哥,一边叫他过来吃枣儿,总想着把自家闺女儿介绍给他,害得宋玉每次见着她总是不好意思,要绕道走。 丁十安听了丁怀璞的话,将被老太太拉住的宋闯给解救了出来,她说:“她该不会是想把外孙女介绍给你吧。” “不知道。”宋闯说。 “那你在意吗?”丁十安紧张兮兮的问。 宋闯没想过这个问题,他只是心里觉得腾起一股浓浓的酸涩感,他现在走过的地方,是宋玉曾经走过的,看到的山川大河是宋玉曾经看到过的,宋玉曾经经历过的人和事,他都正在经历着。 “这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宋闯说。 “哦。”丁十安干巴巴的说了句,有些闷闷不乐,很奇妙,被人拉郎配很奇妙吗? 宋闯,你真是欠收拾! 给他们分配好住处之后,第五刀就拿了一箱旧衣服过来,都是当地人穿的服饰。 樊城理不明所以的看着这些衣服说:“给我们穿的?” 第五刀“嗯”了一声,没有说话。 “你们不会真的把我们拉过来拍电影的吧?”樊城理有些头疼,他不禁想到前几年看的那种网络新闻,经常有被拐卖到山里的女大学生被迫拍那种不三不四的片子,再一想到宋闯那颜值,虽然是个男的,真拍了,绝对大卖啊! 第五刀说:“明天,换上。” 说完便转身走了。 樊城理有些担心,要是真拍电影,肉搏戏倒是用不上自己,不过他的戏份挺血腥暴力的,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把握好。 第二天,他们都换好了当地服饰,抬着一箱子道具上了山,阿牛做向导,给他们介绍景点。 丁十安扶着丁怀璞走在后头,丁怀璞偷偷对丁十安说:“他们这是在走穴。” “走穴?” “是的,进守墓人村的那条路,不是一成不变的,年月长了,它就会根据山川的变化,河流的位置而改变,一旦改变就要重新规划路程,这山里头到处都是捕兽的暗器,如果没有当地人指路的话,危险重重。” “所以,他们才想要假扮成拍电影的人?”丁十安这才想明白,她穿上这身当地居民的衣服时,还以为连城是真的有什么恶趣味呢。 他们走到一块瀑布处,连城说:“好了,就到这里拍吧。” 丁十安哑然,真拍? 丁怀璞说:“走穴不是一天半天的功夫,第五连城是准备打长期战了,最主要的是,不能让村里人起疑心。” 看着在一旁蹲着准备看热闹的阿牛,丁十安拿起剧本,硬着头皮看了起来,阿牛盯着她,一双眼睛一眨不眨的。 丁十安说:“你看着我做什么?” 阿牛说:“我觉得我们村小花妹妹比你好看,你说她以后能拍片吗?” 阿牛真是个诚实的好少年,丁十安露出一抹尴尬的笑容说:“或许吧。” 丁十安难过的想,她是遭了什么罪,被人追杀一路,最后还要拍这种自毁形象的戏,这破剧本到底是谁写的? 拍了一天,回村的时候,丁十安有些萎靡,走路都是吊着脑袋,阿牛问她:“你怎么了?” 丁十安开玩笑的说道:“想吃肉啊,这几天嘴里怪没味。” 阿牛信以为真,说回去就给她打一只新鲜的兔子吃,他们依山而居,吃的都是野味,就连风干的腊肉都是山里的野猪做的。 经历半月的时间,他们几乎把后山的山头都跑遍了,有时候他们在拍戏,第五刀就要阿牛带着他满山的走,说是寻找拍片的景点。 每到手工的时候,连城就会把丁怀璞叫到房间里面,有时候甚至秉烛夜谈一个晚上。 丁怀璞对丁十安说:“这几天,他已经找到了突破口了,他的五行之术远远在我和宋玉之上,我们耗费了一年的时常,他却只用了半月,这第五家族的五行机关术又该是是何等的登峰造极,连第五连城都拿古墓机关没办法。” 他们都猜测到了,第五连城想要的是口诀。 当年宋玉和丁怀璞并不知道真正的方法,只是依照书上依样画葫芦到村子里呆了一年的时间,成天山上山下跑才误打误撞找到了入口,可真正的第五家族的人却连一月的时间都不到就找了入口,可想而知,懂五行的人和不懂五行的人之间的距离天差地别,而那被改变了位置,有意隐藏的古墓,想要找到,就更加困难了。 丁十安这一行人虽是被威胁过来,可事到如今,对于寻找到的入村入口,心情隐隐变得有些复杂。 找到路了,进守墓人住的地方就简单多了。 刚开始进来的路都需要强子他们拿着柴刀一点点砍出来,众人虽然嘴里都没说,但心里不免有些疑问:这真的是路吗? 但走着走着,原本遮天蔽日的树木和杂草渐渐少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条盲肠小道,这小道一眼望去像是没有尽头似的,扭扭曲曲的,像是一条巨大的,匍匐在地上的蟒蛇。 这地方,给了丁十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好像有什么东西渐渐的涌上了心头,脑子里不断的闪回一些片段,有些片断是自己熟悉的,比如他们跟自己提起的那些事,有些是她从未听说过,或者见过的。 樊城理觉得丁十安表情有些奇怪,便问她:“你怎么了,是不是想起来什么了?” 丁十安摇摇头:“倒是没想起来什么有用的,都是些零零碎碎比较生活化的片断,不过,这里离第五家族的村子应该不远了。” 正说着,前方突然传来一阵虎啸,盘旋在空中的金雕也发出一阵长鸣,众人都处于警备状态,却见连城脸上隐隐露出兴奋的神色,一旁的丁怀璞说:“入口找到了!” 他的表情变得十分凝重,身体也在微微颤抖着,看上去很激动,有生之年,他没想到还能第二次进到这个村子里来。 丁十安原本还在疑惑着,这入口到底有何神奇之处,怎么一个个表情变化这么大,当看到一个诺大的石虎从颤抖着的地面冒出的时候,丁十安的嘴巴不自觉的张成了o形。 头上的金雕一直在长鸣着,或许是出于动物的的本能,这石虎要不是大得过份了,恐怕他们会像这金雕一样被骗过去,不论是毛皮还是纹理都达到了栩栩如生的的地步,尤其是利用张开大嘴巴形成一个回风口,那虎啸声简直与真的虎啸一般无二,听在耳朵里,隐隐有些身体发麻。 紧接着连城说道:“这石虎,一次可载百人,算是村子里的一种交通工具。” 连城的手碰到石虎的的肚皮,那一块的皮肉就像脱落了一般,露出一个正方形的拱门。 连城第一个进去,第五刀将马灯点燃为他照亮前面的路,石虎的内壁顿时一览无余,里面桌子凳子都有,看上去就跟现在的房车差不多,也不知当初设计这石虎的工匠是个怎样的鬼才,这石虎绝对能当得起鬼斧神工四个字。 天色依旧是阴沉沉的,那石虎一出现,便有种遮天蔽日的感觉,伴随着轰隆隆的声音,整个大地似乎都在颤抖。 天将变了,外面开始下起雨来。 石虎之中亮起了油灯,所有人陆陆续续走了进去。 正文 第28章 天灾人祸 随着雨势加大,石虎的速度也变缓了许多,山里路不好走,泥地又湿滑,抓地力变弱之后,速度便也开始降了下来。 “呲呲……”一阵尖锐的叫声传过耳膜,此起彼伏,在这阴雨连绵的天气,更显诡谲。 “这是什么东西?”丁十安皱眉头问道。 连城食指敲在石桌上,脸色凝重。 丁怀璞神色露出几分疑惑:“这东西,我第一次进来的时候没遇到过。” 宋闯透过石虎的通风口往外看去,树枝上站着几只张牙舞爪的猴子,一直蹦蹦跳跳地跟着石虎移动,它们身手敏捷,像是荡秋千一样,扯着树枝在上面跳飞跃,还时不时发出尖锐的叫声。 宋闯说:“它们是在冲我们发出警告,如果再往里面靠近,它们就会冲我们发起攻击。” 强子冷笑着看着宋闯说道:“一只猴子而已,你当它是孙大圣不成,我们有枪有炮,还会怕一只猴子不成。” 说着强子就举起枪,准备一枪干过去。 连城和宋闯同时说道:“住手!” 强子摸着后脑勺,嘴里嘟囔着:“不就是一只猴子嘛。” “蠢东西。”连城冷哼道,“你现在看到的是一只,等你开枪就是成千上百只了,这些猴子在这里生活多年,早就熟悉了这里的一草一木,而且,这猴子明显是猴群之中拿主意的那只,所以才会由它来冲我们发起警告,如果我们弄伤了它,那就等于是捅了马蜂窝了。” 第五刀等连城说完,便开口对强子厉声呵道:“你再这样鲁莽,我就缴了你的枪。” 猴子见石虎完全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于是发出了更加尖锐的警告。 “那现在怎么办?”强子问道。打又不能打,这猴子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忽地,巨大的石虎整个都在颤动,回风口发出一声巨大的虎啸声,被前方成堆的树木挡住了去路,然后一阵天旋地转,整个石虎突然翻了过去,在空中旋转了几个圈。 丁十安抓着丁怀璞不肯松手。 宋闯趴在通风口处,隐约看到几十只猴子扯着藤条在挥舞着,这些猴子,也太聪明了一些。 石虎四脚朝天倒在了地上,里头的人乱成了一团,全都横七竖八躺在了地上,樊城理人小,趴在桌子底下,小小的双手死死地抓着桌子腿儿,躲过了一劫。 趁大家都还没有缓过劲来的时候,丁怀璞捂着伤口,趴在丁十安耳边艰难地说道:“十安,有机会就逃出去,谁都不要管,逃得远远的,一定不要让第五连城找到古墓。” “什么?”丁十安不明白为什么丁怀璞会突然这样说。 “第五连城找到你,一定是为了那个口诀,而且,我怀疑,他和柳长珏一样,都是国际文物贩子,能有这样的装备,肯定不会是想做什么普通的古董商。他应该是通过非法的渠道,将文物贩卖到国外。我早就想好了,我就是拼了命,也不会让他进古墓的。” 丁十安听到丁怀璞说的话,十分震惊。她确实对丁怀璞配合着连城的行动感到诧异。没想到,他竟然已经做好了鱼死网破的打算。 丁十安侧过身子,刚想说话,就看到丁怀璞冲她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丁十安抿了抿唇,看了看宋闯,又看了看樊城理,冲丁怀璞摇摇头。 不管阿爹是出于什么目的,她都做不到丢下他们自己逃跑,再说了,第五连城也不会傻到任由她逃跑的。 她现在还想不起来自己脑子里到底有什么东西,不过她可以肯定的一点是,到时候,就算第五连城撬开自己的脑子。也不会得到里面的东西! “想办法出去,这些猴子看来是不打算让咱们过路了。”第五连城说。 宋闯说:“这些猴子就算再聪明也只是猴子而已,在自然界中,最聪明的大猩猩也只会使用简易的工具,可是像这些猴子会用藤条拉翻石虎,未免有些聪明得过了头。” 连城压低眉毛,语气凝重的说:“难道这里还有守墓人活着?” “呲呲”两三只猴子叫嚣着从通风口爬了进来,凶神恶煞地冲着石虎里头的人叫唤着,强子躺在地上,拿出枪,对准了最前面的那只猴子。 “砰”地一声,猴子的脑浆崩了一地,红白的液体交织着喷洒在石壁上。 巨大的响声激怒了那些猴子们,突然,无数只猴子密密麻麻地涌了过来,越来越多的猴子爬进了通风口,进入了石虎里面,那些猴子有尖牙和利爪,而且速度奇快,手枪根本来不及捕捉。 猴子的报复心理很强,它们密密麻麻涌向强子,用獠牙和尖锐的指甲撕咬着强子,强子躺在地上翻滚着,发出一声声凄厉的叫声。 第五刀想将强子拖出来,被一只大猴子直接跳到脸上狠狠扇了一巴掌,那尖锐的指甲直接划进了第五刀的肉里面,血流了满脸。 强子的肚皮被猴子的指甲剖开,里面的肠子被揪了出来,一股浓浓的腥臭味弥漫开来,强子看着自己的肠子被拖拽出来,只能一边流着泪,一边虚弱的说道:“救我,救救我,我还有一个女儿,我的老婆还在等着我回家!” 越来越多的猴子进入石虎,场面乱成一团,但凡开枪的人,就会遭到猴子的疯狂报复,于是他们都不敢再开枪,只是拼命驱赶着猴子。 宋闯深呼吸一口,将躲在桌子底下瑟瑟发抖的樊城理拽了过来,他抱起身子小小的樊城理说:“出去之后能保护好自己吗?” 樊城理瞪着两只湿漉漉的眼睛看着宋闯说道:“你,你要干嘛?” “把你送出去!”说罢,宋闯就抱起樊城理,将他整个人丢出了通风口。 樊城理滚到地上,啃了一嘴泥,他抬起头来,便看到岩石上还站着许多猴子正虎视眈眈地看着自己。 雨越下越大,樊城理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随手从地上捡起一根木棍,警惕地看着周围的猴子。 第一个扑上来的猴子被樊城理一棒子打开了,紧接着,第二只第三只,越来越多的猴子叫嚣着扑了上来,樊城理蒙头挥舞着手上的木棒,然后找准时间和空隙,拔腿就跑。 天空中忽地响起一阵凌厉的叫声,飞在空中的英雄张开硕大的翅膀,用尖锐的鹰爪抓向了一只正打算扑向樊城理的猴子,它低头以啄,将那只猴子的眼珠子给叼了出来。 樊城理不敢停顿,有了英雄的帮助,他很顺利的躲进了一处低矮的小洞里,然后用木棍将那处小洞堵了起来,只留了一点点通气的空间,而英雄,就在洞外守护着他。 丁十安和丁怀璞躲在石虎的角落里,丁怀璞身上的伤势越来越严重,被子弹打伤的地方经已经有了腐烂发臭的迹象,他咳嗽着说道:“十安,快跑,现在正是时候。” “不,阿爹,要走我们一起走!”丁十安警惕的看着四周,她爬过去,抢过一个被猴子抓破血管的人的枪,举着枪,深呼吸一口,紧张的说道,“阿爹,我带你离开。” 一只手搭在了她的肩膀,她紧张的缩了一下肩膀,抿着唇回过头,看到的是宋闯那张泛着蓝光的眼睛,她松了一口气,紧紧地抱住了宋闯,她喘着粗气说道:“我现在该怎么办? “跟我走!”宋闯说。 樊城理体型比较小,所以可以轻易的从通风口出去,可他们三个不一样,他们都是成人,虽说丁十安是个女人,可她一米七多的身高,骨架也会稍微比普通女人偏大一点,所以爬不出那个通风口。 现在场面乱成了一团,到处都是乱窜的猴子,那么多猴子,每一只都是致命的,这些拿钱办事的保镖根本无暇顾及其他,保命才是最要紧的。 出口已经被完全堵住了,猴子和连城的人马都知道把守着最终要的关口,宋闯带着丁十安他们走到了石虎的回风口处,那里是石虎的嘴巴,只要触动机关,石虎的嘴就会张开,到时候他们就可以从嘴部的位置离开。 丁十安发出疑问:”可是,你知道机关在哪里吗?” 宋闯说:“不知道,谋事在人,可是成事在天。” 丁十安深呼吸一口说道:“希望我们运气不要太差。” “你们想去哪里?”第五刀举着枪出现在了他们身后,尤其是看到丁十安手上的枪之后,脸色更差,“把你手上的枪扔过来,然后举起手来!” 丁十安依言,将手枪放在地上,用脚踢了过去。 而丁怀璞咳嗽着将身体挡在了丁十安和宋闯前面,他说:“这里面不安全,我们只是想找个安全的角落躲躲。” 第五刀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他怒声呵斥道:“樊城理呢?” 就在这时,一只猴子从第五刀的身后扑了过来,宋闯趁机转身,对着石壁上的油灯猛地一扭,那石虎紧闭的嘴巴便慢慢的张开了,他大喊道:“快跑!” 三个人陆续跳了出去。 连城甩开一只纠缠不清的猴子,对着那石虎的嘴部连开了三枪:“给我追!” 宋闯跳到了地上,紧接着丁十安和丁怀璞也跟了出来,丁怀璞猛烈地咳嗽着,呕着血体力不支地倒在了地上,他趴在地上说:“快跑,十安,一定不要让第五连城找到古墓!” “不,阿爹,我说过要走一起走……”丁十安摇着头说道。 “快,宋闯,把十安带走,不然……”丁怀璞一边咳嗽着,一边随手捡起了地上尖锐的树枝抵在了自己的喉咙上,“你不走,我就,咳咳咳,我就死在你面前。” 丁怀璞几乎将肺都咳出来了,他嘴里呕着血说道:“十安,听话,快走!” 被猴子缠住的连城追了出来,他刚想去追丁十安他们,就被地上的丁怀璞抓住了脚踝,连城走一步,丁怀璞就在满是荆棘,树枝的地面上摩擦一下,身上的伤口让他浑身都疼得冒汗。 宋闯拽着丁十安躲在了树丛里面,他压制着丁十安,用手捂住了丁十安的嘴巴,不让她发出声音。 连城冷冷地看了一眼地上的丁怀璞,他拿起枪,对准了丁怀璞的头部说道: “珍珠,我知道你还在这儿,我现在数三声,你要是出来,我可以既往不咎,你要是不出来,那就别怪我对你阿爹不客气了,你不是最孝顺的么,难道真的舍得看着你阿爹在我手上受苦?” 丁怀璞流着泪说道说:“十安啊,阿爹不怕死,就怕一直活在痛苦之中,当年,就是因为我,才让整个第五家族遭受了一场无妄之灾,如果你带着第五连城找到了古墓,阿爹会因此一辈子活在痛苦之中!阿爹不怕死,阿爹说过,会用命去护着你!” 忽然,有巨大的石块从山顶上滚了下来,地面在微微摇晃着,那些混战的猴子像是得到了某种讯息,开始纷纷撤退。 第五刀冲过来说道:“先生,情况有些不对,咱们还是赶紧撤吧。” 丁怀璞死死地抓着第五连城的脚踝,虚弱地说道:“别想走,我就是拼了命也不会让你伤害十安的。” 连城眼神冰冷地看着地上的丁怀璞,他说:“你看,在丁十安眼里你也不过如此,既然这样,留着你确实也没太大的用处。” 连城冷冰冰地举起枪,扣动了扳机,第五刀摇头说:“先生,不要。” “现在轮得到你来管我的事?”连城大声喊道,“丁十安,是你害死你的阿爹的,想报仇那就去自杀!” 丁十安挣脱宋闯的桎梏,撕心裂肺地喊道:“阿爹!” 她冲出来的时候,正好看到连城望向自己,露出一抹得意的笑容,他说:“你赢不了我的。” “轰隆轰隆”的声音越来越大,一大片泥水是山上涌了下来,夹杂着许多杂石,有许多人瞬间被湮没其中,丁怀璞瞅准机会,紧紧的抓住了连城的的衣服,巨大的石头砸了下来,一瞬间,所有人都乱了方寸,再厉害的人,也敌不过这天灾人祸。 丁怀璞被推倒在地,第五刀和连城逃到了安全的区域,躲避着一涌而下的泥水。 宋闯将丁十安强行拉了过去,但这里也随时会有塌方的危险,最主要的是先离开这,他瞅准机会抓住一根甩过来的藤条跳了上去,整个人趴在断掉的木桩上,漂浮在泥水之上,然后将丁十安接了过去。 丁十安趴在木头上大喊着:“阿爹,阿爹!” 蓦地,她看到了一片露出来的衣角,是丁怀璞的,他的头朝下,湮没在泥水里,早没了生气。 山上滚下来的泥水和石块越来越多,宋闯看到丁十安趴在树干上,哭得泣不成声。 宋闯费力的在泥水里挣扎着,抓住了驮着丁十安的树干,又是一次大的山洪来临,两人一下子被冲了出去。 正文 第29章 绝处逢生 丁十安哭了好久,梦里一直在哭,哭得肝肠寸断,她从小就有一个毛病,不管什么时候都知道自己在做梦,连做梦骗骗自己都做不到。 她梦到,自己在长沙,阿爹扎纸人,她在旁边看,突然那竹篾就扎进了阿爹的手里,她哭了好久,血流了一地,怎么都拔不出来。 她想,这是什么狗屁梦,为什么不能做好一点的梦,她想醒过来,可是又舍不得,现实中,她再也见不到阿爹了,所以她在梦里拼命的想把扎进手里的竹篾拿出来。 阿爹疼得直抽气,还摸着她的脑袋笑话她说:“这么大的姑娘了,怎么还喜欢哭鼻子啊?” 丁十安被人叫醒了,一醒来就看到宋闯满是泥沙的脸,左脸肿的老高,身上的衣服也破破烂烂的,像是经历了大逃荒,她抹了一把脸上黏糊糊的泪水,发现揉了一手的沙子,她说:“我们这是在哪?” 宋闯说:“不知道。”他小心翼翼地看着丁十安,声音很轻:“十安,丁叔的事情……” 丁十安打断他说:“我没事,樊城理呢?” “不知道,金雕知道趋利避害,大概会带着他躲到安全的地方。”宋闯说。 “但愿吧。”丁十安垂着脑袋,看着自己身上满身的泥沙,她说,“我早就想过这一路走来,或许我们会真正的迎来死亡,可当死亡来临的时候,心里还是觉得难受,还是觉得疼,之前做的那些心理建设根本就没用。” 宋闯说:“难受就哭会儿吧。” 丁十安摇头,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蹲在地上用手画圈圈,像个出门忘记带钥匙的小女孩,可怜巴巴蹲在门口等着父母开门迎她回家。 她声音小小的,细细的如同蚊呐一般慢慢说道:“阿爹说,会一直爱我的。” “他现在在天上,也还是爱着你。”宋闯拍拍她的肩膀,将她抱在怀里。 丁十安肩膀耸动了两下,没有声音,宋闯像是哄孩子一样:“想哭,就哭吧。” 丁十安说:“我,我不……” “没事,哭吧!”宋闯说。 丁十安再也忍不住了,突然之间便开始嚎啕大哭起来,扯着大嗓门大喊大叫,撕心裂肺,一边哭,还一边叨叨絮絮地说了好多事情。 她说丁怀璞带着扎纸人,带着她死去躲赌债,赢了钱又会让她在他骑大马,在太平街上从街头吃到街尾,遇到卖冰糖葫芦的,总会来一串儿,两人一人一口,大口大口嚼着糖渣子。 她还说,阿爹带着他去住小旅馆,她不听话,想跑,还告诉宾馆的老板娘阿爹是人贩子,结果大半夜,他带着她住进了天桥底下,跟流浪汉挤在了一起。 “你想起来了?”宋闯惊讶地看着她。 丁十安抹了一把脸上的眼泪,有些茫然的看着宋闯:“对啊,我想起来了,这些记忆是催眠之前的。” 宋闯说:“你还想起了什么?” “很多,很杂乱的东西,可是没有口诀。”她摇摇头,她这记忆说来就来,根本就不像电视里面捂着脑袋疼得死去活来的人。 宋闯说:“不着急,慢慢想。” “嗯。”丁十安点点头,继续慢慢哭起来。 他们被泥水冲出去了很远,跟原来的人全都失去了联系,是好事,也是坏事,不用受连城的威胁,可是吃穿住行却成了麻烦。 宋闯说:“看看能不能走出这片山头。” 他很自然地牵住了丁十安的手,愣怔几秒之后,又欲盖弥彰的解释道:“这样不容易走散,比较安全,我怕你跟不上。” 丁十安“哦”了一声,乖乖的任由宋闯牵着,眼圈还是红红的。 宋闯捡了一根木棍在前面探路,怕踩到了什么陷阱,两人找到了一处洞窟,上面全是正方形的洞口,大大小小有好几十个。 “这些洞口,绝不是天然形成的,而是人工开凿的,难道是第五家族的人来过这里?”这里与世隔绝,虽然没有找到真正的村子的方向,但显然也绝不会是外来户留下的。 宋闯盯着那些洞窟说道:“不可能,这些洞窟高度不像有人居住,这些洞窟,最多只有一点三米到一点四米,除非长期弓着腰,不过应该没人受得了。” 丁十安和宋闯顺着岩石上的路走了上去,那洞窟里面,的确是人“住”的地方,不过不是活人,而是死人,每个洞窟里面都放了棺材,可能是因为地理位置的关系,每一具棺材都是上好的金丝楠木。 宋闯说:“难道,这就是第五家族下葬的地方?” 没有墓碑,陪葬品也只是一些廉价的石头。 两人继续向前走,前面出现了一个天然的岩洞,看模样,是被风蚀出来的,岩壁上有一条条的风痕。 这里有石床,上面铺着兽皮,还有水缸,做了一个简陋的引流装置,将山里的泉水接到了水缸里面,东西凌乱的摆放着,布满灰尘,这里曾经住过人。 宋闯说:“你先在这里好好休息,我看看附近能不能找点吃的。” 丁十安点点头,忽然又摇摇头,红着眼眶,可怜巴巴的看着宋闯说道:“不要,我不想一个人呆着,你要是不回来了怎么办?” 宋闯心疼地摸摸她的头说道:“我会回来的。” 丁十安说:“我要跟着你。” 宋闯说:“你的脚还能走吗?” 丁十安点点头,抓着宋闯的衣袖不肯松开,宋闯一伸手,便把她的手握在了手中,瞧见她一副快要哭了的可怜相,一颗心软了又软,真想把她当成孩子似的好好哄哄才好。 “别哭了,眼睛都快坏了。”宋闯说。 “忍不住。”她扁扁嘴,一开嗓,便带着哭腔,“一想到阿爹,我就……” 宋闯也知道丁十安心里难受,便也没再说什么了。 宋闯以前是有野外生存经验的,他在部队的时候,去过深山老林里做拉练,不过那时候,他们都是带了足够的装备的,还有班长做向导,绝不会真的让他们发生什么危险,而现在这种情况,能活下来,不止靠意志,还得靠老天爷的成全。 两人一路向前走着,经历了一场雨,到处都是一片狼藉,树木倒了一片,让原本难走的山路更加步履维艰,宋闯牵着丁十安的手,攥得紧紧的,不敢有丝毫懈怠。 地上开始出现了一些凌乱的脚印,有大有小,旁边还掉了一些野果。 宋闯示意丁十安停下来,他蹲下来,仔仔细细的看着那些脚印,小的像是野猴的脚印,而大的,则像人类的脚印。 他想到了那些聪明得不像话的猴子,难道,真的是有人指使猴子来攻击他们的吗,那他这么做的目的又是什么? 丁十安说:“这脚印的大小,看上去应该是个成年男性,按照大小和脚印间隔来看,个头应该是中等偏上的个头。” 宋闯说:“那你觉得这小的脚印像什么?” 丁十安想了一下说道:“猴子。” 宋闯点头:“没错,这些脚印分布得很均匀,无任何打斗的痕迹,证明这个人和猴子的关系是非常好的,只是为什么一个人会和猴子关系很好呢?” “除非他和猴子长期生活在一起。” 两人脸色凝重,走了一个连城,又来了一个身份不明的人,这人,肯定是不希望他们进入这里的,不然也不会发动猴群来攻击他们。 只是他的目的是什么,生活在这里,是为了像第五家族一样守护古墓,还是另有所图呢? 丁十安像是想到了什么,突然神色激动的抓着宋闯的手说道:“我答应过阿爹,会好好守护古墓的,而且,身为第五家族的继承人,我也有义务守护好这座古墓,宋闯,你帮帮我……” 宋闯说:“我来到这里,是为了死去父亲的遗志,也是,也是为了你,这会是我们共同的心愿和目的。” 最后那句话,宋闯声音很小,因为皮肤白皙的原因,耳垂上还有隐隐泛红的迹象。 丁十安点头,像是下了某种决心一样:“那好,不管是谁,我们都要同他斗争到底。” “嗯,我会陪着你,斗争到底。” 突然,头上掉下来一个重重的东西砸在了宋闯的头上,宋闯闷哼一声,捂住脑袋,丁十安紧张看着他,问道:“没事吧?” “没事。”宋闯低下头,看到脚边静静的躺着一个圆滚滚的野果。 丁十安抬头,看到树梢上站着一只张牙舞爪的猴子,那猴子一声吆喝,从四周又蹦跳了几只过来,怀里抱着野果,一边吃,一边挑衅丁十安和宋闯。 宋闯和丁十安躲到了一棵大树后面。 丁十安说:“怎么办,又是这群猴子。” “这些猴子现在还没有主动攻击的意思,如果有,刚刚就不是用野果了,而是用石头了。”宋闯说,“它们的目的是想把我们驱逐出去。” “它们背后的人类,到底想要干什么?咱们两个人,打这些猴子肯定是打不过的,到时候万一惹恼了猴子,它们可就不是示威那么简单了。” “我们不能跟猴子硬碰硬,不然,到时候很难收场,只能先暂时以防守为主,摆脱这群猴子了。” 宋闯和丁十安商量着战术和对策,两人手握拳,坚定地碰在了一起。 正文 第30章 古墓野人 胆子大一点的猴子,捡起木棍和石头就开始向丁十安和宋闯跳了过来。 宋闯说:“看来,它们已经认定我们是它们的领土侵入者了。” 两个人也随手捡起了木棍,背靠背,进入了备战状态。 突然,一大根藤条向他们甩了过来,这藤条要是甩到身上,至少得皮开肉绽。 宋闯和丁十安同时扑向地面,打了一个滚,顺利的躲过了那根扫荡的藤条,两人一左一右,分别躲在了两根大树后面。 很多猴子站在树上,开始朝丁十安和宋闯扔石子,丁十安和宋闯躲在后面,根本不敢把头冒出来。 宋闯说:“猴子要是采用车轮战的话,咱们就会被它们活饿死,困死在这里。” 丁十安拧着眉毛说道:“那现在要怎么办?” 宋闯说:“我去引开那些猴子,你赶快跑,不能两个人都被困在这个包围圈中。” “不行。”丁十安想也没想便拒绝了,“我走了你怎么办?” “该怎么办就怎么办,要是我被抓住了,还能有个念想,你会来救我的对吧?” 明知是宋闯故意这么说的,丁十安还是点点头说道:“你要我怎么做? “保护好自己。”宋闯说罢,便冲了出去,那些猴子的目光全部都集中在了宋闯身上,宋闯背靠着大树,将攻击他的猴子一一击退,而丁十安则趁着这个空档,逃出了猴子的包围圈。 “啊!”一声尖叫传来,宋闯侧过头,便看到丁十安被绳子缠住了脚腕,然后整个人被拉扯着倒吊在了树上。 “十安!”宋闯快速的跑了过来,他脚下一软,整个人都掉进了一个巨大的土坑之中,这土坑大概有十来米,还好下面铺了一层厚厚的叶子,宋闯才不至于摔晕过去。 他躺在地上,好半天才回过神来,一抬头便发现,坑上被覆盖了一张渔网,那些猴子又叫又跳,显然在宣誓着胜利的主权。 丁十安被倒吊着,脑子已经混混沌沌有些充血。 一个毛茸茸的人走到了她的面前,那人长了一身白毛,身材高大,脸上也全是白毛,穿着一身兽皮大衣,手上拿着一根削尖的木叉子看着她。 丁十安结结巴巴的说道:“野,野人?” 那人低声吼了一句,声音嘶哑的说道:“离开这里。” 因为长期未跟人类打过交道的原因,野人说话比较生涩难懂,甚至接近兽语,有点像动物的嘶吼,丁十安好一会才反应过来,野人是要她离开这里? 丁十安有些愣怔,这野人会说人话,证明他是在人类社会待过的,可是这一身白毛,又和山里的野猴为伍,怎么看都不像是能被人类社会接纳的人。 丁十安见野人没有不分青红皂白就来伤害她,说明这野人还是有良知的,只不过野人有了兽性,自己的领地被人入侵之后,主动发起了攻击而已,她讨好的说道:“你先把我放下来好不好,我脑袋充血了。” 野人警惕地看着她,突然低吼一声,拿着木叉子对准了丁十安,重复着那句:“离开这里!” 周围的野猴也开始叫嚣着,嘶吼着,显然是认为丁十安惹恼了它们的领头人。丁十安立马示弱的解释道:“离开可以,但是你先把下面的人放出来。” 野人沉默了一会儿,说道:“你先走,我再放走他。” 丁十安说:“那好,我要先确定他是不是安全,我能叫一下他吗,那么高的坑摔下去,我要确定他是不是受了伤。” 野人点头:“可以。” 丁十安大叫:“宋闯,宋闯,你还好吗,快回答我。” “我很好,只是受了一点儿小伤。”宋闯的声音依旧是冷静且克制的。 丁十安说:“好了,你现在可以放我下来了,我会立马离开,不会在这里停留的。” 几秒之后,见野人没有任何反应,丁十安只好又说了一句:“你好,可以放……” 话还没说完,丁十安便看到野人眼角晶莹的泪光,他整个身体都在发抖,嘴里喃喃的念了几句,那声音像是喉咙里的咕噜声,丁十安听了好久,才勉强听出野人说的两个字。 宋宋? 她依稀记得阿爹在告诉他们那些往事的时候有提起过这两个字,好像……是宋闯的小名? 丁十安仔细的看了一下这浑身白毛的野人,怎么都法联想到,他和宋闯会认识,难道是她听错了? 就在丁十安还在思考的时候,那野人突然凑近丁十安,一双浑浊的眼睛紧紧地盯着她说道:“离开了就走得远远的,不要再回来了。” 野人的声音变了,不再是叽里呱啦的乱叫,而是极力克制着自己,一字一句地慢慢说道。 丁十安吓了一跳,赶紧小鸡啄米似地点点头。 那野人点头,木叉子一挑,便将丁十安脚脖子上的绳子弄散了,丁十安双手撑地,在地上打了一个滚儿,化解了自身的重力,她爬起来说道:“我走了之后,你什么时候放出宋闯?” “我不会为难他,当然你们两个也不要想着再回来一起偷袭,猴子的感官能力远远胜过人类,所以,你们不要抱着任何的侥幸心理。” 野人慢慢说道。 “我知道了。”丁十安仔仔细细的观察着野人的表情,虽然因为白毛的遮挡,她看不到他的脸,可是她却能从他那双眼睛里看到悲伤。 莫名的,她有种感觉,野人不会伤害宋闯,她点头说道,“好,我马上离开。” 丁十安没敢停留,一直往回走着,等到四周再也看不到猴子的踪迹时,她才喘着粗气,停下脚步,靠在了一棵树干上。 没过多久,她便听到了一阵脚步声,她抬起头,便看到了宋闯那青青紫紫,肿得老高的脸。 丁十安紧紧地抱住宋闯,喜极而泣地问道:“那个野人,没有为难你吧。” 宋闯摇摇头,心事重重的说道:“没有,他并没有为难我。” 丁十安欲言又止地说:“宋闯,其实,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宋闯说:“你说。” 丁十安说:“你认识这个野人吗?” 宋闯摇头:“不认识。” 丁十安说:“也对,你一直在北京,怎么可能会认识这深山密林里的野人呢。” “你为什么这么问?” “我好像,听到了他叫你宋宋,或许是我听错了吧。” 宋闯脸色凝重,他看到野人的那一瞬间,也有种莫名的熟悉感,他还以为是自己的错觉,可现在听到丁十安这么一说,他心里隐隐觉得,也许野人叫他的小名,并不是错觉呢? 两人采了一些野果,又回到了当初那个洞崖之中,准备在里面睡一晚上。 夜晚降临,山里有些凉意,宋闯在周围捡了一些柴禾,点起了火,两人坐在火堆旁恍如隔世,好像又回到了当初,他带着她跳下悬崖那一次,现在想来,他们每一天好像都在重复经历着这一些危险,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是个头啊。 宋闯将洗干净的野果递给了丁十安,丁十安也没客气,拿在手上就咬了一口,果子很涩,味道并不好,可是肚子饿了,也管不得味道好不好了。 丁十安说:“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想办法想起口诀,比第五连城先一步找到古墓,然后将古墓公诸于世,第五连城和柳长珏都不会对古墓放任不管的,如果不能解决古墓的事情,我们就得一辈子奔波在逃亡的路上,我们之前一直处在被动的状态,现在倒不如主动出击反守为攻。”宋闯往火堆里添了一把柴,语气沉重地说道。 “可是现在不止多了一个来历不明的野人,就连樊城理也不知是死是活,光凭我们两个人,要怎么跟他们斗?”丁十安绝望的想,别说两个了,就连一个他们都对付不了。 “现在还不到绝望的时候。”宋闯说,“那个野人,也许……” “也许什么?” “没什么。”宋闯摇摇头说,“等下早点睡吧,我们明天还要赶路。” 这山洞之中,只有一张石床,上面铺着软软的兽皮,丁十安主动说道:”等下我睡地上吧,你受伤比我重,就睡床上。” 宋闯看着她,一双深邃的眼睛泛着点点蓝光,像是揉碎了一池星河,盈盈洒洒。这山洞中忽然涌起的奇怪暧昧气息,让两人都忍不住咳嗽了两声。 过了一会儿,宋闯说:“你睡吧,我是男人,皮糙肉厚的。” 丁十安看他皮肤白皙,怎么都是细皮嫩肉的模样,于是轻笑一声,掩着嘴说:“皮糙肉厚哦……跟你实在不搭,还是我比较皮糙肉厚。” 宋闯见她好不容易开心点,也就顺着她的话逗她:“你笑话我是小白脸?” 丁十安说:“是啊,小白脸,你怎么那么好看?” 山洞里微弱的光线下,丁十安满眼都是俏皮的神色,那张平日里看来匪气十足的脸庞竟然也变得妩媚生动起来。。 不知怎么的,他脑海里忽然闪现出和丁十安一起睡觉的情景。宋闯喉头动了一下,心却砰砰地跳了起来。 丁十安盯着宋闯古怪的脸色,奇怪道:“你怎么了?” 宋闯忙收回心思,说:“没事。” 最后商量的结果是两人一人占据了床铺的一半,宋闯靠外,丁十安靠里。 丁十安其实不太喜欢吃野果,所以满脑子想的都是鸡鸭鱼肉,离开这里之后,她要去河南吃糖醋鲤鱼,去云南吃鲜花饼,去长沙吃臭豆腐,砂锅黄牛,去广州吃叉烧,一闭上眼睛仿佛就能闻到一股诱人的香味,她想的口水直流,嘴里一直砸吧砸吧的,在静谧的山洞里格外明显。 宋闯说:“在想什么呢,那砸吧嘴的声音都能传二里地了。” 丁十安说:“哪有那么夸张,你还记得,咱们在长沙一起吃饭那次,我请你吃的砂锅黄牛吗,我好想回长沙再和你吃一次啊。” 宋闯轻笑一声,没有说话,她这是在给自己画饼充饥,望梅止渴呢。 突然,肚子里一阵咕噜声响起,丁十安委屈的摸摸肚子:“饿了。” 宋闯拿出吃剩下的野果说:“还有野果吃。” “又是野果……”丁十安叹息一声。 宋闯摸索着,将野果送到了丁十安嘴里,丁十安张嘴,舌尖不小心扫过了宋闯的指尖。 宋闯干咳一声,收回了手,只是觉得指尖好像被烫伤了一样,所有的感官都集中在了那一块儿。 丁十安似乎也意识到了,为了化解尴尬,故意一边吃着野果,一边转移话题:“你不吃吗?” 宋闯说:“不吃了。” 丁十安:“为什么,我一个人吃多不好。” 宋闯说:“太难吃了。” 丁十安:“……” 第二天早上,丁十安醒来的时候,宋闯已经起床了,他坐在山洞门口,手里拿着石子,正在画着些什么。 走近一看,竟是一条条错乱相交的线路。 丁十安问:“这是山里的地形图?” 宋闯点头:“我试着画一下,到时候要是遇到野人和第五连城他们,也好知道逃跑的方向。” 丁十安忽地叹息一声:“也不知道樊城理现在怎么样了。” 宋闯说:“希望他能在金雕的帮助下,躲过一劫吧。” 正在这时,外头突然传来一阵响动,树木摇晃的嘎吱作响,抬头便看到一群猴子在上蹦下跳的,宋闯眉毛一拧,沉声说道:“没想到那群猴子竟然跟到这里来了。” 丁十安说:“我们已经听野人的话退回来了,为什么它们还穷追不舍?” 宋闯摇头。 其中有一只猴子开始朝山洞里面扔东西,宋闯赶紧抱着丁十安,滚到了一旁躲开了猴子扔的东西。 扔完东西之后,猴子便陆陆续续离开了,等周围再也听不到响动,丁十安和宋闯才出来,一出来他们便傻眼了,这地上全都是各种各样的水果。 丁十安闻着浓郁的水果香味,惊讶的问道:“猴子是给我们送吃的来的?” 宋闯说:“好像是。” 宋闯看着滚落一地的野香蕉、野橘子,陷入了沉思。 正文 第31章 狭路相逢 丁十安看着遍地的野果,又看了看沉思的宋闯,问道:“这野人,到底是什么意思?” 宋闯说:“你说呢?” 丁十安:“照我看,倒不如前去找那野人一探究竟,为什么赶我们走,又要给我们送吃的,为什么抓了我们,又放了我们。” 宋闯知道,丁十安是因为他的关系才想去寻找野人,也许,也不全是因为他,这野人的身份确实可疑。 修整好了之后,丁十安和宋闯偷偷出了山洞,他们往周围看了一圈,没有看到猴子的踪迹。 两人按照之前的路程往前行走着,这一路上都安静的很,他们避开了野人设伏的地方,走了一处草木较深,明显很少有人踏足的地方,这周围全都是两米多高的野草,阳光从植被的缝隙里漏了出来,丁十安跟在宋闯身后,看着他剥开草给自己开路。 “这条路是真的吗,你应该知道骗我们是什么下场吧?”一个粗犷的声音蓦地响起。 丁十安和宋闯弯下腰躲在草丛里,竟然看到柳长珏带着一队人马,押着阿牛在寻找什么。 丁十安捂住嘴巴,不敢置信地看着柳长珏那老谋深算的模样,他怎么这么快就跟了过来? 阿牛身上带着不少伤口,看来他们没少使用手段,真是一群利欲熏心的畜生。 “我没骗你们,我敢肯定那些拍电影的就是顺着这条路来的,而且,进来的路上你也看到了,那个石虎和一些死人还有火药,他们应该是刚好遇到了泥石流,所以冲下了山,我们只要顺着泥石流流动的轨迹,一定能找到他们,”阿牛的声音十分悲愤,“说好的,只要我带你们找到他们,你们就不会伤害我的家人。我是大山里长大的,只要山里有人活动过,我就一定能知道。” 突然,一个大胡子好像看到草丛里有什么东西动了一下,他慢慢的朝这边走来,每走一步,都犹如一枚钢针扎在了丁十安和宋闯身上,两人身上熬出了不少细汗。就在大胡子伸手的瞬间,丁十安不安的动了动身体、 旁边的宋闯按着丁十安的肩膀,冲她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大胡子的手还没有剥开草丛,从草里面就钻出来了一只野兔子,那大胡子眼疾手快,将那野兔的耳朵给揪住了。 旁边一名瘦子骂道:“妈的,这都什么时候你还想着吃,柳爷说了,地图是从咱们几个手中丢的,要是找不着地图,咱们几个全家上下一个都别想活。” 那大胡子说道:“那偷地图的也是个心狠手辣的主儿,一点不比咱柳爷差啊,一个活口都不留,直接把带来的那个给一枪蹦了,要不然,咱们也能套路套路信息,不至于现在跟个灯下黑一样,摸不着边啊。” 瘦子叹息一声,拽着那大胡子走到了柳长珏身后。 丁十安松了一口气,趴在草丛里一动都不敢动,宋闯抓着她的手,冲她露出一个安慰的眼神。 “我们继续往前吧,这里已经搜索过了,没有可疑的人。”瘦子和大胡子说道。 柳长珏点点头,然后对阿牛说:“你带着我继续往前走,只要是有人活动过的地方,都给我们报备一下。” 阿牛点点头,又带着柳长珏他们继续往前走。 等柳长珏一行人走后,丁十安才敢开口:“他们说的那个地图是什么?” “我也很好奇。”宋闯说,“但是,现在不是讨论地图的时候,我们应该借着这个机会往前冲,前面就是野人眼里的禁区了,这时候阿牛还带着他们往前冲,肯定会遇到野人他们,而且他们手里带有杀伤力极强的武器,要是和野人正面杠上,肯定是一番恶战,而我们就可以趁机溜进去了。” 丁十安说:“那万一他们要是没打起来呢?上一次是因为我们在石虎里,而猴子灵巧轻便,在狭小的空间,当然更占便宜。” 那个野人那么聪明,不一定会吃这种亏,明知山有虎,莫向虎山行才是行事准则才对。有火药的情况下,也许它们不一定会强攻。 宋闯说:“野人是人类,但猴子不是,它们再聪明也只是动物,是动物就会有领地意识。” 不一会儿,前面就发出了一阵阵惨叫声,有枪声惊飞了四周的鸟群,宋闯说:“就是现在,跑!” 两人拼命向前跑着,中途连气都不敢歇一下,一定要在他们结束战斗之前,平安撤离。 不远处出现了一处破落的山庄,山庄是采用全红木建造,都是古时滇族的建筑风格,然后再从上面的建筑形式加以改良。 因为年久失修的缘故,这山庄上面早已长满了绿植,俨然已经快成了山林的一部分。 丁十安看着这座山庄,脑子里闪过一幕幕熟悉的画面,有男人和女人的笑声,有小孩的哭声,还有各种各样的鸟叫声,野象的啼叫声…… 她捂住,脑子里突然闪过樊城理的脸,他稚气的脸庞绷得紧紧的,嘴里念念有词:“你叫丁十安,十里之地,皆得平安如意。” “我是丁十安,我不是珍珠,我不是珍珠,不,我是珍珠,我不是丁十安,我,我,我到底是谁?”她忽地捂住头,泪水一颗一颗掉在地上。 宋闯紧张的看着丁十安:“十安,你怎么了?” 丁十安仿佛溺水一般难受,她紧紧的拽住宋闯的手,手上用力到连青筋都爆了出来,她深呼吸一口,吃力的说道:“这里,应该就是我曾经生活过的地方,而且我应该经常在这儿活动,对这里的印象很深刻,就好像已经复刻进了脑子里一样。” 宋闯说:“那你现在还好吗,难不难受,有没有头疼欲裂的感觉。” 丁十安撇撇嘴:“我又不是脑子摔坏了,只是被催眠了,应该不会像电视里那么夸张。” “那口诀呢?”宋闯问道。 丁十安摇摇头:“没什么印象,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很可能根本就没有什么口诀,这五行本就是千变万化的东西,怎么可能单单靠一个口诀就能找到消失的古墓呢?” 他们一路走来,靠的都是五行之术来寻找路径,而五行之术又是顺应天地变化而改变,这山川,河流,草木,每时每刻都在变化之中,而五行便是靠变化而演变而来,经过这么多年,古墓周围的环境早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他们此时依靠口诀来寻找,岂不是太过生搬硬套了? 宋闯说:“不一定,也许那个口诀里面也包含如何应对这种变化的方法。” “也许吧。”丁十安忽地抬起头来,一只手紧紧的拽着宋闯的手腕,她抹了把眼泪,将眼睛闭上,深呼吸一口,慢慢睁开双眼说道,“你跟我来。” “去哪里?”宋闯问。 “试试看,能不能找到答案。” 这山庄里面大得吓人,简直可以用圈地为王来解释了,比起城里寸土寸金,这简直就是藩王级别的待遇了。 丁十安丝毫没有被复杂的地形难道,就连一些小暗门她都一清二楚,如果不是对这里非常熟悉,断断是做不到的。 丁十安走到一个破旧的木门前,她推开了门,里面赫然是一间书房,那书房并没有想象中破落的模样,反而收拾得干干净净,看样子这里经常有人过来定期打扫, 丁十安从书架上拿出一本书,那是一本手工撰写的孤本,封面已有些残破,她小心翼翼翻开,上面的文字是一种特殊的符号,不像是宋闯所见的任何一种文字。 丁十安看得十分认真,宋闯疑惑的看着她问道:“你认识?” 丁十安摇头:“只觉得很熟悉,有些认识,有些不认识,不过我大概知道这本书写的是什么。” “说说看。”宋闯说。 “这上面,记载的是墓穴要的。”丁十安指了指上面的一条说道,“比如说这一条,就是龙穴特征,分为飞龙,贵龙,贫龙,贱龙,不过具体是怎么看的我就不知道了,后面有些字不太认识。” 宋闯说:“会不会是你那个时候年龄太小,所以字也认得不全。” “或许吧。”丁十安说。 丁十安正看着书,突然,一张照片从书页的夹缝中掉了下来,上面是一个西方女人抱着一个小婴儿的照片。 丁十安从地上捡起那张照片,还没来得及仔细端详,照片便被宋闯抢了过去,宋闯盯着那张照片,嘴唇紧紧地抿着,眼眶泛红。 丁十安问:“这上面的女人,我看着好眼熟。” 宋闯闷声说道:“这是我母亲。” 这里怎么会有他母亲的照片?丁十安疑惑地看着宋闯手中的照片。 丁十安看着宋闯痛苦的表情,心里一阵难受,她的双手情不自禁的握住了宋闯的手:“我很理解你现在的感受,你别难过了,不然,我也会好难过。” 宋闯知道她可能又想起了她的阿爹,他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心情,抿嘴扯出一个笑容,拍了拍丁十安的头说:“我不难受,你也别难受了。” 丁十安深呼吸一口,起了点小心思,头小心翼翼往宋闯肩上靠去。 还未靠上去,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响动。 脚步声很重,还有“哗啦啦”的东西被碰倒的声音。 宋闯拉着丁十安的手腕,迅速躲在了柜子下面。 正文 第32章 一箭双雕 丁十安手里拿着那本书,而宋闯手里拿着那张照片。 进来的是野人,他身上的白色毛发已经被血染红,身上有多处伤口,野人坐在地上喘息着。 宋闯看着野人的模样,一颗心仿佛被一双无形的手紧紧攥住,他紧皱着眉头,盯着野人的伤口。 野人艰难地爬起来,捂着伤口,在书柜上不停的翻找着。 宋闯有种预感,野人在寻找自己手上的那张照片。 野人突然发狂,喉咙里发出如野兽一般的叫声,他猛地将书架上的书全部扫在了地上,眼里流露出绝望的神情,他坐在地上,发出一阵阵呜咽声。 宋闯趴在柜子下头,肩膀微微耸动着,野人在伤心,他也跟着伤心,没有缘由。 丁十安看着宋闯,想去靠近他,又怕惊扰他,见他难受,自己也跟着难受,她从前不知道喜欢一个人,原来是这样的牵肠挂肚,可她一直知道,宋闯的心结在哪里,甚至可以说,他活至今日的小半生,也只是为了那么一个目标而已。 丁十安凝神看着宋闯,也许自己也是魔怔了,她突然将头凑近他,落了一个吻在宋闯的眼睛上,轻轻地,如同一片鹅毛拂过。 宋闯一紧张,忘了自己躲在柜子下面,头一抬,重重地磕在了柜子上,发出一声脆响。 “谁?”野人动了动喉咙,警惕的看着四周。 那野人从书柜后面的暗格里拿了一根长矛出来,那矛前面削的很尖,对着宋闯和丁十安躲藏的地方试探地戳刺了几下。 “出,出来。”野人声音很大,发出的声音像是吼叫,只能朦朦胧胧听到“出来”两个字。 宋闯拍了拍丁十安的肩膀,冲她摇摇头,丁十安点头,表示懂了,宋闯这才从里面爬出来。 一看到宋闯,野人明显愣了一下,他呆呆的看着他,嘴里嗫嚅着,仿佛在说些什么。 宋闯用食指和中指,将那照片夹在指缝之间,他说:“你在找这个是吗?” 那野人伸手想去拿,却被宋闯躲开了。 宋闯退后一步,双眼紧紧的盯着野人:“你是谁?” 野人摇头,垂着一双眸子,不敢去看宋闯。 “你不说是吧,你不说我就撕了这照片。”宋闯其实并不是一个爱发脾气的人,他向来克制惯了,说出这话的时候,连他自己都是惊讶的,何况是躲在柜子下面的丁十安。 一声轻笑传来,虽然还细微,还是被两人捕捉到了。 丁十安也知道自己藏不住了,索性爬了出来,她整理了一下头发,脸上是一副无所畏惧的模样。 丁十安说:“不好意思,你耍小孩脾气的模样实在不多见,我觉得太好笑了。” 她知道自己做错了,于是道起歉来,也是无比真诚。 那野人看了宋闯一眼,忽然打开门狂奔出去,宋闯很快反应过来,立马追了出去,丁十安惊叫一声,不明所以,也跟了出去。 野人虽然受了伤,但是在山里奔跑仍旧占了优势,他对这里的地形了如指掌,不一会儿便隐蔽其中,不过因为他那身显眼的白毛,倒是给了宋闯可趁之机,让他艰难的跟上了对方。 丁十安插着腰说:“休,休息一会儿吧,要跑死人了。” 宋闯说:“不行,我必须跟上他,要不,你先回书房吧,我过后再去找你。” 丁十安说:“不行。” 宋闯说:“那就跟上!” 两人加快了速度,可因为山里的地形实在复杂,而且道路崎岖,两人虽然加快了速度,也被受伤的野人越甩越远。 天空中忽然传来一阵尖锐的叫声,一只白毛金雕在天空中盘旋着。 宋闯看着那只金雕说道:“是英雄,樊城理可能就在附近。” 丁十安说:“那要不你继续追野人,我去找樊城理?” 宋闯看着一直在天空之中盘旋的金雕,忧心忡忡地摇头:“樊城理现在的境遇应该不太好。” 英雄不是普通的雕,如果樊城理很安全的话,这只金雕不会这么狼狈。也怪他当初太急躁,没有想好对策,直接就把樊城理给扔了出去,他毕竟还是有别于普通的成年人。 如果他能活下来,那真是太好了。 宋闯说:“我跟你一起去找樊城理。” 两人追随着金雕的方向,一路向前跑着,前面出现了一大块平地,有帐篷,还有篝火。 是第五连城的人。 樊城理待遇显然还是不错的,至少没有被五花大绑着,第五刀坐在他身旁,不知道在说些什么,不过肯定也不会是什么好话。 丁十安说:“那你觉得,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我们既不是柳长珏的对手,也不是第五连城的对手,夹在这两股力量之中,左右为难。” 宋闯一时半会儿也拿不定主意,他说:“先救出樊城理吧,他们抓住樊城理,最主要的目的就是想引你出来。” “我也知道。”丁十安点点头。“我倒是有个主意,宋闯,你看这样好不好,虽然我们不是柳长珏和第五连城的对手,但是他们两个的力量是互相抗衡的,不如就让他们两个狗咬狗,而我们就可以来个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了,到时候,我们趁乱救出樊城理,还能让他们元气大伤。” 宋闯点头:“好,就按照你说的办,只是我们要怎么一箭三雕呢?” 丁十安说:“你还记得那两个人说的地图吗?柳长珏此次进来就是为了那地图,能有本事偷到柳长珏的地图的,而且又心狠手辣,连自己人你都不放过的,你以为是谁?” 宋闯沉吟片刻说道:“第五连城?” 丁十安说:“没错,我想柳长珏大概马上就发现地图失窃了,这也是他迅速跟过来古墓的原因。可这也是是我们反攻的机会,只要有我们在,他们谁都别想找到古墓。第五连城手里有古墓地图,可是没有口诀,也就找不到古墓。 所以,第五连城现在最要紧的事情便是找到我,如果我在柳长珏手上,他就必须要想个对付柳长珏的办法,而柳长珏知道我是第五连城的侄女,或许,会以我要挟第五连城,这两股势力相斗的时候,你再从暗处出来,将我和樊城理救出来,这就是我的计划。” 这个计划,听上去似乎很完美,可是,丁十安要面对的是比第五连城还要凶险的柳长珏,他他恨她的阿爹,仿佛已经到了病入膏肓的地步,谁知道会不会把这仇恨转嫁到丁十安身上呢。就像当初闫红玉为了逼迫丁怀璞现身,将她按在掺了冰块的水缸里一样。 宋闯摇头:“不行,不可以。” 丁十安早就料到宋闯是这样的反应,她说:“但眼下已经没有更好的办法了。我们不可能有一个万全之策了,再小的手术也没有医生能保证是零风险吧,你修复古董,难道能保证百分之百完美修复吗?” “这不一样。”宋闯摇摇头。 “你说的,我们必须反击,现在,不就是我们该反击的机会吗?” “一定还有别的办法。”宋闯还是没有妥协的意思。 看着樊城理的处境,丁十安也急了:“宋闯,你否定我的办法,你倒是自己想一个更好的出来啊。” 宋闯摸着丁十安的头,耐心地说道:“会有办法的,天无绝人之路。” “哪里有什么绝人之路,就是你不肯走嘛……”丁十安的眼睛突然瞪大,一双圆溜溜的眼睛亮晶晶的看着宋闯说到,“柳长珏的目的也是寻找古墓,那对于柳长珏来说,我同样是有利用价值的,而且,依柳长珏的心机,他肯定不会相信第五连城急着找到我是因为什么叔侄情深,我只要把自己知道口诀的事情告诉他,不就等于拿到了一块免死金牌吗?” “可是,你把底牌亮给他,到时候,不止是第五连城,就连柳长珏也会对你穷追不舍。”宋闯说出了自己的疑虑。 “哪里还能想那么长远的事情,再说了,这件事,也不一定会说出来。就这么定了好不好,我答应你,我一定不会有事的。”丁十安的语气已经近乎在讨好了。 宋闯没说话,丁十安又拉拉他的胳膊:“好不好?” 半晌,宋闯说到:“你怕吗?” “怕。”丁十安说,“在黑市瀑布那次我就怕地要死,可是我还是跟着你跳了。” 宋闯忽然伸出手,张开双紧紧的将丁十安搂在了怀里,他抱着她,低着头,将脑袋枕在她的肩上,他说:“我也怕。” “你那么勇敢,怎么会怕呢?”丁十安不相信。 宋闯忽然身后,手抬起她的下巴,他的鼻尖抵着她的鼻尖,两个人的距离,离得那样近,连对方的心跳声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宋闯的手摩挲着她的唇,唇形很好看,可就是已经干燥的起了皮,嘴角已经干裂,并不美观,可宋闯却觉得,他这一生,从未像现在这样,这么急切的想要亲吻一个人,带着浓浓的,热切的,饱满的,最真挚,最原始的爱意。 似乎整颗心,此时此刻,都只为她而跳动。 宋闯开口,他的声音,带着浓浓的鼻音,像是呢喃一般:“我可以亲你吗?” 丁十安只觉得额头都好像已经渗出了密密麻麻的汗珠,她的眼眶在发热,睫毛已经微微有些湿润了,她说:“这种问题,怪不好意思回答的。” “我就当你同意了。” 丁十安眨了一下眼睛,因为心跳太快的原因,仿佛有种溺水的错觉。 宋闯的吻跟他绅士的做派完全不一样,他低头,重重的吻上了她的唇,猛烈的如同狂风骤雨一般,她抓着他的衣服,像是一只破帆船一样,在汹涌的海浪中前行。 他撬开她的牙齿,舌头钻进她的口腔里,狠狠的纠缠着,仿佛要把自己满腔的爱意都融化其中,他吻上了她的唇角,吻上了她的眼睛,吻上了她的鼻梁,吻上了她的脖颈,那个吻绵长而深情,那个吻,带着他所有的希望。 “十安,你要好好活着。”他发出一声喟叹。 丁十安一时间没了言语,看着宋闯的眼睛,只是愣愣地点了点头。 正文 第33章 计划实行 丁十安和宋闯顺着来时的路开始追踪柳长珏的人马,他们来时和野人打过照面,必定留下了不少线索,想在这山里找到他们并不难。 天色将暗,他们在这密林之中看到了盈盈火光。 丁十安和宋闯趴在草丛里,注视着前方的一举一动。 丁十安刚想行动,就被宋闯拽住了手腕,丁十安不解地看着宋闯问道:“怎么了,不是都已经说好了整个计划的吗?” 宋闯紧拽的手还是没有放松下来,他看着丁十安,一字一句说道:“要好好保护自己,不要硬来。” “你放心啦,我可是很惜命的。”丁十安安慰道。 对于她的惜命,宋闯是深有研究的,当日,他们一起在悬崖上度过了半晚,丁十安就毫不留情地选择和他分道扬镳了。 可是,事到如今,不管是她还是他,都做不到像当时那么洒脱了。 宋闯松了手,丁十安便转身往柳长珏的队伍里跑去,一边跑还一边往泥坑里摔了几个跟头,打了几个滚,模样好不狼狈。 丁十安很快便被绑了起来。 柳长珏一出来,丁十安便适时露出了一些惊讶的神色,她结结巴巴说道:“怎么会是你?” 柳长珏说:“你看到我好像很惊讶,是你自己跑进来的,又不是我抓你进来的,你这么惊讶是做什么?” 柳长珏这话明显是在试探她,丁十安现在就好比是个馅饼,任谁都不相信,天上还会有掉馅饼的好事,而且还是主动砸到他头上。 “我一个女人在这黑漆漆的林子里,肯定是往有火光的地方跑,我要知道是你的地盘,打死我我也不会来啊,我又不是嫌命长。” 丁十安说得十分理所当然,这番话她已经在肚子打了不止十次的腹稿,所以说起来颇为顺畅。 “据说你一直在第五连城的手上,又怎么会一个人跑出来呢,我还真不相信第五连城手上的人已经脓包到连一个女人也看不住了。” 柳长珏是个老狐狸,自然是不会轻信丁十安的话,不过,这种反应,也在丁十安的意料之之中就是了。 “要是没有意外情况,我当然不能这么顺利的逃出来,但是因为发生了一场山洪,将那些人全都冲散了,我这才顺利地逃出来。” 柳长珏垂眸思索了一下,他们进来的时候确实有看到过发生山洪的现场,不过,这也不能完全证明丁十安没有撒谎。只不过,她接近他到底是为了什么? 丁十安看了一下柳长珏的表情,他在考虑,就证明他已经开始动摇了,只要他动摇了,那接下来的事情就好办了。 “难道,你就不管柳宣义了吗?柳长珏突然厉声问道。他突然发难,也是为了能给丁十安压力,好从心理上震慑住丁十安,这也是上位者惯用的手段。 一听到这个名字,丁十安的眼泪便一下涌了上来,她这伤心欲绝的神情毫不作伪,柳长珏一时半会儿还真不知道丁十安接下来准备唱哪出。 丁十安说:“我阿爹,我阿爹他去世了……” 柳长珏吃惊的看着丁十安,不敢置信的说道:“你说什么,柳宣义他去世了?” 柳长珏退后半步,突然拿出枪顶着丁十安的脑袋:“我现在再问你一遍,如果我发现你有半句谎话,子弹就会穿过你的头颅,明白吗?” 丁十安整个人都抑制不住的在发抖,她张口,好几次牙齿都碰在了一起,她大口大口喘息着,脸颊微微泛紫,看样子是被吓得不清,枪口顶得这么近,一枪下去,脑袋恐怕都会被削去半边。 “你,你要问什么?”丁十安结结巴巴开口。 “柳宣义是怎么死的?”柳长珏问道。 丁十安将怎么遇到猴子,又是怎么遇到山洪,最后柳宣义是怎么死的统统说了出来。里的话全都是真的,至于柳长珏信不信就全在于他自己了。 “柳宣义最后为什么冒死都要牵制住第五连城,而第五连城为什么又非要带你到这里来,他抓住柳宣义的目的究竟是什么?”柳长珏连续三个提问便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姜不愧是老的辣,随便糊弄糊弄果然是不行的。 丁十安沉默了几秒钟,柳长珏的枪口便重重的敲上了丁十安的脑袋。 丁十安吃痛说道:“别别别,当心走火。” 丁十安继续说道:“其实,是因为我身上有怎么进入古墓的秘密。” “怎么进入古墓?”柳长珏的眼神明显变得不一样了,“快说,是什么秘密?” “一个口诀。”丁十安瞄了一眼柳长珏说道。 “什么口诀?” 丁十安说:“我也很想知道是什么口诀,但是,我失忆了,将之前的事情都忘得一干二净了。” 柳长珏的眼神瞬速冷了下去,他冷笑一声:“所以连同口诀也一起忘记了,你以为我会信吗?” “你要是不信我也没办法。”丁十安闭上眼睛,“我能说的全都说了。” 柳长珏说:“我数三声,你要是不说,我就开枪了,一,二……” 丁十安将眼睛闭得紧紧的,整个人抖得如同筛糠一般,她抽着冷气说道:“我,我说了,我真的忘记了。” “三!”柳长珏重重说道。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丁十安咬着牙说道。 “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柳长珏阴恻恻地说了句。 丁十安出了一身冷汗,整个人都变得汗津津的,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 柳长珏说:“说了这么久,我倒是想问问你,你看到这火光之后难道就不怕是第五连城他们吗?” 丁十安从突发泥石流之后就和第五连城他们分开了,难道她就不怕又误闯进了第五连城的队伍中,这岂不是用自己的矛在攻自己的盾? 丁十安在柳长珏举起枪之前,赶紧大声嚷嚷道:“我知道第五连城现在的位置!” “你知道?”柳长珏怀疑的看着她。 丁十安连连点头:“我知道,他就在那个位置,离你大约有一公里多的位置,我是从那里一路逃过来的。” 柳长珏没说话,而是在打量着什么。 丁十安心都快跳出嗓子眼了,她心里一遍又一遍地说着:快说些什么啊,快点啊! 过了一会儿,柳长珏终于开口:“我怎么知道,你现在是不是在联合第五连城搞鬼?” 丁十安立马喊冤:“这真是天大的冤枉啊,而且,联合他来对付你,我能有什么好处?你要是不信,我可以亲自带你去。” 丁十安说得掷地有声,却并没有让柳长珏放下戒心,不过,他同样也不愿意放弃这次机会,丁十安知道怎么寻找到古墓,而那地图,又有古墓内部的线路。 不过这丁十安出现得实在蹊跷,还是不能掉以轻心。 “这样吧,我派两三个人跟着你你在前面开路,我的队伍,会在几十米远的地方跟着你。”柳长珏思来想去,只有这个法子可行。 丁十安简直恨得牙痒痒,要是真有什么陷阱,她在前面可就被打成筛子了,而这个老狐狸半根毫无都伤不到。 丁十安讪笑着开口:“当然没问题,不过嘛……” “不过什么?” “你至少得让我吃顿饱饭,睡个好觉,这天色晚了,我又困又饿的,万一在这山里头得了什么病,连个治病的地方都没有。”丁十安怕柳长珏不同意,还特地加了句,“我都饿了两天了,就随便吃了点野草果腹,又两天没合眼了,万一饿晕头了,带错路了可怎么办?” “那行,就明天出发,这么晚了,我也怕你耍什么花招。”柳长珏说。 丁十安暗自庆幸,这一晚上时间,足够宋闯做很多事情了。 阿牛躲在帐篷后面看着丁十安,心急如焚。他虽然和丁十安相处的时间并不长,可还是很喜欢她的,虽然现在看来,她们那个剧组来拍片的说的可能都是假话,他们之所以进山村就是为了找到进来的路。 突然,有人从背后捂住了阿牛的嘴,将他拖进了草堆之中,那人力气出奇的大,阿牛挣扎了几次都没有挣脱开。 “阿牛,是我!”宋闯从背后开口。 捂在手上的手松开了,阿牛一边咳嗽一边说道:“宋闯,你怎么在这里,丁十安被抓住了,你……” 阿牛突然瞪大眼睛,他吃惊的说道:“你们是故意的?” 宋闯还真想不到,阿牛看着憨厚老实,脑子倒是转德蛮快的。 阿牛说:“你们快收手吧,他们手里都是有枪的,都是黑社会,跟他们对着干,肯定是死路一条。” “你要是不跟他们对着干,你就能有生路了?”宋闯说,“他们可不是什么正正经经的生意人,等他们出去以后,你以为他们会放了你,放了你的家人?你要是举报他们,他们就全完了,所以,为了让你住嘴,你以为他们会怎么做?” 宋闯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直接把阿牛给吓愣神了,他吞了吞口水说道:“他们说了,会放了我的。” “都是生活在文明社会的人,你以为他们真的会放了你,任由你一个定时炸弹自生自灭?” 阿牛吓得双目通红,听宋闯这么一说完全慌了神,他哭丧着一张脸说:“那闯哥,你教教我怎么办吧?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也是没办法了……” 宋闯点点头,叹息一声拍拍他的肩膀:“我知道,你也是身不由己。” 阿牛说:“是是是,是身不由己。” 宋闯说:“你不能任由柳长珏他们牵着鼻子走,你得反抗起来,这样才能自救,也能才能救你的家人。我也是近来才想通这一点,那第五连城一直用十安的阿爹要挟十安,最后,丁叔还不是死在了这里。” 阿牛沉默了,他刚才偷听到这个消息也是十分震惊。 阿牛说:“怎么反抗?” 宋闯说:“你不是他们的领队吗,等下十安带路,柳长珏肯定不会马上跟上去,肯定会先派一个人打探线路,而这个人肯定是非常了解大山的,又有把柄在他手上,能让他放心的。” “也,不一定是我吧。”阿牛有些犹豫。 “万一不是你,你也要积极争取,前面出了什么事,你都不要声张,只管叫柳长珏跟上来就是了。” “他会怀疑吗,要是怀疑的话我,我会不会被他打死?”阿牛说,“我的家人也会遇到危险。” 宋闯说:“你难道没有发现,进了这里之后,任何通讯设备都已经被屏蔽了吗,柳长珏只有有命活着出去,才能伤害你的家人,你现在这么做,是在救她们。” “杀,杀人?”阿牛摇摇头,“我,我不敢的。” “杀人的不会是我,也不会是你。” “那万一,柳长珏要是没死呢,我是不是……” 宋闯沉默了,过了半晌才说道:“我不能保证你一定没事。” 阿牛说:“你,先让我想想吧。” 宋闯有些担忧地望向帐篷的方向,来时的路上,他们已经想好了几种对策,柳长珏能有这样的顾虑也早在他们的考虑范围之内,他们探讨过几种方案,最后才决定把希望寄托在阿牛这个变数上面的。 阿牛就算拒绝他们,也在情理之中。 宋闯管不了那么多了,他还有非常重要的事情要做,而他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决定他们整个计划的成败,他要救出樊城理,还要不完全避开第五刀,引起他的追捕,这还真是个技术活儿! 正文 第34章 意料之外 押送丁十安的是两个叫不上名字的手下,丁十安只是隐约记得,他们的枪法好像都十分了得。 那两人一个长得又高又胖,一个长得像个瘦长的竹竿,那都是很谨慎的性格,一路上一声不吭,表情十分警惕,丁十安想搭话打听情况都没机会。 “还有多久,这距离,跟你昨天说的好像有点不大一样。”胖子说道。 “我也只是说了个大概,并不十分准确。”丁十安赶紧解释,“你看这片草木,一看就是有人来过的。而且,我人都在你们手上,当然不敢乱来。” 又走了一会儿,丁十安突然哎哟哎哟地叫起来:“不行了,脚好像崴了,咱们先休息一会儿吧。” “你耍什么花样?”胖子不满地看着丁十安。 丁十安瞪着一双水灵灵的眸子,可怜巴巴的看着那两人,嘴里嘟囔着:“我能耍什么花样,脚真的崴了!” 丁十安说完,垂眸四下张望了一下,四周鸦雀无声,连鸟叫都没有,她不免有些紧张,心里直犯着嘀咕。 前面忽然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好像是有人在追赶着什么东西一样。 那两人赶紧拿起了手枪,警惕的看着周围,丁十安的手被反绑着,一副十分害怕的模样躲在那两人的身后,嘴里念念叨叨的:“要不咱们先躲起来看看情况吧,也不知道前面是个什么状况,万一要有什么危险,也不至于给人当成活靶子了。” 胖子和瘦子互相看了一眼,同意了丁十安的说法。 前方隐隐约约出现两个一高一低的身影,高的那个是宋闯,矮的那个是樊城理,两个人都十分狼狈。 头上有一只金雕在盘旋着,那金雕长叫了两声,宋闯带着樊城理顺势躲进了附近的草丛里。 随后有八九个人追了过来,跑在最前面的是第五刀。 那第五刀手里拿着一把长刀,叫后面的人停下。 他警惕地看了一下四周说道:“等等,先隐蔽起来。” 而这一切,而这一切,都被躲在草丛里的阿牛一清二楚,他吞了一口唾沫,腿有点发颤,犹豫着要不要将柳长珏的人马引过来。 柳长珏的队伍就在百米开外的地方,他,他真的要把他们引过来吗? 阿牛慌慌张张地跑了回来,见了柳长珏之后,半天不敢说话。 柳长珏见阿牛那样,便立即问道:“前面有情况?” 阿牛脸色发青,额头上渗出密密麻麻的汗珠,他深呼吸了几下,最终害怕的说道:“柳爷,前面有第五连城的人在埋伏着!” 柳长珏脸色发寒,冷冷道:“看来丁十安是真想下去陪她老爹了!” 柳长珏阴恻恻的看着阿牛,拍了拍他的肩膀,皮笑肉不笑的说道:“干得不错!” 这时忽然一根长矛从树上射了下来,直接射穿了一个人的肩膀,那人惨叫一声倒在了地上。 周围忽然涌现出了许多龇牙咧嘴的猴子,那些猴子抱着石头,开始纷纷往下砸。 柳长珏脸色晦暗的看着那些数不胜数的猴子,恨恨地说道:“又是那个白毛野人在搞鬼!” 这一次,他不打算恋战,前面还有个第五刀在虎视眈眈,如果被这野人耽误了,那就得不偿失了! 柳长珏大喝一声:“快撤。” 阿牛说:“柳爷,您跟我走吧,我知道第五刀埋伏在哪里,我带你们从他们的后方绕过去。” 柳长珏看了阿牛一眼,点头说道:“那好,你在前面开路!” 阿牛带着柳长珏在野草堆里一路穿梭着,而那帮猴子就在后面穷追不舍。 前面突然传来了一声枪响,第五刀拿着一把长刀劈了过来,那两米高的长草被齐齐割断。 阿牛打了一个滚,在地上连滚带爬的滚到了一旁,模样狼狈不堪,而一旁的柳长珏也没好到哪里去,摔在地上,啃了一嘴的草。 周围齐齐发出一声:“柳爷!” 第五刀带来的人和柳长珏带来的人打成了一片,枪声不断。 宋闯和樊城理躲在一根巨大的树干后面,宋闯说:“我现在去找十安,你在这里等着阿牛,如果我们回来的时候,阿牛还没来,我就去救他,你千万不要轻举妄动,明白吗?” 宋闯拍拍樊城理的肩膀。 樊城理点点头说道:“我明白。” 宋闯一边躲避着飞射的子弹,一边观察着四周的情况。 丁十安躲在树干后面,根本连头都不敢冒出来,那两个押送他的人表情都不大好。 胖子突然揪住丁十安的头发,狠狠的说道:“是不是你将他们引过来的?” 丁十安连忙矢口否认:“真的不是我,这真是天大的误会啊!” “又是天大的误会,我看最大的误会就是柳爷轻信了你这个妖女,什么口诀,肯定也都是假的!”胖子突然掏出一把匕首,就要刺向丁十安的脖子,被另一个人阻止了。 “先慢着,”瘦子面色犹豫不定的说道:“也许那个口诀是真的也说不定。” 丁十安惊出了一身冷汗,她松了口气说道:“那口诀当然是真的,你们相信我,我一定能带着你们找到古墓,你要是一辈子给柳长珏卖命,那一辈子就是个打工的,关键是,钱没赚着,还得把命搭上,跟我合作就不一样了,我保证带你们找到古墓,到时候金山银山还不是都是你们的。” “闭嘴。”那人拿着匕首在丁十安脖子上晃了一下,“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打什么主意。” 一根长藤突然从树上甩了下来,那长藤的威力很大,将那拿着匕首的男人甩了一个趔趄,丁十安顺势打了个滚,躲到了一旁。 宋闯从树上跳了下来,一脚踹过去,夺下了那人的匕首,在那两人身后转了一个来回,他伸出手,用匕首割断了其中一人的劲动脉,那血喷得老高。 另外一人开了两枪,宋闯躲在那人身后,躲过了两枪。 他冲过去,如同猎豹一般将那人扑倒,手上的匕首刺穿了那人的心脏,血流了一地,看着十分骇人。 丁十安被反绑着手,她躲在草丛里大气都不敢出一下,起初,她是睁着眼睛的,可那场面到底太过血腥了,她忍不住心底发颤,最后还是将眼睛闭上了。 宋闯解决完那两人之后,小跑过来将滚在地上的丁十安扶了起来,他绕到她身后,割开了绑着她手腕的绳子。 他看着被绳子磨破的皮肤,眼神暗了一下,手不知不觉便抚了上去,丁十安轻哼了一声,瑟缩着收回了手。 宋闯问道:“太疼了?” 丁十安扭着手腕摇摇头说道:“不疼。” “这小伤口还是要好好处理一下,发炎了就麻烦了。”宋闯说,“等我们逃出去之后叫樊城理给你看看。” “哦。”丁十安冷淡地回应了一声。 宋闯看着丁十安躲闪的双眼,表情逐渐冷淡了下去,一双深邃的眸子深沉了许多,他开口说道:“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他们伤害你了?” “没,没什么。”宋闯紧张的模样让丁十安的眼眶泛红。 他拽住她的胳膊说道:“真没什么?” 丁十安不说话了,她低头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两具尸体,心里一阵作呕,她别过眼说道:“我要是说了,我自己都会觉得我是犯了矫情病,觉得自己是圣母玛利亚了。” 宋闯摸摸她的头发,将她紧紧抱住:“你在同情这两个人,觉得我不应该杀他们?可是刚刚我要再不出手,或许死在这把匕首下的就是你了,你不要有心理负担,该有负担的也不是你,杀他们的的人是我,佛祖就算要惩罚也只会惩罚我。” 丁十安摇头:“佛是不会惩罚任何人的,不管是好人坏人,都是佛的孩子,父母又怎么会怪罪自己的孩子呢,就算真的要惩罚,我也甘愿和你一起受罚。” 宋闯说:“没想到你还懂佛,既然你都看得透透的,就不要再想着这件事了。” 丁十安叹了一口气说道:“我只是,只是……你说,我们这样还能回到文明社会吗,我只是个做小本买卖的,而你是个文物修复师,我们最初都只是普通人啊。” 宋闯将丁十安紧紧抱住,他吻着她的额头说:“会的,我们会回到以前的生活的。” “但愿吧。”丁十安担忧地说道。 “现在我们去找樊城理吧。”宋闯放开紧抱着丁十安的双手说道,“现在跟紧我。” 丁十安点点头,紧紧地跟在宋闯的身后。 他们回去的时候,樊城理和阿牛都在。 宋闯说道:“现在到处都是第五刀的人和柳长珏的人在混战,我们最好小心行事,千万不能被他们发现了,否则,这两方人马要是合起伙来对付咱们,那我们就只能背水一战了!” 前方有金雕在领路,他们很快便找到了突破口,一路上死命的奔跑着,一刻都不敢停歇,樊城理是被宋闯拖拽着跑的,脚掌早都磨破了,他细皮嫩肉的,一双肥肥的小脚被割得全都是血口子,疼得吱哇乱叫的。 “停,停一下!”樊城理一边喘着气,一边说道,“再跑我这脚都废掉了,请你们稍微替我这个小身板考虑一下行吗?” 宋闯看了一下周围僻静的环境,便点头说道:“就在这里先休息一下吧,我去找点水来。” 宋闯很快用叶子盛了一些水来,几人喝了水之后,都恢复了一些精神。 宋闯看着喝水的阿牛,冷不丁地说了句:“那些猴子,都是怎么回事?” “猴,猴子?”阿牛一拍大腿,“你不说我都忘记了,是一个白毛野人在我回去报信的途中将我拦住了,他冲着我一顿大喊大叫的,说是柳长珏生性多疑,肯定不会轻易信我的,叫我先告诉他实情,说第五刀埋伏在那里,然后让我配合他将柳长珏引过去。” 丁十安看了宋闯一眼,宋闯的脸色变得阴晴不定,这白毛野人好像很了解柳长珏,而他的身份,似乎也从这一条条线索中呼之欲出。 正文 第35章 野人的心结 休息好之后,宋闯决定继续赶路,可是茫茫大山,他们又要到哪里去呢? 阿牛犹犹豫豫说道:“我,我想回家。” 宋闯说:“你不说我也会想办法让你回去的,谢谢你帮了我们大忙。” 阿牛说:“我没做什么,其实都是那个野人的功劳。” 说到野人,大家又陷入了沉默,宋闯和丁十安是接触野人最多的人,这野人三番四次帮助他们,而且又有宋闯和母亲的合照,更重要的是,他叫他宋宋,种种迹象都表明,这个野人,一定跟宋闯有着莫大的关联。 丁十安说:“不如现在,我们去找野人吧。他明显比我们更了解古墓,而且……” 她看了看宋闯,没说话。 宋闯说:“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不过我们上哪里去找他,都是他来找我们。” “你还记得那个书房吧,那里那么干净,想必野人会经常去哪里。”丁十安说,“那个书房和我们要找的墓有着莫大的联系,所以,不管怎么说我们也必须回到那里。” 他们都是说干就干的人,不过既然进了这里了,也没有退路可走了,一边走,樊城理一边说:“你说我们这像不像守护古墓的小分队?” 你还别说,细想想还真有点像。 宋闯说:“阿牛是要回家的,他不算咱们小分队里的人。” 这哪是什么小分队,分明就是敢死队。 他们再次来到那个书房,樊城理还不知道,这山里头竟然还别有洞天,见了之后十分惊奇,心里也隐隐有了一种回到文明社会的兴奋感,他迫不及待的拿起一本书,上面却只写了一堆根本看不懂的,奇奇怪怪的文字。 樊城理说:“这是什么字啊?” 丁十安拿过樊城理手中的书说:“给我吧,一时半会儿你也学不会,问了也白问,这里都是关于五行和风水的书。” 樊城理盯着丁十安说:“那不就是跟你的口诀有关了,你想起什么来没有?” 丁十安遗憾的摇摇头:“什么都想不起来。” ———— 一直到傍晚,第五刀和柳长珏。两方还处于焦灼状态, 他们的伤亡都不算小,这两人都是聪明人,此时却像是杀红了眼一般,非要分出个高低好歹来。 夜里,山上开始降温,一降温,他们的头脑便开始恢复了正常的运转。 第五刀拿着刀,跟自己的人马躲在草丛里面,他现在才隐隐察觉到,这一切似乎就是一个圈套,他本来是来抓樊城理和宋闯的,怎么莫名其妙就和柳长珏打了起来? 对面草堆里忽然传来柳长珏的声音:“小刀兄弟,我觉得,我们是中了丁十安那个贼丫头和宋小子的奸计了,你不觉得,这一仗,咱们打得莫名其妙吗?” 第五刀没说话,事实上,他已经感觉到了,他们不止损失了人马,就连宋闯和樊城理他们也早都跑得无影无踪了。 第五刀说:“那你说现在怎么办?” 柳长珏说:“不如,你带我去见第五连城,我们两家联合起来对付他们,总好过我们在这里鹬蚌相争,让他们渔翁得利了。” “不行,”第五刀很干脆的拒绝了,“我不能让你接近先生。” 这时候,黑夜之中响起另一个声音,他慢悠悠说道:“无妨,我倒觉得这是个好主意,与其我们在这里斗个你死我活,还不如合作一把,杀丁十安他们一个回马枪,他们不是觉得自己这个主意天衣无缝吗,我就要让他们尝尝自食恶果的滋味。” “先生,您怎么来了?”第五刀问道。 柳长珏听闻一喜,立马问道:“那我们现在要去哪里找他们?” 第五连城冷笑一声说道:“她能去的地方就那么几个。” 如果他猜得不错的话,丁十安恢复记忆之后一定会去那个地方,那他只要带着人守株待兔便是了。 ———— 远处,出现了几只猴子,那猴子在树上跳来跳去,抓耳挠腮,时不时的往书房里面张望着。 丁十安用手肘碰碰宋闯说道:“你看,它们是不是要回去给野人报信啊?” 宋闯没说话,从地上捡了个小石子扔向那个猴子,那猴子吓了一跳,冲宋闯龇牙咧嘴的叫唤着,它伸出手挥舞了一下,想要回击,也不知为什么,最后竟然悻悻然收回了手。 那猴子转身跳到了另外一棵树上,然后消失在了几人的视野之中。 丁十安说:“你什么时候学会了猴子那套了?” 宋闯说:“刚学会的。” 樊城理问:“你干嘛用石头扔它,猴子今天可是帮了我们大忙。” 宋闯说:“这猴子应该是野人叫来监视我们的,我现在把它打走了,它最好能去找野人告状,我就是想告诉他,我现在就要见他。” “万一这一次野人是来围殴我们怎么办?”丁十安说,“谁也不能保证野人次次都是那么友善。” “那就打一架吧。”宋闯似乎已经破罐子破摔了,满不在乎的说,“反正情况已经够糟糕了不是吗?” 阿牛立马惊得从地上跳了起来,大声嚷嚷道:“什么,又要打架?” 丁十安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不打不打,你放心吧。” 没过多久,白毛野人果然出现了,他身上的伤口还没有好利索,所以行动远远没有第一次见他那么利索,他的胸前挂着一只小猴子,那小猴子正是宋闯用石头打的那只,这样看来,还真是去告状了。 那小猴子跳到野人的肩膀上,仔仔细细的帮白毛野人梳理着毛发,那双手灵活极了,看来平时没少做这种事情,这是猴子之间增进感情的一项重要的手段,看来找老大帮忙之前,还得给老大拍拍马屁, 野人拍拍小猴子的屁股,小猴子便跳到了野人的手上,一见到宋闯,那小猴子便开始吱哇乱叫起来,虽然听不懂它在说什么,不过肯定不是好话就是了。 野人摸摸猴子的脑子,那猴子便立时安静了下来。 宋闯说:“我不是故意要打他它的,我只是想问你几个问题而已。” 野人点头,慢吞吞的吐出几个字:“我知道。” 宋闯看着野人,想问的问题像是如鲠在喉一般,他看着野人,从眉毛,眼睛,鼻子,嘴唇一直看到身形,他在努力的寻找着那个熟悉的影子,这人,和记忆中的男人没有丝毫相似,却让他觉得无比熟悉。虽然,他的模样变了,他不再年轻,甚至浑身长满了白毛,从一个面如冠玉的男人变成了一个面容可怖的野人,可是他始终相信,不管变成什么样子,他都会永远爱他。 “宋宋,爸爸错了,等下回爸爸出差回来,就给你画圣斗士星矢好不好?” “宋宋,爸爸不在家,你要好好吃饭,每天只准吃一颗糖,糖吃完了,爸爸就回来了。” “爸爸的乖儿子,快量量长高了没有?” “我们家小男子汉怎么哭啦,是不是想妈妈啦,今天爸爸早点收工给你做好吃的好不好?” 良久,他压抑着即将迸发的情绪,缓缓开口:“你是谁,为什么要一次次地帮我们?” 野人没有回答宋闯的问题,而是转移话题说道:“我可以带你们出去,离开这里吧。” 丁十安摇头说:“不,我们不能出去,就算出去了,那两伙人也不会放过我们的,他们会一直紧咬着我们不放,直到我们带他们找到古墓为止。我的阿爹已经为守护古墓付出了生命,我是他的女儿,我绝不做贪生怕死的孬种,丢我阿爹的脸。” 一旁的樊城理说:“你不做孬种,那我岂有不舍命陪君子的道理。” 宋闯看着野人的脸一字一句说道:“她的阿爹是一名考古学家,当年,一场地震,他带过来的人几乎无一幸免,他死里逃生捡了一条命,好不容易开始新的生活之后,到最后,他还是毅然为守护古墓付出了生命,她的阿爹,就是赫赫有名的柳家大少爷柳宣义。” “宣义……”野人退后一步,发出悲愤的哭声,那双浑浊的眼睛发红直盯着丁十安,“你,你是宣义的孩子,怎么,这么大了?” 野人刚一说完,丁十安就上前握住他那双长满白毛的手:“您是宋伯伯吧?” 樊城理吃了一惊,这个白毛野人就是丁叔口中说的那个俊美非凡的宋玉?这反差还真是挺大的,一个风靡全校的校草变成了面目可憎的野人。 野人像是受到了什么刺激,抽回手摇着头否认道:“不,我不是。” 丁十安难受地看着野人:“宋闯就在这儿,您还要否认到什么时候,他为了找你,几乎跑遍了大半个中国,后来以为您死了,为了完成您的遗志,又跑来寻找这危险重重的古墓,这么好的儿子,您怎么舍得不认他?” 一直没有说话的宋闯突然爆发出一声怒吼:“够了,既然他不想说,就不要开口再问了。” 野人看着宋闯,几次三番想开口,可终究还是什么都没说,他看着自己手上的可怕的白毛,甚至连一个拥抱都不敢给宋闯,他现在已经是个怪物了,他宁愿自己死在那场地震中,也不愿意让宋闯面对这样一个怪物般的父亲。 没错,野人就是当年失踪的宋玉,可那又怎样呢? 当年那场地震,他摔断了腿,被困在一个山洞中,他没有任何联络外界的工具,只能等死一般在山洞中苟延残喘。 人在饿极了的情况下,便什么都顾不得了,将自己在文明社会中学到的知识统统抛到了脑后,他在山洞里,但凡能放入口中咀嚼的东西,他都统统吃下了肚,蘑菇,野草,野果,管它有毒没毒,只要能果腹就行了。 他还以为,他会这样慢慢死去,腐烂在这洞中,可没想到,日子一天天过去,他不仅活了下来,就连腿伤也痊愈了,可是取而代之的是,他变成了一个浑身长满白毛的怪物,一个只配孤独生活在这林子里的野人,文明社会再也容不下他了。 他要怎么告诉他的宋宋,他的爸爸已经变成了一个可怕的怪物。 出了洞之后,他无意中救了一只受伤的小猴子,从此便与山里的野猴为伍。 可是,即使变成了野人,宋玉的心却依旧没有改变,他还是在努力的寻找着古墓,要完成当年和柳宣义共同的心愿,寻找古墓,用事实来证明华夏存在千年的文明。 正文 第36章 想起口诀 宋玉说:“古墓的事情,不用你们来管,我会和他们周旋的。” 宋闯讽刺地说道:“怎么周旋,就凭你和一群猴子,你是高估了自己还是高估了那群猴子?” 宋闯句句带刺,什么刻薄的话都一股脑儿蹦了出来,把丁十安着实吓了一跳,她拧了一下宋闯的肩膀说道:“你怎么回事,怎么跟你爸说话的?” 宋闯犯牛犊子脾气了,他冷冷道:“我爸?你哪只耳朵听到他承认他是我爸了?再说了,我爸早就死了……” 宋玉退后了一步,不敢再看宋闯。 他深呼吸一口,将眼里流露的悲伤收敛下去,说:“我在这里,已经研究很多年了,为了寻找古墓,也下了不少心思,而且,这片林子,我也很熟悉。 虽然第五连城曾经生活在这里,可是发生大地震之后,这里早就已经面目全非了,现在,我才是这里的新主人。” 丁十安听着宋玉的话,突然觉得安心不少,心中又有一些心酸。 原来,这就是被阿爹一直放在心上的宋玉,外貌可以变,可是脾性不会变,盛极一时的天才柳宣义也曾那样佩服过的人。 丁十安说:“宋伯伯,虽然您不承认自己是宋玉,但我还是会这样叫您,您找了这么多年,是不是总是离找到古墓的位置差那么一点点,这古墓我想您也知道,是按照五行之位来造的,五行,又素有八卦迷魂阵的说法,您和我阿爹都只了解了皮毛,找到进来的路简单,可找到古墓,就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了,这一点,第五连城和柳长珏都非常清楚,所以,现在不是我们想不想走的问题,而是他们肯不肯放我们走。” 宋玉问道:“为什么?” “因为我这里有个口诀。”丁十安伸出食指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 宋玉吃惊地看着丁十安:“什么,竟然还有口诀。” 丁十安点点头:“就是因为口诀,所以第五连城和柳长珏才会对我们穷追不舍,也是因为口诀,我阿爹才会冒死拖住第五连城,不让我落在他的手上。” 宋玉摇头,嘴里喃喃念着柳宣义的名字,眼眶开始微微泛红。 宋玉说:“既然你都知道口诀,为什么还会和宋,宋闯迷失在这大山里,而不是去直接寻找古墓。” 久不开口的樊城理说道:“这可就说来话长了,这事,还得从那场地震说起……” 樊城理将当年所有的事情,来龙去脉,包括近来发生的事情全都说给了宋玉听,宋玉还未有什么反应,阿牛就先哭了,他一边哭一边说:“我,我还能活着回家吗?” 宋闯安慰地拍拍他的肩膀说道:“能,你身上可还有重要的任务,我们一定会送你回家的。” 宋玉问丁十安:“那要怎么样才能让你想起那个口诀来呢?” 丁十安犹豫了一会儿,这才吞吞吐吐地说道:“其实,我已经想起来口诀了,可是,我不知道自己记得全不全,也不知道,该怎么去使用那些口诀。” 丁十安这些日子一直没跟宋闯说过口诀的事情就是因为这个原因,那口诀,非得要精通五行之术的人才懂得使用,而她现在脑子里,关于五行之术分明就是一团空白。 宋玉抬起头:“你不妨说说,我研究了这么久,虽然算不上精通,至少也算得上略懂一二了。” “那好,我现在就说给您听。”丁十安说。 宋玉摆手:“不着急,研究口诀非一时之功,我还是先带你们去住的地方吧,解决了吃穿住行,才能顺利进行下一步。” 宋玉带着他们到了一个山洞,那山洞位居高位,靠近瀑布,方便做引流装置,且四面山脉连绵,无飞沙走石,怪石嶙峋的现象,时时有暖风拂过,是个不可多得好住处。 接着,他便拿了一只鱼叉出去,说要给他们捉鱼吃。 宋玉走到附近的一条小溪流边上,准备下水捉鱼,丁十安便老远叫住了宋玉。 “宋伯伯,我跟您一起捉鱼吧。”丁十安说。 宋玉摇头说道:“水寒,女孩子要保护好自己的脚,金贵。” 丁十安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她说:“当初我的脚受伤了,宋闯也说,女孩子的脚很金贵,要好好保护,我当时还笑话他恋足呢。” 当时,宋闯还握着他的脚,还念了一首写给贵妃的诗。 仙子凌波去不还,独留尘袜马嵬山;可怜一掬无三寸,踏尽中原万里翻。 这诗,想必是饱读诗书的宋玉教给他的吧? 宋玉有些无力地垂下拿着鱼叉的手,眼底涌现了太多太多情绪。 丁十安说:“宋伯伯,您为什么不肯跟宋闯相认呢,他那么想您,您失踪的这些年,他有多想您,您知道吗?” 宋玉摇摇头:“我不是宋玉,你们认错人了。” “怎么会认错人,那张照片,那一声宋宋,这些日子以来您对我们的关心,我们怎么会认错人?”丁十安说,“到底是为什么,可以告诉我吗?” 宋玉张了张嘴,还是坚持地说道:“我不是宋玉。” “是因为您变成了这副模样,所以不敢承认自己是宋玉,害怕宋闯会嫌弃您对吗?”见宋玉没说话,丁十安又再接再厉说道,“自古以来,有句俗语叫作子不嫌父丑,如果宋闯因为您的外表嫌弃您,那他就枉为人子,不配做……” 宋玉终究还是不忍,他打断丁十安的话悲痛的说道:“宋宋是个好孩子,是我不好,是我不配做他的父亲。” 那忍了许久的泪水,终究还是落了下来。 宋玉说:“你们迟早是要回到文明社会的,不可能一辈子住在这大山里头,可是,我已经回不去了,就像一颗种子,生根发芽了,我便属于这片土地了。” “中了毒可以治的呀,现在医疗技术那么发达……”丁十安说。 宋玉摆摆手说:“我虽然是个搞历史研究的,可因为宋宋妈妈的病,也修过一段时间的医学,这种让我成为野人的病毒,是寄生在植物体中的,吃进肚子里之后,它们的袍子就会在身体里四处游走,进入内脏,血管,这种病毒,是无法清除干净的。所以,我不想成为宋宋的负担,他既不能因为我留下,也不能因为我的病饱受非议。” “不,不会的。”丁十安摇摇头。 “这就是文明带来的副作用,语言让人们学会了沟通,也学会了非议,”宋玉说,“有时候,连我自己都会害怕自己,何况是文明社会下的其他人。” 没有一对父母,愿意看到子女因为自己而饱受非议,他所愿的,只是宋宋能够一直平平安安,健健康康,快快乐乐地生活下去。 他一生都没做过什么坏事,老天爷一定会实现他这点小小的愿望吧。 吃过饭之后,他们再次来到了那间书房,不过这一次只有宋玉、丁十安和樊城理,宋闯则是负责将阿牛送出山里,保护阿牛的安全。 樊城理紧张地看着丁十安说:“你确定你都想起来了?” 这口诀可不是开玩笑的,要是记差了,专挑有机关的路走,十条命可能都不够死。 丁十安说:“你不是我的医生吗,你猜猜我想起来没有?”丁十安笑了一下,怎么看都觉得不怀好意。 樊城理也笑:“我管你想起来没有,要是精神错乱,我可不管你。” 这两人,是一人比一人腹黑,倒也在这荒野求生的险境中多了些趣味,不至于死气沉沉,了无生气。 丁十安说:“口诀我的确是想起来了,不过全不全我就不清楚了。” 宋玉说:“你说说看。” “一曰龙,龙要真;二曰穴,穴要的;三曰砂,砂要秀;四曰水,水要抱;五曰向,向要吉。镇恶者,气要足,非将首不可,凡大墓,必要珍宝填之,以宝气扣污浊,而五行之谜,皆以山,水,风,向。” 樊城理那一脸懵相被丁十安瞧了去,她摊摊手说:“别说樊城理听不懂了,连我自己都不太明白这段话的意思,照理说,这么一大段话,又是拗口难记的话语,理论上来说应该是不太好记的,可偏偏这段话就像长在我脑子里似的,要说它不是口诀,我为什么会记得这么清楚呢,要说它是口诀吧,又半点没有提示古墓的位置。” 樊城理刚想反驳丁十安的话,转念一想,自己确实听得一头雾水的,也就没有开口了。 宋玉摇头:“非也,这段口诀,不单单提示了位置,还说了古墓的来历。” “什么来历?”樊城理问道。 “镇恶者,气要足,非将首不可,凡大墓,必要珍宝填之,以宝气扣污浊。这段话说明,这个墓,不止是个墓穴那么简单,他最主要的作用,应该是镇压某种邪祟,在古代,人们通常认为,邪祟之物,必须要另一个双手沾满血腥的人来镇压。” “所以墓穴里面埋葬的将军和宝物都是滇王用来镇压邪祟的?”丁十安问。 宋玉说:“不但如此,我猜测,第五家族要守护的不是将军墓,而是看守里面的邪祟,因为当时第五族长,也就是的父亲曾请求过我们,不要打开主墓,以慰藉将军在天之灵,现在看来,事情可能不会那么简单。” 丁十安对此将信将疑,而樊城理一个医者,自然就更加崇尚科学了,古时候只要遇到解决不了的事情,那都是妖魔鬼怪在作祟,现在就不同了,建国之后是不能成精的。 宋玉说:“我知道,邪祟之说是不可信的,但当年,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才会有这个古墓的存在。” 那个口诀,不是空穴来风,宋玉坚信自己的判断。 丁十安问:“那古墓的位置又要怎么找呢?” “一曰龙,龙要真;二曰穴,穴要的;三曰砂,砂要秀;四曰水,水要抱;五曰向,向要吉,这应该是指,古墓最终移动的位置。”宋玉说,“山,水,风,向,最终都会坐落在龙脉之处,问题是,光有这些还是不行,这只是提示,并没有真的告诉你怎么寻找古墓,奇怪,难道是你的口诀真的没有记全?” 丁十安低着头想了很久,一副绞尽脑汁的模样,她摇摇头说:“我真的想不起来了。” 樊城理说:“你闭上眼睛,再好好想想,不要总是想口诀,可以想想以前的事情,” 樊城理开始说起丁十安小时候的事情,催眠之前,催眠之后的,他声音很轻,仿佛带着蛊惑力一样,将丁十安带入了无边的梦境。 正文 第37章 口诀的秘密 宋闯送完阿牛赶到书房的时候,便看到丁十安躺在地上的草垛上,他冷着脸看了一眼樊城理和宋玉问道:“十安怎么了?” “看不到吗,睡着了。”樊城理说。 “睡着,大白天的,她怎么可能会睡觉?”宋闯问。 樊城理笑着说:“孕妇不都嗜睡嘛……” “你他妈说什么?”宋闯的眉毛拧得紧紧的,一副恨不得将他生吞活剥了的模样,他揪着樊城理的领子,像是一只发狂的野兽说道,“你他妈再说一遍。” 樊城理没想到这玩笑开大发了,他本来是想开开宋闯这面瘫的玩笑,没想到却让他产生了不好的联想,他还以为成年男女了,又互相情投意合,在这山里头肯定…… 樊城理赶紧摆手说道:“别别别,别激动,我跟你开玩笑的。” “以后别开这种无聊的玩笑。”宋闯说。 樊城理干咳一声:“现在丁叔去世了,我不就是丁十安的娘家人了嘛,测试测试你的反应不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嘛,谁知道你们成年男女了竟然还玩柏拉图式恋爱。” 宋闯冷声说道:“低俗。” 樊城理不以为然,他瞄了一眼宋闯,心想,等下还是要给丁十安说道说道,免得以后结婚了因为那方面不和谐导致婚姻生活不幸福,作为一个医生,他可是见多了这种事情。 正在这时,一直睡在草垛上的丁十安原本平静的脸忽然扭曲起来,好像极其痛苦,眼底不断的涌出眼泪,她一边哭一边喃喃地叫唤着:“阿爹,阿娘……” “她怎么了?”宋闯紧张地问道,他刚想靠近丁十安,就被樊城理拉住了。 樊城理说:“场景重现,没事,她这个反应比之当初已经轻了许多了,证明她的精神,还在自我控制的范围之内,我们还是先静观其变。” 不一会儿,丁十安的反应越来越大,因为浑身抽搐的原因,皮下的青筋尽数暴起,看上去十分狰狞可怕,宋闯越来越坐不住,直到丁十安像是一条脱水的鱼般从草垛上坐了起来,她这才松了口气。 宋闯一把将丁十安抱住,关切的问道:“十安,你没事吧?” 丁十安虚弱地摇摇头说:“没事,只是有些累,想起了好多好多事情,脑袋一下负荷不过来。” 宋玉将樊城理拉了出去,他说:“还是先等等吧,让他们两单独相处一会儿。” 樊城理见多了这种场景,便觉得没什么了。他初次给丁十安催眠的时候,那叫声,比凤凰泣血叫得都惨烈,跟这比,那是小巫见大巫。 “这一路上还安全吗?”丁十安问道。 宋闯说:“安全,没遇到任何人。” 按道理来说,这应该是件好事,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丁十安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她说:“按道理来讲,柳长珏和第五连城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不应该就此音讯全无啊。” “我也是这样想的,不过,我当时一心只想把阿牛送出去,别的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你给他说了没有,他真的会去贵州吗?” “他要是想活命,就必须去贵州,”宋闯说,“阿牛是个聪明人,他会明白的,我这是在保护他。” 他让阿牛去贵州找李跃明,然后让李跃明去联系闫红玉,让闫红玉弄清楚柳长珏在贵州的党羽,而且,宋闯还让阿牛告诉他们,是柳长珏杀了丁怀璞,用丁怀璞的死来引起闫红玉的危机感,不管是出于自保的目的,还是情感和道义,闫红玉都不会继续让柳长珏逍遥法外,一个连自己亲哥哥都死咬着不放的人,闫红玉又怎么放心的让闫家依附于柳长珏。 再者,闫红玉手上有转让书,而且,凭她的头脑,肯定能大展拳脚,如今柳长珏就算本事再大,肯定也是鞭长莫及了。 “那次枪伤之后,闫红玉身体现在肯定是大不如前了,这些事情,她真的能办到吗?”丁十安问。 宋闯说:“你可不要小瞧了这个女人。” “我从来不敢小瞧她,甚至现在提起她我都头皮发麻。”丁十安说。 宋闯说:“对了,古墓口诀的事情进展得怎么样,还顺利吗?” 丁十安说:“幸好有宋伯伯在,挺顺利的。” 提起宋玉,宋闯的眼神便暗了下去,脸色不善。 丁十安摸着他的头发说:“怎么了?” 宋闯张了张嘴,最终还是说了句:“没什么,我去叫他们进来。” 宋闯将他们叫了进来,丁十安说,我想起来了最后一句:“我终于想起来了最后一句,异兽者守之。” “异兽者守之,这是什么意思?”宋玉摇摇头,表示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 丁十安将自己的衣袖拉了上去,露出一个异兽图纹身图案,她说:“这就是异兽图,而我就是异兽者。在建古墓之时,凡是第五家族继承人,都要绣上这异兽图,在古墓五行机关之后,第五家族的后人凭借口诀和异兽图找到古墓的位置,第五连城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所以才不知道这异兽图的重要之处。” 樊城理说:“他也是第五家族的人,怎么会不知道这么重要的信息呢?” “因为他只是我父母从外面救回来的一个孤儿,并不是我的亲叔叔。”丁十安说。 听到这里,宋闯的脸色很明显地起了变化,好像之前连城重重的怪异行为终于有了解释,他不是丁十安的亲叔叔,他和丁十安没有丝毫血缘关系,他的猜测,都变得有凭有据起来。 宋玉看到这异兽图之后十分惊动,他仔仔细细的看着那些图案,不肯错过一丝一毫,一边看一边感慨着先祖过人的智慧,这异兽图,要是不提醒的话,只会以为上面绣的是些飞禽走兽,可是现在看来,那些飞禽走兽的翅膀爪牙连在一起,不就是一条条的路吗? 宋闯压抑下自己的情绪,冷声说道:“既然这样,我们得把这异兽图复制下来,不然老在胳膊上看,挺费事的。” 宋玉找来晒干的羊皮和炭条,准备临摹丁十安手臂上的异兽图,可是想了一下,又收回了手,他问:“宋闯,要不你来画?” 他十几年住在山里头,手早就生了,再者,他也想看看自己的孩子,现在功底如何了。 宋闯没说话,接过炭条和羊皮就画了起来,他画得很快,而且模仿得惟妙惟肖,这让宋玉十分欣慰。 宋玉和丁十安开始在书房里找书,山,水,风,向这几个要点都记录在不同的书里面,他们要对照书里面的注释从异兽图里面找到相应的路径。 宋玉说:“这异兽图上,有百兽,有百虫,有山水,各代表不同的路径。百兽是指正位,老阳之穴似覆钟,将军大座却也同,正坐乾宫为得位,子孙富贵列三公。而百虫是指环境,四面靠水,水是山家血脉精,利人害人速如神,水来左右需详辨,局有正变要分明。最后山水是指龙穴与砂各有用,都于水口定假真。不知龙水要配合,阴阳配合乃发福。” 宋玉一边说,宋闯就一边画,一条条取经分明的图,跃然出现在羊皮上。 最后一笔完成,宋闯额头上早已大汗淋漓,像是要虚脱了一般,宋玉也不轻松,累得都不想再开口说话,而忙着翻书的丁十安直接倒头就睡。 樊城理急得直跳脚:“怎么样,到底怎么样了?” 宋闯笑了一下说道:“成了。” 樊城理一把抢过羊皮,看着上面弯弯曲曲的小道,哈哈大笑道:“成了,真成了?” 宋闯点头:“成了。” 樊城理说:“我也不知道我在开心什么,但一想到快进那神神秘秘的古墓了,我心里就说不出来的欢喜。” 宋闯看着樊城理开心的模样,也跟着笑了起来,宋玉无疑也是开心的,而丁十安睡着了,嘴角都是翘着的。 不过,现在开心显然还是太早了,找到古墓了,那就意味着,他们接下来要面对更加凶险的事情。 丁十安睡足之后,人反倒没了之前的精气神,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樊城理在帮着宋玉做饭,宋闯就把丁十安拉到了一旁,他说:“你是有什么心事吗?” 丁十安说:“不瞒你说,的确是。” 宋闯说:“可以和我说一下吗?” 丁十安犹豫了一下,宋闯手突然抬起她的下巴,逼着她直视自己的眼睛:“我希望你能完全地,毫无保留地信任我,当然,作为回报,我也会无条件的信任你。” 丁十安听得心尖发颤,眼眶泛红,宋闯每说一句话,都好像是指挥家手里的指挥棒一样,随时随地,左右着她的情绪。 这撩人精啊,她该拿他怎么办? 他低头,用鼻子蹭蹭她的鼻子,又轻轻的吻了吻她的嘴唇,如同蜻蜓点水一般,像极了一头在示好的小兽。 丁十安头脑发热地说道:“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我们第五家族,死去的人都是要如祖宗祠堂的,打小逢年过节,父母都会带着我祭拜祖先的,我想把我父母的牌位放进第五家族祠堂里,如果进了古墓,万一,万一我出不来了,就再也不会有人把我父母牌位放进去了,何况,我也想给阿爹立个牌位。” 宋闯说:“进古墓之前,我们的确应该把你父母的牌位放进去,丁叔也该立个牌位。” 谁也不能保证,他们进去之后还能出来。 “可是,我们拿什么东西做牌位?”这就是丁十安所担心的事情,难道用炭条在木头上写几个字,未免也太寒酸了。 “你忘了我是做什么的了吗,这山里头能做颜料的矿石不少,而且我们需求量也不大,操作起来并没有什么难度。”宋闯说。 “宋闯,有你真好。”丁十安听完之后,激动得重重地在宋闯嘴上亲了一口,两人牙齿重重碰在一起,都疼得捂着嘴皱起了眉头来。 宋闯说:“你这是打算谋杀亲夫吗?” 丁十安哼了一声:“就没听说过哪家的丈夫是被妻子亲死的。” “哈哈哈……”两人同时发出一阵笑声。 正文 第38章 受辱 樊城理在帮着宋玉准备进墓的工具,而丁十安和宋闯则准备着做牌位的材料。 找齐需要的材料之后,宋闯就开始着手做起牌位来,一双专门用来修复文物的手做起牌位来,也是像模像样的。 丁十安越看宋闯越觉得稀罕,她这是上辈子修了什么福哟,男朋友不止长得帅,还有钱,还能干,还能打,啧啧啧,简直就是万能啊。 丁十安说:“宋闯,要是咱们有幸能活着出去,你会不会喜欢上别的姑娘啊。” 宋闯削着牌位,头也不抬地说道:“不会。” 丁十安不相信,继续问道:“那万一,那个姑娘特别好看,长得就像王祖贤啊,邱淑贞啊,林青霞那样的,你也不喜欢?” 宋闯考虑了一下,丁十安见他犹豫了,脸色顿时变得难看起来了。 他拍着她的头,笑着说:“我也很好看啊,家里有一个好看的就够了。” 丁十安本来还挺开心,不过仔细想想,这话怎么越听越不对劲,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宋闯说:“那现在,要是一个长得帅还比我有权有势有钱的人喜欢你,你会怎么办?” “总之就是什么都比你好呗,是吧?”丁十安说。 宋闯想了一下,补充道:“没我好看。” “那我就弃暗投明奔大款了,哈哈……”丁十安笑得十分开心。 宋闯一听,直接在丁十安屁股上狠狠打了一巴掌:“这种事情你最好想都不要想,不然我就打瘸你的腿,听到没?” “哟,看把你厉害的。”丁十安揉揉屁股,疼得龇牙咧嘴的。 “对啊,反正你也打不过我。” 宋闯做好牌位之后,丁十安顺着记忆中的路带着宋闯过去了,这么久没去,还不知道那个祠堂是不是存在。 越走近,丁十安就显得越不安,一张脸煞白煞白,如同一张白纸一般,她突然抓住宋闯的手说:“不行,我们不能回去。” 两人已经走了很远的路程了,怎么丁十安突然之间要打道回府呢? 宋闯问道:“怎么了?” 丁十安说:“我终于知道,山里为什么没有了柳长珏和第五连城的人马了,第五连城恐怕已经和柳长珏联手了。如果柳长珏一直死咬着第五连城不放,那最终渔翁得利的就是我们了,连城并不傻,所以最好的办法是两人联手来对付我们,毕竟,我们才是找打古墓的关键。” “这我也猜到了,只是这和他们不在山里活动有什么关系?”宋闯还是不太明白丁十安的话。 丁十安说:“第五连城恐怕是想来个守株待兔,如果我不恢复记忆,他抓着我也没用,如果我恢复记忆了,我就一定会带着我父母的牌位来到祠堂,他一定是,一定是猜到了我会这么做,不行,我们得快点回去……” 丁十安越说越急,到最后直接拉着宋闯的牌位就想往回跑,还没跑几步,就看到连城和第五刀一行人站在前面,而后面则是柳长珏的人马,将丁十安和宋闯堵在了中间。 连城笑着看着他们,冰冷的声音响起:“来了就不要急着走,我们可是在此恭候多时了。” 柳长珏闹不懂其中的恩恩怨怨,所以也没开口说话,反正,他只要看好丁十安这个活地图就好了。 让第五连城和丁十安那伙人斗得你死我活,到时候两份地图到手,这两拨绊脚石就可以彻底铲除了。 柳长珏知道,第五连城同样也在防备着自己,想要实施起来肯定不会那么顺利,不过他愿意等,等到时机一到,就再也没人能阻止他找到古墓了。 丁十安嫌恶的看着连城,就像看着一个低等的垃圾一般:“第五连城,我第五家救你救得不该,让你这么个包藏祸心的渣滓冠上第五这个姓氏。” “又是这种表情,”第五连城笑得愈发温柔起来,只是眼底的寒光更甚,“看来,我的小珍珠是把什么都想起来了。” “别叫我珍珠,我恶心。”一想到这名字是第五连城起的,她就觉得浑身如同一万只虱子爬过。 她那时一只没有正式的名字,家里人把她宠上天了,一会儿宝宝,一会儿贝贝地喊,后来第五连城被收养了之后,一直叫她珍珠,她的名字这才定了下来。 幸好,阿爹给了她“十安”这个名字。 第五连城皮笑肉不笑的看着丁十安和宋闯说:“把他们绑了,既然都想起来了,那就直接带我们去古墓吧,我也省得跟你们啰嗦了。” 拿着枪的打手拿出绳子,将丁十安和宋闯绑了起来,丁十安挣扎着叫喊道:“我不会让你们得逞的,休想让我带你们去古墓!” “是吗?”连城冷冷说道,并不着急,“小珍珠啊,那就比比看,谁先投降,嗯?” 连城话刚落音,第五刀就拿起地上的木棍,那木棍,足有成年人手臂粗,他走到宋闯身边,举起手中的木棍,犹豫了两三秒之后,重重的打在了宋闯的背上,一下又一下,宋闯咬着后牙槽,连哼都没有哼一声。 那么粗一根棍子,普通人早就被打得吐了血,可饶是体格再好,这么打下去,也迟早要出人命。 丁十安哭着喊着,刚想开口,就被宋闯制止住了:“闭嘴!” “不,这样下去你会被打死的。”丁十安摇头。 宋闯闷哼着,咬着牙一字一句说道:“他们没本事打死我,他们还要留着我来威胁你呢。” 突然,宋闯嘴里喷出一大口血来,背上已经被打得血肉模糊了。 连城说:“停手吧,要是真的打死了,那接下来的事情,我演给谁看?” 连城掐着丁十安的下巴,一双漂亮的眼睛如同黑曜石般紧紧的盯着她,像是蛰伏在虫林间的巨蟒一样,他说:“我也没指望打宋闯几棍子,你们就会乖乖说出来,我知道你们都是硬骨头。” “你,你要干什么?”丁十安摇着头说,“我第五家对你一向不薄,你,你敢……” “我敢怎么样,嗯?”连城不等丁十安把话说完,就掐着她的下巴吻上了她的唇,手上用力的撕扯着丁十安的衣服,丁十安想跑,被连城用力的按在了地上,他附在丁十安的耳边说:“你挑的男人,要亲眼看着你被别的男人上,刺激吗?” “我也不想这么做的,我的小珍珠,你为什么总是不待见我呢?”说到最后两个字的时候,连城的声音很轻,他的眼睛不再是轻佻戏谑的,而是悲凉的。 可是这份悲凉在丁十安看来,不过是鳄鱼的眼泪。 “因为你恶心!”丁十安真没想到连城会用这么下三滥的招数对付她。 “第五连城,第五连城,你他妈放开我!”宋闯被第五刀按在地上,拼命的挣扎着。 “说还是不说?”连城说,“除了古墓地址,我不想再听到别的话。”第五连城从不强人所难,女人见了他,都只有生扑的份儿,做这种事情,有失格调。不过恶俗电影看多了坏处便是,满脑子都是狗血的梗,但是,表面还是要高冷。 柳长珏上了点年纪,倒是看得有些感动了,他和闫红玉,今生无缘的原因,一部分是因为良机,而另一部分则是少了那份年轻人的果敢和勇气,这次回贵州,他一定会给她一个盛大的婚礼……当然,不管她愿不愿意。 宋闯抬头看了一眼天空,沉默了一会说道:“十安已经把口诀告诉我了,而且,我已经绘制出来了地图。” “地图在哪里?”第五连城和柳长珏的眼睛都迸发出了强烈而贪婪的目光。 “你过来,我只告诉你。难不成你还指望我唱出来吗?”宋闯说。 连城当然知道宋闯心里在想什么,他想让自己和柳长珏窝里斗,不过,他和柳长珏本身也没有什么信任可言,之所以提出合作,不过是不想让他给自己添乱,现在内部和外部的地图都有了,柳长珏又凭什么以为他能做自己的拦路虎? 第五连城一放开丁十安,第五刀便立马找了件衣服给她披上了,刚刚那一下,应该是被先生吓惨了吧。 宋闯说:“地图我带你去找。” 那柳长珏一副望眼欲穿的模样,对连城和宋闯的小动作颇为不满,他冷笑着看着第五连城说道:“第五连城,既然要合作就拿出合作的诚意来,好处全让你占了,可没有这个道理。” 第五连城看了第五刀一眼,第五刀会意,说道:“柳爷,我们先生说过的,古墓里的东西两边平分。” “那我们跟你们一起去找地图,你应该是不会介意的吧。”柳长珏看着第五连城说道。 宋闯的行为,让第五连城和柳长珏之间的嫌隙就像是被催化了一样,裂缝越来越大。 宋闯才不管他们商量些什么,最好能现在打起来才好,不过,终究是没能如他所愿的打起来,连城眼里有嗜血的光芒,有阴毒,但最终还是轻笑一声,无所谓的说句:“既然你信不过我,那就随你。” 没想到连城竟然会是这样平静的反应,他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宋闯和丁十安带着他们来到了山洞处,令丁十安感到惊奇的是,樊城理和宋玉竟然都不在,他们制作的那些长毛,麻绳等进墓的东西也不见了。 第五连城说:“地图呢?” 宋闯看了一下四周,说道:“我现在拿给你。” 还未等宋闯有什么动作,周围突然有一些石头滚了下来,头顶上隐隐传来一些“呲呲”的叫声。 一群猴子猛地乱跳,那尖锐的爪子爪子人的脸上,伤口一下便撕裂开来,有几个人躺在地上惨叫着。 宋闯看准时机,重重给了第五刀腹部一拳,准备拉着丁十安躲到角落里。 岂料连城早有准备,比宋闯更快一步地扣住了丁十安。 连城出手很快,虽然在力量上较为宋闯弱了一些,可是速度却更加快了,又因为之前宋闯受了很重的伤,他抬腿在宋闯的腹部上狠狠踹了一脚,将宋闯踹翻在地,然后反拧住丁十安的胳膊,退了出去。 他看着宋闯几乎充血的双眸,嘴角露出一抹志在必得的笑容。 其实,就在宋闯抬头看天空那一下,第五连城也顺势瞄了一眼,那只雪白的金雕从天空一跃而过,快得几乎叫人捕捉不到。 那一次和柳长珏对打的时候,他就曾考虑过这个问题,所以这一次,他便将计就计,看看宋闯他们到底有什么能耐,不过,很显然宋闯他们在山里头际遇要好过他们,竟然和野猴子成了一个阵营的,真是让人意想不到。 在第五刀的掩护下,连城很快强行拉着丁十安撤退了,而柳长珏的人马则被逼着和猴子对战。 连城冷笑一声,看着被自己五花大绑的丁十安,算是一雪前耻了,这一次就让他们去狗咬狗吧。 正文 第39章 套路 丁十安一路挣扎,连城不耐,直接将丁十安敲晕了扛了出来,他们损失了些人,第五刀又负了伤,不过好在初战告捷,丁十安还在手上,因为第五连城想要的不止是古墓外部的地图,更重要的是,他手上拿的那份地图,还有缺失的一部分。 丁十安醒来的时候,便看到连城正坐在自己跟前,一张脸仍旧是似笑非笑的表情,叫人看了毛骨悚然,而自己则被五花大绑着。 “你想干什么?”丁十安往里缩了缩,有些警惕的看着连城。 连城将纸和笔扔交到丁十安手上,语气柔和地说道:“把地图画出来。” “不画。”丁十安将纸和笔扔在地上。 “捡起来。”连城的脸一下阴戾了下去,十分扭曲地看着丁十安。 连城突然又挂起了那副伪善的笑容,修长的手指抚摸上了丁十安的脸颊,丁十安想要挥开他的手,却被他一把揪住了手腕,他狠狠的拧着她的手腕,一字一句说道:“别不识抬举,你不画,我最多再花点时间去找宋闯,去找樊城理,当然,你也知道我的目的不是杀人,我的目的就是古墓而已。” “我为什么要画,画了我有什么好处?”丁十安忍着手腕处的剧痛看着他。 “你可以少吃点苦头。”连城说。 丁十安冷笑看着他,并不说话。 连城说:“其实,我要是藏着你一辈子,倒也不是难事,你说是不是,我现在就可以把你带到老挝或者柬埔寨,让宋闯一辈子都看不到你,或者我可以用见你一面来威胁宋闯,你猜,我是不是指左他就不敢往右啊?” 连城看着丁十安越来越难看的脸色,拿出了自己最后的王牌,他从口袋里拿出地图在丁十安面前晃了晃说道:“这是古墓内部的地图,宋闯找不到你,一定会到古墓去找你,没有古墓内部结构地图,你觉得他们能活多久,你也不想看到你的爱人,你的朋友就这样无端端地送了命吧?” 丁十安说:“我怕我画了,恐怕就连吃苦头的机会都没了。” “小珍珠,我怎么舍得杀你。” “我可以带你去找古墓,但是,我不会给你画出来。” “如果我发现你在带我兜圈子,这一次我可不会轻饶你。”连城突然将手扣住了丁十安纤细的脖子,他的拇指重重按压了一下,丁十安便觉得胃里一阵翻江倒海,一股恶心的感觉顿时涌上心头,让她干呕不止。 丁十安一边吐一边狠狠地看着连城,她说:“你要怎么保证,到了古墓不会伤害他们?” 连城说:“那就要看你的诚意有多少了。” 丁十安觉得奇怪,她的诚意?届时连城都已经进了古墓了,那她还会有什么作用呢? ———— 柳长珏这时才知道自己上了当,地上全是猴子的尸体,可是那些猴子好像怎么打也打不完似的。 他最后是狼狈逃离的,不过他没有跑远,现在丁十安丢了,他知道,他所有的机会都在宋闯这边,看到宋闯焦急的模样,柳长珏知道,他们现在肯定不会死咬着自己不放。 刚一休战,宋闯就想出去寻找丁十安,他表情焦躁,自责不已,樊城理很少见到这样的宋闯,鲁莽得跟个青春期血气方刚的小子似的。 樊城理说:“你现在出去要到哪里找呢,第五连城敢带人走,就肯定会躲到一个你永远也找不到的犄角旮旯,让你干着急。” “那我要怎么办?”宋闯烦躁的捶了一下墙面。 宋玉看了一眼宋闯流着血的手,又看了看他伤得不轻的背,当年那个总是要糖吃的小孩也开始尝到了这男女之情的酸苦辣甜,百味人生了,宋玉说道:“现在还不到伤害自己的时候,当务之急是赶紧想办法。” “想什么办法?”宋闯的声音很不耐烦,他也知道越是这种时候就越要冷静,但是他克制不住自己的脾气,你他妈媳妇儿被心怀不轨的人劫走了你能冷静吗? 想到连城看丁十安的眼神,宋闯心里就更加烦躁,根本无法平静,更别提想什么办法了。 “我先给你治伤,我对草药虽然不怎么熟悉,但是也略通一二,别到时候丁十安没事,你又因伤感染了,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不是我说,你们两个可真能作妖。”樊城理说 一直没说话的宋玉说道:“我想了一下,既然第五连城的目的也是古墓,那他带走丁十安肯定是要去古墓的。” 樊城理说:“对啊,我们只要赶到古墓不就可以找到十安了吗,不过,十安会带他去古墓吗?” 宋闯说:“会的,第五连城肯定会想办法逼她就范。” —— 丁十安心里有着自己的盘算,所以也总是走走停停,她心里不舒坦的时候,便喜欢对着第五刀呼来喝去,反正她也斗不过连城,便只有拿第五刀撒气。 第五刀虽然做事一板一眼,像个机器人一样,可人心思剔透伶俐着,也就是看破不说破。 某天夜里,丁十安又在望月兴叹的时候,第五刀忽然从身侧凉凉地说了句:“你如果想早点看到宋闯,就不要带我们绕路。” “你看出来了?”丁十安问。 “先生也看出来了。”连城说,“不要试图去消磨先生的耐性,后果,会很不好。” “怎么个不好法?”丁十安说。 “你不会想知道的,还是你怕宋闯根本就不会去古墓里找你,所以故意拖延时间?”第五刀说。 “你不用说这种话来刺激我,第五刀,你不是第五连城,所以就不要学着说那些刻薄,试探人的话了。”丁十安说,“真是奇怪,你明知道他像个暴君一样,竟然还愿意死心塌地给他卖命,他究竟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许了你什么好处?” “都是我心甘情愿的,我的命,是先生的,他想要随时可以拿去。”第五刀说完,转身离开了。 丁十安考虑了一夜,怕宋闯他们先赶到古墓提前进了墓,没有地图,遇到机关的可能性就大了很多,他们一行人先入墓的话,就可以提前给他们做好记号了。 经过几天不眠不休的路程,他们来到了一个看似平淡无奇的山窝里头。 丁十安不走了,她说:“就是这里,不过我只知道一个大致位置,具体入口还得你们自己找。” 一旁的几名壮汉嚷嚷道:“这是什么鬼地方,怎么可能会有古墓……” 连城勾起唇角,扫视了一下周围的山脉,轻笑道:“龙脉。” 第五刀顺势趴在地上,嗅了嗅,又捻起一把土看了看,他一路查看,以圆径的形式辐射到周围,挖一铲子,闻一下,显然在这行当里也算个老手了,终于,他在一块平地上停了下来,对连城说道:“先生,应该就是在这里。” “先来几铲子吧。”连城他们准备的工具很齐全,什么扎杆儿,糯米,锹,镐,铲,斧,火把,蜡烛,就连防毒面具都已经备好。 几个人开始卖力的挖了起来,挖了几铲子之后,连城看了一下土的成色,便说道:“上扎杆儿。” 扎杆儿比洛阳铲效率更高,外形相似于钢筋,有螺旋花纹,钻土壤的时候特别快。 他们打这个盗洞的速度很快,不一会儿就打了好几十米深,第五刀扎下去最后一铲子说道:“先生,好了,下面的空间很大,从规格来看,的确是个大墓。” 第五刀他们没有急着下去,而是先用绳子绑住了蜡烛,蜡烛熄灭了。 让洞口通了气之后,他们再次将蜡烛放下去,这一次蜡烛闪了几下,就在快要熄灭的时候停止了跳跃,蜡烛完好的燃烧了起来,不过他们进去之前,还是将防毒面具分发了下去。 第一次下墓,丁十安心里难免会有些打鼓,刚下到墓里,她一个没站稳差点摔倒,还好揪住了一旁一个男人的衣袖,这才稳住了身形。 丁十安说:“不好意思哈。” “没,没事。”那个男人挠挠头说道,不过在这山里头这么长时间没有女人近身了,多少是有些心猿意马的。 丁十安说:“可以借我把匕首吗?” 那个男人看向连城,连城冷冷道:“给她吧。” 丁十安拿了匕首,光明正大地在一旁的石壁上写个个“十”字,丁十安说:“要是他们来了,也不至于找不到我。” 连城没说话,看样子像是一副好说话的模样。 过了一会儿,连城冲队伍最前面的男人说了句话,那男人便悄无声息地离开了队伍,在刚刚走过的路上,用匕首在相反的路上,画了一道一模一样的“十”字。 丁十安假装没注意到,心里却不断冷笑,她就知道第五连城没那么好心,他怎么可能会让人阻止他瓜分古墓的美梦。 她摸了摸兜里的糯米松了一口气。她刚刚扶住那个男人的瞬间,趁人不注意将糯米从男人袋子里拿出来放在自己的衣兜里。 她走在最后,一路上都往地上洒了糯米,那“十”字不过是障眼法罢了。 正文 第40章 诡异的雕塑 他们顺着那条甬道走了很久很久,丁十安同时也确信了,连城手上的地图是真的。 这一路走过来,他们的确是没遇到什么危险,唯一让丁十安不明白的是,既然都找到了古墓,他为什么还要留着自己这个定时炸弹呢? 不过,走到现在,他们一直没有发现这个墓有什么特别的。 就在丁十安放松警惕的时候,骇人的一幕出现了。 一个空旷的暗室里,突然出现了几十座诡异的雕像,那些雕像每个都呈现扭曲的姿势,而且表情痛苦至极,他们有的跪在地上,有的站立着,最令人觉得毛骨悚然的是,不管从哪个方向看,都觉得那些雕塑在看着你。 “这,这是什么?”丁十安惊讶得几乎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这些雕塑实在是太过形象了,就像曾经有血有肉的真实人类一样,兵马俑在重见光明之后,因为氧化的缘故,失去了原有的色彩,或许这些雕像是采用了和兵马俑一样的原理,或许是因为没有重见光明的缘故,才持有原有的色彩,他们的表情如此传神,好像能从他们眼里看到求生的欲望。 求生的欲望? 是谁要杀他们? 连城说:“不对,地图上没有这个地方!” 没有这个地方,难道是凭空出现的不成? 丁十安看着一个雕塑,觉得有些奇怪,可至于哪里奇怪她又说不上来,一旁的第五刀突然拉了她一下说道:“你在想什么?” 她看了一下自己的胳膊,又看了看那个雕塑,突然惊醒过来,她第一眼看到那个雕塑,似乎是左手向上,现在却变成了右手,这就证明这些雕塑是会动的。 “快跑,雕塑是会动的!”丁十安突然大叫起来,一边叫还一边跑,后面的人反应过来,也开始跟着跑,不过几个跑的慢的已经被雕塑抓住了,那些雕塑肢体僵硬,却力大无比,直接将抓住的人撕成了碎片,一股浓浓的血腥味弥漫开来。 前方突然出现了一个低矮的门,丁十安想也想便想从这个门爬过去,没想到后头有个男人竟然抓住了丁十安的腿,将她拖了出来,自己率先爬了进去,里头忽然传来一阵凄厉的惨叫声…… 丁十安吓了一跳,往回看,身后的雕塑却已经越逼越近了,丁十安看到雕塑的腿是连在地上的,他们根本就不会奔跑,而是靠滑动,这就证明,这些人是机关构成的。 值得庆幸的是,第一,这不是妖魔鬼怪,第二,肯定是有人动了什么东西才会触发机关,第三,他们得想办法把这东西放回原处来解决问题。 那他们到底是从热源来感受的,还是从移动的物体来感受到活物的迹象? 那个洞肯定是不能过去的,前面指不定有什么妖魔鬼怪,而雕像又在逐渐逼近,丁十安屏住呼吸,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来个敌不动,我不动,敌若动,我还是不动。 第五刀正拿着刀狂砍那些雕塑,也不知那些雕塑究竟是什么做成的,竟然用刀都砍不动。 丁十安不动,那些雕塑果然就攻击其他移动的人了。 连城看到之后,也开始吩咐大家不要动,有几个胆小的不听,直接被撕成了碎片,看着你拽了一地的肠子和血肉,像是猪肉一样四下散落在地上,这下真的没人敢再动了。 丁十安坐在地上,小心翼翼地说道:“你们谁动了什么东西没有?” 这些雕塑不会无缘无故动的,要动,也应该在他们进来的瞬间动,而不是过了一会儿才开始行动。 都没人说话,连城冷声说道:“是谁,最好快点把东西交出来!” 剩余的几个人都不敢说话,突然,有个唯唯诺诺的声音响起:“是,是李华。” 第五刀看向那一堆碎肉,猩红一片的碎肉里隐隐有个绿的的东西在泛着光,这东西一看,就是不属于李华的。 是一枚翡翠珠子。 那个人又开口说道:“是李华从旁边的石壁上抠下来的。” 第五刀说:“我去将那东西放回去。” 连城看了一眼,准备说些什么,可到最后,到底是一句话也没说。 丁十安看得出来,第五刀其实是期待着连城说些什么的,那眼里的期待分明已经很明显了。 第五刀尝试性地动了一下,没想到那些机关雕塑人会这样敏感,立马感应到了,朝第五刀那边齐齐走过去。 第五刀不敢再动了,那些雕塑也跟他一样停了下来。 这情形,就跟玩一二三木头人似的,只不过被抓到的结果有些惨,谁敢动就撕碎谁。 第五刀每一步都如履薄冰一般,他秉着呼吸,弯腰下蹲,背后一个机关雕塑人突然一掌抓在了第五刀背上,第五刀用刀挡住了,顺势滚在了那堆碎肉上,如同一个“血人”一般,他将那枚发着绿光的翡翠珠子紧紧的捏在了手上。 现在,最困难的是将那枚翡翠珠子放到墙壁里面。 每个人心里都替第五刀捏了一把汗,丁十安觉得,自己的掌心都开始变得濡湿了,仿佛能捏出水来。 此时此刻,大家都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得共同进退,如果第五刀的身手都完成不了这项艰巨的任务,那估计,大家都得玩完儿。 其实,丁十安还一直不知道连城的身手到底怎么样,不过能调教出第五刀这样一杆枪,估计也差不到哪里去。 第五刀拿着刀猛地扎到了地上,然后脚踩在了刀柄上跳上了墙壁,只差一秒钟,身后就有个机关雕塑人抓住了第五刀的腿。 一滴冷汗从第五刀的额头上划了下来,众人看着他手上的翡翠珠子,都紧张地屏住了呼吸,只差最后一步了,他们就能摆脱这些致命,诡异的机关雕塑了。 第五刀小心翼翼的将那枚翡翠珠子放了进去,刚放进去,整个地面就颤动了一下,众人吓了一跳,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什么事都没有。 就在大家刚松口气,一声巨响传来,那墙壁竟然开始开裂,四面八方都开始渗水,水温很低,透着一股凉意,应该是附近山泉引进来的。 墙壁变得濡湿,第五刀从上面滑了下去,摔在了地上,刚刚被机关雕塑人抓的那一下,伤口显现了出来,几乎露出了骨头。 那水势越来越猛,将第五刀往那低矮的洞口冲过去,丁十安离洞口最近,考虑到刚刚第五刀算是救了大家一命,她趋于本能地便伸出了手,抓住了第五刀。 突然,洞口好像有什么东西勾住了第五刀的脚,那东西力大无比,连同第五刀和丁十安一同拽了下去,整个过程不过十几秒的时间,快得叫人反应不过来。 丁十安掉到水下才看清楚,水底下有个巨大的,类似于海星一样的东西,那东西张口巨口,想一个囫囵将第五刀和丁十安一口吞下去,丁十安艰难地睁开双眼,抽出第五刀的刀,率先游了过去,不要命似地往“海星”嘴里撞,将那把刀卡在了海星的喉咙里面。 她游回在水底下拖着第五刀,很快便体力不支了。 眼看两人沉得越来越深,那“海星”似乎是因为喉咙卡主太过痛苦,猛地喷出一口气,将这两人连同这深潭里的水,一口气冲过了老远,同时也给了丁十安和第五刀一个喘息的机会。 丁十安鼻间猛然灌入潭水,她再也支持不住,晕了过去。 —— 丁十安再次醒来的时候,看到了一张日死夜想的脸庞。 是宋闯! 她以为自己是在做梦,伸出手去摸摸宋闯的脸,呐呐开口:“宋,宋闯?” 宋闯那张冷酷的脸上竟然出现了狂喜的表情:“你醒了,太好了。” 他紧紧抱住丁十安,脸上全是劫后余生的欢喜。 “我在做梦吗?”丁十安问。 宋闯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他说:“是做梦吗?” 丁十安并不说话。 宋闯又亲亲她的眼睛和鼻尖,他又问:“是做梦吗?” 丁十安还是不说话,宋闯便勾起她的下巴,吻了上去,他伸出舌头,在她的口腔里搅弄着,时重时轻,丁十安被他弄得心痒难耐,勾着他的脖子回吻着。 宋闯被她勾得有些上火了,手顺着她的腰际开始往上滑,丁十安突然哎呀一声,松开宋闯问道:“你们是怎么到这儿来的?” 宋闯哑然失笑,还真是后知后觉,他说:“那糯米是你扔的吧,还好我们进来的时候,穷讲究了一番,毕竟是下墓,所以捉了只野雄鸡过来,不然你扔在地上的糯米还真挺难发现的。那只鸡就一路吃了过来,到暗室的时候,那只鸡像是感应到了什么,死活不肯进去,都说鸡第六感挺灵的,所以我们就没有贸然跟进来,然后那只野鸡突然挣脱了我手里的绳子,凌空飞起,从另一个洞口跑了,樊城理可紧张那只鸡,追着那只鸡就要跑,我拉都拉不住。”“然后你们就到这里来了?” “是啊。”宋闯说。 难不成是第五连城的地图有问题,前面一路走来都没事,怎么偏偏到暗室这里就出了差错? “对了,第五刀呢?”她记得昏迷前,她好像和第五刀一起掉进了深潭之中,还遇见了一种从未见过的神秘生物,像这种尘封千年的墓,出现一个神秘物种倒也不足为奇,她现在也能理解远古人民神奇的想象力不是空穴来风了。 宋闯的表情迅速冷淡了下去,他说:“你和他关系很好?” “我,我只是顺口而已。,再说了,人一小孩,尊老爱幼不是中华民族传统的美德嘛。”丁十安不明白,忽然之间宋闯是在闹什么脾气,按道理来讲,这第五刀在宋闯眼里,恐怕连个男人都不是,只能算个孩子,她不觉得宋闯已经没劲到吃个孩子的醋。 其实宋闯在意的根本不是第五刀,而是第五连城,他一把抱住丁十安,重重叹了口气:“第五连城,没有为难过你吧?” “没有,他只是要我带他来古墓而已。” “既然你都带他来了,他为什么还要留着你呢,他是不是……” 丁十安不傻,自然知道宋闯在想什么,她用手捂住宋闯的嘴说:“没有的事,你别瞎想。” “是我瞎想吗?”宋闯反问。 “你说的那个有权有钱还长得帅的是不是第五连城,你还说你没瞎想。”丁十安见宋闯气焰弱了下来,便偷偷松了口气。 宋闯低声说道:“对不起,其实是我不好。” 丁十安被这一通道歉弄得有些茫然了,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还好,幸好宋闯也没让这尴尬的气氛持续多久,他说:“第五刀伤得比较重,现在还在昏迷中,为了不吵到你,樊城理在旁边给他治疗,我在这儿陪着你。” 丁十安点头,她解释道:“当时第五连城那么做就是为了吓唬我,后来第五刀都告诉我了。” 宋闯“哦”了一声,摸摸她的头说:“没事,回来了就好。” 正文 第41章 鬼打墙 第五刀昏迷了好几天才醒过来,这一回,轮到樊城理耀武扬威了,他斜着眼看着第五刀冷笑道:“还真是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受这么重的伤都能醒过来。” 第五刀没理会樊城理的讽刺,只是四处张望了一番问道:“十安呢?” 其实那时候第五刀并非完全失去意识了,只是因为受伤太重导致他根本就没有力气再做出任何反抗,他很清晰的记得,在水里面,是谁紧紧的拉住自己的手。 “十安?”樊城理突然想起了丁十安和第五刀紧紧扣住的手,他说,“你叫的可真亲热,可惜啊,人家现在陪男朋友可没空理你这个小屁孩。” 第五刀上下打量了他一眼,惨白着一张脸说道:“也不知道我们到底谁才是小屁孩。” 樊城理气得一蹦三尺高,敢嘲笑他,他还以为自己是第五连城身边耀武扬威的金牌打手吗? “第五刀,落到我手里以后有你好果子吃。”樊城理做了一个狰狞的表情,不过在第五刀看来,那样一张团子脸可爱多过狰狞。 宋玉和野鸡提前探完墓回来,樊城理问道:“宋叔,怎么样?” 宋玉摇摇头说:“这古墓里四通八达,我走了许多条,都是死路,根本走不出去。” 樊城理担忧的说道:“也不知道宋闯和丁十安那边怎么样了。” 第五刀看着浑身长满白毛的宋玉露出了疑惑的表情,这野人,和丁十安他们是什么关系,怎么感觉如此熟稔? 没过一会,宋闯和丁十安也回来了,不用说两人同样也是失望而归,不管怎么走,他们最终都回到这条河道旁边。 丁十安看着河道不停流动的水源说道:“这水明明就是活水,为什么我们却怎么也走不出呢?” 一般来说,他们只要顺着水源的方向就可以完全走出去了,可是,他们怎么走都会回到这里,甚至顺着进来时候的路也不行,同样还是会回到这里,难道是鬼打墙? 看着湍急的河流,宋玉陷入了沉思,他说:“会不会,路就在河道里面呢?” 河道?不行…… 想也不想,丁十安就提出了反对意见,她和第五刀可是好不容易才死里逃生的,那河道里的“海星”可是个会吃人的怪物。 一直沉默的第五刀说道:“我看过地图,或许可以把地图画下来给你们看看。” 樊城理撇着嘴说道:“就你,能那么好心给我们画地图。” “你能不能少说两句,嚷着要救人的是你,在这唧唧歪歪的也是你。”丁十安说道。 “我那是医者父母心好吗?”樊城理恨不得跳起来解释。 “安静一下,先说正事吧。”宋闯看着第五刀说道,“你说你可以画出地图来,那为什么十安和你们还是遭遇了暗室机关?” 丁十安也正想说这个事情,有地图还差点让他们全军覆没在里面? 第五刀说道:“那份地图确实是真的,只不过却是残缺的。” “残缺的?”宋玉开口问道。 “是的,残缺的,剩下那部分,先生说,也许在十安的脑子里。”第五刀说。 宋闯脸色很不好,十安,十安,他叫得倒是挺亲切的。 “我的脑子里?”丁十安觉得很奇怪,她现在记忆已经完全恢复过来了,她怎么不知道,她脑子里还有关于古墓内部结构的地图。 宋玉说:“会不会同样还是口诀,还是先让第五刀将地图画下来吧。” 画下来之后,宋玉端详着地图说道:“看样子,应该不会是假的。” 宋闯拿出之前画好的异兽图,对照之前的口诀,果然在这副地图上找到了相似之处,不管是古墓的地形,还是外部结构,皆离不开这五行规律的变化,当年造这个古墓的人,究竟是怎样的鬼才啊! 虽然找到了古墓地图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可是一个不好的消息却是,他们出去的路确实就在河道里面。 这河道水流并不湍急,想要游上去并不是什么难事,问题是河道里那可怕的“海星”他们要怎么对付? 宋闯正坐在河边看着水流,丁十安走过来小声问道:“你怎么看着心事重重的样子?” “你真的觉得第五刀会那么轻易的告诉我们地图?”宋闯说,“现在他得到了完整的地图,你猜他出去的第一件事是不是去找第五连城报信?” 丁十安说:“会吧,可是藏着掖着,或许我们都会困死在里面。” 说得也不无道理,不管第五刀是出于什么目的,至少解决了他们当前的燃眉之急——找到出去的路! 他们一个个,如同下饺子一样往水里跳下去,宋闯是走在第一位的,丁十安和樊城理紧随其后,第五刀和宋玉走在一起,刚开始河水还不怎么深,到后来,水变得越来越深,从大腿一下没过胸膛。 几个人都不敢停歇,拼了命的往上面游过去,突然,前方的通道变窄了,两边的石壁挤在一起,形成了一个石洞,河水流动的声音听得愈加明显。 樊城理个子矮,体力也不足,到后面是被宋闯拉着往上游的。 突然,前面飘过来一个黑乎乎的东西,那东西借着水流的力道一下子冲了出来,樊城理一个没抓稳,被狠狠的撞了出去,后面的第五刀快速的伸出手,拽住了樊城理的手,那一大块黑乎乎的东西也被卡住了。 樊城理整个人浮在水面上,吓得深呼吸了一口。 他们游过来,看了一眼那黑乎乎的东西,所有人都吓得倒吸了一口凉气,这哪里是个东西,分明是个人,脖子被咬了一个大洞,眼里全是眼白,身上所有的血液都被吸食干净了。 这人身上的衣服和第五刀是同一款,应该是第五连城那边的人,难道他们都遭遇了不测? 第五刀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不像是河底的怪物弄死的。”那形似海星的怪物丁十安了解,它喜欢生吞人,至于有毒没毒不知道,毕竟吃进肚子里了,有毒也看不出来了。 宋玉说:“这呈撕咬状,每一个伤口都很小,伤口数量很多才造成了他脖子上的大伤口,这种生物很可能是群居动物,且数量很多。” “岂不是比河底的怪物更麻烦了?”宋闯担忧的说道,又有毒,数量还很多。 宋玉说:“麻烦也要硬着头皮上。” 进来之前,他们就知道,这个墓里面一定是险象环生的。 再往前去,更令人吃惊的一幕出现了,水中陆续飘来的四五具尸体,全都是和刚刚那人穿着一模一样的衣服,死状也是基本相同,不过他们仔细辨认,都没有看到第五连城。 第五刀一颗悬着的心算是放下来了。 巨大的“海星”尸体漂浮在河道上,伤口已经开始发烂,身体鼓鼓囊囊的,不知道为什么,樊城理见到那团鼓鼓囊囊的腹部,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怎么会这样,连河底的怪物都死了?”丁十安隐隐觉得头皮发麻,前方未知的生物,是比怪物还要可怕的,能不让人心生畏惧吗。 “呲呲呲”一阵尖锐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周围几个人全聚拢在了一起,从墙面上开始爬满了许多黑乎乎的虫子,这些虫子体型像是蝎子,只不过爬行的速度快了很多。 “快跑!” 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几个人拼命超前游去,那些虫子从墙上噼里啪啦一群群往河道里掉,它们在水里的速度慢了很多,丁十安他们将虫子甩出去了老远,要是按照这种速度,那些虫子根本就不是他们的对手。 可是,连城他们又是怎么中招的呢? 突然,游在最前面的宋闯喊道:“大家不要再往前了!” 前面的石壁上,也有黑色的虫子一群一群的往水里掉,几个人不得已,又开始往回游,可是前有狼,后有虎,他们根本逃不掉! 宋玉看着那些黑色的虫子越靠越近,静静的思考着,那些尸体的血液都被吸食干净了,表示这些虫子是喜欢吸食血液的。 宋玉突然张口,狠狠地在自己胳膊上咬了一口,白色毛发下的皮肉很快被尖锐的牙齿刺破,他游上前去,那些虫子像是受到了莫大的诱惑,原本已经靠近宋闯和丁十安的虫子突然掉转头,往宋玉的方向游去。 “宋伯伯,宋叔叔……”众人大喊道,完全没有料到宋玉会突然做出这样的举动。 宋玉大喊:“宋宋,快带他们离开!” “不,不,不可以!”宋闯想游上前去,被樊城理抱住了腰。 樊城理大喊:“第五刀,快来帮忙把他拉走!” “宋宋,原谅爸爸……”刚开始,还能听到宋玉说着完整的话,只是到后面,就全都是宋玉的惨叫声回荡在这河道上了。 丁十安虽然不忍,但是她知道,这是宋玉在为他们拖延时间,宋玉和阿爹,最终都死在了守护古墓的道路上! “走!”丁十安大叫道。 几个人连拖带拽,终于拉走了宋闯,但是如果宋闯不配合,那宋玉为他们争取的时间就白费了。 突然,水面强烈的晃荡起来,那死去的“海星”漂浮了过来,看着海星胀气的尸体,樊城理不好的预感更加强烈 这怪物虽然长得像海星,可是大得过分了,就像海里的鲸鱼似的,而海面上经常会发生鲸鱼自曝的事情,因为鲸鱼的身体构造问题,而且消化系统不是很好,导致鲸鱼肚子里会积攒很多甲烷等易燃易爆气体,而这“海星”鼓鼓囊囊的身体,且腹部明显在蠕动,是气体在身体里翻滚! “快跑,不然真的来不及了!”樊城理大喊道! 在这河道里,一旦爆炸,洞口坍塌下来,他们可就再无生还的机会了。 “嘭!”一声巨响,水面被炸开,将头顶的石块砸了下来,水流开始急速的喷涌,丁十安他们顺着巨大的冲力被顶了出去,巨大的爆炸声让他们几乎被炸得耳膜出血,一路无意识的顺着水流漂了出了黑暗的河道。 正文 第42章 狼狈的连城 “呼!”丁十安从水里冒出来,大口大口呼吸着来之不易的空气,其余的几人分别从不同位置冒出来,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劫后余生的欢喜,反倒是一脸悲伤。 其余三人都不约而同地看了宋闯一眼,谁也没有说话。 四人从河道上面爬了上来,前面是一个台阶,台阶上一个石头拱门,宋闯敲了敲石门,然后用力推门,丁十安和第五刀见状,也一起用力,三人合力,终于将那扇沉重的石门给推开了。 石门后面是一条又长又窄的甬道,黑乎乎的,几乎伸手不见五指。 他们顺势坐在拱门前休息了一下。 第五刀拉开外衣的拉链,从里面掏出来一个小巧的打火机和一些压缩饼干,一人给他们分了一小块。他的衣服都是改良版的,里面存放了许多小巧的生存用品,而且衣服完全防水。 几个人都沉默了吃了起来,宋闯坐在一旁,一边吃着压缩饼干,一边偷偷抹着眼泪,怕人看到,还故意坐在了角落的位置里,背对着他们。 但三人都看到了,丁十安要他们两个背过去,自己则走到了宋闯旁边。 丁十安说:“我们两个也是真惨,上一次是我阿爹去世你安慰我,这一次换成了宋伯伯去世我来安慰你。” 宋闯咽了一口压缩饼干说道:“我没事。” “你没事,你是硬汉嘛。”丁十安红着眼眶,摸摸他的头说,“硬汉偶尔也可以软弱一下的,我又不会笑你。” “我真的没事。”宋闯说。 “你这样就没意思了,当初阿爹去世的时候,你要我发泄出来,怎么你现在自己倒不肯发泄了。” 宋闯愣了一下,终于缓缓开口说道:“我真的没事,其实能再见到我爸,我心里挺开心的。这些日子,都是我之前想都不敢想的,我只是挺后悔的,我怎么就不能低一次头呢? 因为我妈去世的早,他又总是忙工作,总觉得亏欠了我,所以,只要我生气了,他都会放下身段来哄我的,不小心给我画了女孩子爱看的动漫图片之后也会给我道歉,回家太晚没给我做饭也会给我道歉,他总是在哄我,我就想,这一次只要我忍住不叫他爸爸,跟他赌气,他肯定会主动来跟我和好的。” 多么孩子气的想法啊,怪不得书上总说,男人有时候就是个长不大的孩子,一旦钻了牛角尖,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缺失了十几年的感情,让他们还停留在当初的相处模式上,他们都以为,对方还是当初的模样,可是,宋闯早已不是当初的小男孩,而宋玉也不再是当初的宋玉。 宋闯的眼圈渐渐红了:“是我不够好吧,没有达到他期待的模样,所以,这一次,他不肯再低头了,不肯让我叫他爸爸了。” 丁十安抱着宋闯,轻声说:“宋伯伯看到你不知道有多开心呢,他偷偷跟我说的,说他的宋宋真的很好。” 宋闯抹了一把眼泪,低头苦笑了一声,丁十安见他那副失魂落魄的模样,也跟着哭了起来。 修整好了之后,几人再次出发。 第五刀打开打火机,借着微弱的火光,他们看到了石壁上悬挂着几盏鱼灯,第五刀尝试着将火凑近鱼灯,没想到经历了千年的鱼灯竟然真的被再次点燃了。 走完那条长长的甬道,是一大片平地,平地上是大片大片的雕塑,穿着武士服,大约有成千上百个,而且每个人姿势迥异,十分扭曲,就像之前看到的那些会动的诡异雕塑一样。 一看这些雕塑,丁十安就紧张地说道:“大家千万不要动里面的任何东西,这些雕塑是会动的!” 第五刀当时深受其害,现在看到这些雕塑都觉得背脊发凉。 樊城理惊讶地问道:“雕塑怎么会动呢?” “你看他们的脚,都是连接底部的,而且地上的砖块是有缝隙的,我们当初就遇到了会动的雕塑,直接把人拽成了碎片,第五刀背上的伤口就是雕塑弄出来的。”丁十安说。 樊城理打了个冷颤。第五刀背上的伤口是他亲自处理的,光是看伤口,就知道那些雕塑有多凶残了。 “我们要从这些雕塑中间穿过去吗?”樊城理问道。 “嗯。”丁十安点头,地图上是这么显示的。 “可是从这些雕塑中间穿过去,总觉得有种不好的预感。”樊城理鼓着一张肉脸说道。 就在他们准备穿过去的时候,从上方忽然掉下来两个人。那两个人落在地板上,刚一接触到地板,那些雕塑立马动了起来,当着他们的面将掉下来的两个人撕成了碎片。 离得近些那个人,血液有些都喷溅到了丁十安他们的身上,热乎乎的,还有温度。 丁十安发现,那些肉片和骨头散落四地,分布均匀,当然,雕塑不可能会有追求完美的强迫症,均匀撕碎身体是为了让重量分布均匀,这样石板就不会因为过重而塌陷下去,而雕塑也就不会再动起来。 触动雕塑的机关,就在石板上。 这一次跟上次不同了,只要他们的脚接触到石板,将地板按压下去,那些雕塑就会动,如果他们身体的重量不足以将石板压下去的话,雕塑就不会动。 一个大活人,不可能不会将那些石板压下去,就算是樊城理也做不到。 宋闯皱着眉头说道:“你们有没有发现,掉下来的这两人,穿的衣服是柳长珏队伍里的衣服?” 经宋闯这么一提醒,还真是,这就预示着,他们的危险又增加了一重。 “先生!”第五刀猛地抬头,叫出声来。 丁十安和宋闯循声望去,才发现,第五连城竟然狼狈地吊在石壁上垂下来的藤蔓上,而且看样子似乎是身受重伤。 第五刀抓着藤蔓,毫不犹疑地爬了上去,而下方就是那些诡异的雕塑,这第五刀是不要命了吗? 就在第五刀好不容易快要接近连城的时候,连城终于坚持不住了,身体猛地开始朝下坠落,第五刀大喊一声,紧紧拽住了连城:“先生!” 宋闯和丁十安他们都没有任何动作,救连城他们,好像没那个必要。 第五刀说:“十安,如果你让宋闯来帮我,我会再告诉你一个秘密。” 宋闯和丁十安互相看了一眼,丁十安说:“什么秘密?” “一个关于古墓的秘密!”第五刀说。 樊城理大叫道:“别帮他,他救的可是第五连城!” 要是第五连城掉下去被雕塑解决了,那不是一件皆大欢喜的事情吗,何必自找麻烦的去救他,至于第五刀,他要是想陪着第五连城去死,那就让他去死好了。 宋闯说:“没事,反正,第五连城是重伤,第五刀也伤得不轻,他们也作不了什么妖来。” 一个关于古墓的秘密,可是比人命都贵重的东西。 宋闯说:“第五刀,你要是撒谎了,我就亲自解决第五连城,再解决你!” 樊城理气得直跺脚:“你们这样做,肯定是养虎为患,引狼入室!” 宋闯率先爬上了藤蔓,丁十安紧随其后,宋闯帮着第五刀将重伤的连城拉了起来,丁十安则在后面接应他们,最后几人总算是有惊无险地下来了。 连城肩上的伤口,是子弹打伤的,他伤的很重,睁开眼睛看到眼前的丁十安,脸上竟然露出一丝笑意,抓着丁十安的手,嘴里虚弱的说了句:“青鸾姐姐。” 丁十安如遭雷击一般甩开了连城的手,连城彻底昏死了过去。 “救他,快救他!”第五刀用匕首抵在樊城理的脖子上,失控的大叫。 “你也看到了,在这里取子弹,能不能活就得看个人的造化了,感染了那就没得救了。”樊城理说。 “我知道你医术好。”第五刀说。 “就算能救活,也别救得太彻底。”宋闯冷冷地说道,当初第五连城也是这么对待丁怀濮的。 樊城理拿着匕首生挖子弹,连城闭着眼睛,疼得整个脸都开始扭曲了。 宋闯拽着第五刀的衣领说道:“说吧,那个秘密是什么?” 第五刀并没有理会宋闯,而是看着丁十安说道:“你刚刚听到了吧,他叫你青鸾姐姐。” “听到了。”丁十安冷冷的说道。 “青鸾是谁?”宋闯问道。 “我阿娘。”丁十安说。 第五刀说:“你就没有奇怪过,先生真的只是为了古墓里的财富,才拼命去寻找古墓吗?” 宋闯和丁十安是为了守护,樊城理是被动的卷入,而柳长珏是为了和柳宣义争个高低,柳宣义做不到的事情,他就一定要做到。 那么第五连城呢,明明手里有钱有人,为什么非要执着于古墓呢? 是啊,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目的,就算是被动卷入,也会有自己想要守护的人或者物。 宋闯说道:“那你说,他是为了什么?” 第五刀却摇头说道:“我现在不能告诉你,告诉你了,我和先生都没有活命的机会了。” 宋闯一脚将他踹翻在地:“你不说,照样没有活命的机会。” “那就,杀了我啊。”第五刀看着宋闯无所畏惧,他说,“你知道先生是在哪里把我救下来的吗,老挝的毒村,专门种植罂粟花的地方,而我是被拐卖到那里去的,专门做杀人机器,人肉炸弹,我不怕死!” 有些事情经历过就知道,比死亡更可怕。 连城救下第五刀那天,正是他被派去做人肉炸弹那天,他的任务,就是要炸死连城。 连城的人将他抓住了,一把长刀架在他的脖子上,那些人准备割下他的头,是连城拦住刽子手,他将小小的第五刀叫到身边,他说:“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也没有父母,去做贼被人抓住了,打断了手脚,有人把我救了下来,给了我名字,还给了我一个家。” 连城在第五刀身上看到的自己的影子,所以他救下了第五刀。 他把第五刀带了回去,教他练功读书,在第五刀发烧的时候,他将他抱在腿上,喂他喝药,吃饭。 其实,第五刀知道连城或许只是在通过他,来补偿过去那个无依无靠的自己,连城说:“看着你,就好像看到了以前的自己,还好,我遇到了那个人。” 可是,这一切对第五刀来说都无比受用,他在心里,是把连城当成了自己的父亲一样敬爱的,但他其实内心知道,对于连城来说,他或许只是一把趁手的武器。 那时候,他还不叫第五刀,叫十七号。 那天,他站在书桌前,连城站在他的背后抓着他的手,拿着毛笔一笔一划写下了“第五刀”三个字,他说:“以后,你不叫十七号,你叫第五刀。” 他叫第五刀,是连城手上一把削铁如泥的刀。 正文 第43章 闯关 连城和第五刀身上的东西都被搜刮走了,作为樊城理为连城疗伤的代价,也是为了避免他们俩整出幺蛾子的手段。 那子弹挖出来之后,在条件无比简陋的情况下,樊城理勉为其难地给他包扎了一下伤口。 果不其然,连城感冒发烧了,而且烧得很厉害,嘴里说着胡话,大部分都是叫着“青鸾姐姐”,有时候失控了,看到丁十安的脸又被莫名其妙地安静下去。 乖乖地闭着眼睛,脸红扑扑的,好像真的只是睡着了一样。 宋闯的脸比锅底还黑,知道丁十安守在连城身边或许只是想多套两句话。 “青鸾姐姐,不要离开我。” “我会让你活过来的……” 这是连城说得最多的两句话,在这种生与死的边缘,人是最容易吐露心中所想的。 他真的可以让死去的青鸾活过来吗,还是说只是他在异想天开呢? 丁十安将自己听到的所感所想都告诉了宋闯,宋闯说:“或许,这古墓里,真的有连城认为可以起死回生的东西呢?” 像不老传说,起死回生,永葆青春的传说在古时候,那是多到数不胜数的,也许这古墓里,也有关于这些的传说呢? 樊城理不得不感慨,连城的命还真是大,在这种恶劣的情况下,他的高烧竟然退了下去,而且身体机能在逐渐好转。 “看吧看吧,我就知道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樊城理说道。 连城一睁眼,眼中那锐利的算计又露了出来,他果然还是闭着眼睛的时候讨喜一些。 连城问道:“小刀,这是怎么回事。” “先生,是我央求他们救了你。”第五刀说。 “条件呢?”连城当然知道丁十安他们不可能会无缘无故地将自己救出来。 “用你的秘密作为交换。”第五刀说,“我一直都知道先生不是为了财宝才进来的,先生的日记,其实我都看过。” 这句话一说出来,连城的脸色瞬间变了,原来他竟不知道,他养的狗背地里竟然背着他做了那么多事情。 “混账!”第五连城伸手,狠狠的打了第五刀一个耳光,第五刀的脸瞬间红肿了起来,血液顺着他的唇角流了下来。 “你干什么?!要不是第五刀,你现在早就成了肉片了,看到没,就和柳长珏的手下一个下场!”樊城理都看不过去了,第五刀拼了命就他,一句感激都没有,竟然只换回来一巴掌,樊城理说,“就算你以前救了第五刀又怎样,现在他也救了你一命,大家都扯平了。” 宋闯说:“你们要打要杀,都不关我们的事,但是,第五刀是用秘密来交换你的命的,我们现在,只想要报酬。” 连城咳嗽一声,看向宋闯的目光仿佛要吃人一般,他说:“怎么,你是在威胁我?” “威胁你又怎么样?你已经不是以前的第五连城了,你现在能使唤的也就第五刀一个人了,对他好点吧,不过嘛,就算有第五刀又怎样,他背上的骨头都断了,比你也好不了多少。” 宋闯冷冷说道。 丁十安看着宋闯,以前的宋闯只是冷酷而已,而现在的宋闯,自从宋玉去世之后,总感觉多了一丝暴戾在里头,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 连城冷笑一声:“我劝你们还是先想想怎么出去吧,搞不好大家都得一块儿死在这儿。” “你是从上面掉下来的,那就证明上面是有路的,难不成穿过雕塑阵法的路就在上面?”丁十安对连城说道。 宋闯摇头:“不止是他掉下来了,柳长珏的人也掉下来了。” 连城也没藏着掖着,毕竟,他现在还不想死在这里。 他看了一眼丁十安和宋闯说道:“你们说得都不错,上面的确有路。我的队伍在和十安还要小刀走散之后,遇到了一种怪虫,许多人都遭到了袭击,还有一些人跟我逃了出来,却遇上了柳长珏的人,我的人都死在了柳长珏的手上,我也差点死在了他的手上,现在柳长珏估计已经困死在里面了,上面是一个迷宫,没有完整的地图是走不出去的。” “我已经把地图告诉十安他们了,他们已经绘制出了完整的地图了。”第五刀说,”我自作主张了,请先生处罚。” “无妨。”连城说,“还是先出去要紧。” 商量好对策之后,大家开始往上攀爬,那些藤蔓看着离上面一层不远,可爬上去才知道上面离他们呆的地方其实有很长一段距离,宋闯倒不担心丁十安,他主要担心的是樊城理,他的手实在太小太嫩了,很有可能爬到后面抓不到藤蔓。 宋闯对樊城理说:“你要是坚持不住了,就抓紧我,我会带你上去的。” 樊城理说:“放心吧,我惜命着呢,不会逞强的。” 第五刀和连城爬得都有些吃力,不过两人都是刀口上舔血走过来的人,心理素质过硬,咬咬牙就坚持住了,现在体能最好的,除了宋闯,反倒是丁十安这个女人了。 爬上去之后,果然像连城说的那样,四面八方全都是路,而且路都犹如复刻一般,一模一样,让人眼花缭乱。 丁十安说:“别担心,照着地图走,一定没有问题。” 连城冷笑,泼了盆冷水:“现在就只能祈祷别在半路上碰到了柳长珏他们。” 最好是能把柳长珏困在里面,困死他们。 就在这句话刚说完,前面突然闪过了一个人影,樊城理还以为自己眼花了,他问道:“刚刚,是不是有人过去了?” “是。”宋闯点头,他走过去,看到墙面上贴着一面铜镜,“刚刚那个人,肯定是经过某条路,然后被铜镜反射到了,或许,我们的影像也通过铜镜,被反射到了柳长珏那里。” 丁十安说道,“大家不要走散了!” 几个人加快了脚步,想摆脱柳长珏他们的追踪,可是走着走着,忽然周围都安静了下来,丁十安后面的人全都跟丢了! “你们都去哪里了?”丁十安往四周望去,周围都是乱跑的人影,可是全都是一闪而逝,这全都铜镜反射的影像,刚刚他们肯定也是受了铜镜的影像,再加上这昏暗的环境,误以为铜镜里的影像就是自己前面那个人,结果全部跟丢了。 这地方,还真是神奇,如果没有地图想要困死一个人,真的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丁十安将从连城那里搜刮来的尼龙绳拿了出来,她从自己离开的地方打了个结,然后跟着地图一直往前走,很快,丁十安和宋闯在一个岔路口汇合到了一起,而樊城理被柳长珏还有两个男人拿着枪,押了过来。 樊城理可怜巴巴地看着丁十安他们:“我一出去就碰到他们了。” 柳长珏冷笑一声:“没想到能在这里遇到你们,还真是巧。” 柳长珏他们一路跟着宋闯他们进了古墓,结果因为一只野鸡搅局,他们进了连城走的那条道,而宋闯他们却在河道口遇到了丁十安他们,不过命运又再一次让他们交汇在了一起。 现在还剩下第五刀和连城。 宋闯对丁十安说:“不用等了,按照我们对他们的了解,他们一定是躲起来了,现在他们得到了全部地图,或许已经想着怎么在我们之前到达主墓了。” 丁十安点头:“是啊。” 没办法,即使再不情愿,丁十安他们也只能老老实实地带着柳长珏他们出去。 前方就是石门了,宋闯他们将石门打开之后走了进去,他们顺着密道一路往前,不敢停下来,这密道里面湿乎乎,黏答答的,一股毛毛的感觉顿时爬上心头。 墙上大片大片的白色的东西在蠕动着,时不时,有的还从墙上掉在了地上,发出“吧唧”的响声,听着就让人反胃,恶心,更别提被这玩意儿触碰到身体了。 这玩意儿大众都叫它鼻涕虫,浑身湿乎乎,黏答答,像是一层鼻涕一样,学名叫做蛞蝓。 突然,头顶上一大片蛞蝓开始往下掉,那蛞蝓又大又滑,樊城理脚一滑,差点摔倒在地上,眼看着整个身体都要压在蛞蝓身上了,被宋闯一把拉住了。 走在柳长珏后面的那个人背上突然掉下来一只蛞蝓,那蛞蝓张开柔软湿滑的身体将那人的后背紧紧裹住,陆陆续续,有许多蛞蝓都爬了上去,紧紧的裹住了那个人的身体。 很快,那人的肚子,被蛞蝓打了一个洞钻了进去,耳边响起了一片惨叫声! 寻常蛞蝓无毒无害,但是喜欢在农作物上大洞,毁坏农作物,而且食量较大,而这些常年累月生活在古墓里的蛞蝓,已经进化到了吃人而不是吃农作物的地步了。 几个人看到眼前的惨状之后都开始快速的往外跑去,时不时有蛞蝓掉下来趴在身上都被他们打掉了,这玩意儿摸在手上就让人有一股恶心想吐的感觉,等好不容易跑出去之后,几个人浑身都已经狼狈不堪了,身上到处都是蛞蝓的粘液。 他们趴在地上,在紧张的环境下剧烈奔跑之后,肺部现在急需要空气舒缓。 正文 第44章 王陵 柳长珏使了个眼色,那打手便反应了过来,拿起枪对准了丁十安的头说道:“把地图交出来。” 丁十安被枪顶着头倒不像过去那般害怕了,离开外面那个世界太久了,就忘记了他们当初过得也是遵纪守法的良民日子了。 丁十安说:“柳长珏,你这也太快变脸了吧,你就确定我们身上没有任何利用价值了吗?” 在这里,只有利用关系才会让彼此成为好朋友。 柳长珏呵呵一笑:“我这也是保险起见,万一你们要是中途开溜了可怎么办呢?” 丁十安说:“图嘛,大家都有,给你也无所谓。” 丁十安交出图,那人才将手枪收了回去。 这里的地形虽然复杂,可地图却是十分简单,而且也早早都印在了所有人的脑子里。 宋闯将自己画好的那份图扔给了柳长珏说道:“多个人就多份力量,关键时刻做个替死鬼也是不错的选择,人命有时候不值钱,可有时候也是很值钱的,你说是不是?” 柳长珏哈哈一笑:“不愧是宋玉的儿子,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长江后浪推前浪啊。” 宋闯一听到宋玉的名字,脸色便微微变了变,丁十安拉了拉宋闯的手,给了他一个安慰的眼神。 根据地图上的提示,他们离主墓室已经不远了。 他们来到一条长长的索道前面,下面就是万丈深渊,只要走过索道,打开主墓的门,他们就能找到传说中的将军冢了。 那索道做得很宽,几乎每个隔板都有半米的样子,这要是普通的路也就算了,关键是,这下面可是黑咕隆咚的万丈深渊。 “你,先过去。“柳长珏指了指宋闯。 宋闯没说什么,他看了一眼脚下的万丈深渊,又看了看岌岌可危的吊桥,要说不紧张那是假话。 宋闯深呼吸一口,才刚刚踏出去,吊桥就开始强烈地晃动起来,丁十安和樊城理都控制不住的叫了一声,就连柳长珏的脸色都起了变化。 宋闯拽住旁边的钢索稳住了身形,他闷哼一声说道:“没事,这索道不稳,你们等下尽量稳住下盘。” 宋闯走在前面,后面跟着柳长珏的人,再然后是丁十安和樊城理,最后还是柳长珏的人来断后,这老家伙,还真是谨慎得很。 因为间隔太大,樊城理跟得十分吃力,腿短的弊端瞬间暴露无遗。 樊城理是被丁十安拽着往前面走的,樊城理时不时的瞄一眼底下的万丈深渊,越看心里就越紧张,脚下也就越来越不稳。 “啊!”樊城理一脚踏空,整个人都掉了下去,丁十安也跟着摔到在索道上,丁十安紧紧的拽住悬在下方的樊城理,整个索道都在剧烈的晃动起来,丁十安大叫道:“樊城理,抓紧我的手往上爬,平稳呼吸不要往下看。” 突然,整个铁链都开始晃荡起来,丁十安紧紧的抓着樊城理的手,却不知道为什么,底下的樊城理越来越重,眼看就要滑下去了。 “下面有东西!”宋闯大声说道,“抓紧樊城理不要放手!” “啊,不行了!”丁十安再也坚持不住了,整个人被樊城理一起拽了下去,眼看就要滑下去了,她顺腿勾住了另外一个人,那人被丁十安勾得一个趔趄挂在了索道上,然后又抓住了另外一个人的腿,就这样,一个抓一个,像是拉绳似的,每个人都挂在了索道上,最后一个是宋闯,宋闯紧紧的拽住了最上面的索道,使出全身力气开始往前面艰难的爬行。 “会动,下面的东西会动,好像,好像是某种草!”樊城理大喊道,“那草就长在悬崖边上,叶子像是蛇在扭曲。” 这话提醒了宋闯,他以前听说过一种快要绝迹的珍惜植物就叫跳舞草。 无风自动,在一定程度上,跳舞草会对一定频率和强度的声波有强烈的感应,所以才会无风自动,只是这么大的跳舞草,能把人都拽下去的还是第一次看到。 这个古墓有古怪,从他们进来开始遇到的生物都是奇奇怪怪的,经过变异的,到底是什么原因导致了这些生物身体的变异呢? “啊,不行了!”樊城理觉得自己的身体要被拉成了两半。 “火,快用火,烧退它!”是植物就应该会怕火。 樊城理慌张的掏出口袋里的打火机,他点燃打火机,将它扔到了缠着自己脚踝的那根跳舞草上,那草果然颤抖了一下,开始往后退,一旦没有了跳舞草的拖拽,众人立时感觉到轻松不少,宋闯猛地一用力,将最上面的两个人拖上了,那两人也跟着用力,将下面的人拖了上来。 樊城理大叫道:“快点,那草又来了!” 此话一出,大家疯了一般的往上爬去,樊城理眼看着又要被跳舞草缠上了,被丁十安一把拽了上来:“快跑!” 所有人非常快速的跑过来了索道,再也顾不上是不是踏空了会一脚掉下去。 终于,所有人都平安过了索道,大家横七竖八的躺在地上,劫后余生的感觉实在是太好了。 “把这门打开吧,只要开了这扇门,我们就到主墓室了。”柳长珏说道。 众人齐心协力安,将那沉重石门推开了。 引入眼帘的是一张巨大的玉床,床上躺着的是一具穿着黑色华服的男尸,这男尸经历千年,竟然一点腐败的迹象都没有,皮肤白皙富有水分,就连嘴唇都像是涂抹过胭脂一样,殷红有光泽,这人看上去十分年轻,而且长相十分俊美,体型颀长,他的手交握在一起,手上握着一块黑色的石头,看上去就好像睡着了一样。 '“不对,不对!”丁十安摇着头说道,“这不是一个将军冢吗,这男子穿的衣服不像是将军穿的,而且他身形消瘦,根本就不像是书中描述的那样五大三粗,茹毛饮血,这人,秀气得过了头,养尊处优的,不像是将军,倒像是……” “王,这是王穿的的衣服,我们进的不是将军冢而是王陵!”宋闯说。 “王陵,王陵,如果是这样的话,那这个墓就更值钱了!”柳长珏一开口,众人都表现出了贪婪的一面。 玉床旁边写着一块写满符文的石碑,跟书房里那些书上的文字一样,丁十安试着去解读上面的文字。 丁十安说:“上面记载的才是这个墓真正的来历,这个王不是自然死亡,而是被人害死的。” 宋闯说:“这是怎么回事?” 这个墓处处透着古怪,到了现在,竟然来了一个惊天大转折,他们一直以为的将军冢结果是一个王陵,葬着一个年轻的非自然死亡的王。 “写下这篇墓志铭的,才是那个将军。”丁十安说,“之前我们所翻阅到的野史并非空穴来风,那个将军确实与太后有染,王知道后非常生气,想要处死将军,可是当时将军为高位权重,而且他的国家又一直遭受邻国侵扰,王不能失去将军,于是……” 丁十安还没会说完,宋闯便接着说道:“他处死了自己的母亲。” 丁十安说:“没错,后来将军一蹶不振,王朝岌岌可危,就在这时,有人给将军奉上了一块天外奇石,说是可以起死回生。 所谓起死回生,就是杀死离那个人血缘关系最近的人,让死去的那个人占据他的身体,离太后血缘关系最近的自然就是王了。” 这将军还真是痴情,不止杀掉了自己的王,还准备让太后代替王的身体,继续和太后在一起。 所以,第五家族守护的并不是什么妖魔鬼怪,而是即将醒来的王。 而那些雕塑,应该都是被屠戮的宫人,将军杀害王的时候,应该屠戮了整个王宫,将那些人全部杀掉了,将这一场非自然死亡隐藏得干干净净,之后,将军便开始专心地等待王的苏醒,他死后,又叫自己手下守护这片陵墓。 可惜啊,死去的人又怎么会回来呢? “有人不见了!”突然有人喊道。 众人这才从墓志铭上拉回神来,突然消失的人让众人都开始警惕起来,他们四处看着,生怕错漏了什么细节,悄然无声的,怎么就会有人平白消失了呢,难道这墓室里有鬼不成。 “十安,樊城理,你们靠过来!”宋闯说道。 三人紧紧的靠在了一起,形成了一个三角形,突然地上有很多草伸了进来,是刚刚长在悬崖边上的跳舞草。 宋闯看着王手上那块黑色的石头,他说:“这块天外奇石应该就是坠落的陨石,造成古墓里动植物变异的很可能就是它,而这王的尸体千年不腐,也很有可能是因为它。” 因为磁场的改变,古墓里的生物规律全都乱了套了。 柳长珏早就对奇石起了心思,他冲过去想要拿走那块石头,被宋闯拦住了,他说:“不要乱动这里面的东西,这个墓邪门的很。” 柳长珏说:“哪个墓不邪门,这块奇石我非拿不可,有了这块石头,基因改造还是易如反掌的事情,到时候我想挣多少钱就挣多少钱,就算是称霸世界也是早晚的事情,到时候柳宣义算个屁啊,我才是柳家的第一人!” 柳长珏砰砰开了两枪,被宋闯躲了过去! 跳舞草的叶子开始往各个角落延伸,整个古墓以为草叶的无限生长开始动荡起来。 一根细绳缠住了男尸手上的黑石头,将那石头勾走了。 是消失许久的连城和第五刀。 黑石被拿走,那男尸的表皮便开始龟裂,身体上的肉一片片脱落,身体里忽然飞出许多白色毛屑,那毛屑一出来,四处乱跑的跳舞草很快便退了出去。 宋闯看着漫天飞舞的毛屑,张开双臂将丁十安和樊城理拦在了身后,这四处飞舞的东西,看着像是刚死不就的尸体上长得白毛,宋闯轻轻的说道:“退后,动作不要太大,尽量减少气体的流动,不要把毛屑引过来,这东西连那些草都怕,可见是更危险的东西。” 突然,一个人身上沾了一片白毛,很快那白毛便钻进了皮肤里面,那人的身体迅速变红,像是被火烧了一样,皮下的青筋肉眼隐约可见,那些青筋在胀大,然后像是爆竹一样噼里啪啦裂开了。 “跑!”那些毛屑被搅得乱飞起来,眼看着就要全部扑了过来,宋闯猛地将丁十安和樊城理全部推了出去,身后时不时的传来惨叫声,所有人都跟着他们跑了出来。 墓室外,那些跳舞草又从悬崖上伸了出来,摆脱了毛屑,又被跳舞草缠上了,众人不敢停下,时不时有些运气不好的人被拖拽了下去。 “啊!”一声声惨叫此起彼伏。 突然,一声尖叫传来,是丁十安的声音,但很快,那声音便消失了,宋闯四下望了一眼,人群里没有丁十安! “丁十安呢?”他问樊城理。 “我刚刚好像是看到了第五刀!”樊城理慌乱的说道。 “坏了!”宋闯终于知道连城要的是什么了,他一直想要的就是丁十安的命,他把丁十安的身体当成了承载青鸾灵魂的容器。 宋闯烦躁地低吼一声,妈的,他一定是疯了,这种狗屁传说他也信。 正文 第45章 终非良人 整个墓室开始摇晃起来,那些跳舞草的根茎太过强大,所以撼动了整座墓室的地基,整个地面开始龟裂。 “要塌了,这里要塌了!”有人大喊道。 “轰隆”一声,整个地面开始迅速往下陷落着,天昏地暗。 黑暗中,宋闯悠悠转醒,他动了动身体,发现身上盖着块极沉重的石板。 不过他运气比较好,石板没有压到他,反倒给他搭建了一个安全的空间,他艰难地从石板下爬出来,虽然没有受什么重伤,但是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却不少。 宋闯抬了抬手臂,有些肿痛,应该是刚刚摔下来的时候骨折了,他心一横,伸手狠狠一捏,一声痛苦的闷哼,那错位的骨头被硬生生掰了回去。 宋闯痛得浑身是汗,他一边走,一边四处张望,四处漆黑,宛如一片废墟,横七竖八的尸体压在石板下面。 “还有人活着吗?”宋闯一边走一边问道。 没有人回答他。 一个人,只剩下他一个人了吗? 大家都死了,都死了…… 一种幽闭、恐惧的气息袭来,宋闯只觉得整个人好像被一根绳子牢牢地困住了,那些绳子箍进了他的肉里,他的骨头里,当年的父亲也是这样一个人走过来吗? 一声细微的呻吟声传进了宋闯的耳朵里,他赶忙朝声源跑过去,只见柳长珏被压在一块巨石底下,双腿一片血肉模糊,整个胸腔都快砸得凹下去了,满脸是血,宋闯也是辨认了好久才看出来这是柳长珏。 柳长珏慢吞吞地,费力说道:“除了你还有其他人吗?” 他的声音很小,几乎如同蚊蚋。 宋闯说;“暂时还没有发现。” 丁十安不见了,樊城理也不见了。 “哦,看来你运气还不错,活了下来,没断胳膊没断腿。”柳长珏说。 “可惜啊,你好像运气不太好。”宋闯讽刺的说道。 “我这人,运气一向都不太好。”柳长珏咳嗽了一下,因为颤动,他的脸十分扭曲。 宋闯说:“那我走了。” 他还要去找丁十安和樊城理。 “等等,可以把我的包拿给我吗?”柳长珏看到宋闯警惕的眼神说道,“反正我都活不成了,这古墓里的东西跟我又有什么关系呢,古墓跟我没关系,你们跟我就更有关系了。” 那个包就掉在柳长珏的旁边,宋闯将那个包打开看了一遍,里面没有手枪之类的东西,他又说:“你要包干什么?” “将里面的刀和玉给我。”柳长珏说。 宋闯将刀和玉交给了柳长珏,然后又拿出了一些水和压缩饼干,还好心的将包装给撕开了放在了柳长珏的旁边:“要是觉得活着没意思,就用那把刀自杀,要是觉得还想多活几天,就吃了这个饼干,喝了这些水。” “宋闯,你很有意思。”柳长珏说。 宋闯转身离开了,这一路走来,他又碰到了一两个幸存者,不过都和柳长珏差不多,都是半死的人了,宋闯给他们留了一些吃的和水还有一把刀。 找了一圈,却始终没有找到樊城理和丁十安他们,第五刀和连城也不见踪影,他不知道他们现在究竟是什么情况,那个连城显然已经是魔怔了,为了一个狗屁传说,他真怕他已经对丁十安动手了。 那些半死不活的幸存者都自杀了,只有柳长珏还在坚持着,除了给身体补给,就是在雕玉。 宋闯一指头就能摸出来,那玉成色不错,是块宝玉。 宋玉说:“这时候,你不想着活命,雕什么玉。” 柳长珏说:“活不了了,死前才明白过来,这一辈子也不知道图的是什么。” 他杀了那么多人,得到了家主之位,有钱有权了,却还是不满足,欲望永远在无休止的膨胀着。 手中的玉慢慢的成了型,是一个穿着喜服的女人,拖曳着长裙,脸上是幸福的笑容,可惜了好玉,这玉人雕的实在不怎么样,不过在这种情况下,能雕成这样还真的是不容易。 宋闯补给完之后,继续开始从另一个方向寻找他们,为了不迷失方向,他是用圆半径形式寻找,每次都会回到同一个地方补给。 “宋闯,是你吗,你还活着?”一片废墟之中,突然响起了一道男音,听声音,还挺精神的,是樊城理,他听到了外面的响动,还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你在哪?”宋闯问道。 樊城理说道:“我在一片废墟下面,被压得出不来了,头顶上还挂着好几个死人呢。” 宋闯赶紧跑了过去问道:“你有没有受伤?” “没有,可是我出不来。”樊城理被完全埋在了废墟下面,废墟形成了一个狭小的空间,他连站起来都做不到,而且,没食物没水,身体已经快虚脱了。 “你等着,我会想办法救你的。”宋闯说。 “喂,你有没有水和吃的啊?”樊城理问道。 “有,但是我要怎么给你?” “从缝隙里扔进来。”樊城理的声音充满狂喜。 宋闯将食物和水给了樊城理之后,他尝试着想要掰开最上面的石板,可是尝试过几次之后,却总是以失败告终,别说他现在受伤了,就是没受伤也不可能掰开这几块巨大的石板,而且樊城理埋在很里面的位置,想要就他出来,光凭双手几乎不可能。 “上面情况怎么样?”樊城理问。 “我想办法,我去找工具!”宋闯说。 说完,宋闯便跑开了,他一路上寻找着趁手的工具,铲子,扎杆儿,什么都行。 柳长珏正在简单的雕刻着玉人,手抖的连刀都快拿不住了,他看着慌张的宋闯虚弱的问道:“怎么样,找到了吗?” “找到了,但是他埋在废墟底下出不来了,你的人有没有带挖掘的工具?”宋闯问。 柳长珏问:“挖什么东西?” “石板,跟你身上这块差不多,还要大一点。”宋闯说。 柳长珏叹息一声说道:“挖不动的,不过,我有个办法倒是可以试一下。” “什么办法?” “在我的包里最里面的夹层放了炸药,你把那些石板炸开就行了,不过,他能不能活就要看天意了。” “可是,我要是把这里炸了,你身上的石头肯定会移动,你现在还能活着,也许就是这块石头起了作用,将你的血止住了,要是石块动了,你的血管可能会爆裂。” 这就跟出车祸的人一个道理,不立即处理伤口就擅自挪动位置的话,很有可能会造成二次伤害。 “无妨,反正都活不了了。”柳长珏说。 “你有什么目的?”宋闯问。 “我还真有个小小的要求,他拿起手上的玉人说道:“你要是能从这里出去,帮我把这个玉人转交给红玉。” 玉人身上的喜服,是柳长珏亲自找裁缝做好的,那件喜服的尺寸就是闫红玉的尺寸,他一直放了好多年,本来以为这一次回去能亲眼看到她穿上,就算是用上强硬的手段,可到头来,老天爷还是不肯成全呐。 得,他终于明白,什么叫有缘无非份了,他啊,终究不是她的良人,从他犯下滔天大错的那天起,就再也没有回头的余地了。 宋闯拿着那枚玉人说道:“你也别太保佑希望了,我不一定出的去。” 宋闯说完,拿起包,将背包夹层里的炸药包拿了出来。 柳长珏说:“这两包炸药包都是半成品,只有混合在一起才会爆炸,你混合之后,点燃引线就可以了。” 宋闯看了一眼柳长珏,对他说了句:“谢谢。” 宋闯没有想到自己有一天会对柳长珏这个老狐狸说谢谢。 宋闯将炸药分布好了之后,他对樊城理说:“我现在只能把最上面的一层炸开了,你要是同意,那我就开始了。” “靠,来吧,反正不成功便成仁。”埋在下头的樊城理说道,“不过卡在上面的尸体估计会被扎成粉末。” “只能得罪了。”宋闯说完,便开始将分布好的炸药混合到了一起,他深呼吸一口,点燃打火机说道,“樊城理,保护好自己,我点燃引线了,你做好心理准备!” “妈的,这也太快了!”樊城理说道。 火舌顺着引线开始燃烧起来,轰隆一声,上面的石板被炸飞了,炸出来一个大洞,果然不出樊城理所料,那些尸体被炸成了肉酱,血肉散了一地。 整个洞面都开始轻微摇晃起来。 宋闯摇摇晃晃跑过来,却看到樊城理躺的地方开始往下榻,樊城理大喊:“宋闯,你他妈到底用了多少炸药?” “这些炸药的威力根本不可能会把这里炸塌的。”宋闯摇头,这就是普通采石场用的炸药,而且分量还少,根本不可能有这么大的威力,怎么可能会把整个地面都炸塌了? 地面下降的越来越快,宋闯拽着樊城理一起往下急速的掉落着。 压着柳长珏的那块大石头猛地下沉,将柳长珏的胸腔砸了个粉碎。 宋闯紧了紧手上的玉雕,将它牢牢地握在了。 “靠,我要被你压死了!”樊城理推拒着自己身上的宋闯说道,“你是真沉!” 宋闯坐了起来,环顾四周,他拍了拍樊城理的肩膀说道:“你看看这周围。” 樊城理定晴看了一下四周,顿时惊讶的合不拢嘴,这下面,是一整座金山呐,所有的浮雕都是用金子雕刻的,而且各色琳琅的宝石堆得像一座座小山,原来,宝藏是真的存在的。 那些人临死前都不知道,他们一直寻找的宝藏就在他们身下! “我们发财了!”樊城理说。 宋闯摇头说道:“你看那儿。” 一大块黑色的石头在一座座金山和宝石中显得格外醒目,樊城理说:“那是那块天外奇石?” “如果真是奇石的话,那第五连城最终的目的,就是带着十安到这里来了。”宋闯说。 正文 第46章 痴恋 一片混乱之中,一只手忽然伸了出来,丁十安还没反应过来便被拉走了,她尖叫一声,想引起周围人的注意,那只手却猛地捂住了她的口鼻。 第五刀掐着丁十安的脖子,将她抵在石壁上,丁十安挣扎着看着第五刀,艰难地说道:“你有病吧,我他妈救你这种人我就是脑袋进了水!” 第五刀没说话,只是表情有些悲伤,但那悲伤也是一闪而逝的,很快便恢复了往昔的冷漠。 连城说:“把她带走!” 第五刀一记手刀劈在了丁十安的脖子上,丁十安便晕倒在了第五刀怀里。 还没等他们行动,忽然整个墓穴开始强烈震动起来,地面开始龟裂,连城皱着眉头说道:“是那些跳舞草,快跑!” 地面开始塌陷,大片大片的石块落了下来,三人一起陷落了下去。 “十安,快醒醒,十安!” 模模糊糊中,她听到一个人在叫自己,那声音忽远忽近,忽实忽虚,她只觉得自己浑身都疼,好像有个人拿着榔头在捶打自己一样,总是想醒也醒不过来。 丁十安再次醒来的时候,只觉得眼前一团漆黑,抬眸,便看到了第五刀那张近在咫尺的脸,还在流着血,他的双臂撑在地上,给了自己一个足够的安全空间,扎进背部的石头正往外冒着鲜血。 丁十安不明白为什么一醒过来就变成了这样一副光景,她着急地说道:“你怎么了,怎么忽然之间就变成这样了?” “快跑!”第五刀咬着牙说道,“我快撑不住了。” 说着他的身体又往下压了几分,两人的身体紧紧贴在一起,丁十安能够感觉到第五刀身上的濡湿,全是鲜血。 丁十安艰难地爬了出来,她刚准备回过身将第五刀拉出来,那块巨大的石头忽然就全部压了下去,第五刀被死死地压在了石头下面,整个人被砸得鲜血淋漓。 他一边吐着血,一边说道:“十,十安,你要活着,要活着,我,我不能违抗先生的命令,对不起,十安,快,快去找宋闯……” “第五刀,第五刀!”丁十安一边哭一边扯着嗓子叫了几声,第五刀却再也没有任何动静。 一根登山绳忽然从背后套住了她的脖子,丁十安被扯得整个人朝后面仰过去,整个人都感觉立时要背过气去。 丁十安被勒得直翻白眼,一张脸涨得通红,她的手被人从后面扯住,那根套着脖子的登山绳另一头,又在她的手腕上绕了好几圈。 脖子处终于放松了一点,丁十安被五花大绑的捆着,她跪在地上,一边剧烈地咳嗽着,一边大口呼吸着来之不易的空气。 “小刀,小刀!”耳边是连城不敢置信的声音,他不敢相信第五刀就这么死了,被一块石头给压死了。 连城有些晃神,摸了摸第五刀满是血污的脸,发现他真的不再动弹了。 第五刀死了,他的小刀真的死了,再也不会有这样一个少年跟在自己身后,用崇拜父亲一般的目光看着叫自己,叫自己先生了。 他那颗铁石般的心竟也微微刺痛了一下。 丁十安脑部缺氧地倒在地上,被双目血红的连城揪着头发,强行将丁十安拖了起来,他说:“快跟我走,快跟我走!” “你这个疯子,你要带我去哪?”丁十安咬着牙,现在,不止脖子疼,腿疼,肩膀痛,就连头皮都被扯得生疼。 “带你去第二个墓,也是众人心心念念的神仙墓。”连城赤红着双眼说道。 “第二个墓,我怎么不知道还有第二个墓?”丁十安十分惊讶。 “你当然不知道,事实上,当年,除了第五家族的元老以外,都不知道这第二个墓的存在,因为这第二个墓,是后来才修建的,在墓穴下面再打通看了一层,当年,你那族长阿爹虽然同意了进墓,可是却刻意隐瞒了第二个墓的存在,好在我偷听到了,才知道那老狐狸留了一手,装得倒是挺像的,忠心日月可鉴,心里还不是打着独吞宝藏的算盘。 不过,我在意的,只有奇石,我手中这块小的奇石和地下大的奇石磁场相应,只有两块放到了一起,才能起到召唤灵魂的作用!” 连城忽然疯了一样哈哈大笑起来,原本俊逸的面孔,此刻却狰狞无比。 丁十安前面还听得挺认真,到后面,就觉得连城似乎不大对头了,她说道:“呸,我阿爹才不是那种阳奉阴违的人,而且,第五连城,你是不是疯了,什么召唤灵魂,你有病吧?” “我没疯,我没疯,只要你死了,青鸾姐姐就能回来了!” 丁十安这才想起了那个墓志铭,她“啊”地尖叫起来,开始疯狂地挣扎,不肯再向前走一步,连城扣着她的脖子,猛地在丁十安胃部打了一拳,她便如同一条脱水的鱼一样,在地上翻滚了几下。 丁十安挣扎着说道:“第五连城,不说这传说真假如何,就算是真的,我阿娘都过世多久了,肯定也早已经投胎转世了,兴许孟婆汤都喝了好几碗了,哪里还记得你是圆还是扁,莫说你了,恐怕连我和阿爹都已经忘记了。 再者,我阿娘当年连命都不要只为了救回我,我当年就是像躺在第五刀身下一样躺在阿娘身下的才捡回一条命,就算真的有召唤灵魂这回事,你觉得我阿娘会心安理得的占据我的身体吗?” 连城迟疑了一下,丁十安一看有戏,还没来得及高兴,便听到连城说道:“我只要青鸾姐姐回来,我只要她回来。” 青鸾姐姐,你回来好不好,阿城真的好想你。 -———— 城南的桥洞下,住着一群无家可归的少年,他们有的是被拐卖的,有的是从孤儿院逃出来,有的是被家人丢弃的。 连城就是被自己的母亲丢弃在孤儿院门口的,他的母亲是个有名的交际花,长得过分美丽,他也遗传到了母亲好看的容颜。 母亲对他说:“你以后和我干一行,做皮肉生意,陪男男女女上床。” 连城说:“不,我想读书,我想出人头地。” 母亲将一个缺了口的碗砸向他的脑袋,顿时连城的脑袋上鲜血淋漓,她掐着连城的脖子说道:“连你这个小畜生也看不起我!” 连城以为自己会被这个女人掐死,可是他终究没有死,她把他扔到了孤儿院门口,就这样一走了之了。 孤儿院的院长几次三番要将连城带进孤儿院,连城都拒绝了,他就这样固执地站在门口,等了一天一夜,第二天,院长在门口只看到雪地上印着两个深深的脚印,而门口的小男孩却不知所踪。 连城跟着一个孩子去了城南,过上了靠乞讨偷窃为生的生活,实在是讨不到钱,他们就会去偷,因为技艺不精,经常被人抓到毒打一顿。 他们在大街上晾晒着被打得青紫的肚皮,嘴里感慨着这草菅人命的世道。 身旁的人忽然撞了连城一下,连城侧过头,便看到两三个提着保险箱的人匆匆从他们面前走过。 走在中间的是一个女人,短头发,齐刘海,穿着一件长长的风衣,连城觉得那个女人长得真好看,比他妈妈还要好看,身上有一种她妈妈没有的自信,好像浑身都在发着光。 那是连城第一次看到青鸾。 身旁有人说:“你看他们提的箱子,里面肯定装了不少宝贝!” 连城勾起一丝笑意说道:“我去把东西偷回来。” “喂,看他们好像很厉害的样子哟,你还是不要去冒险啦!”那人将连城拉住。 连城说:“看我的吧,等我把东西偷到了,到时候请你们去吃酒。” 明明都是孩子,却偏偏还要学着大人的模样,如果有路人听到了,定然要好好取笑这几个孩子一番。可是,没有人会去关心几个脏兮兮的小乞丐说了什么。 连城跟着那三人一直到了旅馆,趁他们三人不注意,将那保险箱给偷偷顺走了。 他带着保险箱回来,炫耀似的拿给伙伴看,几人迫不及待的打开保险箱,只有一些看不懂的图纸,。 伙伴大失所望,可是连城却像是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心中隐隐觉得有些发热。 他知道,图纸上有个完全不一样的世界,那个世界是完全和柴米油盐分开的一个世界。 小伙伴吵着要连城请他们去吃酒,连城没办法,只能临时偷了一个路人的钱。 他们叫了两碟子吃的和一打啤酒,喝得昏天暗地,忽然,那被偷钱的苦主带人找上门来,将连城他们打了个半死,几人被打得奄奄一息。 连城的手被苦主按在桌子上,那苦主用脚踩着他的脑袋说道:“小孩儿,我怕你是活腻了,连我五爷的钱都敢偷。” 一把小柴刀差点就劈在了连城的手上,千钧一发之际,有人拦住了那苦主,可笑的是,竟然是被连城偷过的另一个苦主——青鸾。 青鸾说:“不过就是偷了几个钱而已,再说了,对方只是一个小孩而已,得饶人处且饶人。” 青鸾给了苦主一叠钱,将他打发走了。 青鸾说:“拿来吧,我的保险箱。” 几人把保险箱还给了青鸾,就在她准备走的时候,连城忽然拦在了她面前问道:“你那几张纸上面画的是什么啊?” “小孩儿,这可不能告诉你,这是机密。”青鸾说道。 “可我都已经看过了啊。”连城说,“还有,我不叫小孩儿,我叫连城。” “姓连?”青鸾问。 “我没有姓,你还没告诉我你叫什么呢?”连城问。 “我叫魏青鸾。”青鸾说,“图纸你看到了也不要紧,反正你们也看不懂。” “你那图纸上面画的东西是飞机的一部分吗?”看到青鸾惊讶的表情,连城得意地笑道,“我念过书的,我读了三年书,次次期末考试都拿第一名。” 虽然不管是第一还是老末,母亲都不会睁眼看他一下。 青鸾觉笑了,她问:“那图纸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我在报纸上看到过废弃的战斗机照片,里面的某些构造跟你的图纸很像。”连城说。 青鸾走,连城便远远的跟着她,她走一步,连城也走一步,像一只甩不掉的小尾巴。 “你干嘛跟着我啊?”青鸾说,“小鬼,你该回家了。” 连城说:“我没有家。” 那天晚上,连城跟着青鸾回到了旅馆,他裹了一张毯子睡在沙发上,蜷缩着像是一只可怜的小奶猫。 那之后,连城会常常去科学院。 连城长得漂亮,洗干净了,那就是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公子,科学院里的大哥哥大姐姐总是会拿着好吃的逗弄他,他想吃,又不好意思要,一旁的青鸾就会说:“你叫我姐姐啊,叫我姐姐我就给你吃。” 连城脸红扑扑的,小声的叫着她青鸾姐姐,其他人听到了,也要争先恐后地让连城叫,可是连城总是闭紧嘴巴,再喜欢吃,也不会开口叫其他人。 某天夜里,连城忽然红着脸拿着一串自己做的贝壳手链送给了青鸾,他说:“青鸾姐姐,我长大了娶你好不好啊?” 青鸾噗嗤一声笑了:“小屁孩,你知道娶是怎么回事吗?就是以后有好吃的要全部都给我吃哦。” 连城纠结了一下,点头道:“他们都说人长大了就不馋嘴了。” 青鸾笑得十分开心。 连城当了真,而青鸾却只是开了个无伤大雅的玩笑。 连城一度觉得自己是有家了的。 他趴在科学院的墙头吃着桃子,吐出来的桃核就会埋在地下,等着第二年生根发芽,可是还没等到第二年,就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他那时才知道,原来,他的青鸾姐姐早就有了自己的家,那个男人生得相貌堂堂,身边总是跟着几个侍从,好不威风。 听人说,男人是个大族长,跟青鸾姐姐是同一个大学毕业的,他们还有一个世界上最可爱的女儿。 连城很难受,心像是被刀子割过一样,他看着他们在树下接吻,在屋檐下拥抱,眼里只容得下彼此,仿佛再也看不到其他人了。 撒谎,你明明说过要嫁给我的,你明明答应了的! 连城想杀了那个叫做第五秦炀的男人,他从来都不是表面上那个害羞青涩的小男孩,从很小开始,连城就知道他跟别人不同,因为他心肠坏啊。 装成青鸾喜欢的模样,也只是为了迎合青鸾的喜好,毕竟,如果他露出真实的模样,将那副狡猾重利,阳奉阴违,自私自利的心肠展露出来的话,他的青鸾姐姐恐怕这辈子也不会理他。 所以,就在青鸾完成任务准备回第五村的时候,连城将自己折磨成了重感冒。 他发着高烧,握着青鸾的手,嘴里一直叫着青鸾姐姐,他笃定,她一定会带他走的。 果然,病好之后,青鸾问他:“你愿不愿意跟我走,从此以后离开这里?” 连城当然愿意,他说:“有青鸾姐姐的地方,就是我的家。” 青鸾说:“那你以后就做我的弟弟好不好啊,你以后就跟我姓,叫魏连城。” 连城垂下头,敛起嘴角的笑意。 他才不要姓魏,不要做她弟弟,他要做她的男人,陪她白头到老,殊途同归。 “不好,我要跟哥哥姓,我要叫第五连城!”连城撒娇般说道。 “怎么了,觉得人家是大族长很威风是不是?”青鸾故意板起脸说道。 “可是我是跟你回第五村啊,不叫第五连城叫什么呢?”连城装作一副苦恼的样子说道。 见他这样纠结,青鸾心疼地说道:“好好好,不管是跟哥哥姓还是跟姐姐姓,反正啊,都是我们的好弟弟。” ———— 连城捧住丁十安的脸,痴迷般笑了起来,他说:“青鸾姐姐,阿城真的好想你啊!” 这样疯魔般的连城实在太可怕了,丁十安吓得大叫起来:“宋闯,宋闯,你快出来啊……救,命,啊!” 正文 第47章 毁灭 丁十安被第五连城强行拉到了那张黑色的石床上,他拿出口袋里那枚小小的黑色石头,眼睛里露出狂喜的光芒。 他将那枚小石头按在了黑色石床的凹槽上面,顿时,整个石床开始散发出一阵奇异的光芒,一种尖锐的叫声从石床底部传来,震得人耳膜发疼。 连城掏出匕首,抬起手猛地朝丁十安的胸口扎过去…… 丁十安闭着眼睛,忽然听到一声闷哼,我睁开眼睛,便看到宋闯用手臂挡住了连城的匕首,血一滴一滴地落了下来,鲜血很快和那块黑色的石头融为一体。 连城想要再扎一刀,樊城理突然从他身后跳出来,整个人骑在了连城脖子上。 宋闯趁机猛踹了连城一脚,连城往后倒去,整个人的重量都压在了背上的樊城理上,樊城理被压得只翻白眼,他咳嗽两声,手脚摊在地上,嘴里吼道:“宋闯,你倒是先吱个声啊!” 连城从地上爬了起来,眼睛紧紧地盯着丁十安,像是一头随时会扑上来的饿狼。 宋闯把丁十安身上的绳子解开,看着她脖子上青紫的勒痕,眼神暗了暗,照连城的勒法,丁十安能活着还真是个奇迹。 现在是三对一,就算不算上樊城理,就丁十安和宋闯也让连城占不到便宜。 不过,复活不了青鸾,连城也觉得自己活着没多大意思,一个连活都不想活了的人,自然而然也就多了股狠劲在这里,不容小觑。 宋闯说:“第五连城,那本来就只是一个传说而已,你看那个王躺在古墓里这么久,也没见太后的灵魂回到他的身体里,复活过来,这古墓里危险重重,不如我们化干戈为玉帛,想办法先出去。” 在这古墓里,随时会遇到危险,与其跟连城斗个你死我活,不如保存体力逃出去。 连城却不说话,一双猩红的眼睛像是狼一样盯着丁十安,丁十安动一下,他也跟着动一下。 他已经完全疯魔了。 突然,连城举着匕首率先冲了过来,宋闯挡在丁十安面前,和连城扭打到了一起,连城说道:“杀了你,我要杀光所有阻止青鸾姐姐回来的人!” 宋闯被连城压在地上,匕首离他的眼睛只差零星的距离,宋闯咬着牙,狠命的往外推拒着连城的手,因为用力的缘故,太阳穴上的青筋突突直跳。 丁十安捡起地上的登山绳,绕到连城后面猛地从后面套出了连城的身体,她大喊道:“樊城理,帮忙!” 两个人往后一拽,狠狠的将连城从宋闯身上拖了下去,她和樊城理一路拖,将连城拖到石床边上,丁十安说:“帮忙,快把这个疯子绑起来!” 宋闯麻溜地从地上爬了起来,帮忙将近乎疯狂的连城绑了起来,连城躺在奇石上,疯狂挣扎着。 突然,石床往下一塌,周围出现了一条暗槽,一种黑色的液体从暗槽里面流了出来。 “小心!”宋闯大喝一声,三人齐齐往后退去。 一根白线突然从空中飞了过来,直接穿透了连城的琵琶骨,连城惨叫一声,痛不欲生。 倏地几下,几根白线同时飞了过来,那上面,貌似还有盔甲,护膝连在上面。 连城被白线像是木偶一样提了起来,挣脱了登山绳,站在了奇石之上,又是几根白线穿透了他的身体,血越流越多,连城痛得几乎昏死过去。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樊城理惊讶地看着此刻的连城,被白线穿透的身体,那白线上的盔甲和呼吸牢牢的贴在连城身上,就像一个身穿铠甲的将军。 “这是机关!”宋闯说道。 此刻的连城完全像是一个傀儡一样,被白线提在了半空之中。 一杆长枪飞过来窝在了连城手上,明明知道,都是那些白线在作祟,可是看着此刻的连城,就好像将军活过来了一样。 突然,半空中的连城忽然飞了过来,举着长枪对准了丁十安,丁十安连连往后退,在地上连着打了好几个滚,浑身是土,极其狼狈。 连城手上的长枪也不知道是什么做成的,削铁如泥,直接将石壁上一块巨大的石头削了下来,那巨大的石头飞向丁十安,樊城理和宋闯见状,都同时飞扑过来,将丁十安往后拖了一寸,那巨大的石块就在她的脚边砸下了一个大坑。 “靠,他杀我已经变成了一种执念了吧。”明明离他最近的是樊城理,其次是宋闯,可是他都不看这两人,所有的杀招都直奔着她来。 宋闯说:“这机关古怪得很,我们虽然打不过连城,可是连城同样也无法离开这里了,我们不能跟他纠缠,得赶快逃出去才行。” 三人聚在一起,紧紧盯着半空中的连城,紧张得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那块黑色的奇石忽然底部忽然发出一阵奇异的光芒,安装在凹槽里的小奇石和大奇石中间的缝隙完全贴合在了一起,一股热浪推出来,墓室内的温度陡然之间升高了。 周围传来奇异的响声,墙壁上忽然爬满了许多黑色的虫子,那种虫子就是之前导致连城全军覆没的虫子,而且此刻,虫子似乎又长大了许多,个别的几乎有手掌大小,一旦被咬到,能去掉半块肉。 跳舞草的叶子也在疯狂的长大,长得几乎有树那么高了。 整个墓室内,都在发生奇异的变化。 宋闯说:“是辐射,奇石的辐射变强了,导致这些常年生活在古墓里的动植物也开始发生变化了。” 宋闯看着整个封闭的密室,眼下他们根本找不到出去的路,再这样下去,他们就会被完全困死在里面,不是被草缠死,就是被虫子吃掉。 那些虫子越来越多,而吊在半空的连城又准备发动攻击了。 他一动,那跳舞草便疯了一样的缠了上去,有许多跳舞草都被白线割断了茎叶,可是,很快,又会有新的叶子缠上去,将原本就奄奄一息的连城捂死在了茎叶之中。 丁十安说:“既然古墓是按照五行定律建造的,那就一定不是一个完全封闭的空间,不然就破坏了建造者的初衷,五行之术的另一层解释,便是万事万物皆有应对破解之法,我们必须快点想办法找到出去的门。” 趁现在虫子和草还没有完全占据墓室,人开始分头行动开始寻找出去的门。 宋闯的手按在奇石的凹槽上,从奇石下方出现了一个差不多一米多宽的小洞,这洞里黝黑一片,宋闯大喊:“快过来,这里有一条通道。” 丁十安和樊城理连滚带爬地跑了过来,十分狼狈。 宋闯说:“十安,你先下去,樊城理跟着你,我来断后。” 丁十安看着漆黑的甬道,又看了看越来越多的虫子和跳舞草往这洞口冲了过来,当下二话不说就跳了下去,樊城理见状也跟着跳了下去,那些黑压压的虫子全部往洞口这边爬了过来,宋闯堵在洞口清理着那些爬过来的虫子。 丁十安回头大喊:“宋闯,你快出来啊!” 宋闯说:“十安,你带着樊城理先走!” 丁十安忽然想到了宋玉的行为,难道,宋闯是想用身体帮他们堵住洞口吗? 宋闯忽然发出一阵惨叫,有虫子爬上了他的肩膀,狠狠的咬了一口,他大叫:“快跑,你们快跑!” 丁十安不肯,想往回跑,被樊城理一把抱住了,他说:“别回去,丁十安,你他妈别回去!” “我不能把宋闯留在这里!”丁十安哭得撕心裂肺,喉咙里几乎呕出鲜血来。 宋闯还以为自己必死无疑了,却没想到那些虫子反倒从他身上爬了下去,似乎是在畏惧着什么东西,他看了看滴落在地上的血渍,难道,是这些血? 可是,他的血为什么能逼退这些虫子呢?他之前在水里也受过伤,为什么那些虫子却丝毫不畏惧了呢? 宋闯的脑子里猛地想到了之前自己的血和黑色奇石融为一体的场景,难道是因为那块奇石的作用吗? 顾不了那么多,宋闯赶紧将背包取了下来,拿出里面的炸药,将两种粉末混合在了一起,又牵引了一条引线,他要将这洞口炸塌,不然,等这些虫子跑出去,会引起大乱子。 宋闯一路牵着引线,看着错愕不已的樊城理和丁十安说道:“快跑!” 两人这才反应过来,赶紧往外跑去,不知跑了多久,前方终于出现了一丝光亮,三个人陆陆续续的从洞口爬了出来,重新看到蓝天的滋味真他妈好! 身后传来一阵轰隆声,洞口轰然倒塌。 丁十安再次醒来是在医院里,她几乎都忘记了自己是从那个诡异的古墓里死里逃生的。 宋闯浑身缠着绷带,手上举着吊瓶看着她说道:“你醒了,感觉怎么样?” 十安疑惑地看着宋闯问道:“你是谁?” 宋闯皱着眉头,不敢置信地看着她:“你不记得我了?” 丁十安摇摇头,宋闯说:“我是你的老公,你真的一点印象都没有?” 丁十安皱着眉头说:“谁让你占我便宜的,我怎么不记得自己嫁给你了,你别想这样就把求婚的步骤省略了,哼!” 那一声轻哼,带着一点点鼻音,像是刚出生的小羊似的。 宋闯勾起唇角:“想起我是谁了?” “再不想起来,我就被你论斤卖掉了!” 正文 第48章 大结局 休养生息之后,宋闯回了北京,整理好了关于古墓的文件,报给了国家考古队。上面最终决定,让宋闯带着考古队伍去做古墓考察和修复工作。 这是宋玉和柳宣义生前未完成的梦想,宋闯决定,穷尽这一生,也要替父亲和丁叔完成遗愿。 在去古墓之前,宋闯带着丁十安去了贵州,准备将柳长珏临死前雕的那块玉雕交给闫红玉。 现在想来都觉得不可思议,他们竟然会帮柳长珏做事,完成他的遗愿,还真是世事无常啊。 他们去了闫红玉住的疗养院中,闫红玉有独立的小别苑,她坐在轮椅上,红木书桌上摆放着许多文件,如今柳家和闫家都在慢慢转型,所有生意都走上了正道。 闫红玉看到他们,咳嗽了一声放下手上的钢笔。 她穿着一身素色的长裙,肩上披着披肩,整个人脸色十分苍白,看着弱风扶柳一般,倒是少了往日脸上的精明和锐利,一团和气。 她说:“你们怎么来了?” 宋闯将口袋里的玉人拿出来放到了桌上,闫红玉一怔,颤抖着拿起玉人说道:“这是……” “柳长珏临死之前雕的。”宋玉说。 闫红玉攥着那块玉雕,眼里不自觉含了泪,半晌,才说:“他啊,怎么就是学不会放下呢。” “我想,他去古墓,有一半的原因也是不知道如何面对你吧,毕竟,他……” 丁十安说不下去了,杀父夺位,陷害兄长,杀了最爱的女人的父亲,坏事做绝,闫红玉可能是柳长珏最后的人性了。 闫红玉说:“行,东西送到了,你们回去吧。” 丁十安和宋闯“嗯”了一声,转身准备离开,身后的闫红玉突然说道:“宣义真的是长珏杀的吗?” 宋闯迟疑了几秒,回答道:“不是。” 闫红玉松了一口气:“那就好,那就好。” 身后突然传来一阵响动,宋闯丁十安回头,发现闫红玉脸色苍白地倒在了地上。 宋闯赶紧跑过去,将闫红玉拦腰抱了起来,丁十安跑到外面将护士叫了进来。 闫红玉很快便醒了过来,她将医生都叫退了,只留下了宋闯和丁十安,她说:“能麻烦你们跟我去个地方吗?” 丁十安和宋闯互相看了一眼,点头同意了。 闫红玉带他们来到了柳家的一处宅院之中,那是柳家的祠堂,所有故去的人,牌位都在这祠堂之中,如今柳宣义的牌位也被放置在这里。 丁十安问:“这牌位是你做的吗?” 闫红玉说:“当年,柳家冤枉了他,我也冤枉了他,现在,该是他回来的时候了。” 闫红玉说完,又拿出了另一个牌位来,是柳长珏的,她说:“其实,从他去古墓那天,我就准备好了。” 丁十安给丁怀璞上完香之后说道:“你带我们来就只是为了上柱香吗?” 闫红玉说:“当然不是。” 闫红玉笑了起来,爱怜地看着丁十安:“我啊,是想给你看样东西。” 闫红玉牵着丁十安的手,往外走去,宋闯慢慢地跟在他们身后,这一路上,闫红玉对丁十安说了不少体己话,就像是个慈祥的长者一样。 她带着丁十安来到柳长珏的院子里,如今主人不在了,整个院子也萧条了许多。 闫红玉打开红木衣柜,里面放着一件大红的秀禾服,她说:“这是长珏特地为我做的,我一直都知道,年轻时没能穿上,现在老了,也没人看我穿了,你能换上给我看看吗?” 这是按照闫红玉的尺码订做的,所幸,她们身材差不多,不过是年轻时候的闫红玉身材更丰腴一些,倒也不妨事。 丁十安看向宋闯,宋闯笑着说:“换吧,我也想看。” 丁十安将那大红的秀禾服换上,闫红玉唤了一个护工过来,带了些化妆品,闫红玉给丁十安化了一个精致的妆容,额间朱砂轻点,凤冠霞帔,竟美得叫人离不开眼。 宋闯在一旁连眼睛都看直了,也不知夸句好听的话,只知道看着傻笑。 “你倒是说啊,好不好看?”闫红玉和护工都看得直发笑。 丁十安脸红扑扑的,低着头说:“你倒是说说看,好不好看啊?” 宋闯轻声说道:“好看,真好看。” 丁十安说:“那我们家谁是最好看的人啊?” 宋闯说道:“你!” 从柳家出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丁十安和宋闯牵着手在护城河边散步,两人好像自从认识之后,就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悠闲地散过步。 丁十安说:“你说,我跟你谈恋爱是不是很亏啊,人家找男朋友,都是要车,要房,要工资卡,我跟你在一起是要命!” 宋闯摊手:“你要吗,这些我都有。” 丁十安说:“当然要啊,有便宜不占王八蛋你不知道吗?” 宋闯点头,看着丁十安亮晶晶的眼睛说道:“可是我也不能让你白占便宜,林姨说了,要结婚之后才能给,说是夫妻共同财产,婚前就算你的私房钱了,男人没钱没地位。” “真是林姨说的?”丁十安眨眨眼睛说道。 宋闯一脸认真的看着丁十安道:“我说的。” 忙完古墓的事情,已经是一年以后了。 最近流行旅行结婚,所以丁十安和宋闯也决定跟一回潮流,去云南旅行,两人准备把这一路上的经历全都拍成回忆结婚照,而摄影师选择了一点摄影经验都没有的樊城理。 丁十安开车她那辆骚包的改装越野车,樊城理正一本正经的帮宋闯准备拍照的衣服,为了拍照,他可是足足学了一个月的拍摄,现在还真把自己当成摄影界的一个角儿了。 这一路上,两人在泥潭里打滚,爬树,假装跳崖,浑身弄得狼狈不堪,两人重走一遭,发现这一路上竟然没半点浪漫的事情可言。 樊城理拿着单反相机说道:“对,就是这样,丁十安再高一点,腰再下去一点,对,宋闯从树上倒掉着,嗯,没错,有一种要摔下来的感觉就对了,丁十安的表情再恐惧一点,死亡在逼近你们!” 拍完照片,丁十安忽然觉得有些不大对劲,她看着浑身是土,狼狈不堪的宋闯说道:“不对啊,咱们就没有过正常的约会吗?” 宋闯问她:“什么叫正常的约会?” “比如看电影,约饭,喝咖啡,去游乐场……”丁十安一一数道。 “不对。”宋闯打断她,“我们约过饭?” 丁十安捶了一下宋闯的肩膀:“那能叫约会吗,当时咱两都跟仇人似的,逮着机会就能掐死对方。” “所以?”宋闯问 “这婚先不结了,不把这些做完,都没有恋爱的气息,就这么嫁给你还不亏得慌啊。”丁十安说。 宋闯脸色一下变了,抱着丁十安的腰重重打了一下她的屁股说道:“反了天了你!” 最后的结果当然是丁十安乖乖跟着宋闯领了证,樊城理啧啧感叹,丁十安这种就属于,忒能作妖的,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类型! 他这娘家人也护不了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