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爽!下堂后,带圣旨抄前夫家了》 正文 第1章 我的夫君要另娶新正妻了 得知亲妹妹要入府那天,骆承仪就知道她“重生”了。 当时骆承仪正在看兵书上,微微抬起了头,望着对面的男人:“夫君,你刚才说你要娶新人?” 对面的赵赫别过了脸,语带艰难:“骆承仪,我与你妹妹已定下婚约。如果我不娶你妹妹的话,你妹妹会在京城名声狼藉的。” “你也不会忍心吧。” 骆承仪淡淡道:“承情虽晚我两年入府,却也是魏阳侯府嫡女,世子是打算给她一个侧妃位份吗?” 赵赫面露尴尬:“承仪,承情是魏阳侯府嫡女,曾经与先太子议亲,眼下又刚为大夏朝水患献计立功,不能委屈在侧妃位置的。” 骆承仪道:“所以,你想要罗承情为世子正妃?” 赵赫道:“……是。” 骆承仪平静道:“那我怎么办?” 赵赫仿佛很难启齿的,讷讷地道:“骆承仪,你要知道,你的双腿瘫痪,本就不堪为郡王府世子正妃……” 绿意终于忍不住了,怒骂道:“两年前,是我们小姐用伤了腿的军功求了陛下,郡王府一家上下才能从大理寺大牢回来的。” “郡王爷、王妃和郡主回来后,世子爷还跪在地上磕头,感谢我们小姐的大恩大德。” “求亲得好处时不介意瘫痪,另娶新妇了就拿这一点说事。” “世子爷也未免太不要脸了吧?” 赵赫面上是被揭了底的羞赧,怒道:“骆承仪,你不管一下你的丫鬟吗?” 骆承仪平静道:“绿意说的不对吗?” 赵赫脸色难看:“君为臣纲,夫为妻纲。骆承仪,你是不是忘了我是你的夫君?” 骆承仪淡漠道:“没忘,我更没忘当年你跪着求我,保证一辈子不变心不另娶时的姿态。” 赵赫愈发怒然道:“骆承仪!” 忽然他又恢复了平静,讥笑道:“骆承仪,你还在骄傲什么?纵然你曾经骁勇善战、战功赫赫,乃是大夏朝与辽国、金国人尽皆知的骆家女帅。今日还不只是一个上不了战场,被满京城人唾骂的废物!” 他近乎恶毒的,一字一句地强调着。 “骆承仪,三年前的凤鸣城一战后,你就是个废人了。” “如今的你连给你妹妹提鞋都不配!” 似是没心情和骆承仪多纠缠了,赵赫用力一甩袖子,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三个月后,我会向魏阳侯府下定,到时候你这个亲姐姐必须出面,代表我们郡王府,表示对承情的重视与欢迎。” “如此,我还会给你留个最后的体面,否则就别怪我对你不客气了。” 望着赵赫离开的背影,绿意终于忍不住了,崩溃大哭起来。 “小姐,世子怎么会变成了这样,明明一开始他对小姐是那么好的啊……” 在如此压抑悲伤的气氛里,骆承仪神色变幻半晌,开口问道:“绿意,今日是何年何月?” 小姐竟是气得连日子都糊涂了吗? 绿玉心情愈发悲伤,却顺从地回答了:“是佑宁十七年七月初三,江南水患肆虐,有流民拥兵造反,二小姐向朝廷提出了治疗水患的建议,被太后娘娘敕封了乡君。” 又不忿道,“只是动动嘴皮子,说了个尚未验证的法子而已,就敢这么嚣张了!当初我们小姐全盛时可是打得辽国人闻风丧胆,收服了城池数十个,手底下战绩何止上百万。” “这些人,简直欺人太甚!” “而且,这个治水患的法子,分明是小姐此前一直在琢磨,却觉得还没到时机的,不知怎么的竟也被二小姐想到了,真是可恶。” 骆承仪神情有些恍惚,喃喃重复着:“居然真的是佑宁十七年七月初三……赵赫因为想娶罗承情为正妃,来东苑找我摊牌。” ——与她两个月前收到的一封长信中写的一模一样。 书中写到,她同母异父的妹妹罗承情是一个重生者。 上辈子,罗承情曾被皇后考虑着选为先太子妃,但并未正式下定。 先太子在战场上无故失踪后,罗承情为了赌一把,不顾皇后娘娘反对,为先太子守了十二年活寡,却仍未等到先太子回来,最后郁郁而终。 重生后,她决心改变命运。 知晓自己姐夫赵赫未来会被太后看中,成为嗣太子,继承大夏朝的大统,她就一心要嫁给赵赫,取代骆承仪当未来的皇后。 这并不是个难事。 骆承仪早年都在战场奔波,性格刚毅,并不擅长伏低做小;赵赫却是个喜欢风花雪月,作诗作画,附庸风雅的无能之辈。 两人一直性格不合,感情冷淡。 罗承情借着入府看望姐姐的机会,扮作赵赫的小迷妹,很快就俘获了赵赫的心。 佑宁十七年七月初三,赵赫正式朝骆承仪摊牌。 …… 绿意不知道骆承仪心思,还在哭着方才赵赫的冷漠:“小姐,世子如今负心至此,咱们该怎么办啊?” 赵赫? 骆承仪微微垂下了眸子:“婚姻之事,乃是媒妁之命父母之言。这两年里我对待公婆小姑都处处恭顺,银钱首饰一应不缺,生病还拖着病体侍疾……” “她们,应该会帮我劝一劝赵赫吧。” 目前,她还需要待在肃郡王府一些时日。 若非必要的话,她并不愿意提前离开。 现在只能寄希望于肃郡王夫妇了…… 想到自家小姐入府两年的表现,绿意等一众丫鬟都有了信心,纷纷自己给自己鼓着气。 “对,咱们小姐这两年对这家人这么好,京城里人人都夸她是最孝顺的儿媳妇,她们肯定要帮着小姐说话的。” “当年这家人的命都是小姐拿军功换的,如今吃的用的花的更都是小姐的嫁妆,就是白眼狼也该养熟了,她们会帮着小姐的。” “丢了我们小姐这么好的儿媳妇,我就不信这家人还能找到更好的。” “除了能够正常行走,二小姐没见得比小姐好在哪儿。明眼人都知道该怎么选,放弃我们小姐,这家人才是会被满京城人嘲笑死的。” 如此互相安慰着,房间里气氛才勉强好了许多。 但背过脸去时,一众丫鬟面上仍有着明显的隐忧。 真正的好人可养不出赵赫这般的负心汉。 若是这家人也帮着世子呢? 说曹操曹操就到,不多时,骆承仪就碰上了正房来人。 ——肃郡王夫妇邀请骆承仪过去。 片刻后,王府正房。 望着骆承仪坐在轮椅上,被绿意推过来,老肃郡王微微垂下了眸子,藏住了眼中闪过的不喜。 肃郡王妃则毫不掩饰地露出嫌恶,吩咐着丫鬟道:“看见世子妃都过来了,还不赶紧去把窗户打开,好好给屋子里换换气。” 绿意与绿玉面上都闪过屈辱。 这分明是在嫌小姐臭! 倒是骆承仪神色平静:“这么晚了,父亲母亲让我过来,可是有什么要事?” 正文 第2章 承仪,别太嘴硬了 肃郡王妃道:“……方才赫儿应该已经去你房里说过了吧?” “太后娘娘欣赏你妹妹年纪轻轻就立下替江南水患出谋划策的大功,特地许了废除她与先太子昔日婚约,让她能够以未嫁身重新嫁人的恩典。” “也是上天垂怜我们赫儿,你妹妹那等才女居然选中了他。” “只是你妹妹身份贵重,又刚立下了大功,深得太后的喜爱,是绝对不可能当妾室的。” “所以……” 骆承仪平静问道:“所以母亲是要我主动让位,将自己夫婿拱手相让,安分守己地当赵赫的一名侧妃?” 肃郡王皱了皱眉,瞥了一眼肃郡王妃。 肃郡王妃搓了一下手,挤出一个笑:“仪儿,眼下先太子失踪多年,陛下又缠绵病榻,要在宗室里挑选嗣子继承国本。” “太后娘娘已经暗示过了,咱们赫儿是这宗室年轻一辈里最优秀,最有可能登上嗣太子位置的……” “为了赫儿未来的前程,世子侧妃也是有安排的。” 骆承仪微微垂下了眼睫:“那敢问王爷与王妃给我这个三媒六聘明媒正娶的王府世子妃安排的是个什么位置?” 肃郡王妃道:“侍妾倒是不用上宗室玉牒,也不会记入妻妾数目里,可以让仪儿你好好静养身体的。” 知晓骆承仪一贯性情高傲,必定不会答应这般屈辱条件。 肃郡王妃继续道:“放心,知晓仪儿你当年对王府的恩情,虽然你从世子妃降为侍妾了,也只用搬个院子而已,府里一应吃穿用度都不会少你的。” 骆承仪平静道:“可以。” 肃郡王妃当即呆住了:“啊?” 知晓这要求算得上过分,她已想好若骆承仪拒绝或反抗,该用什么家法惩罚她,令她屈服了。 如今骆承仪一口答应,肃郡王妃还不知如何应对了。 骆承仪深吸了一口气,道:“明日我会将和离书交给世子。我走后,罗承情随时可以名正言顺嫁入王府。时候不早了,我要回房歇息了,王妃若没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事实摆在眼前,已无需再犹豫了。 肃郡王妃:“没、没事了。等等,什么和离?” 熙宁县主率先反应过来,嘲讽嗤笑道:“骆承仪,你在开什么玩笑?满王府的人谁不知道,你爱我兄长爱到了癫狂!你会舍得和我哥和离?你以为你这样装疯卖傻就能骗过我们了吗?” 肃郡王妃也是叹了口气:“承仪,我们也知道这样的处置会伤了你的心,此事也终究是我们郡王府对不住你,只是赫儿的前程对我们王府太重要了,我们也是没有办法。” “这样,我待会儿就亲自劝一劝赫儿,让他最近多去你的院子坐一坐。” “你就先别闹了吧。” 骆承仪沉默了很久。 当初凤鸣城一战,她和三名龙军力竭后坠落山崖,摔得面目全非,是来山涧间作画的赵赫救了他们。 回到京城后,她发现自己被生母定下了亲事,要嫁的人从父亲、母亲到妹妹都因贪墨赋税在蹲大狱。 骆承仪原是打算直接拒绝这门婚事的,却在初次见面时,被狼狈的赵赫跪在地上哀求她救自己和家人一次。 四条人命换四条人命,从此恩怨两消,很公平。 骆承仪用军功救了。 没想到,这一家人竟是从此认定了,她贪恋于赵赫的美貌,对赵赫一见钟情,才会愿意救他们。 “王妃多虑了。”看着这对母女的模样,骆承仪心内愈发果决,淡淡道,“从头至尾,我对赵赫都没半分情谊,也不需要这些可怜的施舍。” “既然赵赫已另有新欢,想纳新世子妃,我自会递上和离书离开。” 说完,她扭头就走。 “等等……”肃郡王妃喊住了她,像安抚闹脾气的小猫似的,“承仪,你放心,我们知道你如今在气头上,也不会把你方才的话告诉赫儿的。” “只是还有一件事,你亲妹妹毕竟是魏阳侯府嫡女,嫁入郡王府为正妃,排场是不能小的。” “可王府今年的俸禄还没到,账上没有多少钱。” “我们都知道你生父当年给你留下了不少东西,你当年的嫁妆十分丰厚,手头极为宽裕。” “你就当看在这两年相处的份上,先帮赫儿把这笔钱出了吧,不多,也就五万两银子而已。我们会记得你的好处的。” 饶是知晓这家人一贯无耻,骆承仪一时也有些无语了,指着自己鼻子。 “你让我用自己嫁妆帮我丈夫娶正妃?” 我是不是一直开麦,忘记扇你们了? 熙宁郡主毫不客气道:“那是你的亲夫君和亲妹妹,你帮一下怎么了?” 骆承仪冷冷道:“我记得府里为了给县主备嫁,可是筹来了三万嫁妆的,想来给世子爷当聘礼是绰绰有余了……” 熙宁县主腾地站了起来:“骆承仪,你敢动我的嫁妆!” 骆承仪凛然道:“我前夫成亲,你们都敢找我要嫁妆;如今亲哥哥成亲,县主拿出自己嫁妆,不是合情合理吗?” 肃郡王夫妇皆是一噎。 骆承仪冷笑道:“我再说一遍,在贵府坚定地要娶罗承情时,我与贵府就没有任何干系了,贵府也不必有那些恬不知耻的痴心妄想了。 “和离信,我明天就会给赵赫。” “不早了,我要回去休息了。” 望着骆承仪离开的背影,肃郡王一家人面面相觑。 片刻后,熙宁郡主率先冷哼道:“嘁,色厉内荏的纸老虎罢了。我就不信她真能放得下我哥。” “既然当初刚见面就能用全部军功救了我们全家,现在为了让我哥多去看她,这钱,她肯定还得给的。” 肃郡王妃也惋惜地摇头:“这孩子还是太犟了,难怪这么多年苦苦痴恋,还得不到赫儿的心。” “若不是郡王府刚从边境来京城,没有根基又手头窘迫,需要她的军功庇佑,当初我都不会让她进门。” 老肃郡王也沉声道:“等新媳妇进门了,这丫头还得好好调教。” 没有人把骆承仪的和离书当回事。 弃妇的故弄玄虚罢了。 不打紧。 一旁的管家摇了摇头。 这家人已是浑然忘记了,当初身犯重罪被满身枷锁押解到京城,陡然得知骆承仪救了自己时的感激与欣喜若狂了。 …… 回去的路上,绿意与绿玉不断大骂着肃郡王府的人‘忘恩负义’‘狼心狗肺’‘活该全烂了p.眼’‘不会有好报应的’。 绿玉还不忘安慰骆承仪:“小姐,咱们就当被狗咬了一口,不必太在乎这些人。” 骆承仪平静摇头:“我本就不在乎。” 当初从凤鸣城战场回来,骆承仪一心只想替战友们报仇,并无意于成家婚嫁相夫教子。 用军功救了赵赫全家后,她也拒绝了赵赫的求婚。 只是后来她生母无意中发现了她的一部分嫁妆,竟想要强行索要给现任丈夫魏阳侯的母亲祝寿挥霍,来换取在魏阳侯府的地位。 她为了保住生父用性命给她护住的财产,才不得不考虑婚嫁。 因生母再三阻挠,她挑夫家的路有些艰难。 一连三个月,她都未曾找到合适的。 赵赫这时又跪在了她面前,向她发誓,保证婚后不会另娶、不会纳妾、必定会善待她。 见赵赫表现得软弱老实,骆承仪也就信了他一回,因自己不打算相夫教子,还允了他可以纳妾生庶子。 这两年里,尽管老肃郡王阴沉好赌、肃郡王妃贪婪刻薄、熙宁县主霸道顽劣,赵赫身边却都干干净净。 绿玉绿意都暗地里说她嫁对了人。 谁知如今却闹出这等事…… 这世道,果然人心最易变。 想着,她又拿出一封信:“事已至此了,帮我递一张去凤仪宫的帖子,明日我要进宫觐见皇后娘娘。” 这封信是骆承仪三个月前收到的,与那封告知她夫君要另娶的信一起。 来信人自称赵祁睿,是大夏朝意外失踪的先太子。 对,别看赵赫一家如今如何热火朝天地幻想着成为嗣太子,其实人家先太子根本没死,只是暂时被困在了金国。 正文 第3章 皇后娘娘,先太子还活着 先太子自称也与罗承情一样有着重生奇遇。 因为知晓十三年后,他会回到大夏朝,取代无能的赵赫登基,并继续娶骆承仪为皇后,从此与她心心相印琴瑟和鸣。 他特地提前寄来这本书,让骆承仪防范这对狗男女的算计,甩掉渣前夫,顺便给自己留个追求的优先权。 这一世,他将在半年内回来,迎娶骆承仪。 谁家好人这样求婚啊! 先太子的生死与否影响太广,原本骆承仪是不相信这封信的。 但今日的事后,她打算把先太子的这封信给皇后娘娘瞧一瞧。 万一呢? 想着,她又拿出了一个药方。 药方是随赵祁睿的信一起寄来的,说是赵祁睿上辈子花了二十年求来的,对治疗瘫痪之症有奇效,希望骆承仪这一世能提前二十年站起来。 骆承仪已找人验过了,药方无毒,只是因这封信来的太离奇,她一直并没敢用。 但现在,她道:“绿玉,这是我偶然得的健体方子,你按照这方子采买一批药材,雇一个医女。” “从今天起你们每日给我熬一桶这药汤,让我浸泡一个时辰。再让医女给我按摩半个时辰的穴位。” 绿玉不疑有他,转身离开。 望着绿玉的背影,骆承仪深深吸了一口气。 她十三岁就上战场,一路拼杀到了十九岁,为大夏朝立下过赫赫功劳,曾是家喻户晓的英雄。 直到三年前的凤鸣城一战…… 因为朝中有内奸故意泄露情报,导致她在前线‘指挥失误’,大夏朝的十五万将士全军覆没,她本人也摔下山崖,落得双腿瘫痪。 这三年,她无时无刻不想要找出当年的泄密真凶,替兄弟们报仇,却囿于瘫痪的身体,只能选择隐忍与蛰伏。 若以后真能站起来,甚至如正常人般行走,一一手刃过去仇人,她才算此生无憾。 呼—— 希望这一次,她能赌对。 然后她重新将精力放在肃郡王府身上,懒洋洋地吩咐道:“绿意,把府里这两年的账本都拿来。” 绿意迟疑道:“小姐?” 骆承仪淡淡笑道:“这世上可没有和离妇掌家,以及用和离妇的嫁妆贴补夫家的道理。” “以前是我忙于调查凤鸣城一战奸细的事,无暇应付这府里一窝人的算计,愿意用钱买一个耳根子清净。” “如今,我可没打算再养一个王府的祖宗了。” “离开前,那些嫁妆总得分文不少地要回来吧。” 绿意高兴得都快跳起来了:“我现在就去给小姐拿账本。” “这些年,郡王爷、王妃和县主仗着小姐宽和,不知道霍霍了小姐多少银两了,奴婢可看得心疼死了,幸亏如今小姐都要讨回来了,可不能便宜了这一家子没心肝的豺狼!” 绿烟跟着附和道:“对,咱们小姐嫁过来时,这肃郡王府因为老郡王好赌,早就是个负债累累的空架子了,连补一补漏雨的瓦的钱都拿不出来。” “这些年,若不是靠着咱们小姐嫁妆贴补,肃郡王府哪儿来的如今富贵景象!” “要我说,咱们离开前,一定还要把这个王府砸个稀巴烂不可。” “对,这王府里的一砖一瓦都是我们小姐嫁妆置办的,凭什么便宜了这一家子黑心肝的人!” …… 第二天一大早,骆承仪去了凤仪宫。 沉浸在丧子之痛里,皇后娘娘除了娘家镇国公府的人外,已经许久不见客了。 但昨晚一接到骆承仪的帖子,她就忙允了。 这不,骆承仪的轿辇刚到,凤仪宫的曾嬷嬷就迎了上来。 “骆女帅,你可算是来了。你不知道陛下和娘娘这半年有多想你,成天都在念叨着你,说您许久不入宫来,实在担心你呢。” “今天您过来了,皇后娘娘肯定要高兴坏了。” 果然下一瞬,皇后娘娘连鞋都没穿,就迎了出来。 看着骆承仪坐在轮椅上,衣裳简洁干净、身姿挺拔、眼神坚毅干净,她眼眶一下就红了。 “仪丫头,你瘦了。” 世人只知当今太后娘娘最近看重魏阳侯二女罗承情,不仅盛赞其献策江南水患大功,还将其封作了乡君。 却罕有人知,皇后娘娘未出嫁前,曾因被人贩子拐跑,阴差阳错地被骆承仪爷爷捡回来养了好几年,与骆承仪生父情谊深厚。 早年还是皇子的陛下,更是在微服私访民间时,与骆承仪父亲不打不相识,结为了异姓兄弟。 也是因为骆承仪父亲的搭线,陛下与皇后娘娘才喜结良缘。 在骆承仪父亲战场负罪阵亡,母亲迅速改嫁魏阳侯府,骆承仪如一个拖油瓶,被威武将军府与魏阳侯府踢来踢去的十几年间,也是陛下与皇后娘娘一直暗中照拂着。 若非骆承仪身负血海深仇不欲张扬,以她与陛下和皇后娘娘的渊源,早已成大夏朝最尊贵的异姓郡主了。 骆承仪笑道:“让娘娘担心了。” 皇后娘娘亲自推着她入殿,嗔怪地点着她脑袋:“一晃都半年没入宫了,又让本宫听到了那等腌臜消息,本宫能不担心吗?” 又恨得咬牙切齿道,“赵赫和你二妹可真不是个东西,以为你娘家无人了,就可以这般随意欺辱你。” “看本宫这次会不会让他们如愿。” 她早已知晓太后想选赵赫当嗣太子了。 看在承仪嫁于他的份上,她原是打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但既然如今这赵赫不懂得惜福,她拼了全力也不会让这他如愿! “娘娘,承仪今日不是为了这些腌臜事过来的。”骆承仪摇了摇头。 皇后娘娘面露诧异。 骆承仪深吸了一口气,双手递出了那封信,沉声道:“娘娘,三个月前,臣女收到了一封自称太子亲笔的信。” ——当然是隐去了那页太子自称重生与求娶她内容的。 【本来发作话的,但不知道为什么不显示。 关于‘骆承情’和‘罗承情’的姓氏,解释一下,因为两个人是同母异父亲姐妹,女主是被生母带着的,还随原来的生父姓,所以姓骆。 女主生母改嫁的人家姓罗,所以女配叫做罗承情。 之所以选‘骆’和‘罗’,这么相似的发音的姓氏,是因为后面要因为这个姓氏发音制造出剧情误会。 本文男主出来有点晚,大概要等到十几万字的时候,大家稍微有点耐心哦。】 正文 第4章 承情果然是气运之女 “睿儿的信?”皇后娘娘腾地站了起来,声音颤抖:“承仪,你是知晓睿儿已失踪三年,本宫日日都在思念他的,可不能拿这种事情玩笑……” 骆承仪郑重垂头道:“臣女斗胆请娘娘先看过这封信。” 皇后娘娘压抑地咬住唇,急匆匆接过了信,一目十行地扫过。 然后她捂住了嘴,眼泪潸然泪下,崩溃地道:“是睿儿的字迹,他的字是本宫给开蒙的,本宫寝殿里还有三箱子他曾用过的字帖,本宫这辈子都不会忘记睿儿的字。” “承仪,你是从哪儿得到这封信的?” “既然你能收到这封信,是不是说明睿儿、睿儿可能真的还活着?” 骆承仪这才细细说起了详情:“臣女是三个月前收到这封信的,当时臣女也并不敢相信,但臣女最近调查到了一些情报,竟是与信中内容不谋而合了。” 皇后娘娘抬起了头:“情报?” 骆承仪道,“两年半前,岑国公府二老爷陈正峰在北地边境出征,曾经在燕阳州兵营旁的一处农户家里,发现了一名年轻农夫,容貌与太子有七成相似,年纪约莫二十一二岁,说话时有着京城口音,背后有一道月牙型的疤,手腕上刻着一个睿字刺青,自述是在战场上失忆了,被这户老人家收留,并不记得自己籍贯家乡了。” “陈正峰一见到这人面庞就大惊,让人借着寻辽国奸细的名义,火烧了一整个村子。” 皇后娘娘的脸色已苍白如纸,喃喃道:“当年腊月,陈正峰就宣布自己从辽国人手中夺回了睿儿,并带回来了一具烧焦的尸骨。” 骆承仪接着道:“但最近臣女意外从陈正峰麾下老兵口中得知,当年他们在检查那户农家时,发现柴房地窖下有一条通往金国荆棘岭的逃命小道,家里也缺了一具烧焦的年轻男尸。” “只是陈正峰一贯待下严苛暴戾嗜杀,底下士兵唯恐受罚丧命,不敢如实相报,便找了同村一名容貌年龄相似的男尸冒充。” 皇后娘娘已反应过来了:“方才这封信里也是这么写的……” “居然与士兵口供不谋而合。这是不是说明,这件事可能是真的?睿儿当年是真的逃走了?” “睿儿,是真的还活着?” 骆承仪点头道:“极有可能。” 仿佛得到了莫大的希望似的,皇后娘娘用手掩面,一下子就哭了:“太好了、太好了,一切还有希望,睿儿可能还活着。三年了,还好娘亲还没放弃。” “睿儿,你放心,只要你活着,无论你在哪儿,娘都一定会找到你的。” 随即她又愤怒抬头道:“我单知道这两年陛下身体一日不如一日后,她就暗地里小动作不断,俨然是不打算遮掩自己野心了,却没想到她居然三年前就开始图谋这些,还如此害了赫儿的性命!” “陛下虽然不是她亲生,却也喊了她三十年母后,赫儿却是从心底里把她当亲祖母的。” “她心肠怎么会如此歹毒!” 三年前太子失踪时,陛下身体尚且康健,正当壮年,对朝堂掌控力极强,太后也未图穷匕见,维持着一贯慈和温柔的形象…… 皇后便没有起疑心。 如今连起来一想,便觉得处处都疑窦丛生。 同样知晓太后这两年的小动作,骆承仪沉默听着。 到底是掌凤印多年,皇后娘娘很快冷静了下来,沉声道:“承仪,多谢你特意将这封信递过来了。” 又道,“赵赫的事,你打算怎么办?” 骆承仪道:“肃郡王府的人行事作风粗鄙自私,未必肯轻易放过我,我想要娘娘亲自赐我一封和离书。” 皇后娘娘一口答应:“这又有何难?” 又郑重道,“承仪,除了这封和离圣旨,陛下和本宫还打算赐你一个侯位,奖励你这么多年来的累累军功。” 骆承仪皱眉,刚想要拒绝。 十五万大军与二十龙军的仇还没报,她愧受于任何荣誉与褒奖。 皇后娘娘却已猜到她心理,语气强硬地道:“承仪,我知晓你的心结在哪儿,但凤鸣城一战已经过去两年了,无论如何你都该振作起来了。” “你现在这副样子,对得起你天上的父亲,对得起那些同样在战场上征战的兵士吗?对得起那些年支持你的京城百姓吗?” “况且这些年,你是知晓本宫的夙愿与筹谋的,为了让天下女子能走出后院,走入学堂朝堂,活得更松快一些,本宫已付出了太多。” “如今好不容易眼看着那些老学究们松动了些,同意让你当这头一个女侯了。若你不走出来,不去当这第一个走入朝堂的女子,还能有谁担得起这重任?” 骆承仪咬住了唇,缓缓低下了头。 她无言以对。 皇后娘娘斩钉截铁道:“这件事就这么定了。本宫先给你拟了和离圣旨,就让人给你挑一个敕封的良辰吉日。” 骆承仪默默的点头。 与皇后娘娘又聊了一会儿,骆承仪就提了告辞,悄悄回了肃郡王府。 皇后娘娘是个雷厉风行的性子,当天就把要择良辰吉日,赐封大夏朝第一个女侯的事给吩咐了下去。 一时间,礼部和内务府都忙了起来。 …… 三天后。 在肃郡王夫妇的敦促下,赵赫每月都会去慈安宫,给太后娘娘请安。 今日由小太监领着出宫时,他忽然发现宫里比寻常热闹多了,隐约还能听见众人议论着‘魏阳侯府’‘立功’‘赐封’几字。 他好奇打趣道:“公公,今儿个宫里倒是热闹。” 小太监笑着道:“奴才才入宫三年,可担不得世子爷一句公公。最近皇后娘娘打算封大夏朝第一个女侯,宫里各处都要忙起来了,的确热闹了些。” 赵赫立即皱起了眉头:“女子为侯?这岂不是倒反天罡?” 小太监笑着道:“此前的确没有女子为侯的先例,但皇后娘娘说了,世间万物总有例外。该女刚为国朝立下大功,又得了宫里贵人青眼,担得起这份殊荣。” 又上下打量着赵赫,语气意味深长:“说起来,这大夏朝头一位女侯还与世子爷关系匪浅呢。” 赵赫的心砰砰跳了起来,忙给小太监塞了个荷包,追问道:“还请小公公说的更详细些。” 摸着荷包薄薄份量,小太监不着痕迹地撇嘴,语气也淡了些:“与世子爷关系匪浅的,除了魏阳侯府那位颇受宫中贵人重视的小姐还能有谁,听说前两天还入了宫呢。” 虽然明面上也是魏阳侯府的女儿,但凤鸣城一战后,骆承仪已是被天下人唾骂的罪臣与废人了,又怎么担得起皇后娘娘重赏? 倒是承情,不仅是魏阳侯府的正经嫡女,最近得了太后娘娘青眼,三天前还入宫谢恩了! 一个治疗水患的方子而已,太后娘娘赏过还不够?皇后娘娘竟又要封赏了? 承情,果然如她所说的,乃是气运之女! 正文 第5章 对骆承仪动用家法 心中犹不敢相信,赵赫又寻了一个不相识的小宫女,塞了一个荷包过去,在对方被迷得痴迷的眼神里,得到了一个答案。 “皇后娘娘赏赐的女侯名字里有个‘承’字。” 这不就是板上钉钉了吗? 除了承情,还能有谁! 赵赫心中万分激动,匆匆回到王府,就将这件事告诉了肃郡王夫妇与熙宁县主。 肃郡王夫妇也都兴奋起来。 “原本我只看上了罗承情正经侯门嫡女的身份,和能为国朝献计的治国才能,没想到竟是碰上了一个宝呢!” “能将这大夏朝女子第一人娶回家,于我们王府是多大的荣耀!” “我们赫儿将来是要当嗣太子的人,身边自然要配这等骄傲耀眼的女人。那满身臭肉的死瘫子合该滚得越远越好。” 熙宁县主更是嘟起了嘴,告状道:“哥,你都不知道那女人有多不听话。昨日我们都已经如此容忍她,答应她的一应吃穿用度不变了,她居然还故意和我们顶着干,说什么根本不屑于留在咱们府上,要主动和离。” “谁信啊。” 听到‘和离’二字,赵赫也皱起了眉头。 他前天清晨就收到和离信了。 不知为何,分明之前极想要甩掉骆承仪,但看到骆承仪主动拿出和离信后,他心里竟莫名生出了些许不舒服。 他将这份不舒服归于了对骆承仪不知好歹的恼怒。 他摇头道:“女子囿于情爱之后,果然会歇斯底里丑态百出,成为惹人厌恶的弃妇。纵然曾经是战场上骄傲的鹰,也不外如此。” “让父王母妃为我操心了,我还是亲自去瞧一瞧吧。” 匆匆赶到东苑后,他一眼就看见了窗边泡脚的骆承仪。 前两天,绿意就已将药材都采买回来了,并给骆承仪煮过好几桶热腾腾的深绿色药汤了。 不止是否自己错觉,在浸泡过药汤和医女针灸按摩,骆承仪的腰上竟有了极其微弱的烫感。 三年里,这是她病情最大的进展。 所以这些天,骆承仪一直在坚持用。 并不知道骆承仪在做什么,赵赫只是有些看呆了。 平心而论,骆承仪生得是极为亮眼的。 虽然没有大夏朝闺秀们精心养护出的细皮嫩肉,却因大气明艳的五官,极高大的结实身材,有一种迥异于闺阁柔弱女子的英气霸道美,让人一眼就能想到草原上驰骋的白马,天空上翱翔的白色雌鹰,雪山上奔驰的雪豹。 一瞬间失神,赵赫很快又冷下了心,大步逼近道:“骆承仪,已经又过去三天了,你可已经考虑好了。” 骆承仪被打扰了看书,神情却未恼怒,只抬头看向赵赫:“世子爷是来递和离信的?” 赵赫冷笑道:“熙宁果然没说错,你还在装腔作势。” 骆承仪懒得与他多废话,收回了目光:“你不写和离书也行,我已找娘娘要好了和离的圣旨,到时候就由不得你了。” 赵赫根本不信。 就如母妃和妹妹说的,若是真的不稀罕世子妃的位置,不是对他爱到了死心塌地,承仪当初为什么会在第一次见面就用尽军功救他家人,又为什么要在满京城那么多优秀儿郎里选中了他,这两年又为什么要如此尽善尽美的照顾他的家庭。 如今不过是小女人的以退为进罢了。 他失望地道:“……承仪,两年了,你还是不懂,情爱是这世间最不可勉强的东西。” “虽然我的确感念你当初愿意嫁给我,这两年也为我尽心尽力地操持府邸,让我没有一丝顾虑。” “但我已经爱上你妹妹了。” “你们不一样,你年幼从军未经教导,大字不识不通文墨,半点没有女子柔弱风情,她却是天生聪慧,能为江南水患出谋划策辅佐朝堂的才女。” “更何况,她如今要得皇后娘娘赐封女侯了,将来会更荣耀,你又如何能……” 话说到一半,他又咽了下去,“总之,感念于你这些年对我的痴心,我在迎娶了承情后,会在府里给你留一个位置,让你能够远远地看到我,稍微了解相思之情,别的是做不到半分的。” “但你下次再当着我父母的面,说这些拿腔作调自欺欺人的话气他们,就别怪我对你无情了。” 说罢,他大步拂袖离开。 在他离开后,绿意狠狠啐了一口,怒然道:“什么瞎了眼的狗东西,什么罗承情是能辅佐朝堂的才女,咱们小姐就是大字不识的粗鄙女子!” “等他真正见识了咱们小姐和那位二小姐的真面目,迟早会后悔死。” 骆承仪只是道:“不重要了。” 当年凤鸣城一战的来龙去脉已查的七七八八,她要开始替十五万士兵和二十龙军战友报仇了。 国仇家恨与个人荣誉面前,她没空再在意这样一个男人。 她又问着绿容道:“城东的宅子买好了吗?” 绿容恭敬应道:“买好了,按照小姐的吩咐,是一个徽州皇商留下的大园子,后院还有一个大校场,供咱们这些人住是绰绰有余了。” 骆承仪微微一笑:“事情办的不错。” 绿玉也兴奋道:“等咱们搬进去了,都先跨一跨火盆,再挥一挥沾水的柚子叶,把这王府的晦气全部甩得干干净净,从此只过好日子。” “对,到时候我还要在院子里的池塘里养六只大王八,一只叫做赵赫、一只叫做熙宁县主、一只叫肃郡王妃……” “这个好,到时候我天天叫一百遍这些王八的名字!气死这些个恶心人的货。” …… 三天后,正房,肃郡王妃听见管家的报账,眼珠子都瞪圆了。 “你说什么?现在府里账上一两银子都没有,连下个月府里丫鬟们的月例都发不出来了?” 又转瞬放下心来:“去找东苑的那个去。这府里的账不一直是她管的吗?” 赵管家很是无奈:“回禀王妃,世子妃……骆氏刚派人传话过来,说没有和离妇管家的道理,说以后都不会再管家了,还让人把过去贴补的嫁妆全从账面上抽走了,账面上才一分钱都没有的。” 肃郡王妃当即一拍桌子:“那瘫子怎么敢!” 话音未落地,熙宁县主气冲冲地闯进了屋。 “母妃,你赶紧用家法好好罚一下那该死的骆承仪。因为她,我今天可是丢了好大一个脸,被同行的贵女们笑话死了。” 肃郡王妃向来最疼这个幺女,当即把她搂进怀里:“乖女儿,快和母妃说说,这是受了什么委屈了?” 熙宁县主怒然告状:“那贱女人居然对鼎盛银楼的人说,以后肃郡王府任何人都不许再挂账到她名下,必须要自己付银子了。” “不仅是鼎盛银楼,江南锦稠、蜀兴茶楼,还有京城所有大大小小的书局、瓷器铺子、茶楼瓦肆,都不允许挂她的帐了。” “就她那个瘫子样,我们用她的钱是看得起她。” “她居然还敢威胁我们。” 肃郡王妃当即怒道:“好啊,那日我看在她对赫儿痴心这么多年的份上,没有追究她的不敬,今日她居然还敢欺负我女儿!真是给脸不要脸了!” “给我立即把她给我叫过来!” “动用家法!” 正文 第6章 骆承仪,你好歹毒的心肠 深夜,骆承仪被肃郡王妃叫到了主院。 刚一进正房,熙宁县主就大声呵斥道:“骆承仪,是不是你和鼎盛银楼的掌柜的说,不让我挂账在你头上的?” “你的嫁妆那么多,我可是你的亲小姑,花你点钱怎么了?” “当心我让我哥再去骂你一顿!” 肃郡王妃也是呵斥道:“今儿个熙宁去鼎盛银楼,可是为了订将来出嫁的嫁妆,为咱们肃郡王府增光添彩,让她未来婆家承安王府的人高看她一眼。” “你身为她的亲嫂子,不仅不帮着多置办些,还要这般阻拦她?” “你是不是故意要让承安王府的人瞧不起熙宁,毁了她一辈子的幸福?骆承仪,你好歹毒的心肠!” 骆承仪淡淡道:“熙宁县主今日看中了,安阳长公主为女儿出阁定下的一副南珠头面,一共用了二十八颗极品南珠镶嵌而成,另还点缀了大小不一的十八颗红宝石,卖价要三万八千两银子。” “我记得当年王妃嫁入郡王府时,嫁妆也颇为丰厚。若是王妃觉得这一笔钱花的值,大可以掏自己的嫁妆替熙宁县主买了,正好成全了王妃的慈母之心。” “我已向凤仪宫娘娘讨要了和离圣旨,却是无权管这事了。” 肃郡王妃脸气青了。 谁不知道,当年肃郡王在宗室里最是不堪,嫡母才会将她许配过去,给的嫁妆也是京城贵女圈里最寒酸的。 因为嫁妆,她被嗤笑了半辈子。 但这不是重点…… 她扭头看向了熙宁县主:“你看中了一个三万八千两的头面?” 熙宁县主也有些心虚,却还是梗着脖子道:“我要嫁入的可是京城顶富贵的承安王府,妯娌据说还可能是大长公主嫡幼女的盛安郡主,要是没有一两件拿得出手的头面,岂不是要一辈子被压得抬不起头来?” “作为嫂嫂,这瘫子本该给我添妆的。” 骆承仪淡淡道:“我如今只是府里一个侍妾,担不起县主一句‘嫂嫂’,也没有这义务。” 绿意也怒声道:“县主真是好大的口气,自古女子出嫁添妆,都是娘家父母占大头,其余亲戚只做锦上添花之用的,如今王爷掏了两千两,王妃掏了三千两,拢共只五千两银子。” “我们小姐便是拿一千两,都已经算是重礼了。” “如今县主居然要我们小姐给你买这三万八千两的银子?不如咱们现在就让承安王府的人来评评理,天底下有没有这样的道理!” 熙宁县主一下子急了:“你敢!” 肃郡王妃也是怒道:“骆承仪,你是要我们熙宁以后不用在婆家做人了吗?” 骆承仪奇怪地道:“王妃这话好没道理。我作为一个侍妾,都算不得是郡王府的人,与熙宁县主更攀不上亲戚。” “熙宁县主能不能在婆家做人,与我何干?” 肃郡王妃登时被噎住了。 熙宁县主也哑口无言。 骆承仪勾起一个冷笑:“府里的规矩,侍妾身份低贱,不得惊扰了王爷王妃休息时候不早了,我就先回去了。” 说罢,不等肃郡王妃同意,她就操纵着轮椅,缓缓离开了。 看见她这般不服管教,肃郡王妃与熙宁县主都气得一个倒仰。 熙宁县主大声怒道:“骆承仪,你会后悔的,我会找我兄长狠狠告状,让他再也不会看你一眼的,到时候无论你怎么跪着求我,我都不会帮你的。” “而且我也不止你一个嫂嫂!等骆二小姐进府后,她一定帮我买这个头面的!” “不比骆承仪这个罪臣之女,我的新二嫂嫂可是魏阳侯府正经的嫡女,嫁妆也不会少的!” 肃郡王妃却皱了一下眉。 这倒是她疏忽了。 魏阳侯府本就不算富裕,家里足有七个孩子,能够分到罗承情头上的,只怕不会很多。 想到这里,她吩咐道:“去打听一下,当初先太子下定时,魏阳侯府府打算给骆二小姐准备的嫁妆有多少?” 赵管家当即道:“为了嫁妆这事,魏阳侯府府还曾闹出过一出官司,在满京城都是出名的,老奴现在就能禀报王妃。” 片刻后,肃郡王妃惊呼道:“你说当年魏阳侯府夫人和骆二小姐想要抢这瘫子的嫁妆,差点就成功了,却被这瘫子给告到官府夺了回来?” “没有这瘫子的嫁妆后,魏阳侯府的积蓄就少了七成?” “骆二小姐的嫁妆,包括良田、铺面、头面,与武阳将军府那边所有补贴等加起来,拢共只有三万两银子了?” 三万两银子,在京城贵女圈里已算极为体面了。 肃郡王夫妇给熙宁县主的嫁妆也才三万呢。 但,熙宁县主惊呼道:“当初这瘫子明面上的嫁妆可都有五十万两,听说她在江南还有不少良田和铺面呢。” “这未来嫂子也太穷了吧。” 熙宁县主突然就没那么喜欢罗承情了。 肃郡王妃道:“罗承情是必须娶的。因为为国为朝立下大功,被封大夏朝第一个女侯,这可是本朝女子头一份的体面。” “只看在赫儿的嗣太子位置,咱们都必须把这第一个女侯娶到家。” 熙宁县主有些迟疑:“这瘫子口口声声说已找皇后娘娘要了和离圣旨,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若是她真的和离离开了,是可以带走所有嫁妆的。” 肃郡王妃嗤笑一声:“那瘫子说的话,你也相信?她已和娘家人决裂了,又是一个人人厌恶的瘫子,连生活都不能自理,除了咱们赫儿外几乎毫无指望,怎么会有勇气离开王府。” “还去见陛下和皇后娘娘求圣旨?” “除了偶尔见一见赫儿,皇后娘娘已三年未见过外客了,连我这个郡王王妃求见了四次都见不到一面,她一个背负着罪名的瘫子还能见到?” 熙宁县主当即恍然大悟:“这死瘫子居然还敢吓我们!就她这情况,我们愿意花她嫁妆都是看得起她了,居然还敢反抗!” “迟早要把这死瘫子的嫁妆全扣下,再把她赶出去,让她长个教训才是!” 说者无心听者有心,肃郡王妃心动了,喃喃道:“这话倒是有理,钱握在别人手里,到底是不够安稳。” “若是有办法让那死瘫子留下所有嫁妆,无声无息消失在京城,还能让咱们郡王府留个好名声就好了。” 正文 第7章 骆承仪的嫁妆好多 回到了东苑后,绿意和绿玉还气得不行。 “三万八千两的头面都敢看敢要!宫里的公主出嫁也不过这派头了。她的脸怎么那么大呢?以为自己的脑壳是金子做的吗?” “还口口声声要咱们小姐用嫁妆买!脸皮真厚!” 又问道,“小姐,咱们的别院已经布置好了,咱们什么时候搬出去啊?我已经彻底不想看见这一家子了。” “对对对,我已经迫不及待要搬出去,自己过自己的清净日子了。” 骆承仪笑道:“只怕还要等一段时间,我已经和娘娘说了,让她晚一些再派人来颁旨。” “也算是功夫不负有心人吧,在这府里呆了两年,都没查到什么有用的。倒是最近决定走了,竟新发现了一些蛛丝马迹。” “我已经布好了诱饵,就等着揪到那奸细呢。” 绿意与绿玉都是知晓骆承仪当年嫁入肃郡王府,除了赵赫的确堪称卑微的求娶外,也是因老肃郡王的封地曾在北地边境,能更方便地暗中调查当年凤鸣城一战之事的。 “那北地边境高层里的通辽奸细已经摸到了?” “是边境哪一家和肃郡王府来往密切的家族,还是肃郡王府的姻亲?” 骆承仪想到了什么,微微眯起了眼:“只怕那胆大包天的‘硕鼠’并不是这些旁支人物,而就在这肃郡王府里。” 绿意与绿玉面上皆悚然一惊。 与此同时。 正房内。 赵赫皱着眉头,抬头看向了肃郡王妃:“母亲,你打算休弃承仪?” 肃郡王妃皱眉道:“赫儿,可是这事不妥?” 赵赫道,“母亲,此举确实不妥。当年我们刚入京城就被陛下清算,阖府都在大牢里头,是承仪用军功救了你们出来。如今虽然事态已经平息,可我们贸然休妻,只怕也会引来京城人的非议。” “而且,这事毕竟也是咱们对不起承仪……让她做侍妾已经算委屈她了,还要将她休弃出府……” 熙宁县主冷笑道:“兄长对那死瘫子倒是够仁慈。但是这份恩情再大,也比不过这自古流传下来的女训与孝道吧。” “这女人不仅善妒、不能容纳亲妹妹入府,还还屡屡欺辱于我,惹母亲生气。” “难道就凭着当年的那一点恩情,我们郡王府就要养着这恶妇百年吗?” 赵赫还在犹豫:“可是……” 熙宁县主劝道:“依我看,兄长实在不必担心京城非议,太后娘娘如今可是极为属意兄长呢。” “就算咱们把这恶妇给休了,有太后娘娘撑腰,京城有几个人敢非议咱们?” 赵赫也陷入了沉思。 若是没有太后娘娘支持,他们是断然不敢如此膨胀的。 如今骆承仪生父早逝,被生母厌恶,被鸠占鹊巢的堂叔父视作眼中钉,更是魏阳侯府府唯一的‘外人’…… 又因凤鸣城一战背负骂名,她罕与京城其他勋贵人家有交际,除却那些只听闻过名字的平民战友外,竟是再无其他有力的依仗。 倒不是能试一试…… 只是…… 赵赫叹了口气:“也不必休妻了,就同意她和离吧。” “虽然当初娶她是一场错误。但这两年里,承仪也帮了我们府里不少。如今我要新娶她亲妹妹为正妃,也算是对不住她。” 熙宁县主登时就急了:“兄长,女子和离是要带回嫁妆的!” 赵赫皱眉道:“此事本就是王府有错在先,怎么能再贪图她的嫁妆。” 熙宁县主冷然嘲讽道:“咱们王府还了父亲最新一笔赌债后,积蓄已不到一千两银子了。” “未来兄长成婚还至少要花五万两银子,兄长打算从哪儿出这笔钱?” 赵赫惊呼道:“成婚要的银子怎么会这么多?” 熙宁县主冷哼道:“兄长你忘了,这都是你亲口答应骆二小姐的,为了不让她受半分委屈,被京城的人们议论,所以这次婚嫁都要比肩先太子睿王娶妃。” “虽然当年与魏阳侯府议亲时,先太子还只是睿王而已,但婚事规格已是极高的。” “光是预备抬给魏阳侯府府的聘金就有三万两银子。除此以外,筹备婚服需要一万两银子,除此以外还有一万两银子酒席钱,你还答应了骆二小姐要求用一万两银子重新修葺东苑……” 赵赫喃喃道:“居然要这样多的银钱?” 熙宁县主故意道:“反正咱们王府是拿不出这笔钱的,要不去和骆二小姐商量一下,改一下成亲时的规格?” 赵赫脱口而出道:“不行。” 他亲口答应承情的事,怎么能够反悔! 他作为男人的面子往哪儿搁? 他可是未来嗣太子! 熙宁县主只是冷笑看着他。 赵赫感觉面上有些火辣辣的,咬牙道:“大不了我去找人借银子,满京城的人都知道,我马上就要被选为嗣太子了,只要我开口了,定然都会多多少少给些银子的。” 肃郡王妃语气略显忧愁:“借了银子,可是要还的。” 这两年靠那瘫子养家已习惯了,她可不想再过上从前阖府节衣缩食,不停为给肃郡王还赌债的日子了。 熙宁县主也只是冷笑:“兄长,你只管去借。” 她这兄长平素最好面子,从前府里最艰难的时候,她们娘俩挨家挨户去借钱,他都能憋在府里不出门。 如今都要成为高贵的嗣太子了,还拉得下脸借钱? 赵赫出府后就准备去借钱。 出门时,他心里早就拟好了借钱名单与金额的。 都是一群平素和他玩得好,也打算簇拥着他当嗣太子的勋贵官宦人家子弟。 从前肃郡王府落魄时,他是从来不敢主动靠近这些人,只觉得他们会在背后嘲笑着自己。 骆承仪入门后,府中经济稍微宽裕了。 他手头有了阔绰的银钱,自觉得腰杆子硬了,就开始主动结交这些子弟。 待他被传出要被选为嗣太子后,他更是隐隐成为了小团伙里的中心,时时享受着那些曾经高贵的勋贵子弟们的吹捧。 只要他开口,这些人绝对能凑够五万两银钱。 “赵兄,你怎么在这儿?”一群鲜衣的勋贵子弟纵马而来,热情地招呼着赵赫道,“我们新得了一幅前朝程徽生的画,想着最配赵兄你的身份,正等着你来鉴赏呢。” 赵赫稀里糊涂地被拉走了。 画,的确是前朝程徽生的。 赵赫一眼就鉴定了出来。 紧接着,被这群权贵子弟七嘴八舌的吹捧着,心中实在飘飘然,头脑一热,他竟冒出了一句。 “不过是程徽生的画,我买了便是。” 等反应过来时,他兜里就少了六千银票,怀里多了七千两的欠条,和一卷程徽生的画。 正文 第8章 劳烦母妃为我操办了 懊恼地拍了一下脑袋,赵赫实在不敢和那群勋贵子弟厮混了,又只好灰溜溜地去了鼎源钱庄借钱。 掌柜连连摆手:“世子爷,不是我们钱庄不做您这门生意。只是您半年在我们这里已经借了三万两银子了,却一两银子都没有还过。” “这一借又是七万两银子,我们实在做不了这个主。” 赵赫悚然一惊。 这段时间,他与那群勋贵子弟厮混着,唯恐被人看低了,出手极为阔绰,时常来钱庄借钱周转。 短短数月,居然已累积到三万两了? 赵赫一连又跑了三四个钱庄,都得到了同样的答案。 当天晚上,他才灰溜溜地回府,艰难地对肃郡王妃道:“既然骆氏女犯下了七出中的三条,还将您都给气病了,确实是应当被休妻,留下嫁妆离开的。” “这事就要劳累您来操办了。” 肃郡王妃早有预料,也不嘲笑自家儿子,淡淡道:“既如此,你就帮忙我递一封信给魏阳侯夫人吧。” …… 这半个月里,骆承仪一直在调查老肃郡王昔日在封地时,借着封地偏远苦寒,少有人关注与在意,暗中与辽国人联系的事。 老肃郡王是一个极其滥赌的人。 在过去二十年里,他不仅输光了肃郡王府所有家当,把周围亲朋好友借遍了,还零零总总欠了将近二十五万两银子外债。 在借无可借后,他却还一直在赌。 这期间的赌资来源就很成问题。 除此以外,骆承仪还曾注意到,在举家从封地来京城后,老肃郡王身边就少了一名面孔深邃,身材高大的管家。 据肃郡王府的老家仆们透露,这个管家是老肃郡王从外头带回来的,还曾在被迫酒醉后,说过一两句辽国话。 当看到这些赤裸裸的证据后,绿玉与绿意都是气得牙痒痒。 “这些年肃郡王行事低调,又一直在封地上,与京城勋贵圈子来往都少,竟是半点风声都没传出来。” “要不是小姐敏锐,仅凭着账面上那一千两银子的坏账就发现了端倪,我们竟是根本都察觉不了。” “从把家底全赌完了,借遍了亲朋好友的钱,到举家搬到京城来,老郡王爷中间又多赌了十三年。这十三年里,他得卖了多少情报给辽国人!咱们不知道有多少将士都因为他一个人而无辜丧命沙场!” “真该让陛下立即赐死他,为那些枉死的将士们赎罪。” 骆承仪摇头:“能在过去十多年里,平安无事的传出这么多情报,他背后一定有不少能人支持。再没有挖出这些帮凶,将他们的关系网全部捣毁前,我不会动他的。” 确实是这个道理。 绿意哼了一声道:“左右我们小姐是要离开肃郡王府这腌臜的泥潭了,陛下晚些处置肃郡王府这贼窝还好些。” “等我们小姐与肃郡王府彻底撇清关系了,这些腌臜事才找不到小姐的头上。” “只是苦了接下来要嫁进来的二小姐咯。” 绿玉亦是幸灾乐祸:“满京城谁人看不出来,二小姐是冲着赵赫要被选为嗣太子嫁进来的,只有那眼瞎的世子才觉得二小姐是真的痴心于他呢。” “如今肃郡王府查出了这等事,赵赫嗣太子的位置八成是落空了,二小姐的算盘落空了,只怕不知道会多恼怒呢。” “以后这肃郡王府是有热闹看咯。” 骆承仪亦是微微勾了一下唇。 随即,她目光落在了暗中调查出的口供上,轻轻眯起了眼。 四年前的凤鸣城一战,大夏朝因为行进路线泄露,被辽国人十万大军围剿,她率领的十五万夏朝兵士几近全军覆没。 与此同时,老肃郡王得了一大笔意外之财,不仅一口气偿还了过去所有赌债,出手还极为阔绰。 为了救一起出生入死的三名龙军同伴,骆承仪意外跌落了山崖。 在山崖底的水潭中时,她分明感受到双腿还能够正常活动。 待再次昏迷,被来山涧作画的赵赫认作是毁容的农家女所救后,她的双腿却离奇地失去了知觉,从此只能瘫痪在床。 因为记挂着赵赫的救命之恩,她这些年才对肃郡王府再三容忍。 但如果从一开始,这一切就是场错误呢? 察觉到骆承仪神色不对,绿意与绿玉对视一眼,低声问道:“小姐,你怎么了?” 骆承仪深深吐出一口气,平静道:“没事。” 此事毕竟暂无切实证据,她纵然心中有猜测,却也不能轻举妄动,只能先筹集证据,徐徐图之。 …… 翌日一大清早,正房外传来了喧哗声。 骆承仪在绿玉的搀扶下,缓缓坐了起来:“怎么回事?” 绿容满脸怒容,却不敢发作,红着眼眶道:“小姐,是魏阳侯夫人过来了,绿意姐姐已经在拦了,却只怕……” 骆承仪已经了然了,平静道:“让人进来吧。” 都不等骆承仪话音落地,罗梁氏就推得绿意一个趔趄,大步走了进来。 尽管房间里没有任何异味,她还是如闻到了极为嫌恶的味道似的,拼命地在鼻子前扇风。 她都懒得坐到骆承仪床边,随手拖了把绣凳,坐下就嚎啕大哭。 “我可怜的女儿,出生时本就难产了,十岁前比寻常小孩都要小一圈,总是被同龄的小孩欺负……” “好不容易长大了,还接二连三地遇上那些丧门星和短命鬼,导致被毁了名声,根本找不到好人家。” “现在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个好夫婿,就要成为那未来的嗣太子妃了,却遇上了一个丧门星的亲姐姐阻拦……” “我的女儿,命怎么这么苦啊。” 骆承仪淡淡道:“母亲,我也是你的亲生女儿。” 罗梁氏面上毫不掩饰地闪过嫌恶,呸了一口:“我可没有一个死瘫子女儿。” 绿意怒道:“夫人,三年前,我们小姐从北地战场上凯旋,为您挣下一个三品诰命时,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罗梁氏惊讶道:“不是吧,当年看在她给我挣了个诰命的份上,我随口哄了一两句,你们还当真了?” 又嫌恶地瞥了眼骆承仪,“你让这死瘫子自己说,就她现在这幅屎尿都控制不住的模样,还有脸提起当年的事吗?” 说着,还想掀起骆承仪的被子。 “我怎么一进来就闻到一股骚味呢?” “该不是你这死瘫子又拉床上了吧。” 正文 第9章 给一半的嫁妆给承情 绿意再也看不下去了,夺过罗梁氏手中的被子,悲愤地道:“夫人!我们小姐能自己控制的,根本不会有任何味道。” “您太过分了。” 罗梁氏先嗤笑了一声:“这死瘫子还挺矫情。” 又满不在乎地道,“我自己胯下出来的亲生女儿,我想怎么看怎么说怎么骂都是我的事,你们是要我再去官府告这瘫子一个不孝?” 知道罗梁氏做得出这种事,绿意和绿玉憋屈地咬住了唇,眼泪都气出来了。 罗梁氏满意地看着二人的反应,又扭头看向了骆承仪。 意料之外地没在骆承仪面上看见任何动怒,她面上又闪过一丝嫌恶。 这死丫头和她早死的亲哥哥从小就这样,阴沉沉的,不爱说话,让人瞧着就不开心。 真是晦气。 罗梁氏扭了一下身子,此时才说出了目的,高傲道:“我今天是来找你要句话的。你亲妹妹要成婚了,你这个做长姐可不能躲清闲了。” “我知道你那早死的爹给你留了不少好东西。我也不和你多要,这回你妹妹成婚,你给二十万两银子就够了。” “没有这些东西,外头那些爱嚼舌根子的宾客,可都要议论承情是抢了她亲姐夫的婚事了。” “我们承情还是清清白白的大姑娘呢,可不能担了这脏名声。” 骆承仪神色平静:“罗承情的名声?是出生就是你偷了亲姐夫的人,偷偷生下的孽种;长大后又勾引了自家亲姐夫,丝毫没有道德与廉耻的清清白白吗?” 被骆承仪指着鼻子骂,罗梁氏腾地站了起来,气得手指都在发抖:“你这个死瘫子说什么呢!” 绿玉与绿意一左一右挡在骆承仪身前,怒声骂着。 “老夫人,我们小姐有说错什么吗?” “那些嫁妆是我们小姐亲爹拿命换给她的!当初你偷拿这些钱给魏阳侯买官职的账,我们还没和你算呢。如今您居然连我们小姐最后的嫁妆都想要,实在太过分了!” “我们小姐也是您亲女儿,是您十月怀胎生下来的,身上流着您的血,你怎么能够如此偏心?” “老夫人,做人是要讲良心的!您这般对小姐,就不怕以后百年后闭眼,无颜面对我们小姐的生父吗?” 被绿玉与绿意戳中了痛处,罗梁氏更是气得脸红脖子粗,伸手就要扇巴掌。 “你们两个贱婢满口喷粪,看我不打烂你们的嘴!” 骆承仪稳稳抓住了她胳膊,森然警告道:“母亲,这是在我的东苑。” 感觉到骆承仪的手如同铁钳子,罗梁氏挣脱了好几次都纹丝未动,心下终于有些怕了。 她色厉内荏地冷笑道:“你个死瘫子被屎糊了心眼,如今竟也蠢了。你以为我今天是来打你秋风的吗?我分明是特意来救你的。” “肃郡王府这对母女已经打算设圈套留下你的所有嫁妆,休你出府了。我原想着你若是能乖顺一些,主动奉上一些自己嫁妆,我还能大发慈悲,勉强救你一命的。” “不过既然你这死丫头犟得很,行事还自私恶毒,不是会体恤父母难处的,我也懒得多费心思了。” “没有娘家人的撑腰,我倒要看看你怎么应付那一对豺狼母女。” 说着,她站起来就走,还不忘回头警告绿意与绿玉。 “还有,今日你们俩的仇,我记下了。” “我的二女儿罗承情可是要嫁给嗣太子,成为这大夏朝最尊贵女人的。我作为未来皇后的亲生母亲,以后可是要贵不可及的。” “到时候我倒要看看这死瘫子还能怎么护着你们。” 面对罗梁氏的嚣张威胁,绿意与绿玉都被气得脸白。 都不等骆沈氏出院子,绿玉就赶紧端了一盆水,泼在了她走过的台阶上:“没见过偏心眼偏成这样的母亲,以后定然是要下地狱的。” 绿玉也重重地啐了一口:“自私的人养出来的也是白眼狼!我看以后肃郡王府出事了,她那个宝贝女儿还会不会护着她!” 做完这一切,二人才又强撑出一副笑脸,扭头安慰着骆承仪道:“小姐,夫人她一直都是这个脾气,您也不要太放心上了。” 骆承仪平静摇头。 如果不是她见过罗梁氏打小如何溺爱罗承情,将她宠出了无法无天的骄纵性格,她只怕真要以为罗梁氏天生就这脾气了。 天下没有不爱孩子的父母? 或许吧。 只是被爱的并不是所有孩子。 而且……她垂下了眼睫:“我不会放在心上的,因为恶人总会遭到报应的。” …… 大抵是太过有恃无恐,肃郡王妃母女俩谋划着‘休妻’时,动作也是慢慢悠悠的。 一直磨蹭到了八月初三的清晨,骆承仪才又被请到了祠堂。 祠堂里飘着浓重的药味,肃郡王妃身着一身素衣,额头上盖着湿毛巾,‘虚弱’地躺在太师椅上,哎哟哎哟地叫着难受。 床边立着一个拎着医箱的府医,正带着刚留头的小徒弟,对着一个红泥小火炉,战战兢兢地熬着药。 一见骆承仪过来,熙宁县主就怒道:“骆承仪,你对我母妃做下这等狠毒恶事,居然还有脸过来?” 骆承仪挑起了眉:“不是县主派人请我过来的吗?” 熙宁县主被噎了一下,又恶狠狠地道:“看来你这贱人还是不知道错在哪儿了!” 又指向那名年老府医,命令道,“来,你来告诉她,我母亲究竟是怎么了!” 府医忙恭敬朝骆承仪行礼,道:“回禀世子妃,今晨王妃突然呕吐不止,老夫查出王妃的羹汤有毒,现已经给王妃开了两副药了。” 熙宁县主又略略抬高下巴。 她的贴身嬷嬷拽出一个眼生的粗使小丫鬟,摁着小丫鬟的肩膀,让人跪在了大堂正中。 “这是今日负责给王妃熬药的小丫头。” 小姑娘一跪下来就砰砰砰地磕头,惊恐地求饶道:“求王妃县主饶命,都是世子妃逼奴婢干的,奴婢真的都是被逼的,求王妃县主饶命!” 紧接着,小姑娘胸口‘无意地’掉出一个药包。 府医将药包捡了过去,仔细查验过药粉:“这就是王妃今日羹汤里的毒。” 证据确凿,环环相扣。 骆承仪俨然已成为唯一凶手。 根本不给骆承仪说话的机会,熙宁县主立即怒声道:“骆承仪,你做下这等戕害婆母的恶事,还有什么话可说?” 眼前这出戏实在太拙劣,骆承仪只觉得智商都被侮辱了,当下好奇地问了一句。 “你们做这些事时,问过赵赫的意见了吗?” 在这要成为嗣太子的节骨眼上,赵赫会容许家人如此不顾及家族名声的,愚蠢莽撞地行事? 若是如此,这人倒真是个草包了。 熙宁县主一瞬间来了精神,如斗胜了大公鸡般,趾高气昂地道:“好啊你个骆承仪,你果然都是装的。前几天还一口一个对我兄长毫无情谊,一心只想要和离。如今一看见要被休弃了,就慌得找我兄长了,指望他给你做主。” “骆承仪,你怎么这么贱啊。” 此时,赵赫恰好大步入内。 正文 第10章 承仪,我也是不得已 闻言,赵赫愧疚地看了眼骆承仪,又迅速别过了脸。 他站在了肃郡王妃床侧,畏缩地道:“承仪,我知道你一直以来对我的心思,只是母亲将我含辛茹苦地养育长大,你身为王府世子妃,本该好好孝敬她的,如今却做下了这种事。” “我也是没办法。” 骆承仪:…… 一看这窝囊样,就知道他定然是又自恋上了。 她当下毫不客气地道:“不知道世子刚才又误会了什么,但好叫世子知道,皇后娘娘的和离圣旨马上要到了,您那些心思实在没必要想了。” “只有一件,当初我用军功换了贵府阖家出大理寺牢房,这份恩情你们打算怎么算。” 熙宁县主早有应对,冷声喝道:“你当初是救了我们不错,但我们肃郡王府后来也是八抬大轿,极近礼数地把你抬进门的,给足了你这瘫子面子,还不算还了这份恩情了吗?” “你再看看你如今的样子,不仅千般万般不安分,看不起王府众人,还给亲婆母下毒,实在是太过忤逆不孝。” “谁家敢要这样的儿媳妇?” “今天的事,我放在整个京城让人评理,都是不会理亏的。” 赵赫似是不忍看般的,微微别过了脸:“承仪,你这回真的过分了。” 老肃郡王也沉着脸:“我们肃郡王府一向家风清正,不能有这般心思狠毒的儿媳妇。” 见父兄也支持自己,熙宁县主愈发嚣张,指着骆承仪鼻尖,高声呵斥着。 “听见我父兄怎么说的了吗?你这死瘫子毒害婆母,还态度嚣张不肯认罪,必须动用家法。” “从现在开始,你必须跪在这里给母亲请罪,不跪满三天三夜不许起。” 绿玉气得都要结巴了,怒道:“县主,你明知道我们小姐的腿不能跪!你们是在要小姐的命!” “这瘫子都要毒害我母亲性命了,我们要她一条性命又如何?”熙宁县主冷哼了一声,态度强硬地吩咐道,“来人,把这瘫子从轮椅上拽下来,按着她跪下去!” 跪死了更好。 还省得他们再动手了。 当即有一个膀大腰圆的仆妇扑上来,要抓住骆承仪。 “小姐!” “你们敢动小姐试试!” 绿意与绿玉拼命要护住骆承仪,却被其他下人拽开了。 谁知,那名仆妇刚拽住骆承仪的手,就感觉腰间一麻,落在了骆承仪怀里,脖子上被架了一把匕首。 她惊恐地发起了抖:“你,你想要做什么?” 骆承仪冷冷注视着熙宁县主,冷笑道:“王妃和郡王大可以试试,这匕首会不会落在你们脖子上。” 被骆承仪那从战场上磨练出的森冷目光吓到了,熙宁县主被吓得一哆嗦,下意识往后退了半步。 一时竟没有人敢作声。 直到老肃郡王神色阴鸷,发出了一声怒斥:“敢在王府里带匕首伤人,你这恶妇莫非是要行刺?” “看来今日王府是一定要休妻了。” 熙宁县主也终于缓了过来,色厉内荏地补充道,“休妻后,你这瘫子可是休想拿回你的嫁妆的!” 赵赫微微垂下了头,状似无意般地提醒了一句道:“说起来,母亲和宗人府的安宗令也快到了吧。” 熙宁县主迅速反应了过来,露出一个得意洋洋的表情,“知晓你这瘫子必然不会心甘情愿的离开,我今日还特地请来了魏阳侯府和宗人府宗正来评理,必定让你输得明明白白的。” 话音刚刚落地,祠堂外传来了罗梁氏的哭嚷声。 “我的个亲家母,你怎么成这副样子了?” 紧接着,身着水红色对襟大褂与襦裙,仿佛要参加什么庆功宴的罗梁氏就抹着眼泪,大声哭嚎着走了进来。 “明明两年前见面时,你还是那般福气圆润的。” 这话就是胡扯了。 两年前,肃郡王府为了还老肃郡王欠下的赌债,已节衣缩食多年,账面上全是窟窿。 每次债主催债后,肃郡王府未来一月的餐桌上就再见不到荤腥。 身为堂堂的郡王府王妃、世子、县主,赵赫母子三人更是数年没添置过新衣与首饰,是满边境闻名的破落户。 当初肃郡王府来下定时,肃郡王妃不仅瘦得面颊凹陷,苍老得如同田间的农妇,衣裳甚至还破了一个小洞。 如今才短短两年,肃郡王妃不仅被好吃好喝养得珠圆玉润,身上穿戴无一不精,已俨然有最尊贵的王妃派头了。 所有人都知道是谁的功劳。 只是他们都选择装瞎了。 当下肃郡王妃也大声嚎哭:“亲家母,你是不知道我这两年过得是什么日子啊。” 骆承仪淡淡道:“王妃指的是和熙宁县主一起,每日清晨有顶尖血燕与阿胶粥,每餐必有十八个菜,日日夜晚敷珍珠粉,用香风阁的胭脂、每旬添置一件新衣裳,每月逛一次鼎盛银楼,吃穿用度从不考虑银钱的生活吗?” 肃郡王妃的嚎哭当即一顿:“咳咳……” 罗梁氏也咬起了牙。 这死瘫子对肃郡王府的人倒是大方,居然让这一家子吃的用的都这般精致! 真是白白抛费了银钱! 这些钱本该都是她的! 好在她的承情要嫁过来了。 等承情嫁过来后,她定要立即让承情掌家管账,把这些银钱牢牢握在手心。 显然并不知道这些事,赵赫惊愕地看向肃郡王妃与熙宁县主:“母妃,妹妹,承仪说的这些是真的吗?” 既然府里日子都这样好了,她们为何还要时时给他抱怨承仪对她们不好,让他训斥承仪不孝? 有些不敢看赵赫的目光,熙宁县主梗着脖子道:“……这些都是这瘫子的一面之词罢了,瞎话谁不会编……” 骆承仪淡淡道:“我有这两年所有支出的账本,熙宁县主要看吗?” 熙宁县主立即闭上嘴了。 气氛一时有些尴尬。 肃郡王妃忙朝罗梁氏使着眼色,让她赶紧说点什么。 好在罗梁氏对付骆承仪是有经验的。 她当即又大声哭嚎了起来:“可怜我这亲家母,一大把年纪了,还要遇上这般给自己下毒的儿媳妇,无端端受这般惊吓,实在是命苦啊。” 熙宁县主当即找到了话头,也连声道:“对对对,无论骆承仪你过去做了什么,现在都不该给我母妃下毒,不该在我母妃面前拿匕首,意图行刺我母妃。” “你就是个忤逆不孝的恶妇!” “我们王府要休了你!” 正文 第11章 要休了你 仿佛头一次知晓这件事的,罗梁氏‘震惊’扭头,看向了骆承仪:“女儿,你居然意图行刺婆母?” 接着,她丝毫不怀疑事情真伪,立即就给骆承仪定了罪。 “当初你嫁到肃郡王府时,我可是耳提面命让你行事要端庄自持,要操持家务,孝敬公婆、三从四德、听丈夫和婆母的话,不要丢我们魏阳侯府的人的脸的。” “你怎么能做出这种事情?” “你这是败坏了我们整个魏阳侯府女孩的名声!” “我怎么会有你这般不孝的女儿啊?” 看见罗梁氏如此伤心,肃郡王妃反而安慰起了她:“亲家母,端看你们家二小姐,就知道你们魏阳侯府的家教与你对女儿的教导定然都是好的。” “只是再好的家族也很难不出一两个害群之马。” “如今最要紧的是要如何处置。” 罗梁氏眼泪汪汪地看向肃郡王妃:“那依亲家母来看,如今要怎样处理这件事……” 肃郡王妃叹了口气道:“……为了不影响家里其他孩子的名声。如今想来,只能壮士断腕了。” “壮士断腕?”肃郡王妃仿佛受到了惊吓,失声道,“您的意思是要从此不管这孩子,将这孩子给、给、给族谱除名,还要逐出家门……” “可她毕竟是我十月怀胎生下来的亲生女儿啊。” “这让我怎么狠得下心。” 仿佛看不出罗梁氏拙劣的演技,熙宁县主也温声劝着。 “魏夫人,我们能够理解您的心情,任谁摊上这样的事都会不忍心的,只是你要好好想想,你可不止是这恶妇的母亲,更是魏阳侯府的宗妇,与其他六个孩子的生身母亲。” “您还考虑大局啊。” ‘挣扎’地看了眼骆承仪,罗梁氏仿佛十分痛苦般的,下定了决心道:“既然如此,我便听你们的吧。” 虽然早知道罗梁氏的态度,肃郡王妃还是假意问了句:“可是如此的话,承仪这孩子的嫁妆……” 熙宁县主当即大声道:“这女人做下了毒害婆母的事,我们没有让她一命还一命,就已经是够对得起她了。” “她难道还有脸要嫁妆?” 罗梁氏亦是偏了过头:“自古女子犯了七出大错,被夫家休弃,都是没有权利拿回嫁妆的。” “让这样的女儿嫁入了肃郡王府,本就是我们对不住你们了,哪儿还有脸要她的嫁妆。” 一旁的魏阳侯也只是叹气:“虽然这孩子并非我亲生,却也喊我作了十三年的父亲,是我亲眼看着长大的,对她自有一份情分在。” “如今她犯下了这等忤逆大罪,我虽然已在出门前,将她从族谱除名了,也是要负一定责任的。” “在这里,我也给你们赔个不是了。” “这孩子,也由着亲家母处置吧。” 晚了一步入门的老威武将军府的族老拄着拐杖,也是用力摇了摇头,沉声道:“我们威武将军府为国效力多年,男子讲究忠君爱国沙场效力,女子讲究相夫教子三从四德,孩儿们各个都是此辈中的典范。” “没想到这一辈居然出现了这等不成器的女儿,平白败坏了我们威武将军府的名声和门楣!” “明儿个出门前,我也亲自开过宗祠,将这孩子的名字从族谱划掉了。” “至于现在,这孩子就交给你们处置吧。” 罗梁氏、魏阳侯、与威武将军府族老,已基本是骆承仪所有能依靠的娘家力量了。 此时,本应该成为后盾与助力的他们,选择了一起朝骆承仪捅刀。 骆承仪已俨然是任人宰割。 尽管早就知道母亲与魏阳侯夫人私底下有交易,但当亲眼看见这一幕,赵赫心里还是无人察觉地松了一口气。 天下女子的娘家本应都爱护女子,成为女子助力的。 骆承仪却遭遇了娘家这般冷漠对待。 这是不是说明,骆承仪本来就是有问题的,不招人喜欢的…… 因此,他这般背信弃义地对待骆承仪,也只能说是骆承仪应得的,算不上德行有亏吧? 眼看着事情要成功了,肃郡王妃与熙宁县主心情都极为振奋。 肃郡王妃看向一旁始终没出声的宗人府宗令,语气里是压都压不住的急切:“安大人,如今,我们休掉这恶妇算是有理有据了吧。” 安瑾劳神在在地抹了一把胡子:“《大夏律》有言,皇子犯法与庶人同罪,我们宗人府掌管着宗室内司法官司的处决权,自然是要处处都按照《大夏律》秉公处置的。” “如今王府世子妃先是三番两次忤逆婆母,对婆母饮食下毒,如今又持刀入祠堂,意欲刺杀亲婆母,已然是证据确凿了。” “本官便代宗人府宣布,肃郡王府世子妃三年无出、心肠歹毒、戕害婆母,犯下了七出大错,肃郡王府可即刻扣留罗梁氏全部嫁妆,将毒妇罗梁氏休弃出府。” 瞬间,肃郡王妃面上再无半分病容,扭头看向骆承仪,眼里是藏都藏不住的垂涎。 “骆氏,现在宗人府的判决都下来了,你还有什么话说?” 熙宁县主急切道:“娘亲,你还和她废话些什么,赶紧去她的东苑里搬东西啊!里头可都是实打实的好东西!” “我可馋了好久了!” 罗梁氏也懒得演了,兴奋地道:“亲家母先别急,这死瘫子的嫁妆多着呢,这般鲁莽地搜查,只怕会有疏漏。” “我这里有一份嫁妆单子,是当初从她乳母处偷来的。” “咱们按照嫁妆单子一件一件清点,不能给这瘫子偷带任何一件嫁妆出王府的机会。” 这些年,她可是眼红这些嫁妆到痴狂的。 如今终于有机会啃一口了,她如何按捺得住。 在价值连城的嫁妆诱惑下,肃郡王母女与罗梁氏都露出了贪婪狡诈恶毒的本性。 但屋内其他人都选择了装瞎。 赵赫轻轻别过了脸。 老肃郡王正襟端坐,徐徐喝茶。 宗令安瑾选择了闭目养神,徐徐转动着佛珠。 尽管知道小姐早将自己嫁妆藏好了,这三个恶毒的女人最终也讨不到什么好,绿意和绿玉一时还是气得肝疼。 “这就是一家子豺狼!” “这简直是要敲碎我们小姐的骨头吃髓!” 熙宁县主高傲地道:“那也是你们小姐作恶多端,才导致了今日的下场,是你们小姐应得的。” 应得的? 骆承仪淡然看着这一幕,扭头看向老肃郡王:“都到这份上了,骆某人能否最后问老郡王一个问题。” 正文 第12章 宗人府的判决 屋内几人都霎时回过了头。 包括在闭目养神,转动佛珠的安宗令。 从始至终,无论他们如何风刀霜剑严相逼,骆承仪竟是都只如局外人般,冷眼旁观地看着。 他们想知道这女人究竟是怎么想的。 唯独赵赫皱眉道:“骆承仪,都这时候,你还想问什么?” 不理会赵赫的询问,骆承仪只定定地看着老肃郡王:“王爷,你在封地时时常带在身边的那名阎管家去哪儿了?” 肃郡王妃霎时变了脸色。 熙宁县主眼神也闪过慌乱。 老肃郡王更是眯起了眼睛,冷然地注视着骆承仪:“你问这个做什么?” 骆承仪淡淡道:“听府里的老人说,那个阎管家在酒醉后,曾经说过一两句辽国话,可能是辽国人派来的探子,我有些好奇罢了。” 骆承仪话音未落地,肃郡王妃母女就叫了起来。 “你这丫头在哪儿听到的胡话,我大夏朝与辽国人乃是百年死敌,边境多年战乱不休,人人与辽国人皆有仇,是听到‘辽国’二字都恨得牙痒痒的,我们府里怎么会有辽国人的管家!” “对,我们府里的管家怎么可能会说辽国话!你这女人再乱胡说八道,污蔑我们肃郡王府的清白,我就要把你拧送到衙门里的。” 相对于肃郡王妃母女俩的慌乱与歇斯底里,老肃郡王要沉稳很多,面庞看不出任何情绪,只是阴沉沉地盯着骆承仪。 “阎管家命不好,在我们一家要搬回京城的前两个月,一不小心跌到了府中湖里,淹死了。” “你若是感兴趣的话,可以去那湖里捞一下他的尸体。” 肃郡王妃与熙宁县主也忙接着话。 “对对对,阎管家早就已经淹死了,和我们王府没关系了。” “你这女人现在突然提起这些无关紧要的东西,该不是想要故意拖延时间,保住自己的嫁妆吧。” 唯有赵赫始终两眼发懵,仿佛一只呆头呆脑的鹅。 ‘阎管家’怎么了? 为什么父王、母妃与妹妹都如此紧张。 骆承仪勾起了一个笑,淡淡道:“是吗?我对这个人还挺好奇的,那就如王爷所说的,以后派人好好去那湖里寻人吧。” 一番话听得肃郡王妃母女的心重重一沉。 她们目光阴鸷地盯着骆承仪,心里不约而同地有了杀意。 不能让她接触到阎管家。 左右不过一个早已无人问津的死瘫子,等今天把嫁妆清点完,就在府里悄无声息解决了。 心内各自有着盘算,气氛一时有些安静。 直到罗梁氏大步走了进来,指着骆承仪鼻子,怒然道:“你个小兔崽子,我刚才去你房间,怎么什么都没有找到?你是不是把嫁妆都藏起来了?” “还敢和老娘玩这种心眼,信不信我撕烂了你的嘴!” “快说,你都把东西藏哪儿去了。” 肃郡王妃和熙宁县主果然也被转移了注意。 “好啊,你果然一开始就没打算在我们王府好好地待,连嫁妆都早早挪走了。我们王府真应该早点休掉你的!” “你这死瘫子还不赶紧把东西都交出来。” 罗梁氏冷声道:“还和这瘫子废什么话,她定然是早置办了宅子,将嫁妆都转移走了。” “如此重要的地契,她肯定是随身带着的,直接搜她的身就是了。” 说着,她亲自动手,从骆承仪袖子里搜出了一张地契,朝肃郡王妃复命道:“找到了。” 一把夺过那张地契,熙宁县主怒视着骆承仪:“我就知道你这个死瘫子不老实,我父王母妃都还没死呢,你就居然就敢置办私产了!” “再纵容你一段时间,你是不是要把我们郡王府都搬空了。” 肃郡王妃亦是怒道:“赵管家,赶紧给我们点三十个家丁过来,把这女人的嫁妆全部搬回来。” 目光又落在骆承仪身上,她眼神很冷。 “还有,只要嫁妆一天没搬干净,这女人就一天是我们郡王府的媳妇,要守我们郡王府的家规家法。” “这恶妇企图置办私产,合该重罚!” “来人,把这女人给我摁在地上,打三十大棍。” 一句话都没落地,徐管家就跌跌撞撞地从门口跑了过来,连帽子歪了都顾不得扶,就急声道:“王、王爷、宫、宫里来人了,是陛下身边的安总管,说、说是来府上报喜的……” 一句话惊得屋内人都站了起来。 “什么?安总管来了?” “现在人在哪儿呢?” “好端端的,陛下为什么要派人过来?还说是要道喜?除非……是赫儿被选为嗣太子的事情已被确定了?” 想到了这一可能性,一群人当即双眼都冒出了精光。 如果是这样的话,可就太好了。 安瑾宗令露出了矜持的笑容,朝着肃郡王和赵赫拱手道贺:“下官提前恭喜肃郡王和赵世子了。以后官场上还要承蒙郡王爷和赵世子多照拂啊。” 肃郡王和赵赫嘴角的笑容压都压不下来:“安大人太客气了,以后都好说好说。” 又忙吩咐着赵管家。 “还不赶紧把安总管迎进来,不不不,你先在外头好好招待着,屋里还需要好好收拾一下,待会儿再迎天使进来。” 最后,他朝肃郡王妃使了一个眼色。 肃郡王妃瞬间了然,怒声呵斥道:“你们都是吃白饭的吗?这么多人连一个瘫子都对付不了!” “天使马上要驾临王府了,你们还不赶紧把这腌臜东西解决了,免得污了天使的眼睛。” 但安总管已经进来了。 他将屋内情况一扫,尤其阴冷地瞪了眼围着骆承仪的暗卫们,毫不客气地问:“府里的阵仗可真是大,杂家能问一句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肃郡王妃忙上前陪着笑容:“安总管,实在对不住,这是我们府里刚休弃的弃妇,原是不应该在这里碍您的眼的,我现在就让人将她带走。” 熙宁县主也忙过来推骆承仪的轮椅:“安公公,你放心,我们马上就将这死瘫子给打发了。” “弃妇?”安总管意味深长地道,“你们将骆大小姐给休弃了?” 肃郡王妃腆着脸笑道:“好让安总管知晓,这个恶妇企图戕害婆母,已然是证据确凿,府里实在留不得了……” 又满是希冀地问道,“对了,安总管您刚才说,我们王府今日有喜事……” “喜事嘛,自然是有的。”安总管语气冰冷,“只是可惜,现在已经不属于肃郡王府了。” 正文 第13章 必须把人解决了 肃郡王府的人一时都有些懵。 什么叫不属于肃郡王府了。 下一瞬,安总管展开了手中的圣旨,朗声道:“骆家女帅接旨。” “奉天承运,皇帝召曰,今日辽国太子来信,称明年春夏会率使团入京朝贡,进贡白银六千万两,大银矿一座,小金矿一座,另令六皇子为质子,入大夏朝上书房,令朕思及骆家女昔日抗击辽人的功劳,故特赐骆氏女及其母族并夫家小金矿一座,丹书铁券各一封,画像入忠臣祠。” 熙宁县主失声道:“这不可能!这女人在凤鸣城一战失利后,不是已经是大夏朝的罪人了吗?她配被赏赐吗?” 安总管冷淡地看她:“县主是在质疑陛下与皇后娘娘的旨意吗?” 熙宁县主是个典型的窝里横,哪儿敢担这天大的罪名,当下唯唯诺诺地说不出话。 肃郡王妃忙替她求饶:“小孩子不懂事,安公公别放在心上。我、我们都不、不敢的。” 罗梁氏眼睛则亮得吓人。 丹书铁券? 这可是能免一族罪名的免死金牌! 当初太祖只制作了一百个,令后人不得再添加,数代王朝绵延下来,已只剩下寥寥十几个了。 还有一整座小金矿……那可真是从天而降的泼天富贵! 她瞬间忘掉了方才对骆承仪的恶声恶气,嘴角的笑激动又谄媚:“可怜我们承仪熬了这么多年,总算是等到一个赏赐了,如今可真是扬眉吐气了。” “我可真是养了个好女儿啊。” 骆承仪淡淡提醒道:“罗夫人,刚才已将我从族谱上除名了。” 罗梁氏笑容一僵,勉强道:“承仪,看你说的,这母女之间哪儿有隔夜仇的……” 又看向了安总管,讨好道,“无论如何,这血浓如水的生身母女,怎么能是一两句话阻断的,安总管您说呢?” 事到临头了,肃郡王妃反应也极快,连声道:“哎呀,老话说得好,宁拆一座庙,不悔一桩婚的。刚才我们都是闹着玩的呢,赫儿你说是不是呀?” 一面拼命朝赵赫使着眼色,示意他赶紧上前哄骆承仪。 什么他们刚休了妻? 在巨大的利益面前,唾面自干又是什么难事? 以骆承仪对他们家赫儿的情根深种,要想要挽回也定然不是难事。 大不了,让骆承仪和罗承情一起当平妻! 那可是能免一族性命的丹书铁券,与一整个小金矿啊! 茫然地接收到母妃的眼色,赵赫一时做不出半分反应,只能僵硬地挤出一个笑:“承仪……” 老肃郡王也咳咳两声,提醒道:“承仪,赫儿在唤你呢。” 安总管嗤笑了一声,淡淡道:“杂家这里还有一封圣旨,不如骆夫人、郡王妃和世子爷听完再说?” 肃郡王妃与赵赫都看向了安总管。 安总管道:“皇后娘娘的原话是,婚姻原是为结两姓之好,世子爷既已与骆二小姐私定终身,骆女帅不愿插手一对有情人,皇后娘娘便成人之美,特赐骆女帅与世子爷即刻起和离,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又意味深长地看着赵赫,“从懿旨颁布起,赵世子就已重新是个自由人,能够光明正大地求娶骆二小姐了。” “杂家就在这里恭喜赵世子了。” 赵赫当场僵在原地。 欢喜? 哪怕在一刻钟前,他都的确会欣喜若狂。 但现在…… 他扭头看向了骆承仪。 明明在此之前,骆承仪已说过数次,她已经向皇后娘娘求了和离懿旨了,他却都只是嗤之以鼻,还辱骂着她的做作姿态。 他笃定对方根本离不开自己,也认定了对方会死皮赖脸地缠着自己一辈子。 甚至,他还无数次在亲朋好友面前,抱怨着被这样不堪女子苦缠的丢脸,希望骆承仪早些‘识趣’离开。 可当和离圣旨摆在眼前,他终于得偿所愿时,为何没有想象中的欣喜? 骆承仪……是真的不爱自己了吗? 可这怎么可能呢? 肃郡王妃母女扭头看向骆承仪,眼神也只剩震惊。 “你这瘫……骆承仪,你疯了吗?你居然真的找皇后娘娘要了和离圣旨?就你这副模样,成了一个弃妇,离了我们王府,还以为有谁会要你吗?” “离开了王府,你可没办法时时看到我兄长了,骆承仪,你是认真的吗?” 虽然直到现在,熙宁县主都觉得骆承仪哪怕朝皇后娘娘讨要了和离圣旨,都只是为了故作姿态,想要获得自家兄长的关注,挽回自家兄长的爱。 但当真正听见和离圣旨时,她仍然有一阵阵不实感。 明明、明明应该是骆承仪对他兄长爱得痴狂,要死皮赖脸地赖着他们家,他们站在道德高处,百般瞧不起骆承仪…… 为什么现在境遇会颠倒了过来? 骆承仪,居然敢主动不要他们。 想到这里,熙宁县主瞬间破防了,再也绷不住任何讨好姿态了,咬牙道。 “骆承仪,你以为这样就会让我们去拼命挽回你吗?你在做梦!你会后悔的!我兄长是京城第一美男子,以后也会有很多女子爱慕。而你和离后,只能成为无人问津、凄惨度日的弃妇!” 听到这一句,安总管收了面上的笑,平静地道:“因昔日骆女帅的救命之恩,镇国公老夫人听闻魏阳侯夫人将人从族谱除名后,已将骆女帅认作自己孙女,记在徐国公府的族谱上了。“ “皇后娘娘也在老徐国公夫人面前承诺,要亲自在大夏朝年轻才俊里替骆女帅寻觅新的如意郎君。” “想来,骆女帅将来是没机会无人问津凄惨度日了。” 老肃郡王哆哆嗦嗦地道:“那丹书铁券和小金矿?” 安总管淡淡道:“好叫郡王爷知晓,那是陛下给骆家女帅的奖励。如今骆家女帅既已主动和离,自然与郡王府无关了。” “不仅如此,陛下还说了,两年前贵府犯下了重罪,举家被押解到京城入狱,骆女帅用昔日战场军功换了陛下饶恕,才保的贵府上下平安无虞。” “如今骆女帅既已与贵府和离,贵府应当也没脸享受她的军功了。” “故而,陛下会重新对骆女帅昔日军功论功行赏,也望贵府早日凑齐银两安抚当年家属,否则陛下不介意重启当年案件了。” 老肃郡王的笑僵住了。 等于说,因为骆承仪主动求了和离,他们丢了一枚丹书铁券和半座小金矿,还要重新面临两年前的重罪? 要知道哪怕赵赫日后被认作了嗣太子,老肃郡王一家也只会是普通宗室,需要丹书铁券保命的! 还有一整个小金矿? 一个金矿少说值百万两银子! 单这一个小金矿,就可保肃郡王府百年富贵! 如今这些都没有了不说,他们竟还要花一大笔银子安抚当年家属,否则就可能再次面临牢狱之灾…… 他们真的后悔了。 正文 第14章 怎么会这样? 肃郡王妃母女也说不出话了。 镇国公老夫人将骆承仪认作了自己义孙女? 皇后娘娘要亲自为骆承仪在大夏朝寻觅新的如意郎君? 如此一来,京城还有几人身份高的过骆承仪?以后只怕这死瘫子声名狼藉了,也会有很多人争抢吧? 不、不可能。 事情不应该是这样的。 此时罗梁氏也颤抖开口了:“……镇国公夫人将承仪记入了国公府的族谱,那承仪和我还有关系吗?” 威武将军府的族老亦是面色苍白,连声追问着:“那承仪这丫头还算我们威武将军府的人吗?” “不就是族谱除名吗?我们再记上去就行了,有骆女帅这等优秀后辈,是我们将军府的大幸啊。” 骆承仪平静地道:“不必了,自古破镜难重圆,早在威武将军府当年将我父亲踢出族谱后,我就和威武将军府没关系了。” 又看向了罗梁氏,“至于母亲生我养我十余载的恩情,我此前已数次回之以厚赏、爵位、双腿,最后更是赔上了自己的婚事,如今也已是仁至义尽两不相欠了。” 早已习惯了骆承仪的‘隐忍’与‘孝顺’,罗梁氏原是要脱口就骂的:“你这个死瘫子怎么敢……” 但撞上了骆承仪淡漠的眼神,她心兀得颤了一下,憋住了未出口的话。 她竟是从未见过如此冷漠平静的骆承仪…… 不,她好像从未如此认真地看过这个女儿…… 看着对方面对自己愤怒、伤心、难过、歇斯底里都冷淡漠然的模样,她打从心里产生了一股恐慌感。 这个女儿好像真的不要她了…… 怎么会这样? 这时,门外忽然走来了抬着一排箱子的下人。 “王妃,西苑的门不知被谁锁上了,我们暂时且进不去。您让我们抬得这瘫子的嫁妆该放在何处?” 一听到这声音,肃郡王妃母女心就提到了嗓子眼。 果然,安总管闻言眯起了眼,目光一一梭巡过肃郡王府众人,似笑非笑地道。 “王妃让抬的那死瘫子的嫁妆?杂家能请问王妃一句,这又是唱的哪儿一出吗?” “莫不是杂家以为的,贵王府的人要做出将骆女帅休弃出府,还霸占她嫁妆的事吧?” 知晓安总管是陛下身边红人,肃郡王妃又哪儿敢承认这罪名,忙赔着笑脸道。 “安总管您千万别误会,承仪这孩子自从嫁入王府后,一直操持家务,孝敬婆母,恭敬小姑,处处都堪称妇人典范,我们王府宠着都来不及呢,怎么会做出这种事呢。” “只是因为最近天气阴沉多雨。这孩子嫁妆都堆在东苑库房里,我们唯恐其被雨淹了,才帮她换个位置的。” “对,只是帮她把嫁妆换个位置而已的。” 安总管似笑非笑扫了眼肃郡王妃,才淡淡道:“既然王妃这么热心,杂家也不好替骆帅回绝这份好意了。” “正好最近骆女帅新购置了宅院,要所有嫁妆搬过去,就劳烦王妃派人护送吧。” 到手的巨额财富就这么没了,还得自己派人手护送,肃郡王妃心都在滴血,却不得不咬牙道:“……是,我这就派人吩咐下去。” 眼看着她肉疼表情,绿意小声说了句:“活该!” 就在肃郡王府的人都抹了一把额上的汗,以为这事就这么算了时。 安总管又徐徐开口道:“如果杂家没有记错的话,当初肃郡王府从边境搬回京城时,似乎并没有带多少银钱与家当,王府布置颇为朴素。” “骆女帅在王府管家两年,王府里贵气了许多,想来是置办了不少东西。” “如今既然已经和离了,也一并算清楚吧。” 绿意当即叉起了腰,毫不客气地道:“嫁入王府三年,你们王府连大门上的钉子,府里的地砖,还有府里所有人的床都是用我们小姐的钱换的。” “花了这么多钱,你们全从来没有记我们小姐半点好。” “既然如此,现在全部给我吐回来。” 哪儿想到这一着,肃郡王府众人面上都出现惊讶。 赵赫难以置信地看着骆承仪,失望至极地质问:“骆承仪,你居然连这点东西都要和我们王府计较?你什么时候变成这般利欲熏心的人了?” 熙宁县主更是直接跳了起来:“骆承仪,我们不就是用了你一点东西吗?你至于这么咄咄逼人吗!你简直太过分了!” 骆承仪挑眉:“这点东西?过分?赵世子以为,这两年我为肃郡王府贴补了多少东西?” 素来是个不通庶务,只知道风花雪月的,赵赫理直气壮地道:“你才入府两年而已,能贴补多少东西。” “这些东西对我的确不算什么,原也没打算多计较的。”骆承仪似笑非笑道:“不过听了赵世子的话,我倒是要丁对丁卯对卯的算个清楚了。” “绿意,取账本来。” 绿意将揣在怀里的账本掏出来,警惕地递给赵赫:“这账本我们可是有备份的,世子爷就算撕毁了也无用的。” 孰料,面对绿意的警告,赵赫第一反应不是屈辱,而是难以置信。 “骆承仪,你居然连账本都早就准备好了……” “你是真的早就打算好要离开我了?” 安总管一言难尽地道:“一个月前,骆女帅就去宫内,求娘娘赐下和离圣旨了,自然是早就打算好要离开。” 赵赫仿佛遭遇了难以接受的重创,整个人霎时就失魂落魄了。 骆承仪懒得搭理他:“是没人敢看账本了吗?” 熙宁县主一把夺过了账本,匆匆忙忙扫了几眼,就率先翻到了最后一页,失声叫道:“十五万两银子?我们府里短短两年怎么可能用这么多银两?骆承仪你可真敢狮子大开口!” 老肃郡王也皱起了眉:“这数字……” 唯有肃郡王妃心里有数,眼神躲闪。 骆承仪淡淡道:“账本上每一笔皆是有物可循的,不信大家可与魏阳侯夫人带来的嫁妆单子对比,也算是便宜。” 肃郡王府的人皆瞪向了罗梁氏,心里不乏埋怨。 偏偏这时候带了嫁妆单子,竟成了骆承仪的把柄。 罗梁氏也不是个好惹的,当即给瞪了回去,冷笑:“这嫁妆单子可不是我一个人要带的,昨儿个贵王府可是专门派人提醒我呢。” 正文 第15章 先太子有了下落? 看着这狗咬狗的一幕,骆承仪勾起一个冷笑。 “这十五万两银子里,其中单单是王妃两年内贴补给娘家子侄的人情往来,一年四季的各色补品,与三个赤金红宝石头面就花了有七万两银子。” 熙宁县主尖叫道:“母妃,你居然还在帮你那一家子不成器的娘家人?” “你忘了,当初我们家落魄时,他们家是怎么对待我们的了?” 肃郡王妃心虚躲闪,气弱地辩解道:“当时我只说了手头缺钱,你拿过来说是孝敬我的,也没说现在还要还……” 老肃郡王揉了一下太阳穴,仿佛极为头疼似的,与骆承仪商量道:“孩子,你在府里这两年,也是知晓府里状况的,王府一时是真的拿不出这么多钱。” 骆承仪早已猜到会有这番话,只低头喝着茶。 安公公淡淡开口道:“好叫郡王爷知晓,我们娘娘猜到了以郡王府的状况,定然是还不起骆女帅这一笔嫁妆的,故而在宫里时就交代过奴才,若是郡王爷说府里账上没钱,就记得提醒他,这王府及地皮并非御赐,都是极值钱,可以买卖的。” 熙宁县主尖叫道:“你这死瘫子居然敢让我们卖掉王府地皮来还你的债?” 赵赫也吃惊地看向骆承仪:“承仪,你真的打算这么做吗?” 肃郡王妃也难以置信地看骆承仪,不敢相信这个素来痴心于她儿子,对她恭敬和顺的儿媳妇,居然能做出这决定。 她刚想要摆婆婆威风:“骆承仪,是不是我们太给你脸了……” 一扭头,她就瞥见了安总管冷淡的脸。 她硬生生咽下了将出口的唾骂,僵硬地软和着语气,“承仪,我知道这件事上,我们王府的确做的有些不对。但毕竟一日夫妻百日恩,你在王府也呆了有两年,大家多少有些面子情,做事没必要这么绝……” 骆承仪淡淡道:“一个月前,我就去宫里求了和离圣旨,并告知了你们,可你们非但不信,还先让我做府中侍妾,又污蔑我下毒,再想夺我嫁妆,最后更是要动用家法灭口……” “似乎是贵府先把事情做绝的。” 一家人登时哑口无言。 熙宁县主犹是不服,小声辩解:“可一开始明明是你先喜欢上我兄长,先缠上我们家……” 一句话尚未说完,老肃郡王终于忍不住了,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够了,还不嫌丢人吗?” 一家人都不敢再吭声了。 老肃郡王这才黑着一张脸,沉声道:“我现在就让人拿王府地契去钱庄抵押,这笔钱,我们王府给就是了。” 肃郡王妃想开口阻止,却最终没说出口。 赵赫屈辱地盯着骆承仪,眼底又是失魂落魄又是哀怨。 唯独熙宁县主咬住了牙,犹是不甘地骂道:“真是个该死的瘫子!” 事情到这里,算是终于解决了。 早已不耐烦这一家子了,安总管淡淡道:“为了方便杂家行事,出宫前,娘娘特地让杂家带了二十个侍卫,如今杂家让他们看着贵府替骆女帅搬嫁妆,想来应是不会有什么差错的吧。” 时至如今,哪儿有人敢说一句会有错。 肃郡王妃赔着笑道:“公公只管放心,有嫁妆单子在呢,自然是不会有任何差错的。” 安总管笑了笑,才转身离开。 绿意推着骆承仪跟上。 眼看着二人离开,屋内死一般寂静。 许久,老肃郡王才阴沉着脸,冷声道:“能赦免咱们全府的军功,如此珍贵的丹书铁券,以及辽国人点名赔的一座金矿,如今更是成了镇国公府的义小姐……” “希望魏阳侯府的二小姐的‘女侯’能有她姐姐这般的含金量吧。” 若在以前,赵赫听见这句话,会毫不犹豫地嗤之以鼻。 骆承仪这个废瘫子早已是满京城耻辱与笑料,身份卑贱到给曾经的罗承情提鞋都不够,又怎么能与即将成为女侯的承情相提并论…… 但想着刚才的数重圣旨,他此时却说不出一句肯定答复。 他只能不停地在心中安慰自己,承情的‘女侯’可是大夏朝第一人的,无论如何总能比得上‘丹书铁券’的荣耀……吧? …… 骆承仪一出肃郡王府大门,就听安总管微笑解释着:“好教骆女帅知晓,由于钦天监算出的良辰吉日还没到,再加上御赐侯府建造时也出现一些小纰漏,皇后娘娘打算等到今年的中秋赏菊宴上,再敕封骆帅以女侯爵位,还望骆女帅多等待些时日了。” 今日是七月二十三,离中秋只有两旬而已。 骆承仪摇头道:“只是时间早晚问题,我并不着急的。” “倒是……”她想到了那日赵赫说漏嘴的话,勾起一个笑,“我还有一件事想要安公公出手。” 知晓骆承仪在帝后心中的重要性,安公公立即恭敬道:“骆帅只管直言。” 骆承仪笑着道:“也不是什么大事,我只是想让安主管趁着这几日礼部尚书与钦天监监修入宫,嘱咐他们在家里时,随口唠叨几句话……” 大夏朝第一个女侯的册封绝非小事,朝野内外应当多少都收到了消息。 只是在皇后娘娘并未公布第一位女侯是谁的情况下,赵赫和肃郡王妃母女竟似乎是先入而主地认定了是罗承情。 虽然老话说得好,苍蝇不叮无缝蛋。在‘背叛’这件事上,赵赫明显错误更大。 但骆承仪也不会介意在打不知好歹的老虎时,顺手狠狠拍死那叮蛋的苍蝇。 所以她打算下一步闲棋。 安总管是多精明的人,瞬间明白了骆承仪的意思,笑着道:“骆女帅就放心吧,杂家必定替女帅将此事办的妥妥帖帖的。” “骆帅到时候只管等好消息吧。” 二人于是相视一笑。 说罢,安总管又压低了声音道:“除了这些明面上的事外,娘娘还让杂家特地向骆帅道一句谢。” 骆承仪心下有了猜测,做了一个‘先太子’的口型,问道:“可是有了下落。” 正文 第16章 对付宸妃娘娘? 安总管低声道:“收到骆帅的信后,我们娘娘前段日子亲自去了一趟西地边境,才发现那边竟已是完全被信亲王给把持了,消息丁点都传不进关内,所以之前流水般地派出探子,才都没有任何收获。” 骆承仪吃了一惊:“皇后娘娘竟是亲自去了一趟边境?” 又皱起了眉头,“昔日在北地战场时,我就数次听闻凉州城的信亲王桀骜不驯,拥兵自重,已有不听朝廷调令的态势,但那时他行事还算有所遮掩,没想到如今竟已到了如此地步……” 安总管低声道:“信亲王的嫡长子赵金岳,也是此次宗室挑选出来的,成为嗣太子的人选之一。” 骆承仪当即了然,声音很冷:“权欲果然是天底下最能改变人的东西。” 又关切问道,“那娘娘如今可已寻到了太子?” 安总管语气无奈:“在派出足够人手找寻后,娘娘已寻到了太子殿下踪影,只是暂时没办法联系上人。” “目前唯一能确定是,太子殿下在失忆逃亡金国后,多番辗转,竟是因容貌过于俊美,被金国大长公主当做无权势的民间男子,抓到后院当咳咳……作客了……” “骆帅您是知晓的,金国不比大夏朝规矩重,那边一向民风剽悍,女子也能掌兵权。” “这位金国大长公主是金国数一数二的大将,手中掌着十万雄兵,府里也有数千兵士看守,可谓守备森严。” “而为了不打草惊蛇,娘娘又不能暴露太子身份,营救起来极为困难……” 骆承仪皱起眉头:“怎么偏落到这女人手里。” 在北地战场时,骆承仪曾与这女人交锋过,知晓她霸道强硬的脾气,以及搜集年轻美男子的习惯。 这不是个好对付的女人。 安总管继续道:“不过好在功夫不负有心人,我们的人已经悄悄潜入了大长公主府,只等一个合适的时机,就能接触到太子殿下,将太子殿下平安营救回来了。” “只是娘娘身份贵重,不能在边境久呆,就将此事交给了驻守西地边境的镇国公世子夫妻。” 骆承仪安慰道:“镇国公世子一向稳重仔细,定然能将太子殿下成功接回来的。” “皇后娘娘也是如此期盼的。”安总管又道,“还有一件事,皇后娘娘在调查过程中,发现当年亲手主导了太子失踪案竟并非慈安宫的太后,而是后宫中的宸妃娘娘。” “这两年里,也是宸妃娘娘在带头主张太子已逝,储位悬空,要在京城宗室里择年轻子弟来立嗣太子。” “一是丧子之痛不共戴天;二也是为给陛下扫清回来的阻碍,娘娘打算在这三个月内对付宸妃。” “此事事关重大,娘娘如今能全然信任的人也不多,到时候可能需要骆帅帮忙稍微照应了。” 骆承仪一听就明白了,立即沉声道:“还请安总管禀告娘娘,承仪必定全力相助不负所托。” 宸妃是太后娘娘亲侄女。 陛下登基前,在先帝诸子中名声并不显,并未引起太后注意。 待陛下顺利登基后,太后娘娘就亡羊补牢地送来了宸妃娘娘,并暗中安排朝臣要以‘三年无子’的理由废掉皇后,让宸妃娘娘登上凤位。 因皇帝对皇后娘娘深情一片,皇后娘娘半年后也顺利诞下了太子,朝堂中的呼声才渐渐平息了。 宸妃有着太后娘娘支持,尽管并不受帝王宠爱,在后宫仍算是位高权重,这些年帮太后做了许多见不得人的事。 譬如,这两年里,骆承仪就查到她不仅与辽国边境军官有联系,数次暗害过镇守边境的陛下嫡系将领,还掺和过三年前的凤鸣城一战…… 原本骆承仪是打算按报仇清单一个一个来的,但既然如今皇后娘娘先提出来了,她也不介意给宸妃插个队。 斩了她,也算是砍断了太后最重要的臂膀之一。 甚好。 安总管这才松了口气:“那杂家就先谢过骆帅了。” …… 三日后。 魏阳侯府。 罗梁氏腾地站了起来:“什么?加两万两银子嫁妆?这家人是不是疯了?还是觉得我们魏阳侯府好欺负,敢这么肆无忌惮!” 罗承情也皱起了眉。 前一世,她这时还在痴痴地等先太子回来,自然是没遇上这事的。 传话的门人赔着笑脸:“那日的事,夫人您也知晓,不是我们王府不重视二小姐,只是府上账面上的钱全用来还给骆女帅和大理寺了。我们王妃也是怕二小姐来了后会在王府受苦,为了不委屈二小姐,才想着要让二小姐多带些嫁妆。” “我们王妃亲口保证了,这些嫁妆是二小姐的私产,绝不会有人动用的。” 说起那日的事,罗梁氏就心痛地捂住了胸口,忍不住骂道:“那个小白眼狼,竟真的如此狠心,把我的人赶出来了三次……” 那可是一枚丹书铁券和一座小金矿啊! 同样知晓当日事情始末,罗承情眼底闪过了妒恨。 她刚重生,骆承仪竟就被赏赐丹书铁券与金矿了。 这让她不由自主回忆起上一世,那时的骆承仪先拥有美满婚姻,再成为嗣太子妃,又成为皇后,最后高傲地坐在凤仪宫内,享尽荣华富贵与众人崇敬…… 而她只能躲在阴暗角落里,嫉妒得双眼发红满腹毒汁…… 不,她受够了只能看着骆承仪一次次高升,嫉妒仰望却无能为力的感觉了! 她突然斩钉截铁地道:“两万嫁妆,我们加了。” 罗梁氏本来还要和肃郡王府管家扯皮,闻言一下子愣住了:“……承情?” 那可是两万两银子。 魏阳侯府可没有骆承仪那白眼狼的雄厚家底…… 罗承情沉声道:“娘,你相信我。你就当是暂时把钱借给我的,待我日后登上那位置,自然会十倍百倍地还给你。” 罗梁氏还在犹豫,罗承情已对肃郡王府管家道:“你回去只管告诉王妃,这事我们府上应下了。” 肃郡王府管家欢天喜地离开了。 见屋子里只有自己人后,罗承情才又扭头,沉声问道:“去钦天监那边打听到消息了吗?那个劳什子的女侯……真的确定是我吗?” 上辈子,可没封女侯的事。 这令她始终心中存疑。 说实话,赵赫上辈子哪怕当上了皇帝,也是个被骆承仪和太后来回操纵的木偶,并不是个聪明的。 他的消息也不甚可靠。 大丫鬟压低了声音道:“小姐放心,我娘家哥哥找到了钦天监监正府里的粗使仆人,那仆妇透露说前两天钦天监在书房推算时,口中念叨过‘魏阳侯府’几字。” “除此以外,她还从书房火盆里偷到了半张纸条。” 正文 第17章 真是活该啊 罗承情接过残缺的纸张一看,心扑通跳了两下:“年份已经被烧掉了,但从月日来看,这是我的生辰八字?” “可不是呢。”大丫鬟面含笑意,又压低了声音道,“还有,小姐递了三千两银票后,宸妃娘娘不是也派人传了话吗?” “旁人的话,小姐可以不信,宸妃娘娘可是宫里数得着的贵人,素来在太后娘娘身边极受重用的,小姐还不相信吗?” 罗承情喃喃道:“也是,宸妃娘娘虽然不受宠,却是太后娘娘亲侄女,在宫里也是无人敢小觑的。” 大丫鬟笑道:“这下小姐可算是放心了吧。” 罗承情无声吐出一口气。 有赵赫信誓旦旦的打听在先,又有她从钦天监监正府亲自调查得来的情报,更有宸妃娘娘的亲口保证,她心里总算是有底了。 这时,她才迟来地涌起了激动。 大夏朝第一个女侯…… 纵然这一世,她努力嫁给了赵赫以后,会成为最尊贵的皇后,这份由她自己立下的功劳换来的荣耀,仍然是极有吸引力的。 上辈子,她可没有这份珍贵机遇! 重生后的她果然就是天命之女! 望着罗承情的神色,大丫鬟石茶又有迟疑:“只是奴婢也听礼部的人说,御赐侯府建造时出现了一些小纰漏……” 罗承情皱起了眉:“纰漏?” 大丫鬟觑了眼罗梁氏,小心翼翼道:“……按照陛下与娘娘的意思,御赐的女侯府由前朝安国公府改造,再加上一个后山与赏景湖,也不算辱没了大夏朝第一个女侯的荣光。” “只是礼部的人去看过后才发现,安国公府大致院宇等旧址倒是都还在,最近的落霞山与落霞湖却是……” 罗承情愣了一下,扭头看向罗梁氏道:“娘,落霞山与落霞湖不是咱们府上刚花了三万两银子买的吗?” 因为魏阳侯并不得圣眷,家底也堪称微薄,故而宅邸并不算大,住得也挨挨挤挤。 出门参加宴会时,魏阳侯老夫人被人嘲笑了院子小,就下定决心要扩建侯府,至少要添一个后山与湖。 但京城大,居不易,这又哪儿好办。 魏阳侯夫人也是花了小半年才寻到挨得很近的落霞山与落霞湖的。 尽管地处京城城郊,这一块落霞山与落霞湖,也花了魏阳侯府三万两银子了。 罗梁氏眼神躲闪,小声道:“当时我们也是看这块地方没人管,就给京兆府尹的人塞了些钱,想着能神不知鬼不觉……” 罗承情忍不住摇头:“如今陛下与娘娘注意到了这块地,咱们再想糊弄过去是不成的了。” 她也知晓魏阳侯府十分拥挤的事,又劝道,“索性这侯府最后也是给我住,母亲你现在先把这山和湖让出去,回头我让人在侯府后院开个门,让府里的人都能自由出入就行了。” 罗梁氏点头:“只能这么办了。” 如此这三万两银子也不算白扔水里了。 办好了这件事,罗承情深深吐出一口气,神情兴奋起来:“距离中秋赏菊宴只有大半个月了,既然我封女侯的事确定了,也是该好好装扮起来了。” “娘,我要去鼎盛银楼。” …… 一个时辰后。 鼎盛银楼。 因想着要与未来婆婆、小姑子搞好关系,罗承情出发去鼎盛银楼时,特地派人邀请了肃郡王妃母女。 此时四人都在银楼闲逛。 一一扫过银楼最近的新品,罗承情一眼就瞧中了一套浅粉色南珠镶金边的头面,与一条粉色碧玺鎏金的璎珞。 她立即抬头问掌柜的:“这个一套头面与璎珞多少钱?” 她记得,上辈子,骆承仪有一套一模一样的。 由于母亲的偏爱与纵容,骆承仪十三岁奔赴战场前,是没有任何私产的。 但凡出现在骆承仪身边的人和物,只要她看中了,罗梁氏就会以毁了前夫牌位与骨灰为威胁,帮她‘要’过来。 一切改变在骆承仪出嫁后…… 失去了前夫的牌位和骨灰做威胁后,罗梁氏的撒泼打滚上吊威胁失效了…… 她们只能看着骆承仪身边出现越来越多的好东西,日子越过越好,嫉妒到嘴里发苦,半夜睡不着。 这一套浅粉色的南珠头面与碧玺璎珞,就是昔日盛安郡主作为封后贺礼,献给骆承仪的。 她看见的第一眼就喜欢上了,和母亲一起去找骆承仪讨,却被凤仪宫的太监狠狠啐了一口,赶出了宫。 在这份滔天屈辱下,她清楚记得这一套的价格,三万七千两银子。 掌柜迟疑道:“七千两银子。” 罗承情微微一怔:“……” 她第一反应是掌柜的弄错了,紧接着就是狂喜,都来不及犹豫,就沉声道:“都给我包起来。” 一旁熙宁县主瞪圆了眼,下意识要叫:“罗承情你怎么敢……” 知晓她心里在想什么,肃郡王妃瞪了她一眼,喝道:“熙宁!” 想着罗承情还没真正成为她新嫂嫂,熙宁县主勉强忍住了,心里却恶狠狠地想着…… 小姑子就在旁边,这女人都敢一个人花这么多钱,真是太自私了。 等她回去了,一定要向兄长告一状。 等兄长成亲后,这套头面归她了。 罗梁氏也是看得肉疼,犹豫再三才低声劝道:“……承仪,这头面……” 罗承情头也不抬,低声道:“娘,我要被封女侯了。” 想到罗承情的‘大夏朝第一个女侯’,罗梁氏也大了胆子,咬牙道:“……行,看在你马上要封女侯的份上,这套头面与璎珞也不是那么贵了,算是给你的嫁妆吧。” 看着银楼伙计手脚麻利地收拾着,罗承情重重松一口气。 此时六七个官宦人家小姐说说笑笑地走了进来。 “那可是丹书铁券和一个小铁矿呢,以后谁说骆女帅不是女子里的翘楚,我可不认。” “对啊,我祖父前两天还在说,他这辈子要是能为家族挣一个丹书铁券,就算是光宗耀祖此生无憾了。如今骆女帅一个人就挣了三个,只是肃郡王府、魏阳侯府没福享受,硬生生把到手的东西扔了罢了,怎么不算骆女帅厉害呢。” “话说,就这么让一个丹书铁券和一个小铁矿跑了,现在魏阳侯府和肃郡王府的人是不是肠子都悔青了?” “对啊,听说肃郡王府的人放弃了骆女帅,是为了娶她亲妹妹。可是咱们素日在闺阁里,也没有听过这魏阳侯府的二小姐有什么特别之处。” “我们家与安公公打听过,倒是知道一些内幕,这肃郡王府的人一开始竟是想要休了骆女帅,霸占她的嫁妆的,谁知道骆女帅去找皇后娘娘要了和离圣旨,让这一家人打算落了空了。” “所以说这就是一家子坏了心肠的人偷鸡不成蚀把米咯。” “真是活该啊!” 正文 第18章 霸气护短 经历了和离那日的事后,熙宁县主对骆承仪是恨到了骨子里,哪儿容许有人戳破真相,并如此称赞骆承仪。 她当即怒声骂道:“你们这些小贱蹄子在胡说八道些什么呢,不过是一个丹书铁券和一个小金矿而已,真当我们王府稀罕吗!” “不敬婆母,不友爱小姑,心思歹毒自私,这样的女人纵然再怎么战功赫赫,我也是瞧不起的。” “马上中秋赏菊宴上,我未来的新嫂嫂可是要封大夏朝第一个女侯了!这可是当今夏朝女子中的第一人,比那死瘫子的劳什子赏赐可强多了。” “有这么好的新嫂嫂,我们王府才不在乎那死瘫子呢。” “你们再在外头胡说八道,当心我撕了你们的嘴!” 知晓熙宁县主性格愚蠢冲动,熙宁县主刚一开口,罗承情就下意识想捂她的嘴。 毕竟还没到中秋赏菊宴,这女侯爵位未砸实,不宜大张旗鼓地宣扬。 但她还是慢了一步。 当即就有人认出了熙宁县主的身份,惊呼着:“你是肃郡王府的熙宁县主!” 又有人问着:“你刚才说,你新嫂嫂要成为大夏朝第一个女侯了?这消息是真的吗?我不是听说这个女侯还没确定是谁吗?” 熙宁县主理直气壮地道:“皇后娘娘都说了,这个女侯是为了褒奖为大夏朝做出杰出贡献的女子的。” “我新嫂嫂刚为大夏朝江南水患献计,获得了太后娘娘的褒奖呢。” “这女侯除了她,还能有谁。” 因为太后娘娘的格外赏识,罗承情最近倒的确风光,再被封一个大夏朝头一个女侯也能说得过去。 一时五六名官宦小姐都有些信了,眼神流露出了艳羡。 “大夏朝第一个女侯呢,真正凭借着自己的本事,一跃成为大夏朝最荣耀的女子了,任谁能够不羡慕呢。” “只可恨我没有那为国朝做下大贡献的本事,如今只能在家钦佩这等女中豪杰了。” “得了这女侯爵位后,这京城只怕无人再敌得上魏阳侯府二小姐的风光了吧。” “如此看来,肃郡王府倒也不算太亏。” …… 被众人如此夸耀羡慕着,罗承情虚荣心得到极大满足,不知不觉间对熙宁县主的责备也淡了。 赵赫、宸妃娘娘、钦天监监正都已证实过的事,应当是极为稳妥,不会再有什么变故了。 如今只是提前宣扬一下,也不会误事的吧。 熙宁县主也很满意,哼了一声道:“何止是不太亏,虽然那死瘫子……骆女帅的丹书铁券比较珍贵,但毕竟也是之前有许多人已经获得过,不是头一份的。” “新嫂嫂的女侯可是大夏朝开国数百年的头一个,是翻遍大夏朝历史都找不到第二位的尊贵,抛弃了那个死瘫子,我们郡王府明明是赚大了。” 一群人又是连声惊叹,夸着罗承情的才情过人。 此时,一名官宦小姐才大着胆子道:“这些天骆女帅闹出和离消息后,京城传闻颇多众说纷纭,我们也不知该信哪些。” “今日也是凑巧,在这儿碰见了肃郡王妃和熙宁县主,我们可否大着胆子问问二位,当日骆女帅和离的真实情形了。” 熙宁县主矜持地点头:“你们问吧。” 骆承仪和离一事闹得沸沸扬扬,满京城百姓都跟着议论了一把。 如今见熙宁县主亲自开口了,众人当即升起了好奇心,纷纷追问了起来。 “传闻说,骆女帅在郡王府时不仅处处顶撞婆母,还当着长辈们的面舞刀弄枪,眼里没有一丝尊重?” “传闻还说,骆女帅身患恶疾,不能够生育,还不许世子纳妾,动辄在家里喊打喊杀,弄得王府的人都苦不堪言,贵府为了子嗣才想要换一个妻子的……” “传闻还说,骆女帅性子十分霸道,不仅在家里管家时,借着管账攒小金库,克扣你们吃穿用度,不让你们吃好的,不让你们婆媳俩添置衣服首饰,甚至还在离开前讹了你们家一大笔钱,实在是钻到钱眼子里了,是不是真的?” “传闻还说,骆女帅性格极为恶劣,手段极其狠毒,你们一家人险些都遭了她的毒手了?” 虽然只是在离开清点嫁妆时,将账面贴补的钱都抽走,让府里吃穿用度都拿不出钱,又怎么不算钻钱眼子里了呢? 虽然只是拒绝自请为赵赫侍妾,说京城从未有过这般规矩,又怎么不算是顶撞婆母呢? 虽然只是瘫痪后,仍日日风雨不歇地在校场锻炼,又怎么不算是舞刀弄枪,喊打喊杀呢? 虽然只是赵赫身体出了点小问题,尚未真正与人圆房,又怎么不算是三年无子呢? 肃郡王妃如此想着,心安理得地摇了摇头:“本来念着是一家人,我也不想闹到这地步,唉……” 这便是默认了。 人群里传来哗然之声,纷纷议论个不停。 “想不到这位骆女帅竟是这样的人呢。” “媳妇做成这样,纵然在战场上多厉害,得了丹书铁券又如何?” “连基础的孝道和善良都没有,这样的女人真是让人瞧不起……” “若事情真是如此的话,老身改天可得和皇后娘娘好好说说,这样的女人又怎么画像配入忠臣楼,得到丹书铁券。” 瞧见这般情景,快步而来的徐二夫人抬高声音,怒骂道:“是我们徐家给你们肃郡王府脸了,还是你这老婆子眼瞎耳聋不要脸了,这般当着众人的面满口喷粪,污蔑我们镇国公府的姑娘!” 刚从边境回来两年,肃郡王妃其实并未见过镇国公老夫人与徐二夫人真容。 她一时神情惊愕:“你是?” 一旁罗承情提醒道:“这是镇国公府的老夫人和二夫人。” 肃郡王妃还是知晓镇国公府的。 皇后娘娘的娘家。 那死瘫子刚被镇国公府老太太认作义女。 她当下笑容一僵,勉强道:“徐夫人,你这两年都在养病,可能不知道外头状况,承仪这两年在王府的确有些不像话……” 镇国公老夫人由徐定惜搀扶着走来,用镶着红宝石的金色蛇杖重重敲了一下地。 “定惜,是不是奶奶最近脾气变好了,才会让这等魑魅魍魉牛鬼蛇神之辈都敢冒犯镇国公府,污蔑辱骂我镇国公府的孩子了。” 正文 第19章 骆承仪,好巧 眼看着镇国公老夫人都开口了,肃郡王妃头皮一麻:“老夫人,我们真的并非诋毁,只是在说出一些过去和承仪相处的事实……” 镇国公老夫人坐下,给人一种高贵不可侵的气势,霸气地一掀眼皮:“哦,你是在当着我的面,说我不如你了解我亲孙女儿的为人?” 肃郡王妃:…… 才刚记入你家,连面都没见过,就成了亲孙女了? 但这是皇后娘娘下的懿旨,她只能认了。 她赔笑道:“老夫人,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觉得您可能有误会……” 镇国公老夫人毫不客气地反问:“那你是要当着我的面,让我误会我们镇国公府教出的女儿不行了?” 看着镇国公老夫人眸光锐利,双手杵着蛇杖,一副‘老身再给你一次组织语言的机会’的模样,和一旁徐二夫人和徐定惜随时准备撸起袖子干架的架势…… 肃郡王妃气势越来越弱,笑都笑不出来了:“老夫人,我真的不是这个意思……” 熙宁县主打小就被宠坏了,当下不服气地嘟囔道:“就算你们镇国公府势大,也不能这么光明正大地拉偏架,这就是赤裸裸的偏心和护短!” 镇国公老夫人淡定道:“老身当年和老头子在战场上累死累活的,跟砍瓜一样地砍金国人,就是为了今天能身居高位,光明正大地站出来护短拉偏架的。” “你娘现在怎么不护着你了,是不想吗?” 肃郡王妃:…… 众人:…… 蟹蟹,有被炫到。 眼瞧着全场已无人敢与自己对视,镇国公府老夫人才朝身后使了个眼色,徐徐道:“把东西拿出来吧。” 徐二夫人忙拿出十几本账本,一一分发给了众人。 “好叫你们知晓,老身也不是随随便便就护短,只会胡搅蛮缠颠倒黑白的人。” “这是当年我亲孙女嫁入肃郡王府时的嫁妆单子,和肃郡王府这两年所有开支的账本。我也想知道,我带着五十万两银子嫁入肃郡王府的亲孙女,是怎么从你们连一千两银子都拿不出的王府里贪钱的。” “王妃能给老身解惑吗?” 切实证据是最有说服力的。 随着账本被传得越来越远,一众女眷们看向肃郡王妃、熙宁县主的目光越来越古怪。 察觉到那些目光,熙宁县主脸都气黑了,还在不甘地道:“可是,骆承仪就是没生出孩子,差点害我们家绝后……” 肃郡王妃想捂女儿的嘴,却没能没捂住,当下表情更僵硬了。 果然镇国公老夫人轻蔑一笑,毫不掩饰地问道:“要老身将药堂大夫的诊断书和药方公之于众吗?” 熙宁县主睁大了眼:“你们……” 怎么弄到的这东西。 听出了这话还有深意,一众贵妇人贵女们虽然动作还端庄矜持,耳朵却都竖得老高。 “还有……”镇国公老夫人神色威严,沉声道,“虽然那桩婚事已经过去两年了,老身却还是清楚记得,当年你们一家入京时,都因重罪被押入了大理寺,是我孙女儿用了军功,才把你们从大牢里捞出来的。” “当年你们在边境做了什么,你们自己清楚。” “要是以后我再看见你们在外头污蔑我亲孙女儿的名声,就别怪我将当年肃郡王府在边境的事公之于众了。” 已丝毫不怀疑镇国公老夫人的权势,肃郡王妃心下一凛,赔笑道:“之前是我们说错了话,还请老夫人莫要计较。” 熙宁县主不甘地咬住了唇。 根本不接受骆承仪居然丝毫不留恋王府,主动和离离开,还带走了所有嫁妆的事实,熙宁县主这三天可是竭尽全力在各处贬低骆承仪。 如今大部分关于骆承仪的流言全是她传出来的。 现在镇国公老夫人居然让她不能再说了,她怎么肯甘心。 该死的,这镇国公府的人是瞎了吗?怎么看不出那死瘫子自私抠门的真面目,还对她这么好! 那死瘫子怎么配! 当然没错过熙宁县主眼里的妒恨,镇国公老夫人却丝毫不放眼里。 跳梁小丑罢了。 她又一一扫过肃郡王妃母女和罗承情母女,见到她们纷纷畏惧地低下了头,才满意地开口。 “果然人年纪大了,脾气会变得软和,不像从前那般嫉恶如仇了。” 众人:…… 这都算是脾气软和了吗? 那年轻时火爆起来,得是怎么样? 徐定惜撇了撇嘴:“奶奶,您就当替我们着想,好好保养您的身体吧。” “这么大年纪了,好好的国公府不待,隔三岔五就跑街头巷口和那些老婆婆们混八卦,碰上有人欺负儿媳妇、虐待自己孙女、偏心妾室就骂……” “上个月有个恶懒汉要卖掉自家怀孕的儿媳妇和四个孙女,你一面吩咐咱们去救那一家母女,一面带着两个儿子把人劈头盖脸唾沫横飞地骂了半个时辰,还用拐杖把人家揍得半个月没起来床。” “那懒汉倒是得了教训,再也不敢了,您也因为用力过猛闪了腰,在床上躺了整整一个月。” “现在可算是将养好了,您还要不要出去唠嗑了?” 镇国公府老夫人犟声道:“又不是我做错了事,我凭什么不能去唠嗑。巷口那些老婆子们各个都是人才,说话又好听,我不仅要去,还要每天都去!” 又瞥了眼肃郡王妃母女,冷声道:“……你们不懂,只有如此隔三岔五地惩治恶人,老身的蛇杖才不会钝,才足够在有人欺负我家孩子,把她们的头打出脑花的。” 熙宁县主咬牙,低声道:“这个老婆子……” 肃郡王妃却是听得更怕了,捂住了熙宁县主的嘴,就要把她往外拽:“老夫人,我突然想起来府里还有事,就先走了。” 然后硬生生把人拖走了。 见肃郡王妃母女走了,罗梁氏母女也有些犹豫。 到底是舍不得那一套粉红色南珠头面与碧玺璎珞,她忍不住催着伙计道:“麻烦,我的头面包好了吗?” 与此同时,一道清越声音响起:“这一套粉红色南珠头面与碧玺璎珞给我包好了吧。” 罗承情下意识惊愕扭头:“骆承仪?” 罗梁氏也变了脸色:“是你!” 正文 第20章 嫉妒得脸都绿了 骆承仪挑起了眉:“罗夫人,罗小姐,好巧。” 还记很于骆承仪的拒绝,罗梁氏阴阳怪气道:“巧什么巧,你这自私的小白眼狼就是存心不想见我是不是……” 罗承情却想起了前世的事,脱口而出道:“先来后到,这套南珠头面与碧玺璎珞,我已经付过钱了,骆承仪你不能抢的。” 又扭头催促着银楼伙计道,“还不赶紧给我把东西包起来。” 罗梁氏顺利被误导了,怒道:“我还说你特地过来是要做什么,原来竟是要抢我们承情的东西。” “早知道你打小就是个自私恨毒的,有了好东西都只顾自己享受,从来不肯照顾你的弟妹。” “今日有我亲自在这里护着,你休想这么霸道!” “掌柜的,还不赶紧给我把这一套东西包起来。” 掌柜的此时才匆匆赶来,看了一眼璎珞就面色大变,骂了伙计一句,才赔出了一副笑脸,弯腰屈膝地道。 “贵人是魏阳侯夫人和二小姐吧,实在对不住,有个同色同款的璎珞昨日被其他贵人定下,不日就要佩戴。这个颜色的璎珞,我们都不会再卖了,要不您看看其他款式。” “为了表示我们歉意,今日这几个原价一万两银子的红宝石头面,南海珍珠璎珞,都只七千两银子卖您。” 鼎盛银楼在京城屹立不倒数十年,靠得是老掌柜的手艺与童叟无欺的品质,素来甚少降价的。 这个道歉算是有诚意了。 ——‘有贵人看中了,不日就要佩戴’? 若是没有骆承仪方才那一句‘给我包起来’,和上辈子的记忆,罗承情只怕就信了。 但上辈子她明明只看见骆承仪戴过这璎珞,哪儿来的其他人。 拜高踩低,想要把东西卖给更有钱的骆承仪就直说,还扯如此拙劣的借口,糊弄谁呢? 重生之初,她就已经立誓了,她这一世输给谁都行,她绝不能输给骆承仪。 钱,她封了女侯后也会有。 这东西她要定了。 她冷笑道:“我知道你不卖的原因。这样,这个璎珞原价是七千两银子,我再给你加一万两银子,你卖不卖?” 罗梁氏吃惊道:“承情!” 罗承情低声安抚道:“娘,想想我如今的身份。” 想到罗承情即将被封大夏朝头一个女侯了,罗梁氏又有些心安理得了,高昂着下巴,意有所指地道。 “我们承情说得对,只是一万八千两银子而已,我们侯府出得起。” “倒是有些人别仗着自己侥幸得了陛下一些赏赐,就觉得自己有多高贵了不起,全天下的人都不如你。” “不怕告诉你,下个月的中秋赏菊宴上,我们承情就要被封为大夏朝第一个女侯了,到时候某些瘫子可别嫉妒得吃不下睡不好呢。” 这副嚣张的模样令镇国公府一行人都挑了眉。 掌柜的额头都要急出汗了,不住地解释道:“罗小姐,真不是我们不想卖您,只是这璎珞……” 罗承情态度很强势,平静地道:“……再加五千两,不管什么结果,我都一力承担就是了。” 罗梁氏也高傲地道:“我就不信这年头还有钱花不出去的,这东西,我们今天要定了。” 掌柜的不知所措了,悄悄觑了一眼骆承仪:“骆小姐……” 见罗承情态度如此坚定,骆承仪挑了一下眉,微微点头:“既然她们执意想要,就给她们吧。” 银楼伙计将东西递了过去。 只以为骆承仪是认输了,罗梁氏接过了精致木匣,趾高气昂地哼了一声,才带着罗承情转身离开了。 重生一世,罗承情倒是比罗梁氏要沉稳许多。 虽然心中畅快得如炎夏饮了冰,她面上依旧端庄矜持,朝骆承仪点了点头:“那就多谢长姐割爱了,待承情风光被封女侯后,会来感谢长姐相让之恩的。” 直到罗梁氏母女二人出了门,绿意和绿烟的表情都是呆滞的。 “方才我们小姐只是让伙计将东西收起来不卖了,二小姐不会以为咱们是要和她抢首饰,才两次强硬地要加价的吧?” 镇国公府二夫人面露了然,看向骆承仪道:“我听说盛安公主因被邀请去了中秋赏菊宴,昨天也在鼎盛银楼选了一套粉色南珠头面与粉色碧玺璎珞?” 徐大小姐幽幽道:“希望这罗二小姐没有蠢到带着这套粉红色头面与璎珞去中秋赏菊宴。” 大长公主今年已有七十一岁,作为皇室里辈分最大的,平素连陛下和太后都敬着她三分。 盛安公主作为大长公主五十多岁才生下的嫡幼女,平素被大长公主捧在手心里,被数位手握重权的兄长姐姐庇佑,早已养成了嚣张跋扈的性格,是京城里出了名的女霸王。 明日中秋赏菊宴,罗承情不戴这头面与璎珞便罢了。 若是罗承情戴了这套头面与璎珞,以盛安公主的脾气,只怕会当场撕了罗承情的衣裳! 骆承仪也勾起了唇:“希望吧。” 又吩咐掌柜的道,“挑一个桃花簪子去大长公主府走一趟,把今日的事与盛安郡主说一声。” 罗承情刚多付了一万五千两银子,哪怕送出一千两银子的小桃花簪子,她也能赚一万四千两银子。 还别说,白白得了这么多钱,还真挺爽的。 就是不知道罗承情知晓这鼎盛银楼是她开的后,会是什么表情了。 掌柜的忙应了下来,又恭敬地道:“正好东家您在这儿,老奴现在将这一季的账本送过来?” 骆承仪吩咐道:“账本还不着急,你先让人把最近的新品都拿过来,镇国公老夫人、二夫人与大小姐都在这儿,让她们好好挑些喜欢的。” 又看向了镇国公老夫人一行人,主动行礼道:“老夫人,徐夫人,徐小姐,方才多谢解围了。之前我给贵府递过帖子,却因老太太病了,无缘得以一见,没想到今日却是在这巧遇了。” “好姑娘,我瞧见你的帖子了,只是前两天还没将养好,没办法见你。今儿个就是特地来给你买见面礼来着的。” 镇国公府老夫人握住了骆承仪的手,看宝贝似的瞧了三四遍,才扭头对徐二夫人道:“早就听说这孩子生得钟灵毓秀了,今儿个见到了才知道果然不凡。” 徐二夫人也是笑着:“老太太这话说得对,我一瞧见这丫头也觉得欢喜,看来娘娘过去果然没有半分虚言呢。” 骆承仪被夸得有些羞赧:“老夫人和二夫人过誉了。” 二人又寒暄了几句。 又瞥了眼旁边愈聚愈多的人群,徐二夫人低声道:“仪儿,这儿不是说话的时候,老太太也到吃药的时辰了。” “明日寻个幽静的地方,咱们好好认识一下。” 骆承仪闻弦音知雅意,立即道:“今晚我就递帖子,明日亲自拜访国公府。” 正文 第21章 他们是不是亏大了 翌日清早。 肃郡王妃与熙宁县主急匆匆地赶到了骆承仪府邸门口。 尽管她们早知道骆承仪嫁妆丰厚出手阔绰,光置办这一个园子就花了四万两银子。 但当真正看到新园子金贵的地段,比肃郡王府还大的占地面积,以及崭新气派的景致时,她们还是震惊了。 熙宁县主嫉妒得脸都绿了:“骆承仪住在这里?距离宫城这么近的崭新大园子?她一个弃妇,凭什么能住这么好的院子?” 还是一个人当家做主地过日子? 肃郡王妃也语气酸涩,咬唇道:“……本来就有五十万两嫁妆,如今又多了一个小金矿,更是有丹书铁券护体……” “除了皇宫,她如今哪里住不得。” 在她们娘俩的计划里,骆承仪离了肃郡王府后,会成为一个身份卑微,无人问津,任人拿捏的弃妇,只能靠朝她们乞食忏悔活着。 谁知道她如今竟过得如此风光滋润…… 熙宁县主陷入了难以抑制的嫉妒,言不由衷地道:“……我兄长容貌是大夏朝最俊美,又有倚马可待的才华,如今更是要被选中嗣太子了,我就不信骆承仪真的能够从此不动心了。” “如果骆承仪愿意拿这座宅邸交换,跪着邀请我过来居住的话,我倒也不是不能考虑原谅她现在的做作与桀骜。” “到时候如果我心情好的话,说不定还能稍微帮她求求情,让新嫂子少骂她两句……” 肃郡王妃没说话。 不同于熙宁县主的天真与骄傲,她经历世事更多,要更清醒一些,也更能清醒地意识到一件事。 骆承仪,如今是真的不在乎赵赫,也不在乎他们家…… 他们好像真的做错了。 正想着,门口传来了丫鬟仆妇说话走动声,紧接着是清脆的马蹄声,是骆承仪的马车出来了。 “快追上去。”眼看着马车缓缓从门内驶出,肃郡王妃忙推了下熙宁县主,大步追了上去,赔着笑脸道:“承仪,你等等母亲。” 熙宁县主不得不跟了上去,心里忍不住骂着。 一个死瘫子而已,跑这么快做什么,也不怕摔着自己,害我们赶得这么辛苦。 绿意低声禀告了一句:“小姐,是肃郡王妃和熙宁县主,要不要奴婢直接让人赶走?” 骆承仪挑了一下眉,吩咐道:“让她们过来吧。” 四名园子护卫才让开一条路。 骆承仪淡淡问道:“王妃可是有事吗?” “承仪……”看着骆承仪身旁簇拥着两排昔日战场亲兵,神情淡漠强势,肃郡王妃表情尴尬,努力套着近乎,“咱们过去毕竟是母女一场,何必称呼得如此生疏。” 骆承仪淡淡道:“无论曾经是什么关系,我们现在都已是陌生人了,还是客气些更好。” 熙宁县主当即冷哼道:“母妃,你还和她说这些做什么!这女人早已爱惨了兄长,是离不开的。只要王府有兄长在,她最后总要回来的,到时候自然有她后悔的!” “我们现在只管吩咐她干活就行了。” 骆承仪淡淡道:“若是王妃和县主无事的话,我就要先行离开了。” “哎等等……”肃郡王妃喊住了骆承仪,期期艾艾地道,“承仪,我们今天来也是有不情之请。” “我们这几天去各大钱庄都问过了,钱庄的掌柜的说,王府的地契和地皮价值贵重,一时只怕找不到买家……” “加上你主动和离后,我们还要给大理寺还一大笔钱,作为当年安抚那些受害家属的补偿,手中实在腾挪不开了……” “你看你的这十五万两银子能不能再缓缓……” 骆承仪似笑非笑:“郡王妃打算抗旨?” 肃郡王妃大惊,忙摆手道:“你别胡说,我们可不敢的……” 又小心翼翼讨好道,“我只是想让你稍微宽限一二,让我们可以缓一缓时日再给这十五万两银子……” 左右骆承仪这死瘫子家大业大,一时半会儿用不到这十五万两银子,拖着拖着说不定就忘记了…… 骆承仪淡淡道:“可以。” 熙宁县主当即冷哼了一声:“还算你识相。” 就知道这女人是个做作的,之前闹腾了那么多都是欲擒故纵,只为了引起她兄长的注意…… 如今不就开始服软了。 骆承仪接着道:“左右京兆府立案期长,估摸着我拿着欠条报案后,京兆府尹还能给出你们七八日的时间凑钱,足够了。” 熙宁县主瞬间瞪大了眼睛,尖叫道:“骆承仪,你居然敢去京兆府尹报案告我们?你是不是疯了?” 骆承仪道:“欠债还钱,天经地义,熙宁县主是打算违抗《大夏律》吗?” 熙宁县主差点被气得冒烟,下意识就扬起了巴掌:“你这个死瘫子,你信不信我……” 四个高马大的带刀护卫,瞬间抽出了刀,虎视眈眈地盯着她。 绿意声音极冷地威胁道:“熙宁县主,这里不是你的肃郡王府。” 熙宁县主咬牙收回了手。 话不投机半句多,骆承仪也懒得搭理她们了,冷声道:“还望王妃与县主知晓,我与赵赫已经和离,贵王府穷困疾苦与我没有任何关系了。” “三日后,我希望看见肃郡王府乖乖把十五万两银票送过来,否则我不介意让贵府上下再进一次大理寺牢房的。” 说着,她转身上了马车,淡声道:“走吧。” 六个带刀护卫虎视眈眈地护着她。 肃郡王妃母女不得靠近,只能眼睁睁看着骆承仪离开。 望着骆承仪威风凛凛的背影,熙宁县主难掩心中的嫉妒与愤怒,咬牙切齿地道:“真是小人一朝得志,尾巴就翘起来了,当时怎么没早把她毒死呢……” “不过一个破丹书铁券和金矿而已,还真以为我们王府稀罕吗?” “宸妃娘娘都说了,等中秋赏菊宴到了,我新二嫂嫂就是大夏朝头一个女侯,是大夏朝最耀眼的女人了。相形之下,这女人拥有如今一切也不过是小丑罢了。” 肃郡王妃没吭声。 知女莫如母。 她知道,自家女儿可太稀罕与嫉妒了。 而且比起一本弄丢了的丹书铁券,五十万两银子的嫁妆和一座小金矿这等实打实的好处…… 骆二小姐的‘大夏朝第一个女侯’的荣光真的比得上吗? 他们家是不是亏了? 甩掉了肃郡王妃母女后,骆承仪吩咐道:“去镇国公府。” 正文 第22章 太感动了 一刻钟的车程后,马车到了镇国公府。 骆承仪掀起马车帘子,竟愕然地发现镇国公府的一大家子人都等在门口。 以拄着拐杖的镇国公府老夫人为首,除却镇守在边境的镇国公世子夫妇外,镇国公二房、三房、与四房的人皆等候在门口。 见骆承仪的马车停下,徐二夫人忙迎了上来,极为热情地道:“骆女帅,又见面了。” “我是这府里的二夫人,今儿个就由我全程招待着骆女帅了。” “这可是我瞧着女帅欢喜,特意求来的差事;若是有招待不周的,还请女帅莫要怪罪我的毛手毛脚了。” 骆承仪忙恭敬道:“劳烦二夫人了,承仪实在是受宠若惊。” 镇国公老夫人由昨日的英气少女搀扶着过来,嗔怪道:“承仪今儿个才头一次来府里呢,瞧你这泼辣模样,当心把人给吓坏了。” 又拍着骆承仪手背,道,“孩子你别怕,这是你二叔家的媳妇,也是我娘家的外甥女,打小就被家里人给宠坏了,嫁到国公府后更是没个正形。” “今儿个本是怕你初来府里觉得生疏,我才特意让大家出来迎一迎你,也好让你认一认家里的人。” “没想到这丫头居然弄了这一出,没把你吓到吧。” 镇国公府二夫人在满京城也是出了名的。 无他,命好。 在娘家时,是父母老来女,被三个大十余岁的哥哥宠着;出嫁后又是亲姑姑作婆母,丈夫真心疼爱,至今没有妾室,顺顺当当生下两儿一女。 除却小儿子有些顽劣外,长子长女皆出落得容貌出挑,聪慧过人,名声颇佳…… 这样的人生,满京城女眷谁人不羡慕。 见镇国公府态度如此郑重,骆承仪一时难免感动:“老夫人太隆重了,承仪受之有愧。” 镇国公老夫人拍着骆承仪手背,温声道:“孩子,你别觉得过意不去,能得到这么一个优秀的孙女,是老身的幸运呢。” 徐二夫人也道:“昨日银楼一见,骆女帅应当知晓我们老夫人的脾性了。” “我们老夫人昔日也是上过战场的,平生最欣赏飒爽英姿的女将军。这次知晓骆帅要成为自己干孙女,激动得一晚上都没睡好,唯恐人跑了似的,连夜将人写到了族谱上,还特地让我给安排了府里最好的院落鹤榭台呢。” 骆承仪张了张口:“这太隆重……” 镇国公老夫人用力握着她的手,不容置喙地道:“我知道你自己置办了宅子,但你既然已经是咱们徐家的姑娘了,别的姑娘有的东西,你就一应都要有。” “哪怕你常住在自己家里,来咱们国公府时,也得有自己住的院子。” 徐二夫人也笑道:“这院子还是我珠儿出嫁前住过的,昨儿个特地收拾过的,待会儿侯爷亲自去瞧瞧合不合心意。” 感受到镇国公府的用心,骆承仪心里酸涩:“承仪愧受了。” 人群后头传来了一句极小声嘟囔:“知道愧受了就好,这院子本该是佰荷姐姐的,没想到竟是被一个和离瘫子抢了,晦气。” 同样听到了这声音,徐二夫人淡淡往后瞥了一眼。 感受到徐二夫人充满杀意的目光,一个十二三岁的紫衣少年郎闭紧了嘴,不敢吭声了。 似是没注意到这一场小风波,镇国公老夫人依旧笑容慈和,招呼着道:“瞧着天气要起风了,也都别在门口站着了,府里还准备了一桌饭菜呢。” “承仪,跟着奶奶去尝尝国公府厨子手艺,如何?” 骆承仪自然是顺从答应了。 进了内院后,镇国公老夫人先去更衣了。 骆承仪被安排在了与镇国公老夫人一桌,旁边是方才搀扶着老夫人的英气少女。 此时英气少女正用温帕子擦着手,淡定解释着。 “方才在外头跟你狗叫的,是我的堂弟,二房的嫡幼子,叫徐天寿,因为出生时生了场大病,奶奶就有点偏疼他,导致他被养出了猪脑子和狗脾气,说话经常不过脑子。” “他嘴里的‘佰荷姐姐’,是三房婶婶娘家亲戚,姓苏,因为母亲早亡,父亲另娶了继室,借住在了镇国公府。” “现在她就坐在最下头那一桌呢。” 骆承仪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果然瞧见了一个十七八岁,身着藕粉色褙子,脸色苍白,身材清瘦的少女,正在偷偷看向她。 二人目光撞到一起。 她仿佛被吓到了般,慌忙地低下了头,怯弱地不敢抬头了。 察觉到苏佰荷被吓到了,同一桌的徐天寿面露着急之色,狠狠瞪了骆承仪一眼。 英气少女毫不客气地瞪了回去:“管好你的一双招子。” 显然很忌惮英气少女,徐天寿气鼓鼓收回了目光,面上却还有气的模样。 英气少女继续道:“看见了吧,这丫头是个极会哭的,也喜欢用一些见不得人的小手段,不难对付,却是有些烦人,左右也不是什么重要人物,你不用在意就是。” “至于徐天寿这猪脑子说的鹤榭台,原本是珠大姐姐出阁前的宅子,这些年一直空着,苏佰荷明里暗里暗示过好多次想住,但除了这长着狗脑子的,都没有人理她,你也不必理会。” “至于我……” 英气少女露出一个友善笑容,“是镇国公府长房嫡女,你的义妹,唤作徐定惜,以前一直陪父母生活在西地边境,今年才回京城寻摸夫君来了。” “今儿个虽然是祖母特地交代过,让我全程好好招待着你,不过我也是心甘情愿的,因为我非常崇拜你。” “凭战功被封为丹书铁券,光宗耀祖门楣生辉,这简直是我的毕生梦想。” “所以,我能唤你一句‘承仪姐姐’吗?” 感受到徐定惜的善意,骆承仪也温和一笑:“定惜妹妹如此抬爱,我自然是受宠若惊。” 徐定惜表面上极为大方端庄:“嗯,从此我们就是好姐妹了。”转身却握紧了拳头,小小地‘耶’了一声。 席间,镇国公老夫人再三热情地给骆承仪夹菜,二夫人也招呼着骆承仪自在地多吃些,一群小辈也十分客气有礼。 除却三夫人始终面色苍白,早早告辞离开外,一顿饭堪称宾主尽欢。 吃完饭,一个老嬷嬷附耳对老国公夫人说了什么。 老国公夫人笑容慈和,拍着骆承仪的手背:“好孩子,到下衙时间了,你二叔三叔都回来了,正好让他们带你去咱们国公府祠堂拜一拜,好让祖宗们认一认人。” 正文 第23章 宸妃娘娘缺钱? 骆承仪当即一惊:“老夫人,这……” 当初接到圣旨时,骆承仪虽然感念皇后娘娘体恤她父亲早逝,母亲不慈,娘家无人庇佑,让国公府认了她作义女,可也只以为是明面上的情谊。 谁知道,镇国公老夫人竟让她入祠堂祭拜? 这是正经将她当徐家嫡女了。 镇国公老夫人抓紧骆承仪的手,慈和又坚持地道:“我们徐家不是那等随便的人家,既然和娘娘承诺要认你作义女,从此要善待你,就是真正将你当做徐家的亲生嫡女了。” “你年纪轻轻就这般战功赫赫,让祖母一瞧就心生欢喜,能到我们徐家来,是我们家赚了呢。” “只是有一件,以后祖母见你做了糊涂事,把你当亲孙女训斥时,你不许在心里和祖母生分了。” 父亲早逝后,骆承仪就被威武将军府与魏阳侯府当拖油瓶般甩来扔去,何时感受过如此真挚的祖辈亲情。 此时感受着镇国公老夫人的慈和,骆承仪心中感动:“老夫人说哪里话,承仪感激祖母教导还来不及呢。” 镇国公老夫人摸了一下骆承仪头发,慈和道:“是个好孩子呢。” 瞧见这一幕,徐国公府一家人皆凑趣地笑了。 唯独角落里的苏佰荷微微垂下了眼睫,攥紧了帕子,任凭指甲掐入肉里,藏住了眼底的嫉妒与不平。 借住国公府四年了,她是真心将镇国公老夫人当做亲祖母般尊敬的,如亲生孙女般晨昏定省从来不漏,四时节礼还会亲手作衣裳。 镇国公老夫人对她却一直淡淡的,只当她是个外人般疏远冷漠。 从前她只当老夫人是天生性子冷,还曾数次在心里原谅着老夫人的‘不领情’。 现在她才知道老夫人哪里是性子冷,只是瞧不上她而已。 可凭什么? 镇国公府嫡出的徐定惜、徐天寿,她自认是万万比不上的…… 可这么一个并非徐国公府亲生的,名声狼藉的和离妇,早已是废人的死瘫子竟也越过了她去? 老夫人待人未免太不公平! 不过苏佰荷到底善于伪装,并未将情绪表露出来。 在三夫人离开的情况下,除却徐天寿察觉到些许异常,被苏佰荷敷衍过去了外,镇国公府其他人都未注意到她。 两刻钟后,镇国公老夫人与徐二老爷、徐三老爷打开了祠堂大门,带着骆承仪一一给徐家祖宗牌位们磕头敬香。 镇国公府祖上是跟着太宗打江山的,这数百年里也一直镇守着边境,立下了赫赫功勋。 骆承仪很敬重这些徐家先辈,真心恭敬地一一磕了头。 瞧见她这副模样,徐二老爷与徐三老爷无声松了口气。 吃过了饭,又敬过了祖宗后,镇国公老夫人有些乏了,由徐定惜伺候着去午歇息了。 徐二夫人带着骆承仪去参观了鹤榭台后,将人带到了自己院子,又寒暄了片刻,才问道:“孩子,我听娘娘说,太子在金国的消息是你带回来的?” 镇国公府是皇后娘娘娘家,太子的亲外祖家,自然知晓凤仪宫的最新动向。 骆承仪郑重点头:“上个月,我将太子亲笔书信交到了娘娘手中。” 徐二夫人松了口气,郑重地道:“孩子,你救了太子,就是救了娘娘,更是救了我们徐家。” “这份恩情,我们镇国公府记住了。” “今天特意喊你过来,是有些东西要交给你。这些东西本是大伯夫妇在金国接触到太子后,让人带回来的,其中一份送去给了凤仪宫娘娘,这一份是太子专程交代给你的。” 说着,她拿出一个黑漆匣子,双手递给骆承仪。 骆承仪迟疑片刻,才接过盒子:“太子殿下专程给我的?” 徐二夫人郑重点头:“大伯夫妇信里特别交代过,这是太子殿下再三嘱咐,一定要安全平安送到你手里的。” 看到那经历了数千里路途颠簸,依旧被保护得干净华丽的匣子,骆承仪一时产生一个难以置信的念头。 太子殿下最初那封信里,那近乎荒谬玩笑般的求婚,该不会是认真的吧。 并未注意到骆承仪神情,徐二夫人又低声道:“除了转交这个匣子,娘娘还交代了一件事,让我们调查一下宸妃娘娘这两年里与外界的联系。” “她最近似乎十分缺钱。” 骆承仪微微一怔:“缺钱?” 宸妃乃是四妃之首,每年俸禄本就极为高昂,娘家岑国公府也底蕴深厚,太后娘娘又会三不五时赐下丰厚赏赐。 她怎么会缺钱? 徐二夫人摇头道:“承仪,别说你不信了,刚知道这件事时,我也是不相信的,但这却是事实。” “此前娘娘因失子之痛,一直疏于料理宫务。上个月从边境回来后,娘娘清查宫里这两年账目和出入宫记录时,意外发现宸妃宫里经常有朝中重臣府上命妇往来,每次都会打赏宫里小宫人们不少银钱……” “光是这个月,就有孟亲王府的孟三夫人、安亲王府的大夫人、许尚书府的许老太太,以及你妹妹罗承情去过宸妃宫里,送了不少银两。” “除此以外她竟贪了许多小宫女太监的香烛和冬碳钱……” “她的动作也不算隐秘,但此前娘娘因失子之痛,一直疏于料理宫务,才给了她可乘之机。” 骆承仪皱眉道:“连小宫女太监的香烛和冬碳钱都贪,这还真是大钱小钱都不放过啊。” 徐二夫人摇头道:“谁说不是呢。也不知道她一个没有皇子,不能出宫的宫妃,为什么突然需要这么多钱。” 骆承仪沉声道:“我明白了。我会让人留意那些与宸妃往来密切的人家的。” 徐二夫人露出满意笑容:“好孩子,如果有什么需要我们镇国公府帮忙的,你也可以直接说。” 早有调查宸妃与北地边境联系的打算,骆承仪沉吟片刻后,抬头道:“若是可以的话,我想要在中秋赏菊宴上,混一个人到宸妃宫里。” 正文 第24章 骆承仪,你不觉得自己做错了吗 二人一直商量到了日色西斜,骆承仪提出了告辞。 镇国公老夫人亲自将她送到了二门,极为霸气地承诺道:“我可是听娘娘说了,七日后的中秋赏菊宴,肃郡王府和魏阳侯府两家都要过去,到时候承仪你只管站在我后头就行了。” “有老身护着,看谁敢上来挑事。” 作为镇国公府老夫人,有一个镇守边境的长子,两个在朝廷担任要职的出色儿子,一个母仪天下的皇后女儿,镇国公老夫人有底气说这句话。 徐二夫人笑着打趣道:“承仪,你可别把这话当玩笑。咱们老太太可是年纪越大越护犊子,指定能护好你呢。” 镇国公老夫人哼了一声道:“老身这一把年纪了,不护着自家孩子,还要护一些外人不成呢。” 人群后头的苏佰荷脸色一白。 知晓镇国公老夫人是护着自己,骆承仪感激道:“承仪谢过祖母照拂。” 送到二门处,徐定惜主动请缨带着小辈们去送骆承仪。 眼瞅着长辈们各自散去,小辈们身上顿时少了些拘束感,神情都活泛了不少。 有些顽皮的如徐天寿,尾巴都要翘起来了。 徐定惜边送着骆承仪出门,边主动和骆承仪寒暄:“中秋赏菊宴,我也是要过去的。这种宫宴一向无趣得劲,到时候咱们俩一起玩,总不至于太无聊。” 骆承仪自然是一口答应:“我就等着定惜妹妹。” “咳咳……”听到二人的对话,徐天寿煞有介事地咳嗽了两声,才用命令地语气道,“你这女人如今都得丹书铁券了,行动又不便宜,应该是可以多带一个侍女入宫的吧?” “正好那天咱们国公府的小辈都要入宫,苏姐姐一个人待在府里也孤单,你就把她一起带入宫。” 骆承仪挑起了眉。 以徐天寿这小霸王大大咧咧的脾气和并不太出众的智商,应当不会主动想到‘苏佰荷一个人在府里会孤单’的…… 除非有人故意提醒她。 她看向了苏佰荷。 以镇国公老夫人的磊落性格,纵然不喜这位借住在府中的孤女,也绝不会刻意苛待与冷落。 苏佰荷此番不能入宫,只怕有缘故。 果然,徐定惜眉毛一竖,教训弟弟道:“徐天寿,你怎么还记着这事!” 又扭头看向了苏佰荷,“二婶已经说过了,此次中秋赏菊宴是供各家勋贵官宦人家互相挑选儿女亲事的,而你已经有娃娃亲婚约在身,需要在家静养备嫁,所以才不让你入宫的。” “你为什么还坚持要入宫?” 似是被徐定惜的严肃话语吓到了,苏佰荷脸色有些苍白,怯弱地红了眼眶:“我……” 最见不得苏佰荷这副可怜样,徐天寿又挺身而出道:“不关佰荷姐姐的事,是我看阖府只有佰荷姐姐一个人不能入宫,实在太过孤单了,才想要帮她的。” 又小声嘟囔道,“佰荷姐姐那个娃娃亲未婚夫,二姐你又不是不晓得,就是个家境贫寒的穷书生罢了,哪儿配得上佰荷姐姐……” 徐定惜冷笑道:“蒋公子出身江南大族蒋家,虽然只是旁支血脉,父亲也是七品知县,他本人更是年仅二十岁就中了举人,除却家里母亲病重外,实在算得上年轻才俊。” “而苏佰荷父亲是九品工部典簿,父族依靠经营布料为生,生母乃是京郊渔女,还已经早亡,家中也无兄弟姐妹。” “蒋公子哪里就配不上苏佰荷了?” 徐天寿一下子被噎住了,嗫嚅半晌,才不甘地道:“就算是二十岁的举人,也是个穷举人罢了,哪儿比得上咱们府里大哥二哥优秀嘛……” 镇国公府的嫡出少爷又怎么可能娶苏佰荷! 徐定惜懒得和这狗脑子的堂弟讲道理,扭头看向了苏佰荷,直截了当地问:“苏佰荷,你也觉得蒋公子配不上你,嫌弃这一门婚事吗?” 仿佛被徐定惜咄咄逼人语气吓到了,苏佰荷忍不住退后半步,脸色苍白,身子摇摇欲坠的:“我、我……” 唯恐苏佰荷是被吓到了,才不敢开口,徐天寿忙催促道:“佰荷姐姐,你快说啊,这样我们才能帮你啊。” 苏佰荷借住在镇国公府,又哪儿敢说这话。 她眼神闪过强烈恨意,垂下了头道:“定惜小姐误会了,我深知自己身份,能寻到蒋郎这般的夫君已是幸运,并没有嫌弃之意。” 徐天寿露出愕然表情。 徐定惜冷哼了一声:“那你就安分一点,好好在家里待嫁,别成天想着往那些个高门大户的宴会上钻了。到时候惹出事情,又要让我二婶给你擦屁股了。” “你的婚期在明年春闱后,可是没多久了。” 苏佰荷咬紧了唇。 徐定惜这才扭过了头,对骆承仪解释道:“府里一点家务事,让承仪姐姐见笑了。” 骆承仪摇了摇头:“无妨。” 苏佰荷突然抬起了头,一双眼睛里燃烧着强烈的不甘,直视着骆承仪道:“骆女帅,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骆承仪看她:“佰荷姑娘请问。” 苏佰荷一字一顿地道:“骆女帅,你生父是威武将军府罪臣,又被生母不喜,如今更是已被魏阳侯府除名,身体还有重疾,没办法生儿育女,当年能嫁给肃郡王府世子已是高攀……” “而赵世子本身就贵为郡王府嫡子,还是嗣太子的候选人之一,府中也无其他妾室,如今只是想要你让出本就高攀了的位置,迎你亲妹妹入府为正妃而已,你就不愿意了……” “承仪姐姐,你是真觉得自己做得对吗?” 显然没想到苏佰荷会说这话,徐定惜怒声道:“苏佰荷!你脑子是进水了吗?来人,把她的嘴捂住,给我拖进去。” 徐天寿也惊愕道:“佰荷姐姐,你说什么呢?” 骆承仪挑起了眉,阻止道:“定惜妹妹,不必。” 事情已经过去七八天了,这还是头一次有外人敢当面质问她,有没有觉得自己做错了…… 别说,还真有些新奇。 正文 第25章 玄凤头冠 骆承仪淡淡道:“以苏姑娘方才的语气,仿佛是觉得,出身是评判一个人的唯一标准。赵赫出身于肃郡王府,是府中嫡长子,如今又可能成为嗣太子,家世显赫贵重,而我生父乃是罪臣,生母又改嫁魏阳侯府,家世略逊一筹,我就得卑躬屈膝百般讨好?” “那苏姑娘的眼光可能有些太狭隘了。” “若是真正论起出身,现在京城这些能张口闭口谈门第出身的高门大族,往上数二十代也不过是赤脚老农。” “他们之所以如今能养尊处优,不过是因他们先祖们用血汗打下来了庇佑后代的功绩。” “而我在北地边境开疆扩土获得的功绩,不仅足以匹敌甚至超越昔日那些开国功臣,更能保我未来的子孙后代百年富贵。” “我一人,便胜过京城百余高门。” “我为什么会‘高攀’赵赫?” 头一次听到如此‘倒反天罡’的话,震惊于骆承仪的自信张扬与野心勃勃,苏佰荷露出震惊神色:“你在胡说些什么,你一个人怎么能和那些高门相较……” 骆承仪淡笑,并不解释:“当年我与赵赫成婚时,肃郡王府因卷入了人命大案,已经落入宗人府关押,王府门第即将不保。是我嫁入用昔日军功向陛下与娘娘求了恩典,肃郡王府一家才得以平安回京,赵赫才有性命继承如今世子位置。” “没有我,就没有今日的肃郡王府。” “事实已经证明了,我这些年闯下的功绩,不仅能和那些高门相较,还可以轻而易举决定他们的生死。” “苏小姐还觉得不可思议吗?” 徐天寿惊愕道:“你还救过肃郡王府的人?他们可从来没在外头说过这件事!” 徐定惜也惊讶道:“我记得当年肃郡王府卷入人命官司的事,却没想到竟是承仪姐姐你解决的 骆承仪淡淡道:“这一家人没对外头说的事情可多了,比如当年我在满京城寻摸一个可靠的合作伙伴,是赵赫亲自登门,跪在了我面前,向我承诺过一生一世一双人,绝不会有二心,我才愿意答应的。” “否则,以我骆承仪的骄傲,怎么会看得起这样一个空有爵位,除却俊美外形,一无所能的锦绣窝囊废。” “如今赵赫不顾当年恩情,背叛诺言,要另娶世子正妃,逼迫我甘心成为王府侍妾,我自请和离离府,自认为非常合理。” “苏姑娘,你觉得呢?” 徐定惜、徐天寿也看向了苏佰荷。 苏佰荷本是为了羞辱骆承仪,又怎么肯承认骆承仪的优秀。 纵然是战场女帅又如何? 一个女人最大的价值不过婚嫁! 一个瘫痪的弃妇罢了,失了名节,合该如过街老鼠般被人嫌弃!凭什么成为镇国公府的座上宾。 当即她只是挤出一个笑,表情僵硬地道:“侯爷说的有理,我只是觉得身为女子,贞节到底是第一位的,无论如何也不该和离……” 骆承仪挑眉道:“那我就祝苏姑娘与蒋公子顺利成婚,婚姻幸福美满,一辈子相互扶持到老了。” 丝毫没听出这是反话,徐天寿表情有些幽怨,明显有些不愿意,却还是道:“既然佰荷姐姐是真的这么想的话,我也祝佰荷姐姐和未婚夫顺利成婚,白头偕老吧。” “噗嗤——”徐定惜一下子没忍住,笑出了声。 在场的谁看不出来,苏佰荷嫌弃娃娃亲未婚夫家门第低,正在绞尽脑汁地想要另攀高枝,嫁入一个显赫富贵人家呢。 骆承仪祝她和未婚夫白头偕老就算了,这狗脑子的徐天寿还要横插一脚,祝她和身份寒微的未婚夫白头偕老,这无异于往她伤口上撒盐…… 偏生苏佰荷刚说了‘女子名节’的话,连反驳一句都不成。 这还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苏佰荷表情果然也精彩,隐隐还能听出咬牙声地道:“那我就多谢天寿弟弟和骆侯爷的祝福了。” 再未理会苏佰荷,徐定惜领着小辈们将骆承仪送到了门口,并强行压着徐天寿别别扭扭地说了声:“姐姐再见。” 骆承仪笑了笑:“多谢天寿弟弟。” 徐天寿别别扭扭地哼了一声。 眼看着骆承仪坐上马车,走出好远后,他才仿佛不用端着似的,重重吐出一口气,下巴高傲地抬起。 虽然他并不喜欢这女人抢了佰荷姐姐院子,但她如今到底是他名义上的姐姐了,哪儿能让人随便欺负了去。 得找个机会揍赵赫一顿。 …… 回到住的园子后,天色已然漆黑了。 骆承仪屏退了伺候的绿意绿玉等人,对着那黑漆木盒端详许久,才拆开了漆盒。 她先拿出了一封信。 信是赵祁睿亲手写的,朝骆承仪报了平安,并询问着关于他上封信的求婚,骆承仪究竟是怎么看的,是否有一丝意动。 除此以外,他还送了许多东西。 “重生以来,孤已有近两年未曾见过骆女帅,对骆女帅一颦一笑皆思念万分。这里是这两年里,孤为骆女帅准备的礼物,希望女帅能够喜欢。” “三个月内,睿应当已回到大夏朝,万分诚恳期盼着骆女帅届时的答案。” 被信中的话语烫到了,骆承仪飞快挪开了眼睛,合上了信。 平静许久后,她才缓缓查看起了赵祁睿的礼物。 她先拿出了一沓厚厚的银票。 银票皆盖着能在全大夏朝兑换的鼎盛钱庄的戳,面额在五千两、一千两,五百两,与十两银子不等,一瞧便是方便为日常使唤,特地让人兑换出来的。 饶是骆承仪如今并不差钱,仍是一时惊住了:“十万两?” 紧接着,她又拿出一个墨绿色璃龙玉佩,左下角雕刻着一个小小‘镇’字,是能够调动全大夏朝所有金胜商行资源的令牌。 金胜商行,居然是赵祁睿产业? 最后,她拿出了一个金底玄凤头面,左右各是一只挥翅欲飞的金色凤凰,镶嵌着数百个彩色宝石,烛光下流光溢彩绚烂动人。 跨步而入的绿意惊道:“小姐,你是打哪儿来的这金国的玄凤头冠?” 骆承仪扭头:“玄凤头冠?” 绿意对金国习俗还算了解,介绍道:“金国人信仰广阔天空上的自由飞鸟,认为他们是苍鹰和玄凤的子孙,每年春季都要举办篝火仪式,庆祝他们又在草原上活了一年。” “这时金国年轻男子就会着黑鹰羽衣,向心仪的女子送上玄凤头冠,以表示求娶共度一生之意。” 正文 第26章 骆承仪有五十万两嫁妆? 骆承仪微微抿住了唇。 若是此前的十万两银票、与那一枚金胜商行的玉佩还算遮掩,这一个玄凤头面里暴露出的求娶之意太过炙热明显了。 哪怕已成过一次亲,骆承仪却是从未没动过情的。 故而此时面对这些炙热直白爱意,她不仅觉得陌生又茫然,甚至有些手足无措。 更要紧的是,这个人是赵祁睿。 未来大夏朝的君主。 她可以极其熟练地当大夏朝君主朝堂里的一个忠臣良帅,当他掌控诸多官员的绳索,当他面对外敌时的一柄大刀,却从没想过该如何做他的‘妻子’。 这太疯狂与奇怪了。 …… 罗承情坐上去宫里的青幔小油车时,整个人都是懵的,不断追问着银坤宫的嬷嬷:“嬷嬷,敢问娘娘这么晚了,叫我过去是做什么?” 韩嬷嬷已有四十有余,是宸妃打娘家带过去的人,平时颇为受宸妃重用,此时眼皮都不抬一下。 “娘娘让你过去就过去,哪儿有这么多话说。” 毕竟是宸妃身边的人,罗承情也不敢再吭声了,只好默默地跟着青幔小油车颠簸着,悄悄入了宫。 就这么一路忐忑地到了银坤宫,罗承情才知道了宸妃的目的。 她惊诧地道:“娘娘,您的意思是,你打算在中秋赏菊宴当天,以太后娘娘赏赐的名义,逼迫皇后娘娘、镇国公府,以及一众京城有头有脸的长辈加高给我的赏赐。” 宸妃淡淡掀起了眼皮:“怎么你觉得不妥?” 毕竟是宸妃想出的主意,罗承情哪儿敢说半分不妥,当下只是赔着笑:“看宸妃娘娘您说的,您深思熟虑想出来的计策,自然是十分妥当的。” 宸妃冷哼了一声:“那是自然。” 罗承情这时才小心翼翼地道:“只是,这份多出来的赏赐,宸妃娘娘您是打算……” 宸妃狭长凤眸一挑,精致面庞上浮现冷意,嗤笑道:“怎么,本宫辛辛苦苦要来的赏赐,你还想要分一杯羹不成?” 平心而论,宸妃已经是三十有余,一举一动间仍然有股令人挪不开眼的风情,生得一张芙蓉面,一张小巧巴掌脸,眉黑如黛,狭长凤眼多情,再加上不点而朱的红唇,与平时素爱穿的慵懒束腰长袍,勾勒出盈盈一握的腰肢,真真有股妩媚妖精感。 但只要和这位妖精似的宸妃娘娘接触过的人都明白,这可是个喜怒无常阴晴不定的主,眼里只认金灿灿的银钱。 罗承情自然也不敢触犯她的逆鳞,忙陪着笑道:“娘娘您话说的,这钱本应该是我主动献给娘娘的,如今还要娘娘先亲自开口,本就是我做得不对了,又怎么有脸再要娘娘的银钱呢。” 她也是彻底明白了。 等于自己就是个噱头和引子。 不过当好这噱头和引子,就能够讨好宸妃,让她从此能够记着自己的话,倒也是一笔划算的买卖。 不过,能绞尽脑汁想出这种办法来敛财。 宸妃娘娘究竟是得多贪财啊。 明明这些年娘家的补贴、太后娘娘的赏赐、宫里宫外的孝敬应该都够这位天之骄女花不完了吧。 宸妃娘娘这才满意地哼了一声,施舍地道:“放心吧,本宫也不是那般一毛不拔的人。事成以后,除了本宫自掏腰包的那几万两银子,剩下的银钱会分你一二成的。” 罗承情一下就亮了眼睛。 光是宸妃自掏腰包作引子的,都有几万两银子,她这次打算从皇后娘娘、镇国公府,以及一众京城有头脸的贵眷们身上啃下多大一块肉啊。 哪怕只有一二成,只怕也不是个小数目吧。 这还是纯白赚的。 想着,她眼底闪过了算计,仿佛无意地道:“其实说起来,真正那些有底蕴的高门大家虽然富,靠得却大部分都是家族百年积累的底蕴,那些当家主母能握在手心支配的,只怕也不多……” “我却知道一人,光是嫁妆就有五十万两银子……” 听到五十万两嫁妆,宸妃果然来了兴趣,眼睛倏地就亮了,口中却还在遮掩着。 “你这孩子都没有正经出嫁过,哪儿不懂得女子出嫁后的苦楚,这么丰厚的嫁妆虽然看着好看,却不知被婆家多少双眼睛盯着,但凡随意花费上一两银子,都会引来婆婆小姑子唾沫星子,又哪儿是好骗取的……” ——竟是精准说中了肃郡王府一家的做派。 罗承情表情愈发兴奋了,特意压低了声音:“这就是臣女特地向娘娘提起这事的原因了,这女人刚刚和婆家大闹了一场,又主动和娘家脱离了关系,带着五十万两嫁妆和离出府,目前正一个人自立门户呢……” 宸妃眼神愈发垂涎了,掩唇惊诧道:“世上竟有这般愚蠢的女人?踹掉那等贪心不足的豺狼婆家就算了,竟是连娘家都要主动断绝关系?这不是自寻死路吗?” 一旁韩嬷嬷却反应了过来,提醒道:“罗乡君,你说的莫不是前段时间与肃郡王府和离,又被赏赐了丹书铁券的骆女帅?” 宸妃一下子皱起了眉头:“你说得是她?” 骆承仪昔日在战场驰骋,为大夏朝立下赫赫功勋时,是被满京城百姓都视作女英雄的,宸妃自然也知晓她的大名。 打心底里,宸妃是看不惯骆承仪的。 大家都是将门出身的贵女,你骆承仪在边境风吹日晒的,杀得辽国人胆寒心颤,让出了好几座城池,成就了大英雄…… 不就衬得她们黯然失色了吗? 她陈欢婴打出生时起,就才貌过人追求者如云,什么时候是弱于过人的。 出于这份说不清道不明的看不惯,在三年前的凤鸣城一战时,她便瞧准了有机会,小小地推了一把。 得知骆承仪瘫痪回京后,她还特地开了一壶好酒庆祝。 只是她却也知道,能在战场立下那等赫赫功勋,又得到陛下赏赐丹书铁券和小金矿,骆承仪绝对个简单人。 从她手里夺嫁妆,只怕有风险啊…… 但那毕竟是五十万两银子啊…… 她面上情绪几番变幻,终于还是开口问道:“那死瘫……骆承仪,真的有五十万两嫁妆?” 知晓宸妃是动心了,罗承情露出一个狡猾笑容:“千真万确。” “若娘娘不信,大可以派人再出去打听,前段时间这死瘫……女人和肃郡王府和离的事,可是闹得满京城都沸沸扬扬呢。” 正文 第27章 小姐被野狗勾了心了! 银坤宫。 罗承情已经走了一小会儿了,宸妃却仍然心不在焉地玩着自己指甲,面上表情变化不定,显然在犹豫与抉择着什么。 有小丫鬟禀报道:“娘娘,韩嬷嬷回来了。” 宸妃忙迎了上去,激动的问道:“消息可打听清楚了。” 韩嬷嬷匆忙间跑了一趟,累得水都没喝上一口,神情却很兴奋:“娘娘,罗乡君说的都是真的,方才奴婢已经出去打听过了,骆女帅父亲当年真的给她留下了五十万嫁妆,除此以外陛下还赏赐了一个小金矿!” “她如今手里是真的富!” 显然被‘五十万两’与‘小金矿’刺激到了,宸妃眼底显示出了嫉妒又垂涎的光,不甘地道:“这女人运气怎么这样好,这钱也太多了!” 然后她飞快想了想,转身到了书桌旁,唰唰唰地写了一个帖子,递给了韩嬷嬷。 愕然地看着帖子上内容,韩嬷嬷结结巴巴地道:“娘、娘娘,你真要用这么故技重施地去骆女帅府上要银子吗?” 虽然这也是宸妃娘娘在宫里和京城用惯了的手段,凭借着宸妃娘娘的脸面,每次也都能成功捞到一笔钱。 但那可是骆女帅啊! 想起了三年前的凤鸣城一战,宸妃唇角勾起骄傲的笑,十分笃定地道:“若是在三年前,我这一张帖子只怕一递过去,就会挨上满京城百姓和朝堂重臣,包括陛下和姑母的骂……” “可现在已经是三年后了!” “昔日战场上骄傲的鹰?现在最多算个终日只能瘫在床上,只能靠着轮椅行走,沉浸在那十五万将士的死亡里的废物了。” “若不是瞧着她身上还稍微有点嫁妆和金银,本宫都只怕被她瘫痪后屎尿失禁的味熏到了,不敢凑上去理她呢。” “就她如今这副状况,不想着巴结巴结我这等位高权重的贵人,还真指望着她那双腿能够重新好起来吗?” “做梦呢!” …… 于是次日一大早,骆宅收到了宸妃的帖子。 当时骆承仪又兢兢业业喝完一次药,被医女按照穴位一一针灸按摩,正在用热药水烫脚。 经过一个多月的治疗,她已经能隐约感受到两条腿的知觉了。 骆承仪甚至有感觉,半年内,她或许能够重新站起来。 对于一个曾瘫痪三年的人来说,这简直是曾经做梦都不敢想的场景。 此时绿意、绿石等人也知晓骆承仪用的药方的用意了。 看着骆承仪坐在太师椅上,居然能够艰难地同时将两只腿微微抬高两寸,各个都是激动以手掩面,热泪盈眶。 “天啊,天啊、天啊,小姐,我是不是眼花了,要不然我肯定是还在做梦。要不然怎么会看到这么、这么让人激动的场景!” “不,你没看错,小姐的腿真的能动了!三年了,我多少次幻想过这一天,没想到今天竟真的实现了。” “这才一个月,小姐您的腿就能抬起来了。按照这种进度,半年后,小姐您是不是可以不需要轮椅了!” “小姐,这药方是谁给你的!奴婢要去给他磕三个响头!” “对对对,能将这等救命的药方给了咱们小姐,可真是相当于救了我们府上这么多人的全部性命了!” “这就是我们整个府里的恩人。” 这话不说还好…… 一问起药方是谁给的,骆承仪下意识就想起了赵祁睿。 一想起赵祁睿,骆承仪就顺便想到了他的两封求亲信和玄凤头冠等东西。 一想到两封求亲信和玄凤头冠那些东西,骆承仪不知为何竟有些莫名其妙的心虚气短…… 并不知道骆承仪的想法,绿意自顾自地求神拜佛感谢了一通,扭头一看骆承仪,当即惊恐地变了脸色。 “天啊,小姐,你的脸好红!” 又朝着绿玉、绿烟两人着急惊呼道:“绿玉,快快快,别加热水了。咱们小姐要被这热药汤烫死了。” 骆承仪:…… 我不是,我没有,别瞎说。 被绿意的一句话惊醒,绿玉、绿烟数人齐齐扭头看向了骆承仪,然后也都惊恐发出了叫喊。 “天,小姐,你的脸真的好红!” “呜呜呜,我想着要刺激一下小姐你的腿,才多加了一点热水的。小姐,你不会被我烫熟了吧。” “也怪我,没有拦着你加这么多热水,这下好了,小姐年纪轻轻的,就要被我们烫死了。” “都别哭了,就这么一直哭也没有什么用,还不赶紧给小姐加一点凉水,说不定还能救回半条命。” 骆承仪:…… 都说了,我真的不是,没有,别瞎说。 这些丫鬟们的关心实在太热情、热心、热烈,骆承仪脑子耳边仿佛有一百个鸭子在同时叫,不得不解释。 “你们别着急,我没事,真的,我没有被烫到……” 绿意只是不信,着急地跺脚道:“哎呀小姐,你可别逞强了!小姐你的脸都和隔壁小春想男人时一样红了,肯定是被烫到了,要赶紧治疗的。” 还要解释的骆承仪诡异地沉默了。 在这份沉默中发现了不对,原本还着急成一团的绿意等人缓缓抬起了头:…… ??? 夭寿哦。 哪儿来的野狗,居然骗动了她们小姐的心! “绿意说得对!”面对着好几双要把自己盯破的眼睛,实在不会演戏的骆承仪缓缓别过了脸,挤出一个僵硬的笑容,哈哈地尬笑了起来,“今天泡药汤的水的确有些烫呢,我的脸都烫红了呢,你们快给我多加点凉水吧,哈哈哈……” 绿意:…… 绿玉:…… 绿烟:…… 完了,小姐都为别人学会撒谎了! 这野狗道行恐怕有点高! 就在这尴尬到抠脚趾的气氛里,门房的通报拯救了骆承仪:“小姐,宫里来人了,说是要亲自见小姐。” 骆承仪如获大赦,当即放下双腿裤脚,就要推着轮椅逃之夭夭。 “是娘娘身边的芳姑姑来了吗?怎么都没有早说一声,我好派人去迎接才是。” 门房迟疑道:“小姐,来的是宸妃的银坤宫的韩嬷嬷。” 骆承仪:? 宸妃? 一刻钟后,骆承仪坐在太师椅上,打断了韩嬷嬷一表千万里的攀亲戚拉关系的寒暄,平静地道:“韩嬷嬷有什么事就直说吧。” 韩嬷嬷似乎也松了一口气,拿出了一方帖子,递到了骆承仪面前:“既然骆女帅如此直接,老身也不和骆女帅多作废话了。” “这是我们娘娘托老身带给骆女帅的帖子。” 骆承仪接过帖子,匆匆展开,扫了一眼,颇为荒诞地道。 “因为你们娘娘养了三年的一只哈巴狗死了,你们娘娘要给这只狗办一个小葬礼,所以特别邀请我去参加这只狗的葬礼?” 正文 第28章 坏宸妃的事 已经被宸妃说服了,认为骆承仪今日必定会给这个钱,韩嬷嬷此时眼皮都不抬一下,语气傲慢。 “骆女帅没看错,我们娘娘的确是这么个意思。” 骆承仪觉得事情更好笑了:“如果我有事,去不了这个哈巴狗的葬礼呢?” 韩嬷嬷八风不动地坐着:“好教骆女帅知晓,若是骆女帅公务缠身,无暇去宫里亲自赴宴的话,便可让老奴将贺礼送上,娘娘便会知道骆女帅的这份心了。” “三年前,我们京巴就办过出生宴会和满月宴;两年前,又办了周岁生日宴;去年办了两岁生日宴,那些去不了的京城女眷们都是这么做的。” 等于说‘人不去,礼也要到’。 骆承仪都要被气笑了:“据我所知,连先太子出生时,都只办了一个洗三宴和周岁宴便罢了。” “如今你们这一个京巴狗竟是比先太子过得还金贵了。” 韩嬷嬷八风不动地坐着,神情没有一丝波动:“先太子命格贵重,我们京巴自然是不能比的,还望骆侯爷慎言。” 此时绿意凑了过来,低声道:“小姐,方才老管家都调查清楚了,宸妃娘娘这只京巴狗的确办了五六次宴会了,每次都会邀请京城一大堆的高门贵眷。” “知晓宸妃娘娘的目的,大部分人都是不来的,却会送几百数两银子的礼。” “京城不是没有女眷对宸妃娘娘此举不满,只是因为太后娘娘有意无意的支持,宸妃的行为就一直没被制止。” 骆承仪:…… 今儿个也算是长见识了。 望着韩嬷嬷鼻孔对人的高傲模样,骆承仪露出一个冷笑:“若是我不愿意给这个礼呢?” 韩嬷嬷眉毛都不动一下,平静道:“好教骆女帅知晓,娘娘知晓骆女帅嫁妆丰厚,又被陛下赏赐了金矿,特地与老奴交代过,要记得提醒骆女帅,礼金是不可少于一万两银子的。” 意思是,你不给也得给,还至少是一万两银子。 这就是赤裸裸的明抢了。 骆承仪这回真被气笑了,腾地站了起来,就冷声道:“那本帅也叫宸妃和韩嬷嬷知晓,北地边境战场上,一个普通的战士阵亡了,也不过一二两银子抚恤金而已。” “虽然宸妃娘娘乃是妃位之首,我却并不觉得她的一只狗比北地边境一名普通将士的性命更贵重。” “今儿个,我非但不会给宸妃一个铜板,还会将这番话传遍京城各大高门主母耳朵里。” “若是她们胆敢给超过十个铜板的随礼的话,本帅自然会亲自上门好好问他们,可是觉得宸妃一条狗的性命竟比边境普通士兵的命还贵。” 韩嬷嬷八风不动的脸终于龟裂,咬牙切齿地怒道:“骆女帅,你这是要和我们宸妃娘娘作对?” 有了骆承仪这句话,京城哪儿还有人敢给超过十个铜板的? 以前每次给京巴办个生辰宴,娘娘都至少能收到四五千两银子贺礼。 这下全没了。 娘娘只怕会被气疯了。 骆承仪淡淡道:“娘娘命格贵重,我就是一个赋闲的武将罢了,哪儿敢与娘娘作对。只是昔日在战场上摸爬滚打久了,养了一身火爆脾气,最看不惯那些身居高位衣食无忧,却还脑子钻到钱pi。眼里去了,满肚子只有作妖的人罢了。” 韩嬷嬷气得胸膛都在抖:“你说谁脑子钻钱屁·眼,满肚子只有作妖呢!” 绿意叉起了腰,气定神闲道:“谁应说谁呗?” 韩嬷嬷这回是手都在抖了:“骆女帅,你不管一下你家乱叫的狗吗?” 骆承仪惊奇道:“韩嬷嬷,你是不是披个人皮太久了,都忘了自己也就是宸妃身边的一条狗了?” “哦不对,宸妃的狗死了都要收一万礼金的,你可比不上,没有那个身价。” “你廉价!” 绿玉睁大了眼睛,仿佛好奇般地问道:“所以,韩嬷嬷就是宸妃旁边一条狗都不如的老东西咯?” 借着宸妃的势,韩嬷嬷也算是在京城横行霸道惯了。 她何时被这般劈头盖脸地骂过,当下真是气得肚子都在抖,咬牙切齿道:“骆承仪,你会后悔的。你如今不过一个上不得战场,屎尿都管不住的瘫子,以后一辈子都只能靠人施舍了,还敢这般忤逆了娘娘,你会后悔的。” 骆承仪淡淡道:“告诉她,上一个这么威胁我的人如今是什么下场?” 绿意哼哼着道:“大概也就是丢了一个丹书铁券和一个金矿,要还30多万两银子的债,已经把府邸地皮都卖了,哭着求着说还不上债了,随时在入京兆府尹衙门的边缘徘徊,每天在家后悔得肠子都青了吧。” 韩嬷嬷还想说什么:“你,你,你……” 骆承仪却已失去耐心了,锐利地眯起了眼睛:“回去好好告诉你的宸妃娘娘,别以为我不知道她昔日动的手脚,欠下的血债是需要血来还的!那些枉死的将士的血债,我都会找她一一讨回来的!” 然后喝道,“关门送客。” 啪—— 韩嬷嬷就这么被甩在了门外,眼睁睁看着门砰地一声关了。 回到了银坤宫,听完韩嬷嬷复述的事情全过程,宸妃也是气得拍桌子,厉声道:“一个满身烂肉的死瘫子罢了,如今居然还敢这么嚣张!” “好,你今日不愿意给这一万两银子是吧。中秋赏菊宴上不给你个好看的,本宫从皇后和镇国公府,还有这死瘫子身上十倍八倍的把钱挖回来!本宫就不姓陈!” “还有,她最后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什么叫血债要血偿? 她是不是已经知晓三年前凤鸣城一战的事情了? 如此的话,得赶紧告诉岑国公府和父亲他们。 这个人,不能留了! 正文 第29章 骆承仪比不上我 八月十五一大清早,宫门口就挤满了马车。 这可是皇后娘娘‘因病’隐居三年后,头一次出席中秋赏菊宴,满京城的女眷哪儿敢不重视的。 魏阳侯府的马车不得入宫门,罗梁氏与罗承情只得下车,由小宫人领着,安步当车地走去了御花园。 走了约莫两刻钟,罗梁氏母女才到了御花园。 瞧见她过来了,忠勇伯府二小姐,安国公府表小姐、曾太傅家长女、忠信侯府嫡次女忙都招呼着。 “承情,今儿个你怎么来得这么慢,可等你好久了!” 这大半个月里,在熙宁县主的大力宣传与骆承仪的推波助澜下,满京城都知道罗承情就是大夏朝第一个女侯了。 听见安国公府表小姐的声音,其余宾客们都好奇地回过了头。 “承情,你是魏阳侯府的二小姐?将来能被封大夏朝第一个女侯的骆二小姐?天啊,我居然亲眼见到罗二小姐了。” “罗二小姐,我听说这次赐封女侯,还会一并赐下御赐的侯府,以后每逢初一十五大朝会上,女侯还可以上朝献策,这是不是真的?” “罗二小姐,可真是太羡慕你了,也不知道我这辈子能不能有你十分之一的成就。” 在‘大夏朝第一位女侯’的荣耀下,甚至不少原本瞧不上罗承情的王府贵女们都主动和罗承情打招呼,许多眼睛长在天上的诰命夫人长辈们甚至都夸奖了罗承情好几句。 一切都让罗承情虚荣心得到极大满足。 她矜持地低下头,做出谦逊姿态:“各位这样可真是太折煞我了。如今女侯爵位尚未赏赐下来,并不确定究竟是谁呢。” 一众人自然又是一阵七嘴八舌地吹捧。 “罗小姐,你可就别谦虚了。现在满京城谁人不知道你就是大夏朝第一个女侯。” “对啊,我们都知晓这女侯是为了褒奖为国朝立下大功女子的。如今大夏朝如此多的闺阁小姐里,除了你,还有谁能有资格得封这女侯。” “我们都还记得你此前为江南水患献计,拯救了江南百万百姓的功绩呢。” 罗承情又再三谦虚了半晌,安国公府表小姐忽然注意到罗承情的装扮,眼睛一亮,笑着道:“承情,是不是知晓自己要被册封女侯了,早早就提前准备上了?你今儿个这打扮可真是好看。” 今儿个这身装扮是罗承情特制的,为搭配那套清粉色南珠头面与碧玺璎珞,足足花了二十天时间制作,是一套清粉色宽袖束腰百褶罗裙,配着一条白皙剔透的玉制腰带。 如此精心准备下,她自然是光彩照人。 其余同龄的高门贵女们也都被吸引了注意力。 “的确是好看。” “尤其这璎珞,光泽可真好。” “不过,这璎珞我怎么好像在哪儿看见过?刚才大长公主府的盛安郡主过来时,脖子上是不是也有一个这样的璎珞?” 霎那间,罗承情感觉一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她下意识扭过了头。 不远处的假山边上,一个盛装的年轻小姑娘瞪着她,眼里满是凌厉的审视与被挑衅的愤怒。 盛安郡主! 接着不等罗承情看清楚,她就愤怒地扭过了头,由一群丫鬟仆妇伺候着,躲到了一座假山后面去了。 再出来时,她似乎是换了个样式的头面,通体银制的,点缀着十来颗指甲盖大的珍珠,在今日显得有些小气了,脖子上也空空的。 最重要的是,她也未再看罗承情一眼。 见盛安郡主并未当场发作,刚才说话的女孩松了一口气:“应当是我看错了,否则盛安郡主怎么会这么好脾气呢。” 罗承情也无声松了口气。 应该是……看错了吧。 说话间,安国公府表小姐就兴奋地追问道:“说起来,承情,你姐姐和离后这些天有找过你吗?” 孟亲王府二小姐哼了一声道:“和离妇可不是好名声,连承情的婚事都会受影响的,那骆承仪做下这等事,又怎么有脸再来找承情。” 一群人都目光炯炯地看着她。 罗承情露出为难的神色,勉强地笑笑:“姐姐,也是有她的苦衷。” 知晓骆承仪得罪了宸妃娘娘,忠勤伯府的小姐忙义愤填膺的道:“那骆承仪做下这等事时,可丝毫没有考虑过你的名声,你如今还这般体谅她。” “承情,你就是太善良了,以后肯定要吃亏的。” 同样想讨好宸妃娘娘,安国公府表小姐也跟着摇头,感慨道:“是啊,以前我光顾着羡慕骆女帅的丹书铁券了。现在一看,还是觉得人品才是最为重要的。把她的丹书铁券和你比起来,我还是觉得你这份大夏朝第一个女侯更荣耀一些呢。” “别说骆承仪如今只是一个和离的瘫子而已,就单单是她这份损人不利己的心性,我都是瞧不起的。” “对啊,这女人行事也太过恣意了。听说皇后娘娘又要替她寻摸夫家了,可千万不要瞧中我家兄长,我可是瞧不上她的。” “对啊,我家小叔叔今年才刚刚四十,虽然只是一个四品官,却也是颇有一些家底的,可求皇后娘娘不要乱点鸳鸯谱,我可不要这样的女子进家门。” “你们说的太和我心意了,与罗二小姐比起来,那骆承仪实在太狠毒自私了。除非她愿意把金矿拱手交出来,否则我们家可不要这等媳妇。” 罗承情没说话,内心却暗自得意。 丹书铁券与小金矿又如何? 她这份女侯可是凭借自己功劳得来的,是立朝以来头一份的,能得御赐侯府,能初一十五上朝议政,甚至拥有参与处置朝政权力的,是最独特与珍贵的。 骆承仪,怎么比得了。 就在这时,安国公表小姐惊呼道:“骆承仪来了,和镇国公府的人一起来的,她们朝我们走过来了。” 正文 第30章 锦囊妙计? 一众人立即噤了声。 虽然背地里百般诋毁、瞧不上骆承仪,她们却也清楚知晓骆承仪身上丹书铁券的份量,并不敢当面有一句不恭敬。 察觉到周围人的态度,罗承情暗骂了一句‘一群虚伪的’。 她扭过了头,挤出一个笑:“长姐,真巧。我们刚在说起长姐您过去的赫赫战绩,刚获得的丹书铁券呢。” 骆承仪仿佛也真的不在乎,淡淡“嗯”了一声道:“皇后娘娘有事唤我,我就先过去了。” 终于还是没忍住炫耀之心,罗承情突兀地喊住了骆承仪,露出一个微笑:“长姐?待会儿我就要被封女侯了,你会来参加我的庆功酒吧?” 骆承仪挑眉:“被封女侯的庆功酒?” 罗承情眉宇间闪过了挑衅姿态,语气温和甜美:“虽然长姐与母亲有些误会,但我与长姐毕竟有十几年的情分,长姐会给我这个面子的吧。” 没错过罗承情面上的野心,骆承仪忽然展颜一笑,露出一个极为绚烂的笑容:“放心吧,我肯定会去封女侯的庆功酒的。” 看见骆承仪的笑容,罗承情无端觉得有些异样。 骆承仪在笑什么? 莫不是她的女侯有差错? 随即她强行将这想法甩出了脑袋。 不。 不会的。 赵赫、宸妃娘娘都亲口保证过的,大半个京城更是已都传遍了这消息,她的女侯肯定不会出问题的。 碰见罗承情只是一个小插曲,骆承仪与徐二夫人一行人继续朝御花园深处走去,一路低声道:“宸妃宫里那边,都已经安排好了?” 徐二夫人温和一笑,低声道:“我办事,承仪你还不放心吗?宸妃宫里有个惯用的梳头丫头,叫红晓的,是我们的人。” “一个时辰后,宸妃的银坤宫的左偏殿的帷幔会起火,到时候你让你的人借救火偷偷过去,那丫头自然会引你去放账本的地方。” 骆承仪眸光微微一闪。 这两年里,她数次调查过宸妃娘娘,算是了解她身边人员状况。 这名叫红晓的梳头丫头,是一入宫就分到宸妃娘娘身边的,历经数次人员更迭都屹立不倒,如今已有将近二十年,算是宸妃娘娘身边老人了。 她居然是镇国公府的人? 真不愧是镇国公府的底蕴。 她于是也笑道:“多谢二婶母安排了。” “我手底下那丫头有过目不忘之能,只要给她一刻钟时间,她就能将一本五十页的账本只字不错地复刻出来。只要咱们能为她争取到一个时辰,她定然能给我们带来不少有用消息。” “昔日骆女帅麾下,果然还是卧虎藏龙的。”徐二夫人也很满意,点头道:“我们这些年也不是没派人盯着宸妃,只是她虽个性张扬行事嚣张,却是个谨慎的心性,把宫里经营得如铁桶般泼水不进。” “如今有了这账本,以后我们对付宸妃就方便多了。” 骆承仪也笑了笑。 这丫头的本事的确在战场上帮了她不少大忙。 商量好这事后,徐二夫人又看向了宸妃的方向:“除了这件事,红晓那丫头还告诉了我们一件事,老夫人和我就顺便还给承仪你准备了一份大礼呢。” “待会儿若是宸妃提起来,要以太后娘娘和她的名义多给未来的女侯添一些赏赐,你可不要意外。” 骆承仪的心窍堪称玲珑剔透,瞬间反应了过来:“宸妃并不知道女侯是我,打算用太后和她的名义,找皇后娘娘和祖母和您多索要一些给女侯的赏赐?事后再找罗承情把所有赏赐讨回来,就能够大大充盈自己的钱包了!” 徐二夫人冷笑道:“要不说那是她抠门贪钱呢,平时连小宫人的香烛和冬碳钱都贪,还隔三差五用她那狗找京城女眷要钱就算了,现在还想和娘娘和咱们国公府玩心眼。” “看我们这回非得让她吃个亏不可。” 说曹操曹操到。 御花园门口先后出现一排前呼后拥的黄色轿辇,与一列同样排场极大的银红色轿辇身影,内侍尖利的嗓音随之响起:“皇后娘娘驾到,宸妃娘娘驾到。” 两位娘娘的凤辇先后落下,皇后娘娘先被人搀扶着下来,宸妃娘娘慢了一步,却是抢在皇后娘娘半步前,走到了众人面前。 骆承仪微微眯起了眼睛。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除却少了一个引吭高歌的玄凤外,宸妃娘娘这凤辇几乎与皇后娘娘的一模一样,俨然已是越矩太多了。 皇后娘娘只做未察,只坐到了为首的位置上,温和地道:“最近已然入秋了,刚下了两场秋雨,地上凉,都起来吧。” 众人自然高呼着‘皇后娘娘体恤’,才纷纷站了起来。 许久未出来见客了,皇后娘娘又与一些相熟的女眷寒暄了一番,问候了彼此家人安康,说了些岁月如梭时间太快的话题。 如此半个时辰后,她让人搬出了四十来盆不同品种的盛放菊花,一一排开在御花园中间,围成了一个姹紫嫣红的圈,并着重强调了今秋刚培育出的珍奇双色绿美人菊花。 众人都近距离品鉴了一番,自然是不绝口地夸赞着。 “瞧这绿美人可真是好看,堪称世间罕见呢。” “我花开后百花杀,怪道古人都喜欢菊花呢,的确是秋日最好看的风景。” “真真是开得太茂盛了。” “宫城里的风水养人,连菊花都开得如此好看呢。” …… 如此赏了一两个时辰菊花后,皇后娘娘才让人将菊花收起,才说起了正事。 “想必大家已经有所耳闻了,今日请诸位过来,除了想让大家赏菊外,还有件喜事要宣布。” “为了号召女子为国朝做贡献,本宫预备在今天赏赐一位为国朝立下大功的女子,赐她大夏朝第一个女侯之位,一个御赐侯府,百两黄金,每初一十五大朝会能够上朝议政的权力。” 一句话尚未说完,罗承情忙按照原定计划,抢先跪了出来,大声道:“皇后娘娘,臣女愿意为国朝献上三条锦囊妙计。” 皇后娘娘一句话未说完,却并未恼怒,挑起了眉道:“罗乡君又要为国朝献策了?” 宸妃娘娘掩唇道:“上次罗二小姐为江南水患献得计策据传还不错,解决了陛下的燃眉之急,拯救了江南万千百姓。” “想来这三条锦囊妙计也能立下大功呢?” “若是错过了,岂不是咱们大夏朝的损失。” “宸妃说的也有理。”皇后娘娘瞥了芳姑姑一眼,“将罗姑娘手中的锦囊拿过来吧。” 正文 第31章 骆承仪凭什么 芳姑姑微微点头,走了下去,接过罗承情手中的锦囊,恭敬递给了皇后娘娘。 皇后娘娘缓缓打开,瞧过了以后,点头道:“不错,从这三条锦囊妙计能看出,乡君的确是念着大夏朝江山社稷的。” 听着这一句夸奖,罗承情心中狂喜,又恭敬地磕了个头:“皇后娘娘谬赞了,臣女生于长于大夏朝,自然对国朝一片赤血丹心。” 皇后娘娘笑了笑,没说话。 自认已将皇后娘娘心思拿捏住了,宸妃娘娘露出一个笑容道:“臣妾方才听说,娘娘打算给这为国朝立下大功的女侯的赏赐除了初一十五上朝,与御赐侯府外,竟只有百两黄金?” “对于一位刚为国朝立下大功的女侯来说,这份赏赐是不是有些太寒酸了。” “实不相瞒,臣妾这次是带着太后娘娘的托付来的,太后娘娘的意思是,为了褒奖更多有才学的女子为国朝献计,愿意为女侯再单独赏赐三千两黄金。” 人群中传来了吸气声。 三千两黄金…… 相当于三万两银子了。 许多高门受尽宠爱的嫡女,舒服地活完了一生,也不过花费三万两银子嫁妆呢。 连徐二夫人听到这数字,脸色都有一瞬阴沉。 虽然是这计划是自己早已掌握了先机,一手推波助澜的,但她们此前都以为宸妃的胆量,至多不过索要数千上万两银钱,做个日常吃穿的零用钱。 但她如今居然敢假冒太后娘娘旨意,一开口就是三万两! 她的野心何其不逊! 她竟是就这么缺钱吗? 满意地听着诸位宾客们的惊呼声,宸妃娘娘挑衅地勾起了唇,继续道:“同样,为了追随太后娘娘的旨意,臣妾也预备了一千两黄金,准备赏赐给这位大夏朝未来第一位的女侯。” 又看向了皇后娘娘,“娘娘觉得如何?” 她早已经打算好了,罗承情是个愚蠢好拿捏的,这些赏赐最后都会落在她身上。 此刻,她只要能多逼出一两银子,就是自己多赚一两银子。 她都拿了四千两黄金了。 身为一国之母,皇后娘娘还能少于这个数字了。 似乎有些恼怒于宸妃的‘僭越’,皇后娘娘微微眯起了眼,有一瞬的不满,随即才恢复了一贯的端庄温和:“既然宸妃都已经慷慨解囊了,本宫身为天下女子之首,也的确不好如此吝啬,就也再添两千两黄金吧。” 两千两黄金。 相当于两万两银子。 略比宸妃高一些,不算辱没了身份。 宸妃当即看向了场内辈分最高的人,笑容极为美艳:“大长公主殿下不知是否也愿意……” 虽然不知道宸妃在打什么主意,大长公主却是个身家富裕的,并不在乎用小钱买清净,当下也道:“既然如此,老身也添五百两黄金。” 五百两黄金,相当于五千两银子,不算少了。 宸妃娘娘很满意,又看向了镇国公老夫人:“老夫人,您是在场女眷里最令人尊敬的长辈,自然也不会吝啬吧。” 镇国公老夫人用力磕了磕蛇仗,沉声道:“满朝都是知晓的,老身昔日在战场拼杀过,最欣赏这等为国朝立下功劳的小辈。” “为了嘉奖这等优秀,我私下再给这位女侯送一套价值两千两黄金的四进大院子。” 徐二夫人也道:“我没有母亲那般家底,却也愿意为女侯庆贺,送上三百两黄金的贺礼。” 虽然不知道宸妃在搞什么名堂,却知晓这是讨好未来女侯的好机会,又有几位老夫人忙开口道:“我也给女侯添点东西,一百两金子……” “我家底薄,就给五十两金子……” “我拿一千两银子吧。” 一轮下来,在场年长命妇多多少少都添了些赏赐。 听着那一个一个飘过的数字,罗承情忍不住咽了咽口水,仿佛看见了无数银票从眼前飘了出去。 七万。 八万。 九万。 …… 最后赏赐居然到了恐怖的九万千一百两银子。 待颤颤巍巍地算出这一个庞大数字后,罗梁氏眼睛都直了,拼命咽着口水,满脑子只有一句话。 发财了。 发财了。 罗承情更是狂喜到浑身都在颤抖了。 不仅成了大夏朝第一个女侯,竟还有如此丰厚的赏赐,她果然是天命之女! 将她狂喜的表情尽收眼底,骆承仪举起了茶杯,掀起了茶盏,遮住了自己眉眼。 待最后一人说完后,皇后娘娘才笑着的:“没想到大家对这大夏朝头一个女侯竟是如此欢迎,本宫之前还在担心她们会不得喜欢呢。” “还不赶紧来谢过诸位长辈的赏赐。” “承仪。” 都已经准备下跪了,罗承情却陡然听见了皇后娘娘的声音,愕然地抬起了头:“娘娘?” 罗梁氏更是眼睛瞪得滚圆,脱口而出:“什么?” 宸妃娘娘的笑也僵在了脸上:“………………承仪?” 不是‘承情’吗? 仿佛没看见一众人惊愕表情,皇后娘娘笑容端庄温和,招呼着骆承仪道:“傻孩子,还愣着做什么,待会儿人家要说你不懂礼数了。” 在皇后娘娘的招呼下,骆承仪‘乖巧’地上前,一一朝着诸位年长命妇们行礼,恭敬地道:“承仪多谢诸位长辈的赏赐了。” 大多数人与肃郡王府、魏阳侯府并无利害关系。在一开始的惊愕后,她们都迅速反应了过来,七嘴八舌地祝贺着骆承仪。 “嗐,女侯为咱们大夏朝立下大功,在边境浴血拼杀多年,我们受了女侯的庇佑,这点银两算什么。” “果然老身的眼光没有错,女侯才是咱们小一辈里最得意的,不仅刚得了丹书铁券,如今又被封了大夏朝第一个女侯了。” “信眉侯,下个月老身要办七十大寿,给你递了请帖,您可以一定要过来啊。” …… 瞧着皇后娘娘平静从容的脸,以及镇国公府老夫人、徐二夫人等人毫不意外的表情,宸妃哪儿还能不知道自己中计了。 她脸色迅速阴沉。 罗承情根本难以接受这落差,终于倏地抬起了头,满腔不甘心地道:“不,我不服气。凭什么,凭什么是骆承仪?她明明都已经只是一个死瘫子了,而我刚给江南水患献计,立下了大功,又刚献上了三条锦囊妙计,您刚才还夸过的,我哪里不如她了?” 正文 第32章 问的哑口无言 芳姑姑立即高声呵斥道:“罗二小姐,你是想要忤逆皇后娘娘吗?” 一众宫廷侍卫更是刷刷地抽出了刀,露出雪白的刀刃。 被那寒光耀花了眼,罗承情吓得呆住了。 罗梁氏忙扑了过来,一把拽住罗承情,按着她的脑袋,砰砰砰地磕头,哆哆嗦嗦地道:“不敢,承情她不敢的,还请皇后娘娘明鉴,饶过她这一次吧。” 连宸妃都没开口求情,只心里暗骂着罗承情蠢货。 砰砰砰的磕头声极响,一直等到三十个响头过后,皇后娘娘才淡淡道:“承仪,你来告诉她,凭什么。” 骆承仪先恭敬应是,再扭头看向罗承情,淡淡掀起了眼皮:“罗二小姐方才既然不服我被封这女侯,那我就来告诉你凭什么。” “凭六年前,你亲祖父,老魏阳侯带着儿子上战场,遭遇辽国老将许安的三万大军围困,缺水缺粮了十天整,又遭遇了野狼群围困,是我领兵两千救了他。” “凭五年前,北地的嘉靖关要失守,十五万辽军可长驱直入逼近京城,是我率两万人,守住了嘉靖关,一箭射掉了辽军真亲王的首级,逼退了十五万辽军,护住了京畿数百万百姓安危。” “凭三年前,义城郡却遭遇了辽国人围城,险些被屠城,是我率兵救了全城人性命……” “凭这六年里,以我骆承仪战场上,一次又一次挡住辽国人铁蹄入侵的牺牲,夺回了燕阳九座城,七擒辽太子,逼得辽国签订和平条约,每年上供数千万两白银,并派质子来夏朝的功绩!” “凭我是骆承仪,我的功绩高过朝堂上任何男性官员,乃是这大夏朝武将第一人,对得起这女侯位置。” 被骆承仪的气势完全压制了,罗承情一瞬间一句话都说不出,只能瘫坐在地上,讷讷地道:“可是可是……” “而你……”骆承仪驱着轮椅到罗承情身前,居高临下地俯视道,“罗承情,太后娘娘稍微垂青些你,略给你些脸面,你就真的当自己有治国才能了吗?” 罗承情登时不服气道:“我为江南水患献过妙计,如今又献上了三条锦囊妙计,北地百姓都要感激我,如何不算有才能。” 骆承仪冷笑:“北地边境的军民都要感谢你?”说着她摇了摇头,“罗承情,你可真是够自大的。” “就让我来说说,你方才那三条妙计都是什么狗屁吧。” “第一条,在北地边境数城开放互市禁止条约,允许商队携带少量高价盐铁、丝绸、瓷器等物入辽国,换取银钱充盈大夏朝国库。” “你知道北地边境六城才收复不到五年,寻常百姓、商贾、甚至朝廷官员里都藏着多少辽国人的探子与奸细吗?” “财帛动人心,辽国缺铁缺盐,哪怕我大夏朝与辽军对战期间,每年都有数不尽的铁器被利欲熏心商队带过去。也是因为这些铁器,每年边境都要多死几万的将士。” “而在有了你这一条锦囊妙计后,这些盐铁、瓷器会在短时间内大量倾销入辽国,并迅速变成他们威胁我们的手段。” 镇国公老夫人冷声道:“老身在北地边境多年,可以以我镇国公府多年清誉作证,骆女帅所言句句属实。” 罗承情犹不服气:“你别以为我不知道,辽国苦寒贫瘠,他们哪儿来的钱买那么多盐铁……” 骆承仪神色冰冷:“罗承情,你莫不是以为这片大陆上只有我大夏朝、辽、金三国吧?我大夏朝的瓷器与丝绸,哪怕是运送到更北的女贞野人部落,更西端的夷人之地,从出海口运送到海岸对面,都足够辽国赚取百倍差价,大大充盈他们国库了,来花钱购买我们的盐和铁器,杀死我们的士兵了。” “如今两国对峙互为死敌,光开放一个盐铁买卖,都足够动摇我大夏朝国本了,你居然敢连丝绸瓷器一起大规模贩卖。” “罗承情,你到底哪儿来的胆子。” 罗承情瞬间面色惨白,喃喃道:“不,不是这样的,你在胡说……” 骆承仪没给她任何伤春悲秋的时间,又冷笑道:“还有这第二条锦囊妙计,让北地边境士兵实行军屯制度,减少对边境每年粮食补给,能大大减缓每年国库压力。” “你以为北地边境官员从上到下都是傻子,只有你一个远在京城,娇养在闺阁里的大小姐有一颗聪明脑袋,想到了要在北地边境种地吗?” “罗承情,你知道北地边境最北的宁城每年九月底就入冬了,土地硬得连铁都凿不穿,莫说是粮食了,连人都没办法呆超过半个时辰吗?” “你想要种什么?” “你拿什么种?” 说着,骆承仪朝绿意使了一个眼色,厉声道:“将东西拿出来给罗二小姐好好看看。” 绿意当即打开了一个麻袋,抖落出了至少百来封奏折,与一本本泛黄程度不一的账本,和一些干枯的作物根茎…… “自打仁和十三年起,我就和数十名边境官员们开始在研究如何解决边境的粮食自足问题了。” “这六年里,我走过了边境七座城至少万余亩农田,询问过数千名当地老农,和边境官员一同试过数百种作物,写过一共一百七十三封奏折,好不容易才找到一个能够耐寒的洋芋,能够勉强在天山脚下积水的山窝里生存,每年供给万余亩粮食……” “我们都不敢保证说,凭借着军屯政策,就能解决边境军民的粮食自给问题。” “而你罗二小姐,却大言不惭地说,只凭一个锦囊妙计就能治国。” “何其荒唐!” “第三条,从两广岭南等人烟稠密之地,斥资二十万白银,移民十万到燕阳九州等地。” “你知道朝廷每年从江南拨粮到北地边境六城去,粮食折损率有多高吗?足足高达六成!也就是说,十万斤粮食运送到北地边境,只能剩下四万斤。” “除却一些官员的手脚不干净,沿途吃拿卡要外,最大的原因便是运送粮食的兵士也是需要口粮吃饭的。一路从江南到边境数千里,数千人的队伍消耗是极为恐怖的。” “而你居然要一口气运送十万人去燕阳九州五城……” “你知道十万人一路奔袭两千多里,足足要走上一年,最少吃掉将近二十万斤粮食吗?这笔钱,你打算从哪儿出?” “更何况,边境苦寒土壤贫瘠,本地兵士百姓粮食都无法自给,你让这十万人过去了吃什么种什么靠什么生存,难道是活生生过去等死吗?” “这不是移民,这是获罪流放!” “而少了这十万人的赋税补给,江南赋税更要少上一大截,国库收入都会少上许多,用于各地赈灾的款项也会少上许多。” “这一笔空缺你打算从哪儿补?” “更有甚者,安土重迁,故土难离,大部分人是至死不愿意离开自己家乡的。你让官兵们采用强制手段,又会造成多少生死离别的悲剧?” “罗承情,这些你都想过吗?” 正文 第33章 剜她的心 骆承仪的质问句句有理,如金石碰撞掷地有声。 空气都寂静了片刻。 许久,镇国公老夫人才掀起了眼皮,徐徐开口道:“罗二小姐,你在提出这些锦囊妙计前,哪怕去过边境亲自瞧过一眼,呆过一天,和当地人聊过一次吗?” “没有的话,你凭什么觉得你能强的过那些长年累月生活在边境的本地官员,居高临下的指导他们更好的生活?” 徐二夫人也是厉声道:“若是罗二小姐连这些都做不到的话,恕我直言,你这不是聪颖智慧地为国朝献计,而是傲慢无知地草菅人命!” “朝廷不仅不该给你女侯赏赐,更应该治你的罪!” 罗承情被逼问得连连后退,口中喃喃着道:“不、不可能,这些计策不可能出错的,你在说谎,肯定是你在说谎,明明、明明……” 明明上辈子这些计策都成功了啊。 还就是骆承仪自己提出来的。 她都是剽窃前世记忆的,拥有着先知先觉的优势,怎么会出错呢? 此时若是赵祁睿在场的话,一定会告诉她原因。 她所谓的治国良策,都是上辈子骆承仪在呕心沥血地收复了燕阳十三州,彻底灭掉了辽国,消灭了外敌,并减轻赋税与民休息两三年后,才根据当地实际情况,花了三四年时间慢慢实施的。 为了这三条锦囊妙计,骆承仪至少写了数千近万条调整政策,并铺垫了十二三年时间。 罗承情一个养在深闺的女子,没有切实去北地边境调查过哪怕一次,看不到如今朝廷局势完全不一样,只想凭借着前世从闺阁中听来的些许记忆,就能轻轻松松地当一个先知先觉的女诸葛…… 自然只能是哗众取宠了。 自信心被击碎了一地,罗承情仿佛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般的,高喊着道:“不、不、不,我是立过大功的,我为江南水患献计,明明已经立下了大功的,是大夏朝的功臣,没有草菅人命,你们不能如此说我……” 看着罗承情苍白的面庞,皇后娘娘微微叹了口气,轻声道:“罗二小姐,三日前,陛下已经收到了奏折,江南那边又出乱子了,根源便是你的献计。” 罗承情嚯地抬起了头。 骆承仪平静道:“你提议江南水患要用以工代赈,并不直接给灾民以粮食救济,而要让他们参与到救灾、修建水坝的工作中,并每日给与十文铜钱的奖励,能够更快地帮助灾区重建,也能让这些灾民灾后有一定资本,快速重建自己生活。” “这本是一个极为精妙的计划。” “但你不了解大夏朝的江南官场。如今的江南可谓十官九贪,还有一个特别贪。” “你根本没办法保证那些灾民只会被要求修建堤坝救灾,而不是沦为大户高门的免费长工,而那些本该发给他们的银钱会被中饱私囊,百姓看不到哪怕半个铜板。” “因为你这个江南水患政策,江南已经又死了三万灾民。” “目前,陛下已经派钦差过去,由上至下惩治江南官场,要遏制住这种丑恶行为了,但这三万灾民的性命,回不来了。” 皇后娘娘摇了摇头,柔声道:“承仪说的那些都是真的,不日就会传遍京城了。” “罗乡君,你那个江南水患献计只怕是不行了。” 根本不敢相信这一事实,罗承情摇摇欲坠地退了后好几步,不断重复着道:“不、不可能,不应该是这样的。” 明明她去世前一年,这水患办法都是有用的,并在数年内救下了江南数十万百姓的。 她只是提前两年献计而已,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差别? 若是赵祁睿在这里,一定也会告诉她,如今在江南任上的官员,是一个后世臭名昭著的贪官,马上会因为贪墨了堪比国库的银两而被砍了脑袋。 因为提防着再次发生这等事,陛下才给江南指了一个有名的清官。 正是因为后来的官员清廉正直,那所谓的治理江南水患的锦囊妙计,才能被顺顺当当的实施下去。 如今她提前两年提出这计策,遇上了这等敲碎了百姓骨头,吸民脂民膏的大贪官,自然成了百姓最后一道催命符了。 知晓皇后娘娘不会拿朝政大事开玩笑,宸妃娘娘终于意识到自己是被骗了。 她的第一反应不是震怒,而是心痛地捂住了心口。 她刚才干了什么? 本是为了从皇后和镇国公府以及京城一众女眷手里讹钱,才冒充太后,给女侯赏赐了三千两黄金,自己又赏赐了一千两黄金,一共足有四万两银子…… 如今女侯被证实竟是骆承仪…… 她竟要白生生送给骆承仪四万两银子。 这不啻于生生剜她的心。 怀着最后一丝希冀,她挤出一个笑,艰难地开口:“骆侯爷,我听闻你嫁妆颇为丰厚,向来是不缺钱的。方才的赏赐……” 骆承仪微微一笑,朝宸妃行礼道:“宸妃娘娘应当也看到了,这些年里,我为了寻找到能在北地边境生存的作物,解决北地边境军民糊口问题,足足准备了五六年,耗费了七八万两银子。” “原以为这些钱已经是白白砸出去了,没想到今日有了太后娘娘、宸妃娘娘与诸位长辈们的赏赐,竟是让承仪又有钱继续研究了。” “承仪在这里代替北地边境军民,多谢太后娘娘、宸妃娘娘与诸位长辈们的出手了。” 宸妃登时笑不出来了。 若是她只以自己名义赏赐便罢了,可她为了逼迫皇后娘娘出手,还搬出了太后娘娘的名义。 被一顶为边境军民做贡献的帽子压下来,宸妃自己还能豁得出去,拉下这张脸;可又怎么敢不顾太后娘娘脸面。 她只能挤出一个笑:“骆侯爷言重了,我等宫闱女女眷幽居宫中,享受着边境百姓的保护,自然是要贡献出自己力量的。” 该死的罗承情。 若不是她如此无能庸碌,白白丢了女侯位置,自己何至于蒙受这四万两银子损失? 这笔账,她算是记下了。 看见她肉疼到抽搐的脸,皇后娘娘微微翘起了唇角。 正文 第34章 不如顺藤摸瓜 宸妃还想要说这些什么,忽然一个小宫女贴着她耳畔,低声耳语了:“娘娘,宫里西殿走水了。” 宸妃当即神色骤变,顾不得纠结这四万两银子,挤出一个笑:“娘娘,臣妾宫里出了一些小状况,要先回去处置一下。” 皇后娘娘淡淡点头:“去吧。” 宸妃赶紧带着人匆匆离开了。 眼见宸妃都忍下这暗亏走了,罗梁氏彻底傻眼了。 除了刚才的两千两银子,她之前可还赔了一个三万两银子的落霞山与落霞湖,用来建设御赐的侯府呢。 如今竟是都要白给骆承仪了? 将罗梁氏的表情尽收眼底,皇后娘娘勾起一个了然的笑,平静地道:“时候也不早了,本宫乏了,诸位回宫吧。” 还顺手把骆承仪与镇国公府一众人给带走了:“凤仪宫里新得了两壶好茶,母亲、二嫂、承仪不如都来我宫里坐一坐。” 镇国公府一众人与骆承仪于是顺势跟着离开了。 眼看骆承仪都走了,一众女眷哪怕心中仍旧万分疑惑,仍不敢再留,纷纷顺从地告辞回宫。 一群熙熙攘攘离开的人群里,唯独熙宁县主盯着骆承仪一行人离开的背影,呆呆望了许久都没动,最后才不甘地咬住了唇。 饶是再不愿意承认,她也知道今日以后,骆承仪的身份是实打实的女侯了。 她恼羞成怒地道:“皇后娘娘竟是瞎了吗?大夏朝第一个女侯怎么会是她?就算她曾经立下过赫赫功劳,如今也不过是一个死瘫子啊!” “又有丹书铁券,又有小金矿,如今更是大夏朝第一个女侯,这天底下的好东西竟是都给了她一人了。” “只是普通贵女出身的罗承情真的比得上吗?咱们……” 咱们肃郡王府是不是亏了? 肃郡王妃也咬住了唇,面色变换半晌,眸光闪过了冷厉:“不,咱们不会亏的!就算这女人如今功劳赫赫,得了这么多赏赐又如何,我们赫儿将来可是要成为嗣太子的……” “只要、只要赫儿将来成了嗣太子,甚至坐上那一个位置,自然可以下旨夺掉这女人如今拥有的一切,让这女人重新变成一辈子被人唾弃的死瘫子……” “只要赫儿当上嗣太子,一切都好了。” “还有,都已经成了草菅人命的草包了,你的新嫂嫂可不一定要是罗承情了。” 另一边,魏阳侯府的马车里。 一路听着其他马车的指指点点,马夫一句话都不敢说,伺候丫鬟嬷嬷们噤若寒蝉,马车内的气氛冷得如同冰窖。 罗承情双眼发直,浑浑噩噩的,口中不断呢喃着:“不可能、这一定不可能……” 罗梁氏也沉浸白白砸了骆承仪的三万多两银子里痛苦,连呼吸都觉得生疼,同样如同失了魂般恍惚。 直到马车将将驶出宫门时,外头传来一个骄横声音:“就是这辆马车,给我一起上。” 下一瞬,七八人的杂乱脚步声冲了过来,车夫被用力拽了下来,两匹快马受惊地嘶叫,丫鬟仆妇也乱叫成了一团。 一阵混乱后,魏阳侯府的马车被硬生生踹翻。 罗梁氏和罗承情先后被甩了出去,直挺挺扑在地上,摔了个狗吃屎。 罗承情此时才稍微回神,狼狈地抬起了头:“怎么回事……” 一句话未说完,她就看见盛安郡主大步赶了过来,双手叉着腰,高傲地呵斥道:“来人,给我一起上,给我把这小狐狸精脖子上的东西扯断,再多扇几个巴掌,让她好好长个记性。” “鼎盛银楼的人都说了,他已经告知过你,本郡主已经买了一模一样的南珠头面和碧玺璎珞,要将那一套头面与璎珞收回去了,你这小贱蹄子居然还两次加价,偏要买副一模一样的,现在更是在今日与我一起戴出来,碍我的眼!” “怎么,你是一定要证明你戴这一套比我好看吗?” “原本看着你是个那劳什子女侯,为大夏朝百姓立了大功,本郡主都准备忍下这口气了,回去把那一套头面与璎珞赏人了。” “谁知道你居然是个草菅人命的蠢货,还害死了江南三万灾民,简直是个祸国殃民的草包!” “那本郡主还忍什么!” “今儿个,我就要替江南枉死的三万百姓,好好教训你一顿!打,你们给我往死里打。” 啪啪啪—— 盛安郡主的侍女也是横行霸道惯了的,扇人巴掌都是多年经验的熟练工了,当场就左右开弓给了罗承情十个巴掌。 眼看着罗承情的脸肿成了猪头,盛安郡主才狠狠出了一口恶气,转身扬长而去。 一直被盛安郡主的侍女拽着,罗梁氏此时才获得自由,匆忙爬到了罗承情身旁,连声叫着:“承情,承情,你怎么样?” 罗承情吐了一口血沫沫,和一颗被打掉的牙,绝望地躺在地上,终于忍不住了,嚎啕大哭起来:“娘,怎么会变成这样!” “一切怎么会变成这样!” “明明,我应该是气运之女的啊!” …… 凤仪宫。 一个时辰后,骆承仪看到了被小太监领过来的,扮作小宫女潜入宸妃宫里的绿石。 看见人平安回来,皇后娘娘极为惊喜,忙让人给绿石腾了个书房,摆上了纸笔,嘱托道:“能记得多少就誊写多少,不必有太大的负担的。” 一个时辰后,绿石交上来四本手写的账册。 仔细翻看着那四本字迹清晰的账本,皇后娘娘震怒地拍着桌子:“一共七年而已,她就贪墨了一百三十万两银子,她就这么缺钱吗!” 徐二夫人亦是皱起了眉头:“按理说,宸妃娘娘是不缺钱用的。她要这些钱做什么?” 骆承仪淡淡道:“要做什么,查一查就知道了。” 皇后娘娘、徐二夫人都嚯地抬起了头。 骆承仪指着账本上一小行道:“娘娘和二婶母看这本账册,根据这本账册的记载,每年九月初三,宸妃身边都有一个丫鬟要出宫采买物品,每次都是宫门落钥了,才急匆匆地赶回来。” 顺着骆承仪的目光看去,皇后娘娘和徐二夫人都注意到了这一条。 徐二夫人‘咦’了一声:“承仪说得对,尽管出宫的宫女名字都不一样,显然有意遮掩着,不愿意引起别人的注意。但每年九月初三竟都有人要出去。” 正文 第35章 大烟味道 皇后娘娘也似想到了什么,回忆道:“对,我还记得一件事,当时惠安那孩子住在宫里过生辰,和我说过偶遇宸妃身边的宫女出宫采买,回来时误了关宫门的时辰,被关在宫门外头了,塞了守门的侍卫一锭银子,才堪堪能够进宫的。” “当时我并没有想这么多,只以为是那名宫女贪玩了些,让人查了宸妃宫里那宫女采买的东西并无异样,就告诫了她们几句,没有理会这件事了。” “现在想想,惠安那孩子的生辰不正是九月初三吗?” 骆承仪道:“九月初三,也不太远了。” “咱们只管盯住了宸妃宫里,跟紧了今年出宫的那名宫女,未必不能顺藤摸瓜。” 皇后娘娘道:“这事简单,本宫本来就有监管后宫的责任,不过是九月初三那日派人盯着宸妃宫里,本宫虽然两年不管事了,这点本事还是有的。” 徐二夫人当即道:“盯梢这种事情,我们国公府的人也擅长。那宫女出宫后,只管交给我们,到时候我必然不会让人跟丢了。” 骆承仪道:“如此,还请二婶母将人抓到后,送到我那里去。” “在军中历练了这些年,我对审讯奸细还算颇有一些心得的。” …… 九月初三。 深夜,徐二夫人的马车悄悄驶入了骆承仪的园子,拎出了一个被五花大绑的年轻男子。 看见她的神色,骆承仪微微蹙眉:“二婶母,可是这抓到的人身份不对劲。” 徐二夫人深吸一口气,掀起了那年轻男子麻袋,咬牙道:“承仪,你自己看。” 骆承仪眉头微微跳了一下,也蹙起了眉:“赵金岳,他此时不是应该在西地边境吗?怎么会突然出现在京城?” 赵金岳。 驻守西地边境的信亲王的嫡长子。 亦是这次与赵赫一起,被列入嗣太子候选人之一。 徐二夫人亦是咬牙道:“此前娘娘去了一趟西地边境,说信亲王在边境只手遮天时,老三还有疑惑,说是信亲王的嫡长子还在京城,哪怕投鼠忌器也会有所顾忌。” “谁知道这竖子留在京城,竟是为了和宫里保持联系,做下这等见不得人的勾当!” 骆承仪也皱起了眉,扭头吩咐着绿意道:“将人带到地牢里去。” 又扭头对徐二夫人道,“时候不早了,不如二婶母先在承仪这里住下,待承仪问出一些东西,再来亲自禀报二婶母。” 此时天已经近拂晓了,徐二夫人的确是乏了。 她对骆承仪道:“那就麻烦承仪了。为了逮这个小兔崽子,我在锦零赌坊守了一天一夜,感觉都要被里头的味道熏透了,得赶紧洗漱一二。” 闻着她身上的味道,骆承仪蹙了一下眉。 骆承仪刚到了地牢,赵金岳就已经清醒了。 被五花大绑在架子上,赵金岳吐了一口血水,认出了骆承仪,露出一个挑衅的笑道:“原来是骆侯爷,我说是谁有这个能耐,能布下这等精妙的局呢。虽然这一双腿废了,还欠下了十五万人命的血债,骆侯爷果然还真是女中豪杰啊。” 一旁镇国公府的随从徐信厉声喝道:“废话什么,还不赶紧交代你和宸妃是什么关系!她又为什么要给你送钱!” 他说话实在太快,骆承仪阻拦不及,只能微微蹙起了眉。 果然,听见徐信的话,赵金岳眸光狡猾地闪了一下,随即极快掩饰好,眉宇间却多了份从容。 他露出一个吊儿郎当的笑容:“宸妃?原来你们是从她身上寻到我的?” “那徐将军不觉得自己这话问得多余吗?我和她还能是什么关系。那可是宫闱里千娇百媚的娘娘,而我是个血气方刚的大男人,孤男寡女之间还能有什么关系?” 徐信有几分不信,怀疑道:“宸妃今年可是已经三十有五了,你今年才不过二十四,你和宸妃能有那种关系?” 赵金岳舔了一下嘴唇:“徐将军,你也是男人,不明白半老徐娘才最有味道吗?尤其,她可是皇帝的女人,每次碰她的时候,真是光一想就让人格外兴奋……” 徐信是个四十有余的大男人,平素性格古板正直,只觉得赵金岳是在故意挑衅,怒道:“你给我正经一点。冒犯宫妃可是死罪,你信不信我们现在就能将你送到宗人府,让你们全家都因此获罪!” 赵金岳嗤笑道:“你们无故绑架宗室子弟,不也是杀头的死罪?” 徐信被噎了一下。 明显吗探出了骆承仪等人有情报探寻,一时半会儿绝不会要他性命,赵金岳干脆摆出了有恃无恐的态度,懒洋洋地掀着眼皮。 “其实吧,我也不是个骨头硬的人,平生更是吃不得苦,你们也不用拿刑讯这一套逼我,想问什么直接问,我交代就是了。” “哦,你们刚才问我和宸妃是吧?” “我是几年前和宸妃在宫廷晚宴上认识的,当时她喝醉了酒,把我认成了陛下,我嘛,当时正愁我爹宠爱家里小儿子,没有外人助力,拿不到世子位置呢,看着宸妃主动投怀送抱,就顺水推舟了。” “要说这深宫里的女人也是可怜,就这么两三回后,宸妃就习惯有我,说我比那眼里只有皇后一个人的陛下强多了。” “这几年,宸妃帮我拿到了世子位置,还给我送了不少钱。” “我也不是个绝情的,就一直和她这么联系着,谁知道就被你们给抓了个现形了。” “这就是事情前因后果了。” “你们要是好奇心再重一些,我也能把和宸妃在御赐的床上被翻红浪的事情详细讲一讲,别说这皇帝的女人滋味就是好……” 徐信听不下去了,太阳穴青筋突突地跳,喝道:“够了!” 赵金岳露出一个笑容。 徐信扭头,询问性地看向了骆承仪。 骆承仪一言不发,扭头就走。 出了牢房,徐信试探性地问道:“侯爷,咱们用不用去调查宸妃和这小兔崽子的见面时间?有这个把柄后,宸妃岂能再嚣张。” 骆承仪摇头:“不用,他是骗人的。” 徐信一惊:“什么?” 在北地边境至少审讯过上千名通辽的奸细了,骆承仪太了解这群混不吝的人了,当下只简单解释了一两句。 “他说的时间不对,根据他刚才的交代,宸妃与他联系才不过四五年,但从账本上看,宸妃从十多年前就开始敛财了……” 然后她微微眯起了眼,道:“你刚才有没有闻到这家伙身上有一股淡淡的大烟味道?” 正文 第36章 做好准备? 徐信还陷入在自己被愚弄的恼怒里,犹豫着道:“似乎确实有点烟味,但是那小兔崽子身上太香了,像是在哪个青楼腌了几个月的,那大烟味太淡了,我也不是很确定。” 骆承仪沉声道:“但,刚才我在刚从锦零赌坊回来的二夫人身上,也闻到了同样的大烟味。” 徐信悚然一惊:“二夫人身上怎么也有……” 骆承仪摇了摇头:“我目前还不能确定,需要仔细调查了这烟才行。只是如今最重要的是不能够打草惊蛇。” “所以我需要你帮我办一件事。” 徐信立即恭敬道:“一定不负侯爷所托。” 翌日一大清早,骆承仪与徐二夫人一齐入宫,将这件事禀告给了皇后娘娘。 听完与宸妃联系的是赵金岳,皇后娘娘也微微皱起了眉头,摇头道:“本宫与这孩子接触虽然不多,也知道这是个猴子似的精明的,满肚子都是小计谋。” “他的那番话,八成都是胡诌的。” 这也是当初太后娘娘选傀儡时,在二人里选中了赵赫的原因。 相对于赵赫的清高迂腐木讷,油滑的和泥鳅似的赵金岳可不是好掌控的。 徐二夫人却是有自己想法,沉吟道:“……也不必就这么排除这可能性。” 皇后娘娘摇头道:“本宫与宸妃也相处了大半辈子了,知道那女人的骄傲与脾气,她就算再自甘堕落,都不至于会和赵金岳这等小兔崽子厮混的。” 徐二夫人微微一怔,哂笑道:“果然还是承仪更敏锐些,昨儿个听那小兔崽子这么说,我还真以为是这么回事呢。” “倒是承仪,竟是又发现了一个点。” 说着将骆承仪发现了她身上、赵金岳身上都有陌生的大烟味道,觉得有些蹊跷的事情说了。 听到大烟味道,皇后娘娘微微一怔,随即想到了什么,对芳姑姑吩咐了一句:“将昨日那两个小太监带过来。” 芳姑姑立即吩咐人去了。 片刻后,两个面黄肌瘦,眼窝凹陷,气色极差的小太监被带了过来,跪在了地上,拼命磕头求着饶:“求娘娘饶命,小的不敢了,真的不敢了。” 皇后娘娘吩咐道:“承仪,你去确认一下,他们身上可是同样的大烟味道。” 骆承仪凑上前闻了闻,虽然有一些慎刑司牢房潮湿阴腐的刺鼻气味,仍然能够闻得出来,那一丝若隐若无的大烟味。 她点头道:“就是这个味道。” 徐二夫人也意识到事情严重性,一瞬间沉了脸,问道:“娘娘,你宫里的人身上怎么会有这大烟味道?” 皇后娘娘沉声道:“这也是我想知道的。” 徐二夫人和骆承仪对视一眼,皆在对方眼里看见了凝重。 在市井赌坊、青楼发现同一种大烟泛滥,可能还只是商家逐利的利欲熏心,但连一向森严的宫城里、甚至皇后娘娘身边都出现了这个…… 就不得不让人怀疑是阴谋了。 皇后娘娘显然也意识到事情严重性,沉声道:“我会让人好好查这件事,弄清这东西究竟是打哪儿来的,搞清楚整件事情的。” 想着,她又抬起了头,“除了这件事,本宫现在还有一件事,需要你们的相助。” 徐二夫人和骆承仪对视一眼,皆正色道:“娘娘,您吩咐就是了。” 皇后娘娘深吸一口气,沉声道:“祁睿快要回来了,本宫已经没办法这么等下去了。接下来,本宫会借太医院的手放出一个消息,说陛下病重了,将只剩下半年余寿,国本即将不稳……” 徐二夫人一瞬间惊呼道:“娘娘……” 骆承仪也皱起了眉头。 皇后娘娘摆了摆手:“无妨,陛下知晓这件事,也支持本宫的做法。” 皇后娘娘继续道:“宸妃本不是个稳重性子,赵金岳被抓起来了,她定会察觉到危机,又有本宫这一条消息,只怕立即就会动作起来。” “太后娘娘本就自觉年岁无多,希望能够早日手握朝野权力,她一定会抓住这次机会,制造出推立嗣太子的声浪逼迫本宫,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就在一个多月后的太后千秋宴……” “而本宫,也打算在一个多月后的太后千秋宴上,正式公布睿儿还活着,不日就将回到大夏朝,继承太子位置的消息。” “这期间,就得靠二嫂和承仪帮我保密和筹谋了。” 徐二夫人与骆承仪皆是恭敬应是。 骆承仪还饶有兴致地挑起了眉。 在陛下病重消息传出后,赵赫只怕都以为自己已稳坐唯一的嗣太子位置,会在半年内登上大宝了,只等在太后千秋宴当天被加封了…… 却也是在太后千秋宴当天,所有人都知道正牌太子赵祁睿要回来了…… 唔,脆弱的赵赫真的能接受这落差吗? …… 皇后娘娘动作极快,不到三日功夫,银坤宫就收到了消息。 当天晚上,宸妃换了普通宫女的衣裳,深夜去了太后娘娘宫中,待到了子时才悄悄回来。 第二天一早,太后娘娘召了赵赫入宫,聊了整整一下午。 出宫时,赵赫一会儿笑一会儿哭,形容仿若癫狂。 马车到了肃郡王府,他下马车时神情恍惚,一脚踩空了,却不仅没责怪伺候的小厮,还随手塞了一个装满了银票的荷包。 入了二门,他才有些清醒了过来,立即肃然道:“赵管家,将父亲母亲和熙宁都唤过来吧,我有极重要的事要找他们。” 不多时,这一家三人陆续过来,都连连好奇地发问。 “赫儿,今日太后娘娘为什么叫你过去了?” “是啊,兄长,是不是太后娘娘也看不惯那骆承仪得意了,要出手好好教训那贱蹄子,让她长一个教训了?” “赫儿,你好好和娘亲说说,太后娘娘可否说了要立你嗣太子的事……” 仿佛做了一场弥天大梦,赵赫只觉得脚下都踩着棉花,深吸了一口气:“方才太后娘娘和我说,信亲王的世子在京城失踪了,宗室里适龄的嗣子只有我一个……” “正好,陛下的病情加重了,据太医院徐院判的判断,恐怕只有半年寿命了,她让我做好准备……” 显然也都被这两个消息惊住了,三人一时都没有发出声音。 半晌,肃郡王妃才喃喃重复着道:“赫儿,这可是天大的要事,你、你说的可是真的,没有骗娘亲?” 老肃郡王面上也难得有了波动,一错不错地盯着赵赫:“我的确听说过信亲王世子失踪的事,但陛下病重的事,你可有切实把握,没有骗我们?” 熙宁县主也是瞪圆了眼睛:“兄长,让你做好准备,是我想象的那意思吗……” 正文 第37章 娘,别骂了,脸疼 赵赫用力咽了咽口水,极为肯定地道:“不会有错的,太后娘娘就是这么说的,她还让我告诉你们,她会在一个多月后,今年她的千秋宴上,向所有宗室重臣挑破这件事,让皇后娘娘立我为嗣太子。” “如果顺利的话,半年后我就能、能……” 到底是敬畏着皇权,他没办法说出那一句话。 但那失魂落魄夹杂着狂喜的表情已说明了一切。 “太后娘娘的千秋宴……”肃郡王妃也是双眼发直,喃喃着道,“那可只有一个多月了……” “还有……”赵赫显然有些犹豫,片刻后才开口道,“太后娘娘说,让我尽快寻一门好亲事,作为以后登基后的助力……” 肃郡王妃仿佛一瞬间被点醒了,猛地抬头道:“对,赫儿,你的确需要寻一门好亲事,一个家世清白的高门贵女,最好是能狠狠压过那死瘫子一头的,让她后悔的。” “什么劳什子的女侯,丹书铁券,小金矿,边境战功……我还就不信了,这天底下的女人竟只有她一人出色了。” “我儿都要登基大宝了,还有什么样出色的女子找不到!” 望着肃郡王妃激动狂喜的面庞,赵赫犹豫半晌,终于还是将那句话说出口了,讷讷的道:“可是母妃,我已经和承情私定终身,没办法娶其他高门贵女了。” 肃郡王妃当然还记得罗承情。 只是再不复两个月前,在骆承仪面前提起罗承情时的骄傲,此时她的表情极为冷淡与嫌恶。 “但凡那罗承情稍微有些廉耻心,此时就应该主动向咱们家退婚,找个远离京城,身份低微的人家嫁了,从此都不再回来碍眼。” “那日的事闹出来后,满京城谁不知道她就是个草菅人命的草包,只会在国朝大事上不懂装懂,简直是江南百姓的罪人。” “若不是她父母亲自为她跪在勤政殿门口,三日不吃不喝的负荆请罪,她以为她现在逃得过大理寺的牢狱之灾吗?” “这样不堪的罪人,怎么配得上进咱们家的家门?” 被肃郡王妃如此刻薄直白的态度惊到了,赵赫一瞬间都惊呆了,嗫嚅道:“可、可是我都已经与承情订婚了,君子一诺重千金,我会被人唾骂的……” 肃郡王妃毫不客气地道:“你当年还承诺只有骆承仪一个女人呢,最后还不是开口要她自请为侍妾,迎娶罗承情为正妻了。” 赵赫脸登时涨红了。 娘,别骂了,脸疼。 对自己生出来的儿子太了解了,肃郡王妃一句话就拿捏了他:“赵赫,你扪心自问,你现在还愿意娶如今的罗承情吗?” 赵赫哑口无言。 虽然极不愿意承认,他当初被罗承情吸引时,的确是看中了她伏低做小的性格,刚为江南水患献计的才女身份,以及被太后娘娘亲自敕封的乡君身份。 能让一个这样光芒万丈的女子为他相夫教子,似乎哪怕他本身再懦弱无能,都能被显得有本事起来了。 如今却…… 早已料到了赵赫的反应,肃郡王妃继续不以为然道:“别说只是一个婚约的承诺罢了,便是双方都已经定了婚约了,以你如今的身份都没什么不好解决的。” “赫儿,你可要想清楚了,你将来是要登上大宝的!” “手握着天下第一位的权柄,什么国公府贵女,异族公主,异姓王的郡主,天底下哪一个优秀的女人会不为你倾心,你想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只怕到时候还要为女人过多烦恼呢……” 也沉浸在这份陶醉的幻想里,赵赫本来都有些飘飘然了,脑子却鬼使神差地冒出一个念头。 不。 还有一个人不会为他倾心的。 想到了那日拿着主动求来的和离圣旨,眼神冷漠,竟是从来没把他放心上过的骆承仪,赵赫咬住了嘴唇。 这女人,难道真对他从头至尾都无意? 显然也想到了骆承仪,肃郡王妃的话顿了一顿:“当然那些不识好歹的人,显然早已在自寻死路,咱们也不必理会了。” 熙宁县主也露出咬牙之色:“母亲说的对,骆承仪就是那不识好歹的人。兄长,答应我,待你登基后,一定要撤销了那女人的女侯和丹书铁券!” “此前在咱们家的时候就装的灰头土脸的,故意让我们忽略她,一和离后就又是得丹书铁券,又是被封女侯的!” “这女人此前分明是在骗咱们!故意让咱们这么对她,好让我们现在丢脸,被满京城人嘲笑的。” “这就是欺君之罪!就该受到应有的教训!” 眼见熙宁县主说的义正辞严,赵赫恍惚间竟有些被说服了。 是啊,若不是骆承仪此前故意在家里藏拙,隐藏与镇国公府的关系,和那些赫赫有名的军功,让他们因此轻视了她,觉得她不如立了大功的罗承情…… 他又怎么会做出休妻的事,沦为满京城人的笑柄? 既然骆承仪如此算计他,不义在先,他登基后采取一些措施也不算过分……吧。 …… 怀揣着这种心情,赵赫照例来到青浮院参加诗会时,竟发现平时本就热闹的包厢更拥挤了,熙熙攘攘都挤满了人。 瞧见赵赫过来了,一个被七八个官家少爷们簇拥着,锦衣华服的少年笑眯眯地道:“赵世子,今儿个我可是托了朋友的关系,才得了咱们诗会的请柬,不请自来地想瞻仰赵世子的诗的。” “赵世子不会介意吧?” 一旁熟悉的官宦少爷低声介绍道:“好叫世子爷知晓,这是孟亲王府的四公子,今儿个是点名找你的。” 那锦衣少年笑道:“我比赵世子小上两三岁,若是赵世子不嫌弃的话,就认下我这个弟弟,我也斗胆喊世子一句大哥。” 大哥? 这就是摆明了车马,要甘愿为赵赫的小弟了。 可是为什么? 显然看穿了赵赫的疑惑,又是一名侍郎家的公子笑道:“瞧世子爷这表情,竟是还不知道那消息吗?前儿个,信亲王府管家去京兆府尹报了案了,信亲王世子不知怎么的,丢了。” “这么长时间了,此时只怕性命都要不保了!” “从前还有个信亲王世子可以和您竞争,现在宗室里能全须全尾继承当这嗣太子的,可只有您一个了。” “赵世子您说,他们能不趁着现在凑上来吗?” “晚了,以后可是要到宫城里递帖子求见了。” 正文 第38章 让他们主动求亲 说着,孟亲王府四少爷又递上来一杯酒,杯口摆得极低,笑眯眯地道:“喝了这杯酒,我可就当大哥儿认下我这弟弟了,以后小弟就全听大哥儿吩咐了。” 浑浑噩噩地碰了酒杯,将杯中酒水一饮而尽,感受着微凉的酒水自喉咙一线滑下,赵赫才缓缓清醒过来。 那可是孟亲王府的四少爷! 按照辈分,老孟亲王算是当今陛下的堂兄,素日管着宗人府里一些鸡零狗碎的小事,在宗室里也算是数得上的人物了。 与落魄穷困的肃郡王府不同,孟亲王府早年在战场立过功,家底十分丰厚,这些年更是颇受重用,还娶了太后娘娘娘家的表侄女,着实算得上光鲜亮丽。 赵赫还清楚的记得,昔日老肃郡王欠下了赌债,娘亲带着他和熙宁去挨家挨户借钱时,孟亲王三子四子捂着鼻子,嫌弃他们是穷亲戚时的模样,以及孟亲王府管家那高傲到露鼻孔的嘴脸。 如今孟亲王府的小少爷居然对他点头哈腰。 头一次真正感受到成为嗣太子后的权势地位的骤变,巨大的虚荣感涌上了赵赫头脑,令他忍不住爽得浑身战栗。 他,即将成为龙椅上那一位,主掌所有人命运,享受所有人跪拜了。 瞧着赵赫的表情,孟四少爷就知道号准了他的脉,露出一个意料之中的笑。 他当即又拍了拍手,笑道:“把人都带上来吧。” 三个如花般的女子鱼贯而入。 为首的女子约莫十六七岁,梳着微微下垂的乌黑云髻,小小的鹅蛋脸,一袭紫衣显得柔弱温婉,声音甜美:“奴婢是青浮院的秀影,一向听闻世子爷才华过人,诗词乃是京中一绝,今日特地求了这机会来与赵世子伴奏,还请世子爷莫要嫌弃。” 第二名女子瞧着有十八九的模样,身着火红纱裙,脚上系着两串金色铃铛,玉足宛若雪般细腻如凝脂,踩在地上步步生莲,也柔柔下拜道:“妾身来自梦江南,姓许,世子可以唤我作三娘,今儿个是仰慕世子的才华,特地来为世子的诗谱曲的。” 最后一名女子年岁瞧着比前两位小一些,着一身绿色衣裳,额上点缀着青色丹青,将她的眉眼勾勒得极为好看,再加上一副天然娇憨表情,竟给人邻家女郎般亲切感。 “妾身是红倚楼的青儿,今日是特别仰慕世子的才情,才特地央了孟少爷带妾身来长长见识的,为世子的诗编曲吟唱的,世子可莫要嫌弃青儿歌喉的愚笨。” 赵赫听得呆住了,下意识问道:“你们三个一起出来,要花多少钱啊。” 他当然是听过这三位女子名声的。 京城最有名的三大青楼的头牌,不仅容貌出色还极富才情,平日里架子大得很,见一晚上需花费数万两,还会耍脾气挑剔客人,有时候连一些不得宠的王爷去了,都得不到好脸色的。 以前开诗会时,赵赫也不是没想过咬牙一掷千金,找她们来附庸风雅,每每得到的回答都姑娘正忙着呢。 究竟是在忙什么,又什么时候有时间,龟公也从来不肯透露。 听到赵赫的话,三个小姑娘噗嗤一下都笑了:“瞧世子爷说的什么话,我们是仰慕世子爷的才华,才特地过来为世子爷添砖加瓦的,又怎么会要一分一毫金银那等俗物呢。” “莫说是今日了,便是以后,但凡世子有任何需要都可以随时唤我们,我们无论何时都会扫榻等待世子爷哦。” 感受到那话中的讨好,赵赫咽了一下口水,不由自主地想到日后每次诗会都有三个如花似玉的花魁相伴,备受其他诗会成员夸耀羡慕的场景…… 他结结巴巴地道:“你、你们很好,我很高兴。” 将他的表情尽收眼底,孟四少爷这才举起了酒杯,露出一个笑容:“说起来,小弟听闻大哥府上还缺一个能主持家里的主母?不知大哥有何打算?” 立即有人吹捧道:“以赵世子如今的身份,这满京城的贵女还不是随便任他挑选?说不准还得几个一起来,自请为世子爷府上姬妾呢。” “可不是呢。凭借赵世子如今的容貌长相,以及满腔的才华,什么国公府的贵女,公主府的贵女,辽国金国的公主,又有哪个能不对赵世子倾心的。” “不知道赵世子心里可有什么人选了?也可以说出来给咱们听听……” 哪怕在方才,赵赫都准备如一名‘君子’般,说自己已与罗承情有婚约的,但不知为何出口时却觉得拿不出手,最后结结巴巴地道:“母妃说最近会为我挑一挑,还没有确定呢。” 这时一个人迟疑道:“我今儿个好像听说,肃郡王妃去拜访大长公主府和镇国公府、和信眉侯府了?” 一时众人皆面面相觑。 该不是他们想的那样吧。 其实在肃郡王妃出门前,赵赫也觉得她这般是有些冒险的,当下咽了咽口水:“其实……” 孟四少爷眼底闪过一丝嘲弄,却抢先朗声笑道:“瞧你们这表情,怎么竟是觉得我大哥还配不上那三个女人吗?我大哥以后可是要坐上那一把椅子的,莫说是那劳什子的盛安郡主了,就是镇国公府的徐大小姐,还是什么第一女侯了,指不定都已经知道消息,准备扑上来了呢。” “说到底,女人不都是一群肤浅的蠢东西,除了会看家世、相貌、才学,眼里还有什么其他东西不成?” 青浮更是掩唇轻笑起来:“孟四少爷说得对呢。容貌,世子爷自不必说,是公认的京城第一美男子,又是出身于郡王府的世子爷,如今更是要被太后娘娘选做是大夏朝的嗣太子了,又有哪个良家女子抵抗的住……” 许三娘和青儿也纷纷笑着开口。 “就是,莫管她是什么国公府嫡女,还是什么大长公主府的郡主,和什么女侯,最终不都是要嫁人的吗?这京城里又有几人比咱们世子爷更强?” “要说我,王妃今日亲自去这三户人家都是太过谦逊有礼了。如今这般情况,分明是这三家要主动求上门来,博一个好前程呢。” 被这些吹捧冲昏了头脑,赵赫只觉得胸口被呼呼的风吹着,心情愈来愈鼓胀骄傲,喃喃自语着道:“对,以我的身份,应该让她们三家来求我才是……” “来人,去把我母妃叫回来,好好在府里歇着,在给这三个府邸递帖子,让他们主动去王府求、求亲……” 正文 第39章 我要听好消息 饶是早了解过赵赫性格,孟四少爷此时仍是抽了抽嘴角,不得不举起了酒杯遮掩。 果然不愧是太后娘娘那老虔婆选中的,真是蠢得没边了。 掩藏好表情后,他才露出个从容的笑,继续吹捧道:“大哥这样才对嘛,以大哥如今的身份地位,本来就是那些贵女要主动求着的,伯母还这般纡尊降贵的亲自去两个贵女府邸,实在是太过低调自谦了。” 没有孟四少爷那般强横的出身背景,一众宾客们想到盛安郡主和徐定惜的脾气,笑都笑不出来了,只能僵硬地陪着笑。 “是呢是呢,赵世子如今身份高贵,自然可以随意挑选将来的正妃。” “若不是自觉得身份卑微,实在配不上赵世子,我都要将自家亲妹妹送到世子府上做侍妾的,我那妹妹年方十六,正是生得花容月貌呢。” “也是巧了,我家也有一个妹妹呢。” “也只有骆侯爷那种瞎了眼的女人,才会这般抛弃赵世子,其他女人肯定都聪明着呢,不会放过赵世子这等才俊的……” 感受到空气突然的安静,那人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结结巴巴地道:“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 孟四少爷出来打着圆场,摆了摆手:“无妨,想来赵世子一向心胸宽广,也知道你不是故意提骆侯爷,不会与你计较的。” 青浮此时也适时开口道:“说起来,如今赵世子的情况,分是骆女帅丢了大宝贝呢。听闻了世子爷成为嗣太子唯一候选人后,骆女帅现在定然也很后悔。不如赵世子派人去劝一劝,给个台阶下,骆女帅说不定就服软了呢。” 将几杯酒一饮而尽后,赵赫胆气也被烈酒催出来了,扭头就吩咐道:“你,去那死瘫子的府上,就说孤最后再给她一个机会,让她一刻钟内立即过来,孤还能再给她一个侍妾位置。” 说着,他揽入了青浮的肩膀,豪气冲天地道:“你们三个很好,说话很好听,孤喜欢你们。待纳了那三个女人后,孤就纳你们入东宫,封你作太子良媛……” 这回孟四少爷连表面功夫都维持不住了,嘴角重重抽了一下。 太子良媛…… 那可是要和青浮三人与盛安郡主或徐定惜、骆侯爷其中之一平起平坐了。 青浮她们虽然是青浮楼头牌,那也是烟花地出来的青楼女子,普通官员当外室都会嫌污了门第,更不会娶进宅邸里的…… 如今盛安郡主和徐定惜、骆侯爷都没正式成亲,赵赫居然想要将三个都纳入后院,还封了比骆侯爷更高一级,与盛安郡主或徐定惜平起平坐的侧妃…… 这简直是对骆侯爷,盛安郡主和徐定惜的奇耻大辱! 天下怎么会有这么蠢的人。 但他面上依旧一句话都没说,还笑着催促道:“你们三个今日是得了大造化了,还不感谢我大哥今日的大恩大德。” 只当赵赫在说酒后胡话,青浮三人都没放在心上,只笑着道:“那奴家可记着赵世子今日的话了。” “赵世子日后可莫要忘了今日答应妾身的。” “妾身以后可只指望着赵世子了。” 被青浮三人温言软语夸奖着,赵赫只觉得浑身每一个处都酥酥麻麻了,又一时兴起,连做了七八首诗。 在场众人自然都是吹捧不已,连声夸着赵赫有惊世之才。 青浮三人更是当即给这些诗谱了曲,奏响了琵琶、古琴,又是高声吟唱,又是跳起了优美的舞蹈,将气氛烘托到了极致。 沉迷在这般靡靡环境里,赵赫只觉得自己愈发膨胀了,又夺过了一个酒瓶,一饮而尽,大着嘴巴催促着。 “如今也有一个时辰过去了,去镇国公府、大长公主府,还有那死瘫子府邸的人也该回来了吧,孤也迫不及待要听好消息了。” 包厢里霎那间就静了,众人面面相觑着,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半晌,才有人大着胆子道:“回世子爷的话,方才您打发出去的三个小厮都回来了……不过如今场合不方便,不如世子爷待会儿再见吧。” 赵赫大着舌头催促道:“有什么不方便的,孤现在兴致正好,就乐意听一些好消息助兴,让他们立即过来回话,听见没有!” 一众人更加不知该说什么呢。 孟四少爷也端起了酒杯,微微垂头,藏住了唇角的嘲讽。 蠢,太蠢了,蠢到甚至会怀疑自己是不是太聪明的程度了。 还没察觉到了不对,赵赫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朗声大笑道:“都愣着做什么,快说啊。孤已经迫不及待看到骆承仪那犟女人后悔的样子了,她该不会已经下跪哭求了孤,让孤再给她一次机会了吧,这样孤也不是不能再垂怜她一次的哈哈哈……” 一句话没说完,包厢被砰地一下推开了。 带着一群家丁气势汹汹地冲了进来,盛安郡主一巴掌就扇在了赵赫脸上。 “让我们三家主动到你们家上门求亲,还想要我承仪姐跪下来哭求你,我是不是昨儿个的猪头肉没啃干净,潲水桶倒你家饭桌上,给你脸了!” 赵赫被扇懵了,茫然地看着盛安郡主:“你、你、你是……” 盛安郡主反手又扇了一巴掌,气势汹汹道:“是什么是,没见过你爹啊!” 又一脚踩在赵赫身旁的椅子上,拎起了赵赫的衣领,冷笑道:“你不是想知道你派出去的人都怎么样了吗?你爹现在就来告诉你。” “你去镇国公府的人被打掉了一颗牙,瘸着回来的;去大长公主府的人还在京兆府尹呆着,被你爹我给教训了;去信眉侯府的被门口的黑子咬掉了一只手,哭着说自己再也不敢去了……” “对了,还有你那不知天高地厚的你母亲也被兜头泼了三盆洗脚水,如今想必都已经被味道腌透了,是一路哭着回去的呢……” 还沉浸在迷迷糊糊的酒劲里,赵赫半晌才反应过来,竖起了眉毛:“你怎么敢,孤如今可是嗣太……” 盛安郡主当即冷笑一声:“嗣太子?就是真太子,见到了你爹我都是客客气气的,喊本宫一句小姑姑奶奶的!” “如今不知道哪儿来的冒牌货,一个蛟龙还在水池子里蹦跶,连头顶的角都没长出来呢,就敢想着吃天鹅肉了!” “来人,给我浇!” 话音刚落地,一盆臊气冲天的烫鸡毛的水就被浇到了赵赫脸上。 正文 第40章 我才是承仪姐姐最疼爱的妹妹 被那冰凉的冷水浇着,赵赫额发都贴在了脸上,还挂了一两根土黄色的鸡羽毛,酒意终于清醒了一些:“盛、盛、盛安郡主,是、是你……” “终于酒醒了,认出本姑奶奶了?”盛安郡主冷笑道:“怎么?刚才有本事派人到本郡主家传话,让我娘主动将本姑奶奶下降给你,还要让本姑奶奶给一个青楼女子磕头,现在就没胆子认本姑奶奶的身份了?” 又看向了孟四少爷一众人,娇眸一瞪,怒道:“一个个还在这里看什么看,不知道妨碍本郡主的动作了吗,还不赶紧给我滚出去!” 作为大长公主五十余岁才诞下的老来女,盛安郡主辈分在宗室里是真的高,先帝得喊她一句‘妹妹’,当今陛下得喊一句小姑姑,先太子得喊‘小姑奶奶’。 这强横的背景,谁惹得起。 孟四少爷是个聪明人,当即举起了双手,乖巧地推了出去,还顺便关上了房门:“郡主姑奶奶,小的立即就出去。” 看着孟四少爷都走了,其他人哪儿还敢再留,一下子也都惊慌地跑了。 盛安郡主看着被人孤零零落下的赵赫,这才又露出一个冷笑:“来人,给我砸!再把他的裤子给我扒下来,挂在窗户上去!” 包厢里霎时间被盛安郡主带来的人砸了个稀巴烂,赵赫引以为傲的诗和书法都毁于一旦。 这还没算完,赵赫都来不及反抗,就被四个壮汉摁住了,扒掉了外裤,只穿着一个极薄的裤头,挂在了人来人往的临街窗户上。 长胜街是京城最热闹的一条街,寻常就没有人烟稀少的时候。 几乎是赵赫刚被挂出来的一瞬间,街上的人就都瞧见了头顶那几乎赤裸的男人,纷纷指指点点了起来。 “谁啊,光着屁股挂这儿?” “没听说吗,是肃郡王府的赵世子呢,听说是得罪了大长公主府和镇国公府呢。” “哦,就是那个把骆侯爷给赶出去,背信弃义的渣男?” “是那个蠢货的话,做出这种事就不奇怪了。” …… 一刻钟后。 对面茶楼二楼包厢。 盛安郡主骄傲地挺了挺胸,傲然道:“承仪姐,怎么样,我刚才做的够到位吧。这位肃郡王府上上下下都要气得三个月不敢出门了。” 骆承仪由衷地比了一个大拇指。 虽然是她下达了要激怒肃郡王府上上下下,逼得宫里的宸妃和太后不得不出面的要求,让盛安郡主自由发挥的…… 但盛安郡主这嚣张跋扈的做派也干得太漂亮了。 别说,看着赵赫被扇了一巴掌又一巴掌,最后还被扒光了衣服,光屁股挂在二楼窗户上,一向最在乎的君子形象溃败了个干净…… 可真是解气啊。 徐定惜有些不甘心,哼哼唧唧地道:“不过是教训那等不堪为人的垃圾罢了,当谁不会是的,还巴巴地就过来邀功了。” 盛安郡主挺了挺胸:“能教训这等渣渣,本郡主就是骄傲,你要是不服气,你也去教训啊!” 徐定惜郁闷地不吭声了。 盛安郡主这家伙辈分高,又一向行事嚣张惯了,有大长公主的母亲和五个哥哥嫂嫂护犊子,行事自然可以嚣张自由。 她身为镇国公府嫡女,一举一动却不得不考虑镇国公府,哪儿能如此畅快地揍人。 ……竟是把这替承仪姐姐帮忙的机会给这家伙抢了。 真是不甘心啊。 一眼就看出了徐定惜在想什么,盛安郡主骄傲地道:“你和承仪姐姐才认识多久呢,我可是五年前就发誓要当承仪姐姐的最信任的小跟班的,就你还比得过我!” 从小被家里人宠坏了,盛安郡主一直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跳脱性子,干了非常多令人气得牙痒痒的事情。 五年前,她更是一时兴起,跟着家里出征的三哥去了北地边境,并因为行事太嚣张,很不幸地被辽国那边的人俘虏了。 在被骆承仪和她三哥千辛万苦救回来后,她还不知道悔改,当众和自家三哥呛声,说着:“不就是北地边境吗,我就不信还能有什么更可怕的。” 她三哥被气得太阳穴直突突,却无计可施。 骆承仪却不惯着她,当天就把她三哥赶到了另一个城的前线,并把这丫头编到了自己亲兵里,马不停歇地打了半年的仗。 最开始三个月,盛安郡主一直在哭在闹在骂在自杀,却都被骆承仪强行镇压了。 她只是强硬地带着盛安郡主上战场,带着她感受辽军前线的枪林弹雨,带她感受伤兵营里仿若地狱般的痛苦嘶嚎,带她看昨日还与自己说笑的士兵,转眼就没了性命…… 半年后,盛安郡主虽然依旧胆小骄纵娇气,立得功就够当边境的一个小小百户了。 骆承仪这才将人送回了京城。 回到了京城的盛安郡主依旧是那个天不怕地不怕,令陛下都头疼不已的女恶霸,却独独听骆承仪一个人的话。 同样知晓这一段经历,徐定惜只哼了一声:“你那些只是过去罢了,如今我可只知道一件事,承仪姐姐是我们家记在族谱上的亲姐姐!” 被这一招拿捏了,盛安郡主当即气得跳脚。 “不行,我不服气!明明娘娘下旨的时候,我都去凤仪宫求过了,要承仪姐姐记在我们家玉碟上的,皇后娘娘偏说什么与礼不符,最后让你这个臭丫头捡了大便宜!” “什么臭丫头,我明明比你还大一个月!” “那也是个令人讨厌的臭丫头!” “我不管,承仪姐姐的妹妹只能有我一个。” …… 被这俩人吵得头疼,骆承仪熟练拿出两团棉花,塞到了耳朵里,再端着面前的一壶清茶和茶杯,往旁边挪了挪。 这时绿竹轻快地上楼,低声禀报道:“侯爷,肃郡王妃方才进宫了,据看守宫门的小太监说,她先去了太后娘娘宫里,却没被宣见,最后去了宸妃娘娘宫里。” 正文 第41章 也不怕有现世报 与骆承仪所料的一般无二,作为未来掌握朝政大权的最佳傀儡,太后娘娘与宸妃都不允许赵赫在登基前,名声有任何的损伤。 当天晚上,宸妃派人送肃郡王妃离开后,亲自去了一趟太后宫里。 太后娘娘由着伺候了多年的老宫女梳妆,闻言一下子抬起了头。 “什么?肃郡王妃去镇国公府还有大公主府家提亲不成,还被人泼了几盆洗脚水?小厮也被信眉侯家的狗咬了;赵赫还昏了头了要纳三名青楼女子为侧妃,被盛安郡主扇了几巴掌,光屁股挂在了二楼客栈上……” “这都是些什么事?” 这么短时间里,竟能发生如此密集的事。 宸妃也是怒气腾腾的,跟着附和道:“对啊,那三家也实在太不识好歹了!就算郡王府上下都稍微有些不懂事,那也是未来的嗣太子之家,她们怎么敢这么嚣张的!” 太后娘娘却是怒道:“还没登上那位置呢,居然就敢糊涂成了这样,惹了这家又惹那家,一天都没有个消停的,这一家子上上下下凑一起,竟找不出一个脑子来!” 宸妃惊愕地望着太后娘娘:“姑母!” 太后娘娘怒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更不能在乎脸面。” “在赫儿一天没有登上那个位置之前,我们就要一天的隐忍与伪装,不要让人抓住我们的任何把柄,只有这样才能立于不败之地。” “这些道理,我都教了你这么多年了,怎么还一点长进都没有呢!” 宸妃被骂得低下了头,不敢再作声了。 毕竟是疼了这么多年的亲侄女,也知道她娇纵急躁的秉性,太后娘娘看见她这模样,也不忍心再骂了,叹了口气。 “现在这局面,你打算怎么应对?” 宸妃唰地一下抬起了头:“当然是立即把那盛安郡主、还有那劳什子女侯,和镇国公府家里的人都宣到宫里来,让她们都当着满京城人的面亲自给赫儿道歉。” “赫儿这次受了这么大的委屈,难道还能这么轻轻放过了?” 太后冷静反问道:“要是这三家人不肯道歉呢?” 宸妃怒道:“她们怎么敢!” 太后冷笑道:“她们一个是曾经在战场立过功的,地位堪比超一品亲王夫人的镇国公夫人,一个是辈分比你还大的皇室外孙女,一个是刚刚封了一品爵位的大夏朝第一个女侯……” “而你只是一个正二品的宸妃,她们凭什么要听你的?” 宸妃只觉得这话听得格外刺耳和憋屈,一句‘姑母你难道不出面吗’差点脱口而出,好悬才憋住了,半晌才吭哧吭哧地道:“那姑母你说怎么办?” 太后娘娘叹了口气:“这事最好的应对,原本是在出事的一开始,就让人把赵赫的脸捂得严严实实的,并花银子恩威并施封住在场所有人,让他们从此都只说是一个秀才喝醉了酒发疯。” “隔得那么远,还都只看到了一个屁股,又有谁能确定是赵赫在发疯?“ “一条街上的百姓能有多少人,每人二两银子,至多两千两银子,就能把赵赫从这事里干干净净地摘出来,从此再不沾身。” “可惜在场的竟是没有一个聪明人。” “那肃郡王妃是个蠢货,扭头就冲到宫里来,你紧接着又把事捅到哀家这里来了。” “这满京城每天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盯着宫城呢,你们两个蠢货一来两往的,就把原本只有一个街百姓知道的事,闹得满京城高门贵眷口耳相传的笑料了。” 知道自己办错了事,宸妃拉住了太后的胳膊,撒娇道:“姑母,我知道你最有办法了,也一定有办法处理现在的局面,对不对?我可指望着赵赫登基后,也跟着垂帘听政呢。” “咱们大夏朝总不能有一个登基了,还老是被人想起来曾经光屁股挂在客栈二楼上的皇帝吧。” 太后娘娘点了点宸妃脑袋,无奈道:“每次闯祸了,都来这一招!” “为今之计,倒的确还有一个办法,那盛安郡主和劳什子女侯爷不是都自诩清高,瞧不上赵赫,还这般大闹客栈,水浇肃郡王妃吗?” “哀家就干脆让那盛安郡主被人抓奸失了名节,从此只能依附着赫儿生活,再夺了那劳什子女侯的性命,让她们都再骄傲不起来,只能为了自己来维护赫儿的名声。” “这生米煮成熟饭和杀人的地点,就都选在岑国公府吧。” “正好你母亲上次入宫还说,你好久都没有省亲回家了,正好把这事也一起办了。” …… 宸妃和岑国公府的动作也极为迅速。 第二天,岑国公府就传出了消息,宸妃娘娘时隔七年,要再次回家省亲了。 为此,岑国公府特地广发请帖,邀请了京城数得上的人家来岑国公府欣赏那一湖新得的颜色绚丽的锦鲤,讨一个喜庆好运的意头,也顺便与宸妃娘娘叙叙旧日之情。 除却铁定会邀请的姻亲故旧和肃郡王府外,大长公主府首当其冲地收到了请帖,紧接着是镇国公府和信眉侯府。 其用意简直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了。 在这次省亲赏鲤宴正式开始前,还有一个小小插曲不得不提…… 两天前岑国公府的一众夫人小姐去鼎盛银楼挑选给宸妃娘娘的贺礼时,无意中透露了七八位夫人小姐们给宸妃的贺礼都没有低于三千两银子的。 虽然不知消息是否为真,但大多数受邀的人家都选择了默默多添了些贵重贺礼。 一起坐在去岑国公府的马车上,徐定惜小嘴跟抹了蜜一般甜,噼里啪啦地吐槽着。 “真不知道是缺钱到了什么地步,才能想到这种缺德办法来敛财,也不怕以后有现世报……” 正文 第42章 屈辱的请安 盛安郡主也是脸色不好看,在边境呆了大半年时间,她也算是稍微了解一些民情了,冷声道。 “三千两,够边境一个县的百姓们吃小十年了。如今就只是她一个首饰与贺礼的门槛,真是太贪婪到骨子里去了!” “况且,又不是所有官宦人家都是有钱的,不少清官把家里上上下下全卖了,都凑不够一千两银子,哪儿还能送得出这三千两银子的贺礼。” “但以这位宸妃的行事做派,收到了请帖却不送贺礼,只怕也会被记上。” “这哪儿是个请帖,分明是来催债索命的欠条。” 骆承仪也微微蹙起了眉头。 按照从宸妃宫中得到的账本来看,她这十多年来用尽千方百计敛的财都足够她舒舒服服活十辈子了,却竟还要这般处心积虑的揽财…… 她究竟为何如此缺钱? 说话间,马车已到了岑国公府门口。 一下车,就能看到岑国公府门口堆满了马车,因为人太多了,马儿都有些急躁,车夫只能愈发急切地将马车往旁边赶着。 骆承仪略微一扫,就挑起了眉。 没有魏阳侯府的马车。 随着信亲王世子爷失踪的消息传开,满京城的人都知晓赵赫被太后娘娘看中了,是嗣太子的唯一候选人,今日宸妃的宴会未必没有替他选妃之意…… 但罗承情却没来? 是她上次自觉在中秋赏菊宴上丢了人,无颜出来被大家耻笑,所以选择憋在家里,还是宸妃压根就没给她递帖子…… 若是后者的话,可就真的有趣了。 骆承仪微微勾起了嘴唇,与盛安郡主和徐定惜一起被岑国公府的门房迎了进去。 岑国公府的花园里已有不少贵夫人贵女了,正三两成群的聊着首饰、天气、儿女亲事等无关紧要的话题,并不时互相结交一下。 瞧着骆承仪三人进来,她们都默契地往旁边挪了挪。 镇国公府老夫人和徐二夫人,以及大长公主和三个儿媳妇都已经到了,正都坐在一起说话,看见这模样也不生气,朝三人招着手。 就在这时,肃郡王妃和熙宁县主也已经到了。 看见骆承仪和盛安郡主走在一起,肃郡王妃脑袋里一瞬间回想起无数前仇旧恨,眼珠子都气红了,却到底注意到了场合,努力隐忍着没发作。 熙宁县主却是没有她那份城府与心智,忍了再忍,终于还是没忍住,低声骂了一句:“真是一对烂了心肝,蛇鼠一窝的恶妇。” 偏生这一句就被盛安郡主听见了。 当了这么多年的京城女霸王,还没见过有人敢在自己面前这么嚣张的,盛安郡主当即怒声道:“你骂谁呢!” 熙宁县主本就满腹火气,冷哼道:“谁应骂谁!” 盛安郡主更生气了,干脆叉起了腰:“你这个小贱蹄子,居然敢骂本郡主!” 熙宁县主也愈发挑衅了:“我就骂了,怎么着了!” 眼看着一场菜鸡互啄的口角越来越升级,骆承仪淡淡地掀起了眼皮,淡淡提醒道:“王妃、县主,你们似乎还没有见礼。” 盛安郡主眼神先有一瞬的疑惑,随即恍然大悟地‘哦’了一声,瞬间就兴奋激动起来,连声道:“对对对,你们还没有给我们俩请安行礼呢。” 论辈分,盛安郡主是肃郡王妃的堂姑姑,是熙宁县主的堂姑奶奶,肃郡王妃和熙宁县主自然都要给她请安见礼的。 论品级,盛安郡主是有封号的郡主,属于正一品,骆承仪同样是身居一品,有封号的女侯,都比肃郡王妃因为蹲过大狱,被削减过品级的次一品王妃,与熙宁县主的三品县主要高…… 所以于情于理,肃郡王妃和熙宁县主都要向盛安郡主和骆承仪行礼。 但已经恨毒了这两个人,肃郡王妃和熙宁县主又怎么肯在此时向她们屈膝? 这简直是奇耻大辱! 肃郡王妃的脸一下就僵了,极为难看地道:“承仪,我毕竟是你的长辈,有些时候做人还是要懂得退一步才好。” 熙宁县主瞪圆了眼,咬牙切齿道:“你这瘫子,还配让我给你行礼?” 骆承仪淡淡一笑:“配不配,是陛下圣旨说的。” “至于退一步,王妃,当初你想要霸占我五十万两嫁妆的时候,可没想过退一步呢。” 关于肃郡王府一家想要贪掉骆承仪嫁妆,将她休妻出府的事,京城一直都早有流传,却从未得到有力证据证实…… 如今骆承仪居然亲口承认了…… 人群当即传出了喧哗的议论声。 听着周围人群略显大声的议论,肃郡王妃的脸越来越黑,今日她可是特地来给赫儿选为了嗣太子妃的,这死瘫子却抖落出这种事,分明是想败坏赫儿的好事。 她怒声道:“骆承仪,你是故意的。” 骆承仪当然是故意的,于是也更故意地抬高了音量:“若是王妃和县主还不行礼的话,我就要怀疑二位是不是对陛下旨意不满了……” 肃郡王妃母女又哪儿敢担这顶大帽子,一下子更是僵住了。 熙宁县主忍不住咬牙道:“只会拿这番话来怼人,真是小人行径。” 骆承仪只是但笑不语。 招数很老,有用就行。 眼见着场面就要陷入僵持了,肃郡王妃忙朝身边的丫鬟示意,询问着刚才去请宸妃娘娘的结果如何了,人怎么还没有过来。 小丫鬟眼看着就要哭了:“宸妃娘娘说,她有事过不来,让王妃您、您、您自己处理。” 镇国公夫人淡淡提醒了一声:“若是王妃想要找宸妃娘娘来救场的话,还是劝您尽快打消这个念头吧。在您今天行了这个礼之前,宸妃娘娘都不会过来了。” “盛安郡主的辈分,可是比宸妃都要高一辈呢。” 正文 第43章 本宫要给你赐婚呢 被陡然点醒了这一点,肃郡王妃彻底笑不出来了。 熙宁县主也咬牙道:“该死的,这家伙辈分怎么这么高!” 盛安郡主骄傲地叉着腰:“要不要本郡主好心提醒你们一下,今天整个岑国公府的宗室亲戚礼,可只有我娘不用给我请安见礼了哦。” 是的,辈分高就是这么爽! 这句话简直是压死肃郡王妃的最后一根稻草。 她脸色青了黑黑了又红,风云变幻半晌,突然大喊一声,咬牙道:“不就是请安见礼吗?臣妇……给盛安郡主请安。” 又看向了骆承仪:“臣妇,给信眉侯见礼。” 又强行按着熙宁县主的头,让她含着眼泪,哭红了眼,都不得不咬牙切齿地给盛安郡主和骆承仪请了安。 “臣女,给盛安郡主请安,参见信眉侯……”‘ 看她们屈辱的表情和咬牙切齿的声音,所有人丝毫不怀疑她们已在心底狠狠记下了这仇,并准备好要在日后加倍讨回来了。 可盛安郡主和骆承仪一点都不在乎,甚至非常十分极其的爽。 盛安郡主骄傲地尾巴都要翘起来了:“这样才对嘛,下次可别这么倔强了,早请安早超生哦,免得耽搁大家的时间哦。” 骆承仪神情也十分舒坦。 昔日,她在战场上如此卖力地拼杀,割韭菜似的收割着辽国人的脑袋,不就是为了今日能身居高位,骄傲地看着仇人屈辱地对自己弯腰赔罪吗? 权力与地位,果然是女人最好的华服。 可惜了。 罗梁氏和骆承情今日不在,不然还能更爽。 也是挺巧的,这厢肃郡王妃母女俩刚请安行礼完,紧接着宸妃娘娘与岑国公世子夫人,以及岑国公府一众女眷们就都联袂而来了。 宸妃娘娘抢先坐在主位上,刻意低头喝水,避开了朝盛安郡主打招呼。 昨日太后娘娘和她说的话,她都还记着呢。 盛安郡主也没计较。 宫里出来的,总归是要比外头的高半级的。 她只安然地找到自己位置坐下,与邻座的骆承仪一起品鉴起了岑国公府糕点厨子的手艺了。 “这冬瓜糕好吃,承仪姐姐你尝尝。我以前就找岑国公府要过这个苏州糕点的厨子,可惜岑国公府死活都不肯给,害得我每次都只能到他们家赴宴才能吃到。” 徐定惜不服气,哼了一声道:“我看这红豆酥也很不错嘛,吃完嘴里有回甘。承仪姐姐,你说是不是和我上次让人送到你府里的是不是一个味道……” 盛安郡主瞪圆了眼:“你居然敢背着我给承仪姐姐吃糕点!太过分了!” 徐定惜终于赢了一次,骄傲地抬起下巴:“承仪姐姐,你再尝尝这蜂蜜桂花糕也不错,下次我找到厨子了,也每旬就给侯府送去……” 盛安郡主更生气了:“当谁请不起一个厨子似的,以后我也要给承仪姐姐送吃食。承仪姐姐,你尝尝这绿豆糕……” 又一次被沉浸在被争宠的烦恼里,骆承仪恨不得当场长出两张嘴,并开始为侯府未来的厨子担忧了…… 与此同时,宸妃娘娘已经与国公府内一众女眷们寒暄过一圈了。 而且,她还仔细问过在场所有适龄女孩子的脾性、年龄,及姓名。 虽然凤仪宫、镇国公府、骆承仪身边的人都知道赵祁睿不日就将回夏朝,赵赫这个赝品终究是没办法上位的…… 但京城其他高门却不知道这件事啊。 不少人家已经认定了有太后娘娘和岑国公府的扶植,赵赫未来一定会登上大宝。 此时面对着宸妃明显是帮赵赫相看媳妇般的询问,许多适龄贵女都激动了起来。 不少嫉妒心强的,甚至看着盛安郡主、徐定惜和骆承仪都有了敌意。 一直注意着这边的动静,宸妃娘娘很满意自己搅动的暗潮汹涌,最后才看向了徐定惜,慈爱地问道:“若是本宫没记错的话,徐大小姐今年也快十七岁了吧,可曾许配了人家?” 盛安郡主面露惊讶。 骆承仪挑起了眉。 在那日当街羞辱了赵赫的事后,宸妃第一个话题居然不是找她们二人兴师问罪,而是询问徐定惜的婚事? 徐定惜一贯是个处事磊落,行事落落大方,当下只是爽朗一笑道:“多谢宸妃娘娘垂问,臣女此前一直跟随父母在西地边境镇守,并没有时间谈及儿女亲事,今年被送到京城祖母身边,便是为了来寻未来夫婿的。” “早在定惜来京城之前,母亲就对定惜说过,以后的夫婿,定惜可以选一个自己喜欢的。” “只是缘分难得,定惜自认才貌都还拿得出手,也被母亲教育过如何管家,今儿个若是有哪家长辈看中了定惜,大可以来镇国公府做客,定惜定然恭敬相待。” 这份爽朗大胆与京城养在深闺的女子做派不同,倒是让不少高门长辈都面露惊讶,多看了徐定惜两眼。 宸妃眸光微微一闪:“既然愿意当众自荐,徐大小姐瞧着也不是害羞的性格了,为何昨日还要将肃郡王府求亲的人打出去了呢?” “你可知晓,这等跋扈女子行径,是会影响外人看待你镇国公府门风的。” “徐大小姐,你可觉得你做错了?” 面对宸妃的斥问,徐定惜一丁点都不慌:“娘娘可能有所不知,这男女亲事除了讲究一个你情我愿,还要讲究一个彼此尊重。” “在这偌大的京城里,除却宫里贵人们的赐婚外,寻常婚事都是在双方都有一定接触,知晓对方有意后,才会正式提出操办婚事。” “且为了显示出男子对女子尊重,都是男方先向女方家里提亲的。” “但昨日赵世子却只让小厮递来一张纸条,就姿态极高地说看中了定惜,让镇国公府主动去肃郡王府递帖子求亲……” “镇国公府的门第是定惜祖父、曾祖父在战场上浴血打下来的,若是定惜就这么应了赵世子,才是辱没了祖宗们的努力,让人看低了我们镇国公府的门风。” “娘娘,您说呢?” 宸妃言语上没占到好,脸色有些难看。 “你方才说的都是民间儿女成婚的规矩,那若是本宫说,现在要给你赐婚呢。” 正文 第44章 狗拿耗子 这话来的有些突然,空气都安静了一瞬。 直到骆承仪慢悠悠的声音,打破了宁静:“盛安,我们刚才过来的时候,是不是看见一只癞皮狗在耗子洞门口来回扒拉来着?啧,明明也不是她的事,不知道在瞎忙活个什么劲呢。” 盛安郡主立即明白,一唱一和地道:“是呢,那可真是一条好狗啊。” 宸妃一瞬间怒道:“骆承仪,你在说我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骆承仪抬头,微笑道:“宸妃娘娘多虑了,您乃是陛下的妃子,太后娘娘的侄女,为高贵的四妃之首,我怎么敢说您是狗,多管闲事呢?” 宸妃脸色勉强好看了一些。 骆承仪接着微笑道:“我只是说您是没事吃饱了撑得,没事找事而已。” 哪儿料到如此还能被如此拐个弯地骂,宸妃当场都惊呆了。 骆承仪继续微笑:“看宸妃娘娘的神情,是还不满意这个说法?” “那我再换一个说法,您就只生了个人模人样,其实心眼坏得很,脑子还很不清白,放着自己岑国公府的一众亲侄女儿不赐婚,偏偏要追着镇国公府的嫡女问,以为凭着一个妃位名号就能拿捏人,实际上胆小得跟个猫儿似的,根本不敢和皇后娘娘硬抗,最后只能沦为满京城的笑话。” 被骆承仪一口犀利骂人的模样震惊了,宸妃只觉得全身的血都涌到头顶了,指着骆承仪:“你、你、你……” 骆承仪笑的坦然:“若是宸妃娘娘不接受方才的话,大可以真的下一道赐婚圣旨,来证明您自己。” 盛安郡主一唱一和地提醒道:“不过好心提醒一句,宸妃娘娘可别忘了,岑国公府也有四个未嫁女呢。” 哪儿敢真的动镇国公府的徐定惜,宸妃原是打算吓一吓徐定惜,好为前两天赵赫的事找回场子的,却被骆承仪给抬杠了。 眼见宸妃骑虎难下了,岑国公府嫡长女陈心容率先怒道:“骆侯爷,你胆子也太大了。” 岑国公府世子夫人也怒道:“信眉侯,这可是在我们国公府,请您至少放尊重些呢!” 宸妃此时才找回了节奏,怒瞪了骆承仪一眼:“明眼人都知道,肃郡王世子未来是有大造化的,本宫如今不过是在帮你们罢了,你们大可以继续嚣张,只是以后别后悔就是了!” 一场风波竟是就这么过去了。 骆承仪大获全胜。 全程目瞪口呆地看完了,肃郡王妃和熙宁县主都下意识眨了眨眼睛。 这死瘫子从前是这么嘴皮子利索的人吗? 殊不知这只是因为她们级别太低,骆承仪以前压根看不上,也懒得搭理,多废哪怕一句话而已。 只有宸妃这种有着血海深仇的敌人,才能得到骆承仪如此待遇。 骆家女帅,素质不详,遇仇则强。 强忍着满肚子的气,宸妃娘娘又勉强坐了坐,安抚了一些适龄贵女,给了她们当赵赫妻子期望后,就匆匆道:“时候也不早了,大家去赏锦鲤吧。” 一群人又鱼贯着去了湖边。 不得不说,顶尖富贵地风水的确好,不仅养人,也养锦鲤。 岑国公府这一湖锦鲤生得的确不错,各个颜色艳丽多彩,胖的和猪一样,在水里游来游去时,给人格外活泼的感觉。 一众宾客们自然也应景地夸了许多话。 “这锦鲤的确养的不错。” “那是,也不看看这可是岑国公府呢。” “也不知道这么肥,还能吃么。” “这锦鲤大抵不是京城的种吧。” 就在一群人围着一湖锦鲤议论纷纷时,一个小丫鬟端着托盘,装着茶点过来,‘一不小心’地撞到了盛安郡主身上,又连连赔着罪,说着自己不小心,让盛安郡主赎罪云云。 紧接着,岑国公府嫡次女陈心玉出面,狠狠训斥了小丫鬟一顿,才微笑地邀请道:“我与郡主身量相似,不如郡主去我那儿换个衣服吧。” 骆承仪挑起了眉。 盛安郡主翻了个白眼。 徐定惜极小声地嘀咕了一句:“也太老套了吧。” 身上还有着其他任务,盛安郡主便将计就计地发起了脾气,不停埋怨道:“也不知道你们岑国公府是什么待客之道,竟会出现这么低级的差错。” “要知道我这件衣裳可是花了一千两银子做的,我看你浑身上下都没什么鬼东西,衣橱里加起来只怕都没我这衣裳贵吧。” 被盛安郡主给气笑了,陈心玉努力压抑着脾气,才好声好气地道:“请郡主一定放心,心玉定然会拿出最好的衣裳给郡主换,不会让委屈郡主的。” 盛安郡主哼了一声:“这还差不多。行吧,我对你们府里不熟悉,你给我带路吧。” 陈心玉忙带着盛安郡主朝着后院去了。 眼看着盛安郡主被领走了,坐在一旁品茶的宸妃和岑国公世子夫人对视了一眼,都松了一口气。 按照此前的计划,赵赫此时已被安排去了盛安郡主换衣裳的房间,饮下那壶暖情酒了。 她们只需等两刻钟后去捉奸了。 她们倒要看看,等生米煮成了熟饭,盛安郡主不得不嫁给赵赫后,做了肃郡王妃的儿媳妇后,还怎么高傲得起来。 到时候夫妻一体,盛安郡主为了自己,也自然会主动改口,维护赵赫的形象的。 想着,宸妃和岑国公夫人又看向了骆承仪,想到了她身上的血债血仇和方才的桀骜不驯,眼神里都有着浓重杀意,然后低声吩咐了丫鬟几句。 片刻后,又有一个小丫鬟端了一个托盘过来,递到了骆承仪身旁,低声道:“骆侯爷,有人让我把这个东西给您,说他在假山处等您。” 骆承仪随意扭头一瞥,瞳孔剧烈一缩。 那竟是一枚巴掌大小,快朽了的木质令牌,上头用并极深的刻痕勾勒出一个字‘骆’,下头还有一个小小数字,七。 这是二十龙军中,老七的令牌! 那群昔日在战场上与她朝夕相伴,帮助着她立下赫赫功劳,陪着她从微末小兵走向大元帅,又全部牺牲的二十龙军伙伴的令牌。 它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难道二十龙军里,还有人活着,且还在岑国公府? 正文 第45章 怎么比被骂还憋屈呢 发现了骆承仪的异常,徐定惜想探头过来,询问道:“承仪姐姐,出什么差错了?” 骆承仪深吸一口气,压下了心中翻腾的情绪,朝徐定惜摇了摇头:“无事,有人找我,我离开一会儿。” 一向不打无准备之仗,骆承仪早在来岑国公府前,就与盛安郡主和徐定惜商量了许多预案,并彼此有着许多暗号。 一听骆承仪如此说,徐定惜当下就明白了:“好,承仪姐姐,待会儿冬瓜糕过来了,我帮你留着。” 骆承仪一笑:“行,那我待会儿要好好尝尝味道。” 接着,骆承仪缓缓推着轮椅,跟着小丫鬟离开了。 小丫鬟在着岑国公府后院石径上绕了好几圈后,将骆承仪引到了一处假山后头,随即就身形一闪,不知钻到哪儿不见了踪影。 四周寂静无人,骆承仪一人坐在轮椅上。 然后她就感觉脑后劲风一闪,紧接着是一把冰凉的匕首架在了她脖子上。 眼看骆承仪要躲,那人按住了骆承仪肩膀,声音低沉沙哑,仿佛被烈火烧过一般,已近乎是个哑巴了:“……别……动……” 骆承仪不动了,沉声道:“你是谁。” 身后那人根本没理她,只是拿出了一枚药丸,递到了骆承仪面庞,呵斥道:“吃……” 这也是岑国公府想出来的最好办法了,骆承仪毕竟刚被封了女侯,在京城也算得上名声大噪,骤然在国公府离世,只怕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与关注。 最能掩人耳目的招数无外乎是落水与突发疾病。 于是,他们做了两手准备,先给骆承仪吃下会让她看起来似心疾骤发离世的丸药,再将她的轮椅推到了人工湖边,伪造出被人意外撞下去的假象。 这样哪怕日后有仵作验尸,也能做到瞒天过海天衣无缝。 骆承仪低头看着面前指甲盖大小的黑色丸药,以及那一双放着黑色丸药的手,显然也被烈火烧过,五指都扭曲变形了,皮肤满是褐色狰狞的烧伤疤痕。 ……竟是浑身上下都没有能分辨身份的信息。 骆承仪眯起了眼:“若我不吃呢?” “这可由不得你。”后方那人冷哼一声,就要掐着骆承仪的下巴,捏开她的嘴,强行将药塞进去…… 骆承仪比她动作更快,唰的一下就抓住了她的手,将她反手一摔,就砸在了面前地上,又从轮椅扶手里抽出一把利剑,指在那人咽喉上…… “你是谁?你从哪儿得到那令牌的。” 谁知对面的人看见她的那一瞬间就愣住了,紧接着眼睛就红了,声音干哑又急促,仿佛破风箱似的:“元……帅,元……帅,你、你……还活着?你、你……怎么成了模样了?他们都……说……” 骆承仪此时也终于看到了此女身形,也瞪圆了眼睛:“你是小七?” 似乎才反应过来自己模样,那女人极其羞愧地低下了头,慌忙地用双手遮住了脸,扭头就跑。 刚跑出两步,她又想到了什么,忙跌跌撞撞跑了回来,将骆承仪轮椅推离了水边:“危、危、危险。” 骆承仪趁机一把抓拽了她的手,如铁钳子般紧:“小七,是你吗?你怎么会变成这样?” 被拽住了手腕,那女人也不挣扎,只含泪看着她,一双眼眶通红,盈满了泪珠,已被烧得五官尽失的面庞上,仍能够看得到浓浓的悲伤。 看着那双令人动容的泪眼,骆承仪不自觉地松了手。 那女人趁机抽出了手,最后眷恋般地看了眼骆承仪,飞快地逃走了,消失在了岑国公府花园的重重假山里…… 怔怔望着她离开方向半晌,骆承仪才抬起了手。 方才,小七在自己手心上,写了一个‘西’字。 小七,不是应该在凤鸣城一战前半个月,就因为追击偷盗粮草的辽军而牺牲了吗? 她怎么会在岑国公府,又变成这副样子? 更要紧的是……骆承仪握紧了拳头,咬住了唇…… 她方才在小七的身上,嗅到了与赵金岳、皇后娘娘宫里两个小太监、徐二夫人在锦零赌坊偶然沾染的一模一样的大烟味道。 京城究竟是何时冒出了这大烟? 小七又是怎么沾上的? 知晓自己孤身一人危险,骆承仪很快恢复了寻常冷静,推着轮椅,朝着人群的方向走了回去,恰好与来寻她的徐定惜碰上了。 “承仪姐姐,有什么发现吗?” 方才因为骆承仪说要一个人去,她才刻意在原地又逗留了一会儿,才过来寻找接应骆承仪的。 事情尚且是个谜团,骆承仪只摇头道:“没什么发现。” 徐定惜也不以为意,只是道:“我瞧着盛安郡主那边怕是快成了,方才宸妃和岑国公世子夫人都在说要亲自去瞧一瞧郡主状况呢。” 骆承仪勾起了一个冷笑:“那倒是要好好去瞧瞧热闹了。” 花园里,骆承仪与徐定惜赶到时,气氛的确有些乱。 各个都在讨论着盛安郡主离开太久了,是不是遇上什么状况了,要不要去派人瞧瞧。 眼看着事情按计划发展着,宸妃娘娘眼角眉梢都是飞扬的,嘴角弧度压都压不下来,让人瞧着就知道她在忍笑。 岑国公世子夫人的眉宇也舒展开了,整个人瞧着仿佛是年轻了几岁的,正连声安抚着大长公主府的人,向他们保证盛安郡主不会出事。 “我们国公府就这么大,能走丢到哪儿去?” “若是你们实在着急的话,我就带你们一起去找找人,正好大家也能都一起做个见证,给咱们国公府正名一下。” 由徐定惜推着向前,骆承仪勾唇一笑,压下了周遭嘈杂的声音,朗声道:“既然世子夫人都这么说了,那我们就一起过去吧。” 听见骆承仪的声音,岑国公世子夫人愕然扭头,满脸写满了惊恐。 宸妃爷也悚然一惊,差点从椅子上弹起来,脱口而出问道:“骆承仪,你怎么在这儿……” 你不是应该死了吗? 到底还有点理智,她憋住了要出口的话,僵硬地笑道:“方才瞧着骆侯爷离开了,还以为骆侯爷是有什么事呢,没想到这么快就回来了。” 骆承仪勾唇一笑:“承仪只是去更衣了,多谢宸妃娘娘关心了,娘娘可真是个好人。” 宸妃笑容更僵了。 该死,她根本不是关心骆承仪好不好! 还有,被骆承仪夸是好人,怎么感觉比被骂还憋屈呢? 虽然骆承仪那边明显出了差错,宸妃和岑国公世子夫人也不愿意放弃‘捉奸’盛安郡主。 借着骆承仪那句话,岑国公世子夫人顺水推舟地领着一众宾客们,来到了方才陈心容领盛安郡主换衣服的房间。 刚一接近房间,众人就听见了甜腻的呻··吟声。 正文 第46章 倒是一头眉清目秀的好驴 徐定惜微微蹙眉。 宸妃和岑国公世子夫人却是都松了口气。 只要盛安郡主这边是在计划之内的,也算是能够解赵赫目前燃眉之急了。 宸妃娘娘还露出一个狡猾又凶狠的笑。 就算盛安郡主辈分再高又如何,等嫁给了赵赫之后,成为了她未来的嗣儿媳妇,还不是每天要给她恭恭敬敬的晨昏定省。 啧…… 而且,今儿个若是这抓奸成了的话,盛安郡主就是‘荡妇’一枚了,说不准还配不上给赵赫当正妻,只能屈居在侧妃位置呢…… 看她以后怎么傲得起来! 岑国公世子夫人也装着浑然不知般的,先是皱起了眉头:“这声音……” 随即她‘似乎’想到了什么,脸色骤然黑了,一把推开了门,怒声道:“郡主,世子爷,我知道你们都是年轻男女,遇上了这种事难免会情难自禁,但是这是在国公府,还请你们多少……” “等等……夫君?你怎么在这儿?盛……”盛安郡主呢? 但理智制止了她剩下的话,并让她迅速扭过了头,就要关上房门,驱赶所有宾客离开,笑容十分勉强。 “诸位,这是府里的一点家务事,不方便被外人知晓,还请诸位先去花园歇息歇息吧……” 但已经晚了…… 早在开门的一瞬间,众人已看清了房间内状况。 只见岑国公府的世子爷胸口的衣襟大开,正满身酒气,面色潮·红,口中不断发出着呢喃,抱着一头明显是青壮年的褐色大驴意犹未尽地蹭着腿…… “秀娟,来,再亲一个……” “秀娟,还是你最好了……” “放心,爷再疼你一次……” 那姿态,明眼人都知道他在做什么。 完全没料到会看到这一幕,宸妃几乎是两眼一黑,愕然地道:“大哥怎么会在这里?这头驴又是打哪儿来的?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当着满京城所有宾客的面,在自己时隔多年回府省亲的好日子里,自己亲哥哥居然和一头驴睡在了一起…… 她都不敢想象,回宫后,她会面对什么样的嘲笑。 岑国公世子夫人此时也想问这个问题,她脸黑得如同锅底,太阳穴青筋突突跳个不停,简直连吃人的心情都有了。 她都不敢想,今日睡驴的这一幕传出去后,岑国公世子的名声会狼藉成什么样子。 她这个做妻子的,名声会被带累了。 该死的! 这个人到中年,还蠢得发指的货究竟为什么会在这里? 盛安郡主呢? 赵赫呢? 这偌大一个国公府,他们两个究竟是跑哪儿去了,还是怎么在她的眼皮子底下,把这个中年蠢货给拖过来的? 想着,她怒斥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盛安郡主呢?她不是应该在这屋子里换衣服吗?现在怎么都瞧不见人了。” 盛安郡主这时慢悠悠地从人群后头露了个头,眨巴了一下眼睛:“世子夫人,你是在找我吗?我刚才走了一半,突然想起来我的马车里带了新衣服,就甩开了陈小姐,自己去马车上换衣服了。” “怎么,这里是出现什么乐子了吗?” “来,让我瞧瞧。” 宸妃差点被气得吐血了,忽然想起来自己带了干净衣服,就能随随便便甩开人,自己偷偷去换了衣服吗? 简直是无组织无纪律! 岑国公世子的脸色也很难看,语气生硬地问道:“那敢问小女现在在哪儿?” 盛安郡主往拥挤的人群里头挤,事不关己地道:“不知道,大抵是看着花园里景致好,自己去玩了吧?” 然后她终于挤到了内圈,忍不住发出了惊呼道:“……我滴个老天爷啊,这要是头母驴的话,以后算是没有了清白,要被纳入国公府为妾吗?” 徐定惜:…… 宸妃:…… 岑国公世子夫人:…… 郡主,您的关注点实在太歪了! 骆承仪挑了一下眉,极配合地诙谐评价道:“仔细看,竟是一头眉清目秀的别致好驴,贵府世子爷倒是有一副好眼光,国公府这回不亏。” 噗嗤—— 这回,许多人终于都没能忍住,接二连三地发出了吭哧吭哧的憋笑声。 宸妃的脸更黑了。 岑国公世子夫人也终于忍不下去了,怒声道:“都还愣着做什么,嫌还不够丢人现眼吗?还不赶紧把世子爷给拉开。” 一众下人们才战战兢兢地上前,把岑国公世子和驴一起抬走了。 岑国公世子夫人扭过了头,勉强平复着心情,对一众宾客道:“既然盛安郡主已经找到了,湖中锦鲤大家也已经赏过了,国公府还有些私密话要和娘娘说,就不多留大家了。” 直接下了逐客令。 也知道此时的状况不方便留下去了,一众宾客顺从地知趣提了告辞,纷纷前后脚离开了。 只是从她们那看了大热闹般的兴奋眼神里,让人毫不怀疑…… 不到明日,宸妃娘娘好不容易省亲回岑国公府,岑国公世子却还在睡驴,母驴还生得眉清目秀,不知是否会被纳妾的消息,就会传遍京城了。 同样明白这件事,岑国公世子夫人脸色难看到可怕,送骆承仪、盛安郡主一众人出去时,还忍不住阴阳怪气了一句。 “今儿个让骆侯爷和郡主在府里受了惊吓了,来日必将补偿的。” 骆承仪丝毫不惧,淡淡一笑道:“有世子夫人这句话,那本侯就静候着了。” 盛安郡主更是重重哼了一声。 当谁会怕。 回去时,骆承仪、徐定惜、盛安郡主照例挤在同一个马车里。 三人都是知晓今日的状况,是按照骆承仪之前的预案在顺利地走的…… 但……徐定惜睁大了好奇的眼睛,率先发问道:“当时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岑国公世子怎么会在房间里?房间里又怎么会有驴?赵赫呢?” 正文 第47章 想怎么选你的死法? 显然把方才的事当做了自己得意之作,盛安郡主一提起这件事就眉飞色舞的,拍着大腿道。 “你们也都没想到对不对!果然我就说了,我的计划就是最炸裂的,没有人能提前想得到的!只有这样才能意外制敌,达到最丢人现眼的效果!” “驴是我昨儿个就让人偷偷找的,跟着今儿个岑国公府送菜的队伍一起进来的,特地从官府挑了一头性格不好,爱伤人的驴,也不算是滥伤无辜了。” “等那劳什子陈心容把我领过去后,我就让人把她打晕了,藏在假山后头了。然后我就进了房间,看见了一个空屋子,桌上有一壶暖情酒和一个纸条。” “纸条是赵赫写的,说是他是打小读圣贤书长大的,做了一夜的斗争,做不出来那种侮辱女子名节的恶事,还让宸妃和岑国公世子夫人也别做了,说会凭自己的本事解决前几天的事的。” “喏,纸条我都带回来了。” 骆承仪瞧了一眼,倒竟真的是赵赫的亲笔笔迹。 这倒是有些令人不敢相信了。 这废物家伙身上,居然还能有一丝可取之处? 盛安郡主继续神采飞扬的道:“我一看那纸条就心道一声不好,这赵赫不在,那我精挑细选出来的美驴儿岂不是要独守空房了。” “我就让我侍女出去找找,看能不能碰到一个倒霉蛋。” “哎,这不就碰到了一个,那国公府世子爷真是个垃圾啊,喝醉了后耍酒疯,居然还想要轻薄我的侍女。我干脆一不做二不休,让侍女把他抗进来,把那一壶暖情酒都给他喝下了。” “怎么样,效果还不错吧。” 徐定惜默默地竖起了大拇指,表示自己服了。 骆承仪也是无奈摇头,也是服了这天不怕地不怕的女霸王了。 盛安郡主嘿嘿傻乐了半晌,显摆够了以后,才又从胸口拿出一个包裹,递给了骆承仪道。 “承仪姐姐,这是你今天特意交代的,让我趁着他们都以为我还在那房间的时候,带着你让人配好的钥匙,到岑国公世子书房里偷到的东西。” “按照你的吩咐,我直接去找一进门正对的多宝阁第三排最后一个花瓶下头的隐柜,把里头用黄纸包着的东西全拿出来了,顺便还塞了一本最近挺喜欢的戏本子进去。” “喏,东西全在这里了。” 骆承仪瞬间提起了精神,接过了那一个包裹,一一展开,聚精会神地一一扫过。 许久,她才深深吐出一口气,抬头看向盛安郡主,露出一个微笑道:“很好,都是我需要的东西。盛安,这回多谢你了。” 包裹里头,全是这些年岑国公府在朝廷里结党营私、卖官鬻爵,侵占良田,买凶杀人,以及克扣边境军粮军饷中饱私囊的账本证据。 其中对她最重要的,无疑是那一本记载着三年前凤鸣城一战的一个月前,岑国公府的人借着边境通商的名头与辽国人做交易,大赚特赚50万两白银的交易记录。 这就是赤裸裸的铁证之一。 不枉她一步步从激怒宸妃,到趁着皇后娘娘宣布陛下重病消息后,污了赵赫名声,令岑国公府的人着急出手,才找到的这一出手空隙…… 唯一的遗憾是,方才这些账本记录里,竟也没有她今日碰见的龙军小七,和与那莫名其妙出来的大烟相干的信息…… 小七为什么会在岑国公府? 那大烟又究竟是谁的手笔? 她显然还需要调查…… 看见骆承仪满意,盛安郡主也露出一个大大笑容,笑得仿佛一只没头脑的漂亮波斯猫般。 “嗐,承仪姐,你还和我说什么谢谢啊。要谢的话,也应该是我谢你当年在北地边境战场上救了我那么多次吧。” 骆承仪摇头道:“一码归一码,这回是你帮了我。” 说着,她也不让盛安郡主再有机会推辞,就径直开口道:“说起来,盛安,你这边能方便再帮我一个忙吗?” “两个月内,我想要岑国公府的陈心容下大理寺昭狱,再当面问她一些事情。” “可能需要你府上暗影卫的配合。” 陈心容,是岑国公府嫡长女,宸妃娘娘素日最疼爱的亲侄女,时常出入于太后的慈安宫,才貌双全,素有京城第一美女的称号。 听闻,从前太子还没失踪时,她还是被岑国公府当做未来太子正妃培养的。 根据刚才账本记录显示,陈心容也是当年凤鸣城一战血案的主要经手人之一,从小到大手上的命数不胜数,并很有可能知道二十龙军的消息。 哪怕只为了小七,她都要好好审一审陈心容。 盛安郡主一拍胸膛,大包大揽地道:“承仪姐姐,你放心。我可是最受母亲宠爱,调动一些暗影卫,还是信手拈来的,保证能帮上你的忙。” 倒是徐定惜有些疑惑:“事关岑国公府的事,若是那陈心容下了昭狱还不配合,怎么办?” 骆承仪淡淡垂下了眸:“她若是配合,自然有配合的死法;若是不配合,也定然有不配合的死法了。” 宸妃远在深宫,又有太后娘娘护着,暂时撼动不了。 陈心容,和她背后的岑国公府…… 骆承仪却是打算和他们好好算算账了。 最好,明年清明,能提着岑国公府的人以及一群其他仇人的脑袋,去凤鸣城北郊的战场上,让那些埋骨在此地的龙军瞧一瞧,好好告慰他们的未安息的英魂。 …… 与此同时。 岑国公府里,岑国公世子夫人怒得拍了一下桌子,连声道:“当初荣亲王府的人把这几个死士给我们的时候,不是说这这几个人身手高强,又容貌尽毁,让人认不出来,极为好用的吗?今儿个那女死士怎么让那骆承仪逃脱了?还闹出了这么大的笑话!” “明日,那蠢东西的事定然要传遍满京城了。” “该死。” 对面的陈心容安静听了许久,抬起了头,微微一笑道:“经过今日的事,心容竟是觉得盛安郡主和这骆女帅的相处有些有趣了。” “若是母亲放心女儿的话,不若让女儿来会一会这骆家女帅,如何?” 正文 第48章 全员军训 岑国公世子夫人有些犹豫:“可是……今儿个宸妃娘娘回去后,都被太后娘娘训斥了,还让我们最近都不要折腾了,省得把事情越弄越糟。” “太后娘娘还说,如今,安然渡过太后娘娘千秋宴,让赵世子平稳登上嗣太子位置,才是咱们国公府最要紧的。” “娘亲我都打算忍下这口气了。” 陈心容也不恼,笑容温和:“太后娘娘说这些话,自然是有她的道理。不过有时候,咱们国公府也要学会为自己考虑才是。” 岑国公世子夫人迟疑道:“心容,你的意思是……” 陈心容声音温柔:“母亲好好想想,太后娘娘与宸妃能够稳坐钓鱼台,是因为嗣太子登上皇位后,她们一个是未来的太后,一个是太皇太后,又对嗣太子有扶植之恩,嗣太子不得不尊敬她们。” “而咱们岑国公府有什么呢?除了未来太皇太后和太后娘家的称号外,咱们与嗣太子可没有别的关系了,信任程度更远远比不上肃郡王府。” “若是不在此前积攒一些恩情,让嗣太子看见咱们国公府的真诚与能力,嗣太子如何能在登基后,想起我们呢。” 岑国公世子夫人还在犹豫道:“……宸妃娘娘说,打算在太后千秋宴上,给心玉和赵世子赐婚了,想来也多少能有些用……” 又琢磨着道:“不过心容你说这话也有道理,你打算怎么做?” 并不理会那赐婚的话,陈心容勾唇一笑道:“宸妃与母妃此前的手段对待寻常幽闭于闺阁宫中的小女子还行。但对骆侯爷这等上过战场上的,却是显得太女儿气了。” “据我所知,骆女帅的御赐侯府才赐下去不到一月,同时赐下还有一批宫廷采买的丫鬟仆妇,都是一些昔日罪臣家眷和内务府通过官牙采买的流民。” “与那些多年前就跟着骆女帅的人不一样,这些人是未必忠心的,倒是一个突破口。” …… 并不知道陈心容的想法,骆承仪将徐定惜和盛安郡主送到家后,才慢悠悠地驶回了御赐的信眉侯府。 若是肃郡王妃母女在这儿,看到御赐的信眉侯府如今的模样,定然又要嫉妒得面目全非,气得忍不住吐血了。 无他。 御赐的信眉侯府本就是前朝国公府的规制,比寻常侯府要大上足足三倍,陛下和皇后娘娘还特地给她添上了落霞山与落霞湖,更是令其多增了一倍面积。 再加上因御赐侯府与骆承仪曾经采买的皇商大园子并不远,在经过陛下与娘娘的同意后,骆承仪便让人将昔日重金购买的大园子也并进来了。 如今的信眉侯府,虽然是侯府的规制与名头,面积与景致竟都是已经远远超过了寻常王府,能达到郡王府的标准了。 嗯……就比因初入京城,没钱买地,房屋拥挤的肃郡王府大个两三倍吧。 想到这里,骆承仪问道:“肃郡王府的十五万两银子给了吗?” 说起这件事,绿意冷哼了一声:“给了。这一家子可真是一窝赖皮,之前仗着自家要娶一个女侯了,就各种趾高气昂气势汹汹,满口都是让咱们府上的人都小心点云云,死活赖着不肯还钱。” “然后在小姐您的女侯敕封出来当天晚上,肃郡王府的人就乖乖把王府地契送过来了,说是府里暂时凑不齐十五万两银子,就拿这张地契来抵债了。” “这才刚消停了不到几天呢,这不赵世子要在太后千秋宴上被立嗣太子的消息传出来,这一家人就又狂起来了,隔三岔五派人到咱们府门口传话,说什么只要小姐现在回去负荆请罪,在门口磕头求饶,把肃郡王府的地契还回去,再赔偿一个小金矿的话,他们府上就不计较这件事了。” 骆承仪淡淡道:“一群苍蝇罢了,让它们先嚷嚷会儿。” “等两个月后,太子从金国回来了,咱们再拿着肃郡王府的地契过去,说要在这位置建造一个瓦肆,请他们立即搬家离开,看他们还怎么嚣张。” 一夜之间从即将成为嗣太子的梦里醒来,地位一落千丈,沦为满京城的一个笑话不说,还要落得眼睁睁看着自家王府成了青楼瓦肆,无家可归只能赁房度日的寒酸下场。 这对肃郡王府一众人实在是够狠。 但也真是够爽的。 绿意一口就答应下来:“得嘞,小姐,我现在就让人去筹划着。” 骆承仪顿了顿,又问道:“最近还没有荣亲王府的消息吗?” 当年凤鸣城一战,她是那一战的主力,荣亲王世子听说是岑国公府那一系的官员派来的支援。 在她因为被人泄露了情报,遭遇了埋伏,十五万将士几乎全军覆没时,是荣亲王世子带着援军来‘救’了她…… 事后,她成了坑害大夏朝十五万将士的罪人,而荣亲王世子成为了民间百姓口中一战成名的战神和英雄…… 虽然骆承仪不否认这世上有天生将才和英雄,也并不愿意怀疑这位一向都对她极为‘友好’,再三帮她辩解的荣亲王世子。 但一切都发生的太巧了些。 绿意微微摇头道:“荣亲王府很干净,奴婢们暂时还查不出异样的东西……” 没有为难绿意,骆承仪微微点头:“我知道了。” 说话间,马车已经行驶到了后院的落霞山。 与寻常正常大户人家的后山都会有的一大片颜色各异的树林、观景凉亭、爬山的台阶等观赏建筑等不同,骆承仪御赐的信眉侯府的后院竟是一个巨大的校场。 校场前方是明显刚从军中退下来的老千户,正手持一柄狼牙棒,训练着对面百来余身着粉蓝二色制式衣裳的仆妇和护卫们边学拳脚,边一遍遍重复着枯燥的口号。 “侯爷给了我们银钱、粮食,养活了我们全家,是侯府的主心骨。” “我们生是侯府的人,死是侯府的鬼。” “互相举报有奖,誓死守卫信眉侯,不做背叛侯府的罪人。” “背叛侯府要被碎尸万段。” …… 九月的天气并不算炎热,但这群人各个都训练出了满头大汗,瞧着就是使出了全身的力气。 看到这一幕,绿意和绿玉都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从搬进御赐侯府那天起,小姐就让人弄了这个全员参与的‘爱府洗脑教育军训’,如今已经快持续一个月了。 正文 第49章 护犊子 当时小姐的原话是—— “别看侯府远在京城,看似日子过得风平浪静的,实则也要时时如在战场上般提高警惕心,以防日后的明枪暗箭。” “战场上,不知道多少战役都毁在内部有人叛变。” “一个御赐侯府上下上百口人,看似全是犯官家眷和官牙子从各地采买过来的流民,实际上根本不知道会不会掺杂一两个谁家的探子,和不知道哪儿来得仇人沾亲带故,实在不安全……” 所以为了迅速掌握整个侯府的人员情况,在信眉侯府被赐下来的当天,骆承仪就让绿意和绿玉等一众在威武将军府和魏阳侯府长大,知晓如何管理下人的丫鬟们将这些随着御赐的信眉侯府一起被赐下来的下人们,每个人都按照各自姓名籍贯身材长相胎记等特征,甚至与京城各家的往来记录等都造了一个册子。 绿意想起那两天忙得脚不沾地的日子,就是连连吐着舌头:“我还记得那几天的人口册子写下来,我的手可都写断了呢,不得不找婆子按摩呢。” 骆承仪笑着打趣道:“我不是还给你赏了二十两银子的赏钱,给你和刚才负责训练的蔺千户好好攒了一笔出嫁的嫁妆了吗?” 绿意被说的羞红了脸,跺脚道:“小姐!” 看见一向大方的绿意露出这般小女儿娇态,骆承仪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 看见如此肆无忌惮的骆承仪,绿意幽幽地露出了个笑容:“小姐,我昨儿个可是又看见您拿着那封信看了呢,不知道今天的药汤里要不要加凉水呢……” 眼看要在嘴皮子上落败了,骆承仪迅速决定要撤,咳咳两声,转移话题道:“对了,去绿营的那一批人回来了吗?” 绿意大获全胜,得意地叉起了腰。 瞧见二人互动,绿玉忍不住掩唇偷笑,继续道:“这一批人已经回来了,下一批人明日就出发,同样要在京郊绿营呆一个月。” 这便是骆承仪想出的第二个招数了。 除了在府里开展高强度的忠府洗脑军训外,她还每隔十五天,就按照之前编出来的人口册子,随机抽一批人送到了京郊绿营。 没有别的目的,就让这些同样养在深宅大院,不知真实民情的高门下人们亲自见一见战场上的血,学会珍惜如今的和平日子。 还别说,如此三管齐下的高强度管理下,她真的遇上了三四个觉得自己对不起信眉侯府,主动来和她坦白投诚的探子了…… 这种情况下,还有人想从她的侯府下手,就是纯纯找死了。 …… 孟亲王府。 宸妃娘娘省亲已结束了,陈心容回到夫家两天了。 此时听着底下人的禀告,她满脸的珍珠粉都敷不下去了,愕然地扭头道:“你说什么,咱们安插在信眉侯府的那个探子,叛变了?” 丫鬟也满眼不可思议,喃喃道:“夫人,真的,我碰见那个闫老三时,他长胖了,还壮了,胳膊比我还腿粗,比起马夫倒更像是个战场上的百户了,满口都是什么侯爷在战场上不容易,他生是信眉侯府的人,死是信眉侯府的鬼,不能背叛侯爷,还把咱们给的银子全退回来了。” “哦,对了,他还说侯府里那个什么每日军训太有效果了,他现在的思想已完全不同了。以后辽国人要是再敢进犯,他一定要跟着信眉侯上战场……” 陈心容:“每日军训?” 丫鬟道:“说是每日会跟着府里请的百户锻炼一下拳脚,喊些口号什么的。” 并未上过战场,丝毫未察觉出不对劲,陈心容满脸愈发茫然了:“为了提高府里护卫的拳脚功夫,父亲过去也会请军中的百户来训练,也没出现过什么异常啊。” “怎么到了信眉侯府了,好好一个人才一个月就魔怔了呢?” 丫鬟小心翼翼地道:“闫老三还说了,现在信眉侯府的下人们被训练得很好,各个都和他一样忠心,让咱们别费这功夫了。” 说着,丫鬟也忍不住感慨起来。 寻常高门世家当然也有如此忠心的仆人,但那都是因为高门大户存在时间长,许多家生的奴仆世世代代都生长在府里。 比起其他绵延数代的高门大户,信眉侯府差的就是这种因时间沉淀下的人员底蕴。 被人牙子买来的人,当然也能被其他人收买。 以往,夫人用这种招数对付这种骤起的新贵,也算是无往而不利了。 但,今儿个这是怎么了? 她接着问道:“小姐,咱们还要继续吗?” 其实已有些想放弃了,但已在母亲面前下了军令状,陈心容犹豫半晌,最终还是下定了决心。 “继续!既然软的收买不行,就来硬的。他们信眉侯府可是有百余口人呢,我还不信找不到一个能见缝插针的口子了。” “对了,回去和母亲说,府里养的御史也要动起来了,这次必定要一击必中。” “骆承仪必须尽快死。” …… 三日后,信眉侯府。 深夜,正是半个月一度的不宵禁夜集,街上的人格外的多。 忽然,在一个卖鱼老头的尖叫声中,三四个过路人都发现了一个衣衫破烂,满身是血的丫鬟尸体被吊在了信眉侯府门口,荷包里还揣着一本带血的遗书。 以死陈冤,自古以来都是最引人关注的。 当即这件事就传遍了那一条街,吸引了许多过路百姓的注意。 紧接着,又有刚从花楼里出来的年轻书生发现了这件事,读出了这丫鬟的遗书。 众人才愕然发现这人竟是骆承仪御赐的信眉侯府的一个丫鬟。 这丫鬟自述是在修建御赐侯府时,被官牙子统一采买到信眉侯府的。 在侯府被赐给骆承仪后,她又被分配到贴身伺候骆承仪了。 她自以为是能一步登天,从此得到能够成为骆承仪亲信的机会了。 谁知道,骆承仪竟是个变态。 当时因一时冲动和离离开了肃郡王府后,骆承仪其实每天都在后悔,失去了当嗣太子妃的机会。 尤其是看着如今信亲王世子失踪,赵赫居然成了嗣太子唯一继承人后,将来定然能登上大宝后,她更是后悔得肠子都青了。 心中郁闷憋屈之下,骆承仪只能一面暗中出手,千方百计地阻拦赵赫的婚事,期盼着赵赫的挽回,一面日日在府中饮酒,虐打丫鬟来发泄。 一个多月下来,丫鬟受不了这般对待就自杀了。 那日,盛安郡主听信了骆承仪的挑唆,暴怒之下,冲到了客栈包厢,将赵赫给胖揍了一顿,断绝了与赵赫成婚的可能,就是她的得意之作。 正文 第50章 小姐真是太谨慎了 虽然在与骆承仪亲近的人听来,这件事的种种细节实在过于荒诞。 但因为故事情节发展太符合人之常情,又牵扯到赵赫和骆承仪、盛安郡主等贵人们,还有临终前的血书为证,竟也赢得了不少百姓们的关注。 一夜之间,附近几条街都传遍了这消息。 “以前竟没有发现,骆侯爷还是这样的人!” “自己后悔和离了,就直接大大方方承认就行了,竟暗地里要虐待人来发泄,丫鬟下人们的性命不是命吗,也不知道是哪儿来的习惯。” “天,这样的人真的配当大夏朝第一个女侯吗?” “这丫头死的太冤了。” “一想到盛安郡主也是被这女侯给迷惑了,就去找赵世子的茬,以至于让赵世子当众如此丢人,就觉得赵世子太冤枉了。” …… 在有心人推动下,消息发酵得极快。 当天清晨,京城百姓就大多听说过这消息了。 因御赐侯府距离宫城比较近,骆承仪出门上朝时间比寻常官员可以稍晚一些。 等骆承仪换好朝服,准备去参加初一的大朝会时,就发现门口围满了看热闹的百姓,还险些被砸了臭鸡蛋和烂菜叶。 骆承仪灵敏地躲开了臭鸡蛋和烂菜叶的攻击,并未理会这些叫嚣的人,径直上了去宫城的马车。 在马车里坐好,她才问道:“调查出来了吗?是怎么回事?” 此时绿竹恭敬地道:“大帅,方才我们已经将事情调查清楚了。” 与绿意、绿石这种打小跟着骆承仪的伺候丫鬟不同,绿石、绿竹这群士兵跟着骆承仪从战场上下来,个个都骁勇善战各有所长,是万里挑一的人才。 这两年离开了战场,她们也一直在替骆承仪办事的。 此前,骆承仪身在肃郡王府,要扮演好一个完美孝顺儿媳妇的形象,来降低那些仇人们的警惕心,所以并未将她们暴露在外。 如今骆承仪有了独立的侯府,自然就将他们一直带在身边了。 听完绿竹讲述的事情后,绿玉、绿意都气得牙痒痒:“我们小姐会因后悔与赵赫和离,日日在府里饮酒发泄,还在酒后虐打奴才?这究竟是哪个缺德没牙的家伙想出来的招数,真是够恶心人的。” 骆承仪平静道:“陈心容。” 绿意和绿玉都是一愣:“谁?” 骆承仪平静道:“岑国公府已出嫁的嫡长女,陈心容。” “根据上次在岑国公府得到的账本记录调查出的事,和最近大长公主府的暗影卫送过来的卷宗可以看出来,陈心容做事一贯都是这般狠辣的风格。”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待会儿早朝就会有御史来参我,说我虐杀奴婢、品行恶劣、蔑视陛下,不堪为大夏朝第一个女侯,要求收回我的爵位了。” 她客观评价道:“唔,比起宸妃和岑国公府世子夫人,手段的确要狠决一些,是个有本事的。” 绿意怒道:“这手段可真脏!小姐,陛下这么信任您,一定不会听信这些人的话,撤销您的女侯爵位的。” 骆承仪摇头。 此事重点不在于陛下会不会同意撤销她女侯爵位,而在于如何打破一个本就莫须有的谣言,并且自证自己的清白。 倒是绿玉最先反应过来,紧张道:“小姐,那你有方法应对吗?” 骆承仪耸了耸肩道:“事情来得有点急,按理说我是应该没有的。” ‘按理说是没有的’,绿意立即反应了过来:“那小姐你是有应对手段了?” 骆承仪神秘摇头,先不说话,而是吩咐了绿竹一句。 绿竹飞快地去了。 约莫两刻钟后,骆承仪的马车还在向着宫门口的方向行驶,绿竹已经悄无声息地回来了,附耳对着骆承仪说了一句话,递给了骆承仪一个包裹。 骆承仪耸了耸肩膀,叹息了一声:“还记得咱们除了组织全府人每日洗脑军训,派人送去绿营见战场,人口全部造册外,还做了什么事吗?” 绿玉迟疑道:“小姐您还说过,管理人最重要的是不能逆人性,要大棒和甜枣一起来。” “因此要把侯府管理得如同军队一般军纪严明规矩森严,除了每日那些高强度的训练和洗脑外,还要给与底下的人高额的俸禄和充足的假期作甜头。” “因此,你刚入侯府就将咱们府里所有人基础月钱提高了一倍,还拿出了和原本月钱一样数额的钱出来作为每月认真干活,无过错的奖励,逢年过节还有额外的奖励。” “这样,咱们府里的下人只要好好干活,都能拿以前双倍,甚至三倍月钱了。” “然后您还制定了一个每日上勤与放假制度,每次上勤都要在记录自己工作时间、地点、内容的册子上按手印,每一旬上够了九日的工后,再次按了手印领了假条,就能出府休息一天。” 说到这里,绿意也反应过来了:“对,英儿每天的工作内容都是按了押的。” “别看她名义上也是在正房伺候的,其实她每天的工作地点就只在正房书房里,根本进不到小姐的内间的。” “而且,最重要的,她才刚从京郊绿营回来三天而已,绿营那边还有她的记录呢。” “英儿从回来后到现在,在府里待得时间总共不够七天,小姐是怎么能够虐待她一个月呢。” 绿玉也高兴地道:“谁能想到咱们府里管理能这么细致森严,一个正房伺候的丫鬟却近不了小姐身边呢。这待会儿就是咱们证明清白的铁证。” “得亏小姐您平时做事太谨慎了,才没给旁人留下一丝可乘之机呢。” 绿意也得意道:“这下背地里算计的那岑国公府的陈大小姐只怕要气死了吧。” 骆承仪摇了摇头,并未多话。 这份多疑与谨慎,是这将近十年的战场生涯中无数场战役,以及三年前凤鸣城二十龙军和十五万将士用性命给她换来的教训,陈心容没经历过,自然是没办法想象与理解的。 就在这时,马车已经到了宫门口了。 骆承仪刚准备下马车,车夫的声音就响了起来,表情十分一言难尽:“侯爷,府里刚快马传来了消息,肃郡王府世子喝酒了,现在堵在了侯府门口,说是听说了昨天晚上侍女的事,要亲自见您一面,问一问您是不是真的还爱他了。” 正文 第51章 被打了? 这货还真是什么时候都能恶心到人。 不想让骆承仪烦心,绿意、绿玉一听‘赵赫’两个字就觉得恶心,忙摆手道:“快把人给赶走,别污了咱们侯府的地。” “对了,等把人赶走了,还要泼上两桶水,好好用水洗一下地。” 骆承仪也有些无语。 这个婢女的死来得突兀且离奇,京城大部分高门世家估计都还在观望与怀疑,等着今日朝堂上自己的应对与反应。 赵赫,竟已经如此笃定地只字不差确信。 还真不愧是他。 车夫干脆地‘唉’了一声:“我也嫌恶心呢,待会儿就将人给打出去。” 人却没有立即走,欲言又止地道:“只是侯爷,老奴还有一事不知该说不该说……” 骆承仪抬头看他。 门房压低了声音,“我瞧着赵世子鼻青脸肿的,口中还念叨着镇国公小公子云云的,瞧着像是被打了一顿。” “侯爷,这……” 被打了? 在如今京城,谁人会没轻没重地打赵赫? 镇国公府小公子,徐天寿? 他和这事又有什么关系? 骆承仪道:“把人送走后,让赵管家去查一查。” 这回门房应了后,利索地走了。 一刻钟后,绿意就送来了消息,神色古怪:“赵管家打听出来了,是镇国公府亲自派人递来的消息,赵赫还真是被人打了,动手的就是镇国公府小公子。” “当时赵赫刚喝完一夜的花酒,就在青楼门口对着一群百姓们吹嘘呢,说什么您三年前就对他一见钟情,愿意用军功救了他全家性命,婚后两年更是帮他照顾着家里,处处都极为妥帖,显然是爱得深沉。” “如今和离离开,也不过是闹气罢了,以后定然还会求着他回去的,他总归还是魅力太大了,实在太令人苦恼……” “然后徐小公子就冲上来就将人打了一顿。” “旁人冲上来拉架后,他又按照那日小姐您在镇国公府门口的原话,将赵赫连带着郡王府骂了个狗血淋头。” “刚才附近这几条街的人家都在议论这件事呢,有说徐小公子冲动鲁莽的,也有说镇国公府仗势欺人的,更多的却是因为镇国公府小公子的这段话,怀疑起了早上那具尸体所留下的遗书真假,觉得是有人栽赃陷害了。” “倒是肃郡王府的人刚才带人堵到镇国公府门口,把徐小公子狠狠骂了一顿。” “不过肃郡王府的人骂归骂,镇国公府却并没有半分赔礼道歉的意思,反而是镇国公老夫人夸了一句徐小公子‘身板好’,还给徐二夫人赏了银子,让给徐小公子置办点好吃的……” 绿玉心情十分复杂:“老夫人这是护犊子呢。” 护着徐小公子。 更是护着她们小姐。 骆承仪也是听着一愣,随即心底涌起了复杂心绪,轻声道:“镇国公府……明日是该去镇国公府给祖母请安了。” 她在亲生母亲处都从未得到的亲人庇佑,竟是在毫无血缘关系的镇国公府一家人身上感受到了…… 这世间缘法也是奇妙。 无人再提起烂醉门口的赵赫。 在镇国公府一家人面前,这人显得格外‘脏’。 将这些复杂心绪压在心底,骆承仪下了马车,朝着一群身穿朝服的官员们洪流的方向走去,准备参加她的头一次大朝会。 作为大夏朝头一个能上朝的女侯,她的朝服与寻常一品官员不同,中间的补子是红底的,绣着一只山林间咆哮的猛虎。 信眉侯府的马车也比寻常规制要大一些,朝中一众官员显然都一眼注意到了她,大多数人却都选择了无视。 有些年纪偏大的老学究,还会特意走到骆承仪身旁,不善地哼了一声,再趾高气昂地离开。 更有许多消息灵通的,走在骆承仪身后,还会意有所指的高声议论着。 “从未见过如此品德不端的官员!” “一想到要与这般尖酸善妒的女人同朝为官,就觉得竟是污了本官的清白名声。” “金銮殿的地都被这女人给污染了。” “真不知道这女人究竟哪儿来的脸。” 尤其是骆承仪生父所在的威武将军府的三个低阶武官,更是一改平时在骆承仪面前谄媚的态度,朝着骆承仪呸了一口,就急匆匆地掩面离开了。 “做了这等事,合该在府里羞愤而死的,居然还敢出来,真是丢我们的脸。” 不知不觉间,骆承仪周围出现了一个极大的真空区,显然是被孤立了。 骆承仪勾起了唇。 昔日她骆承仪在战场上什么没经历过。 这群人若以为这样就能打败她,也实在是过于天真了。 正这么想着,她昂首挺胸,推着轮椅,一步步走得愈发坚定骄傲。 轮椅有节奏地碾过青石地板的声音里,她身后响起了几道脚步声,骆承仪略一回头,就见镇国公府二老爷、三老爷,及在翰林院为官的二少爷等人追上来了。 “本以为你今儿个会坐御赐的马车过来的,我们还在外头等了你半天,没想到你这丫头竟是已经都进来了。” “昨儿个陛下都已经交代过我了,待会儿你就站在老夫身后,我倒要看看有那些个不怕死的,敢当着我的面欺负我镇国公府的丫头。” “承仪妹妹,多日不见了。” 没想到镇国公府一众人会专程等,骆承仪赧然一笑:“承仪不欲太招摇,就没坐御赐的马车,多谢二叔、三叔和二哥们特意等候了。” 身旁又传来几道声音,笑着打趣道:“怎么,在宫门口等你这小丫头的可不止他们镇国公府的人呢,你这小丫头就只感谢他们了。” 竟是大长公主府的二老爷、三老爷、五老爷也跟了上来。 走近到骆承仪身边后,他们还特意安慰着骆承仪:“放心,今儿个的事,有我们在。” 虽然骆承仪早有应对,此时仍感动于这些亲朋好友们的支持。 压抑住胸腔涌动的情绪,她用力嗯了一声:“我知道的。” 随即一众人都上朝,按照官职品阶站好了。 又等候了一刻后,陛下才缓缓地由太监搀扶着走了出来,坐在了那一把龙椅上,有气无力地道:“上朝吧。” 太监扬了一下白色拂尘,尖声道:“有本启奏,无本退朝。” 当即一个姓柳的御史就大步走了出来,高声道:“臣有奏,臣要参信眉侯德行有亏,虐待家中奴婢致死,该下大理寺诏狱。” 骆承仪勾唇一笑,也推着轮椅走了出来:“恰好,本侯也有奏,参柳御史与岑国公府勾结,在去年六月初一,犯下了青楼杀人案。” 正文 第52章 你该不会是心虚吧 这一幕显然出乎所有人意料。 大殿都静了一瞬。 岑国公府长孙,吏部侍郎陈安庆率先嗤笑道:“果然人气急败坏了,什么胡话都说得出来,居然都敢在金銮殿上开玩笑。” 随即柳御史也暴怒道:“你这女子在金銮殿上,居然都胆敢满口胡言。老夫何时这辈子洁身自好,从未去过青楼楚馆,更别提杀人了。” 其余与柳御史交好的官员们,也是纷纷开口帮腔。 “骆侯爷,你身为女子,乃是头一次上朝,想来是不太明白的。除却御史拥有监察百官的职权外,无凭无据地随意参人是要被视作污蔑人清白的。” “骆侯爷,京城人人皆知,柳御史最是廉洁自好,府中连一个侍妾都没有,平常更是从不踏足青楼楚馆,怎么会犯下青楼杀人案。” “好叫骆侯爷知晓,监察百官乃是御史的本职工作,你万万不可因为柳御史认真工作,就这般狭私报复诬陷他的。” “圣人果然说得对,这世上的确是唯女人和小人难养也!” 骆承仪也不恼,只恭敬地再拜,对陛下道:“末将恳请陛下立即派人去挖掘柳御史后院那一口废弃的枯井,那名唤作柳月的女尸就在井口之中。” 安总管适时地开口道:“信眉侯,你可知晓,若是柳御史后院里未挖出女尸,你又该当何罪?” 骆承仪平静道:“本侯愿意以项上人头担保。” 见骆承仪说得笃定,一众官员都消了声音,互相面面相觑着。 早已了解骆承仪的性格与行事风格,陛下瞧见这般意料之中的场景,几不可查地勾唇一笑,吩咐道:“金吾卫,立即调一百人去查柳御史后院。” 金吾卫首领立即领命出发。 陛下又温声道:“金吾卫还需一段时间才能回来,到时候自然能证明柳爱卿的清白。其他爱卿可还有要本要奏吗?” 与真正的国朝民生大事相比,柳御史和骆承仪的事都只算小摩擦。 接下来又有数名大臣提出了奏本。 “江南路的赵知州已被押解回京,即将入大理寺诏狱,按照其在江南路犯下的罪行审判。据报许钦差带领着手下,从他三个宅邸里共搜出了三百多万两白银与二十多万两黄金……” ——“将银子收归国库,令吏部三个月内,擢选一名清廉的官员去江南路。” “金城知州有报,西北三县有大旱,目前已经出现易子相食状况,请求朝廷减免今岁的赋税……” ——“允,另下喻金城知州,预防明年夏日蝗灾。” “太后娘娘千秋宴在即,臣斗胆恳求陛下在京城北郊另选一个风水宜人之处建造园林,以供太后娘娘夏日避暑冬日避寒小憩。” ——“朕待会儿亲自与母后商议,此事搁置。” 如此一番奏请过后,金吾卫首领回来了,扑通就朝着陛下跪下了。 “回禀陛下,柳御史后院枯井里果然有一具女尸,经大理寺仵作验尸后得知,该女子年约十九,乃是被人捅了肚子,失血身亡后,被人扔到了井里的……” “根据尸体腐烂情况,仵作判断死亡时间应该去年六月左右。” 竟是与骆承仪说的不谋而合了。 听到这句话,柳御史扑通一下就跪下了,拼命咽着口水:“微臣、微臣、微臣……” 金吾卫首领继续道:“那具女尸被打捞起来时,身上还有一部分未腐烂的衣裳与钗鬟,以及一个荷包。末将将衣裳、钗鬟与荷包送到京城各个青楼辨认后,已查出了此女的身份,乃是南城欢喜楼一名叫做柳月的妓女,去年六月份就失踪了,报了案后至今没有找到人。” “目前末将已经派人去调查南城的欢喜楼上下,以及素日与妓女柳月来往密切的人了,想必不多时就能得到答案。” “不过根据欢喜楼老鸨所说,去岁六月份时,柳御史来过欢喜楼两三次,还说过要掏银子赎柳月,不知道为什么后来就不来了……” “尸体刚打捞出来时,柳御史的二子更是一眼就认出了女尸身份……” 陛下冷冷看向柳御史,沉声问道:“柳爱卿,你还有什么话说吗?” 扑通—— 本来就心理素质不强,柳御史已经站都站不稳了,跌坐在了地上,喃喃道:“我、我就是一时不小心。我家老二是将来要考状元的人,哪儿能被她一个青楼女子给毁了,可是她偏生这么不识好歹……” 并不耐烦听凶手逃避惩罚的推脱之词,陛下摆了摆手道:“将人送到大理寺吧。三日内,朕要看到案件被彻底侦破。” 骆承仪瞥了一眼隔壁列的岑国公府长孙,笑眯眯地提醒道:“还请金首领记得提醒大理寺的人,要着重搜查一下柳御史家里的书房天青色劲松花瓶后的暗格,看看里头有没有藏着什么这些年帮岑国公府干活,与岑国公府来往的账本,以及让岑国公府的人帮忙威胁欢喜楼的人,不让报案的口供了……” 岑国公府长孙陈安庆本就紧张,当即怒道:“你这女人,你在胡乱攀咬些什么呢!” 骆承仪淡淡挑眉道:“身正不怕影子歪,岑国公府若是没有做下这些事,又何必害怕本侯在这里不痛不痒地提醒一两句呢,不知道的还真以为陈侍郎在心虚呢。” 陈安庆一下被堵住了嘴,表情颇有些憋屈。 与岑国公府的人毫无干系,甚至想要靠着这个案子得到陛下嘉奖,金首领眼睛唰地亮了,看向了龙椅上的陛下。 陛下朝他微微点头,金首领立即了然了陛下的态度,朝骆承仪拱手道:“多谢骆侯爷提醒了,末将立即就去调查,务必给骆侯爷一个满意答复。” 说着,两个金吾卫就要上来,将已瘫软在地的柳御史就这么拖走。 垂死挣扎的愤怒驱使着,柳御史双腿拼命蹬动着,用尽全身力气大喊道。 “陛下,在大理寺查出真相前,微臣都还是食朝廷禄米的御史,有监察百官的责任。臣要参骆侯爷臣要参信眉侯德行有亏,虐待家中奴婢致死,该下大理寺诏狱。” 正文 第53章 为何诸位表情都如此抽象 这般歇斯底里的丑态实在太狰狞,陛下不耐摆了摆手。 金吾卫首领会意,将柳御史的嘴巴捂住,给硬生生地拖走了。 陛下才扭头看向了骆承仪,语气都温和了不少,问道:“方才柳御史说的事,骆爱卿可有什么要解释的?” 骆承仪于是顺从地解释道:“方才柳御史所参之事俱是旁人污蔑,承仪能够拿出府里人员干活满勤记录,京郊绿营的出入记录,以及大理寺仵作的尸检证明,此女英儿并未在微臣身边服侍到一个月,又何来本侯暗中虐待她长达一月的事。” 岑国公长孙陈安庆是早打定主意要找茬的。 听到前头,他还是满脑子都是嘲笑的,府里人员干活的满勤记录,这种谁都知道是自己糊弄自己的东西,居然还敢拿出来当证据。 这女人的脑袋莫不是坏掉了。 但越听到后头,他就越觉得不正常。 京城绿营的出入记录? 信眉侯府的丫鬟为什么要去京城绿营? 还有大理寺仵作给出的尸检证明? 这尸体都才刚被吊在信眉侯府的门口没多久,估计都还刚凉没多久呢,大理寺仵作什么时候都做了尸检了? 想着,他就问了出来了:“京郊绿营的出入记录,和这件事有什么关系?” 大长公主府的二少爷咳咳两声,好心解释道:“世子爷有所不知,骆侯爷一向心慈善良,对下人极为体贴关怀。在刚得到御赐侯府后,看见府中下人体格瘦弱身材矮小,恐怕不是长寿之兆,所以特地将府中下人分批送到了京郊绿营去训……咳咳去强身健体了……” “那些丫鬟小厮们的出入记录,都还是本官让人写的呢。” 岑国公世子:??? 众人:??? 将府里下人们……送去京郊绿营强身健体? 这事的逻辑是不是有点过于……牵强了? 终于察觉到了哪里不对,岑国公世子咽了一下口水:“既然京郊绿营记录是这个意思的话,那那个府里人员干活满勤记录本……又是个什么东西?” 骆承仪当即拿出了那个记录本,恭敬地呈给了安总管:“这个记录本上记录着英儿这个月的所有工作时间、地点、内容,能够证明末将的清白,还请陛下明鉴。” 安总管将记录本呈了上去,递到了陛下手边。 尽管早有预料,但当看到这记录本的一刹那,陛下嘴角仍然不自觉抽了抽,含笑低声呢喃了句:“这丫头……” 匆匆将记录本一扫而过后,他重新将记录本递给了安总管:“让群臣们去传阅一遍吧。” 安总管当即拿着记录本,让官员们一一传阅翻看过记录着丫鬟英儿干活情况的那几页,每个人看完后表情都各不相同,但都十分抽象。 终于轮到陈安庆了,一把抢过那记录本看完后,他表情都是呆滞的,愕然问道:“你们家下人们每日都要这般记录自己的工作?这和坐牢有什么……” 骆承仪淡淡道:“我家每月三倍月钱。” 岑国公世子:“……可这样实在太繁琐,太过耗费时间了吧……” 骆承仪重复:“三倍月钱。” 岑国公世子还想挣扎:“可是总有人会不愿意的吧,那些懒散惯了的人,每次记录时也会抱怨吧。” 骆承仪继续:“三倍月钱。” 岑国公世子终于忍不了,怒道:“骆侯爷,知道你有钱了不起了。” 骆承仪耸了耸肩膀:“比起有些人的爹没事喜欢在府中办宴会时,趁着宾客们都不在,一个人在房间里和驴睡觉,本侯觉得喜欢给下人们花点钱根本不算什么事,您说对吗?” “对了陈大人,能问一句,那日那头眉清目秀的驴已被纳入府里为妾了吗?以后陈大人是不是要唤它一句驴姨娘了?” 被戳中了最不愿意正视的丑闻,陈安庆气得一口气没上来,指着骆承仪的手指都在抖,怒声道:“你、你、你……” 世上怎么会有如此该死的人! 陛下嘴角明显勾了勾,才继续道:“从刚才骆爱卿提供的两样证据来看,信眉侯府侍女英儿的确并未如遗书里自述的,贴身伺候骆爱卿长达一个月,可见遗书内容为假。” “只是侍女英儿的确是死了,还是吊死在了信眉侯府门口,此事仍旧存在着疑团。” 他看向了骆承仪道:“骆爱卿方才似乎说,大理寺仵作已经对英儿进行尸检了?” 仿佛抓到了把柄,岑国公世子又连声怒道:“好你个信眉侯果然是在胡说八道,此事都尚未有人报案,大理寺怎么有权力插手,还已经做了尸检?” 骆承仪微微一笑:“岑国公世子这问题问得好,案是本侯在上朝路上让人去报的,仵作是本侯府上的人亲自引到了信眉侯府,当着众多百姓的面做的尸检……” “本侯离开的时候,仵作才刚开始做尸检,此时应当已经出报告了。” 陛下闻音知雅意,温声道:“去查一下大理寺那边,尸检报告出来了吗?” 安总管立即领命,派了一个小太监去了。 片刻后,安总管就回来了,恭敬呈上一张薄纸:“陛下,方才小邓子刚出宫就和大理寺的人迎面遇上了,这是大理寺的仵作对信眉侯府的侍女英儿所做的尸检报告。” 将尸检报告一扫而过,陛下勾起了唇:“这么说,这个侍女英儿分明是被毒死的?只是毒物比较罕见,寻常手段都调查不出来,再加上脖子上的勒痕,很容易被误以为是自缢而亡的。” “还是骆爱卿提醒他们,往军中常见的毒药方面调查,才查出来的端倪。” “那这么说,这个侍女英儿竟是被人害了性命了。” 骆承仪立即下跪道:“陛下,英儿在府中伺候时一直尽心尽力,听闻下半年还要成亲了,如今被奸人所害实在可怜,还请陛下让大理寺彻查杀害她的凶手,还她一个公道。” 说着,她直勾勾地盯着岑国公府的陈安庆。 正文 第54章 用资历炫了一脸 被那目光看得发毛,陈安庆心中发虚,面上却只是色厉内荏,冷哼道:“现在口中说的冠冕堂皇,焉知是不是信眉侯自己利用府中下人性命炮制出的案子……” 骆承仪淡淡道:“是不是,大理寺的人调查后就能知晓了。若是大理寺的人说本官才是此事的罪魁祸首,本官只会俯首认罪。” “但若是查出来凶手另有他人,此事乃是一场彻头彻尾的栽赃陷害,还害了一个无辜侍女的性命,本官自然也要为府里的人追究到底了。” “不、死、不、休。” 听到前头,陈安庆还只当骆承仪是寻常地放着些冠冕堂皇的狠话,但听到后头那句‘不死不休’,他忍不住有些毛骨悚然,当即怒道。 “只是一个府中下人而已,骆侯爷就用上了不死不休这等词,实在有些过了吧。” 骆承仪淡淡道:“英儿来府中已有一个月了,本侯见过四五次,是个性格腼腆长相清秀的好孩子。她家中还有一个寡母和三个生病的弟妹,日子过得虽然清贫,但因为有寡母绣帕子的收入,以及英儿的月钱补贴,日子也算能过得去。” “上个月月底,家里已经给她寻好了亲事,下半年就要成亲了。” “本官也已经见过那名年轻人了,虽然容貌并不算出众,却也是一名踏实肯干的好商人,想来将来定然能给英儿及儿女们带来好生活。” “但随着英儿的无辜受害,两个家庭的美好愿景就这么破碎了。” “寡母失去了最疼爱的大女儿,弟弟妹妹们失去了最敬爱的姐姐,婆家失去了未来儿媳妇,丈夫失去了未婚妻,生活都受到极大摧毁……” “本官身为信眉侯府的主人,难道不值得为英儿、为他们讨回一个公道吗?” 她一双眼睛死死盯着陈安庆,一字一顿地道:“还是陈大人觉得,这般平凡普通的百姓们被贼人杀害了,就不值得有人替她们一个公道吗?” 陈安庆傻了才会这么承认。 他怒道:“骆侯爷,你莫要血口喷人。” 一面开始仔细回想,之前让人对这劳什子英儿下手时,有没有留下什么会被人揪出来的纰漏了。 该死的,府里的人最近办事是越来越不经心了,竟是让他都失了把握。 陛下高居在龙椅上,将这陈安庆的小表情尽收眼底,神色极为冷,随即道:“既然如此,这事就按照骆爱卿所说的,先由大理寺调查吧。” 又吩咐安总管道,“记得将骆爱卿方才那番话转告给大理寺的人,让他们知晓这个案子关乎着一个寡母和三个弟妹,一个即将新婚的丈夫,两个家庭的未来,务必要仔仔细细查清楚……” 安总管恭敬应是。 此时一场大朝会已开了将近一个半时辰了,该奏请讨论的事都已经讨论过一轮了。 眼看着陛下有些体力不支了,安总管环视了一下全殿情况,一扬拂尘,高声道:“有本启奏,无本退朝。” 一众文武官员们遂都齐齐下拜,恭送着陛下被太监们护送着离开,再三三两两地各自离开了金銮殿,朝着宫门方向走去。 因为分属文官、武官两个不同队列,骆承仪扭头出殿时,就和陈安庆撞了个正脸。 察觉到周围有官员路过,陈安庆当下阴阳怪气地道:“没想到骆侯爷今天头一次上朝,居然还有模有样的,真是令人大开眼界呢。” “只是骆侯爷,本官到底比你痴长近十岁,还是有一句话要劝你的,生为女子当以柔顺恭敬贤良淑德为美,如此锋芒毕露咄咄逼人,怕是会招人不喜。” 骆承仪挑起了眉:“当年我第一次上战场,辽国的大将元大赤也对我说了同样的话,陈侍郎知道他最后怎么了么?” 陈安庆察觉到不安,语气微微一沉:“他最后怎么了?” 骆承仪淡淡道:“我和他面对面单挑,一枪将他挑下了马,他的命根子被马蹄踩烂了,从此变成一个女人了,现在在家里想来应该也十分柔顺恭敬贤良淑德吧。” 不自觉想象着那画面,陈安庆只觉得胯下生寒,不自觉夹紧了腿:“你和我说这个做什么?” 骆承仪耸了耸肩:“随便说说咯,人老了,就是爱回忆嘛。毕竟自从元大赤后,再没有男人敢在我面前说这种话了,多少有些怀念嘛。” “诶,我当年第一次上战场时,陈大人是不是还只是个童生,都没入朝堂来着,所以才没听过这个故事?” 陈安庆此时才悚然惊觉。 这个女人初次战场厮杀时,已经是近十年前了。 自己想拿年龄压她,却是被她用资历炫了一脸。 感觉到了骆承仪的难缠,陈安庆心中已有怯意,冷哼了一声,扭头就想要走:“圣人说得对,果然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谁知下一瞬,镇国公府三老爷赶了上来:“陈小世侄还请缓行一步。” 陈安庆扭头看他。 镇国公府三老爷笑眯眯地道:“方才听了陈小世侄与骆侯爷的对话,世叔想到自己也比世侄痴长二十几岁,还研究了佛理近十年,也能有资格劝世侄几句话了,世侄该不会不听吧。” 陈安庆笑容僵硬,生硬地道:“怎么会呢,徐世叔是长辈,正庆自然要洗耳恭听的。” 镇国公府三老爷于是笑呵呵地继续道:“世叔要说的就是,上天有好生之德,世叔方才提前观了今夜天象,算出那头驴乃是前世就与贵府有了因缘的,如今既然到了贵府。贵府可一定要好生供养着,莫要辜负了啊,最好再办个什么纳妾酒席之类的大宴宾客,世叔肯定亲自到场,给出不俗的礼钱的……” “世侄别跑啊,世叔还没说完呢,世叔也是为你好呢。” “世侄你怎么越跑越快了……” “世侄你慢些,世叔追不上了。” 眼看着陈安庆的身影逃得彻底看不见了,镇国公府三老爷才停下了脚步,冷哼了一声:“敢用资历压我们家的孩子,真当我们镇国公府没人吗!” 然后扭头看向骆承仪,神情一瞬温和而慈爱了:“好孩子,没有受欺负吧。” 骆承仪摇头。 要论受欺负,那显然是陈安庆被欺负得比较惨。 镇国公府三老爷叫了一声好:“不愧是我们家的孩子,等回去我把这事说给母亲听,她肯定要说一声争气,还给你发压惊红包呢。” 说着又压低了声音:“承仪,陛下让我叫你去一趟暖阁。” 正文 第55章 升官了 暖阁。 骆承仪刚一进去就闻到了浓重的药味,陛下正躺在床上,侧着身子,任凭着太监们伺候着,朝着一个小桶里咳着。 尽管早知道陛下这些年身体都不好,骆承仪还是忍不住着急,不自觉上前两步,关切道:“陛下,您怎么样了?” 陛下又猛烈咳嗽了好几阵,接过了太监递来的温水,才缓过来气道:“无妨,朕现在已经好多了,太医都说了朕至少还能活一年多呢。” 一国之君竟只有一年多的寿命了。 太子却还在异国未归。 朝内有太后娘娘、岑国公府一派虎视眈眈地想推嗣太子上位。 边境的信亲王一脉也不安分。 饶是骆承仪一向在战场上饱经风雨历练,此时也能感受到此时局势的凶险异常,忙沉下了声音道:“陛下,有没有什么是承仪能够帮忙的吗?” 陛下用帕子掩唇,赞赏地看了眼骆承仪,才叹息道:“你的性子还真是和你父亲一模一样……当年朕才登基两年,尚未彻底掌控朝臣,国库空虚,朝中又有韩王的手下虎视眈眈,辽国人偏又来进犯……” “你父亲也是这样问朕,有什么是他能够帮忙的吗?” “然后他提着枪,就去了边境,替朕击退了那一批辽军,还击伤了他们的老皇帝,让辽国人陷入内斗,五年内都无暇顾忌大夏朝了。” “可惜,朕没有保护好他……” 骆承仪沉默。 当年父亲虽然赢了这场战役,却遭到了韩王一派人的栽赃陷害,竟是还获了罪,最后在下一次金国人入侵时,以罪臣的身份牺牲在了战场上。 骆承仪永远失去了生父。 显然也想起了这伤心事,陛下声音悠而远,低低沉沉的:“这辈子,终究是朕对不起他。索性只有一年多了,等下去了以后,朕再亲自好好给他道歉赔罪吧。” 骆承仪抬起了头:“陛下。” 陛下摇了摇头,平静道:“你不用安慰了,朕的身体朕清楚。今天朕叫你过来,是为了另一件事的,承仪你愿不愿意掌握龙影卫?” 骆承仪一惊:“龙影卫?” 龙影卫可是皇室自开朝时起,就历代培养的情报机关,里头都是一群被从小收养的孤儿,各个拥有打小训练的技能,是保护皇室成员的最后一柄利刃。 此前骆承仪找盛安郡主借的,就是这无所不能的龙影卫。 只是只有皇帝掌握的影卫,才能唤作龙影卫,其余皇室成员掌握的数量稀少的影卫,都只能唤作暗影卫罢了。 听陛下的意思,竟是要将龙影卫都交给她。 陛下轻声道:“还有不到两个月,睿儿就要回来了。朕就只有这么一个儿子,当年便是朕错信了他人,才让这孩子死里逃生了一回。” “这次哪怕拼尽了全力,朕都要用这最后的时间,扫清他登基前的所有阻碍,给他留下一个海清晏明的郎朗江山。” “只是朕如今这副破败的身体……咳咳……” 骆承仪忙给陛下递上一杯温水:“陛下。” 有了温水润喉后,陛下勉强稳定了下来,盯着骆承仪道:“承仪,朕已经病了太久了,不知道慈安宫那位已经将朝堂渗透到什么程度了。你今日也看到了,朕亲自设立的御史台,昔日最信任的那一群清贵御史,都已经快成为岑国公府的专用爪牙了。” “这偌大一个朝堂,朕能够信任的只有你和镇国公府的人了。” “承仪,刚才的事已让朕重新看见了你的能力,朕需要你。” 十三岁就上了战场,骆承仪自然不会是淡泊名利的人。 甚至于,打小骆承仪就心知,自己如同任何一个女人,如同任何一个人一样骨子里流淌着野心勃勃的血液,对权势、力量有着近乎本能的追求。 若是在三年前,她定然第一时间毫不犹豫接受这权柄了。 但现在,她苦笑道:“陛下,您应该知道我如今离不开轮椅,甚至都没办法自己站起来……” 陛下神情温和道:“无妨的,你父亲一手创立的龙影卫会照顾好你的。” 骆承仪惊讶:“我父亲创立的龙影卫。” “嗯。”似是想到了什么旧事,陛下露出了苦笑,“当年先帝属意的继承人是韩王,遂将龙影卫的人全部传给了他。后来朕登基后,韩王不肯认输,也不肯有半分便宜了朕,就亲手毁掉了皇室传承了数代的龙影卫。” “如今保护朕的这一批龙影卫,是你父亲替我一手培养出来的。” “你父亲真的非常能干,尽管这么多年过去了,但是在他当年的基础下,如今的龙影卫仍然能人辈出,各方面都非常强大。” “如今我让你来掌管这一批龙影卫,也算是物归原主了。” 骆承仪才知道这其中内情,不由得咬住了唇。 生父走得太早,她的了解还太少了。 陛下接着道:“朕会以纠察辽金二国探子为由,类似前朝设立锦衣卫般,设立一个监察司,以后你独掌监察司能先抓人再请旨,独立开诏狱审讯,并只对朕一个人负责,其他任何人无权掣肘你。” “而且哪怕朕离开了,都会留下遗旨,让睿儿遵守朕今日的承诺。” “这是朕和睿儿欠了你们父女俩的。” “怎么样,承仪,你愿意掌握这个监察司吗?” 话已经说到这份上了,况且有了监察司这大杀器后,自己为了三年凤鸣城一战复仇,也将更加方便与名正言顺。 骆承仪深吸了一口气,沉声道:“陛下,承仪愿意。” 终于露出个坦释然的微笑,陛下温声道:“龙影卫的令牌,朕待会儿会让人送到你府里去。消息,朕会在太后娘娘的千秋宴上宣布。” “这段时间里,朕会再替你找几个得用的帮手,你也可以起用一些你平时得用的人。总之,你已经是监察司的首领了,你可以自由的安排你想要做的。” “承仪,朕替睿儿谢谢你。” 说着,陛下又猛烈地咳嗽了起来。 知道自己不该久留,耽误陛下养病歇息了,骆承仪忙起身告退。 身体实在不支,陛下并未起身相迎,只让安总管亲自送她出去,又赏赐了她不少平时得用的东西和珍贵药材,才让人将她送走了。 刚一出暖阁的门,她还能隐约听到里头传来的声音。 “又不是整寿的千秋宴,居然就敢又朝朕要钱修园子,她如今可是已经有五个园子了,哪怕一个园子贪两百万两银子,都足够一千万两了。” “她究竟要做什么!” “她不是已经认定了那赵赫要当太子,要把岑国公府和他绑在了一起了吗?朕就干脆帮她一把!” “来人,拿纸笔过来,朕现在就亲自给赵赫和岑国公府的嫡次女陈心玉赐婚,看她日后会不会后悔……” “这江山,最后只能是赫儿和他皇后的!” …… 呼—— 骆承仪沉沉吐出一口气。 朝堂情况看起来似乎比她知道的更危急。 但无论如何,她今天升官了。 凤鸣城一战里的仇人们,且等着她吧。 正文 第56章 想不想当官 在陛下下了三天破案的死命令后,大理寺对英儿的案件也十分重视。 骆承仪刚一被安总管送出宫,就看见大理寺丞等在门口。 看见骆承仪是被安总管送出来的,大理寺丞态度明显更恭敬了,快步迎了上来:“骆侯爷,下官是特地来询问骆侯爷关于侯府侍女英儿被害一案的细节的,还请侯爷配合一二。” 骆承仪也不以为忤。 作为京城百姓眼里,她仍是此事目前为止的头号嫌疑人。 若是大理寺官员们不来寻她问两句,倒是显得有些奇怪了。 她点头道:“此处说话不方便,不若本侯随钱大人去大理寺走一趟吧。” 虽然的确有这个打算,但见骆承仪竟主动提出来了,大理寺丞仍旧格外惊喜,连声道:“那可真是太好了,下官现在就派车来接侯爷。” 骆承仪在大理寺呆了一个时辰,回答了大理寺丞许多问题,抽空还去探望了一下柳御史,聆听了一下他美妙的临终前愤怒咆哮,才慢悠悠地回了府。 此时陛下已经派龙影卫的首领们送来了能掌管龙影卫的令牌。 令牌是一枚触手生凉的墨色玉牌,上头刻着一头盘旋着的黑龙,据说这还是藏着龙影卫最高秘密的密室的钥匙。 四个首领有男有女,自述分管着情报、暗杀、经营、与医毒。 将跪在面前四人表情一扫而过,骆承仪就玩味地开口道:“看你们的表情,似乎并不太愿意接受我这瘫子当你们的首领,不过无所谓,正好我也不在乎你们喜不喜欢。” “从陛下将你们交给了我那一刻起,我就是能掌握你们龙影卫所有人生死的最高首领了。” “你们的情绪,对我无关轻重。” 跪地的四人都只恭敬垂头:“是,首领。” 骆承仪继续道:“接下来我颁布三条新命令,第一条是龙影卫现在分内外两部分,龙影内卫的继续保护陛下外,龙影外卫的人随我去监察司。” “第二条是无论内卫、外卫,监察司内部皆采取贡献点排名制度,按照每旬任务完成情况来计算绩点,每月淘汰绩点最低的一半成员,回龙影卫重新训练三年。” 有人微微蹙起了眉。 龙影卫规矩森严,一旦有人被重新打回龙影卫训练,九成九等于死亡。 这个新任首领竟是比他们旧首领还狠。 并不将他们神情放眼里,骆承仪继续道:“另外,龙影卫内每三月准备一次全员考核,胜者可以有机会挑战原首领,嬴,为新首领,输,扣除半年所有绩点。” “最后一条,若在龙影卫攒够了我规定的贡献点后,我会让替他炮制一份全新的身份与籍贯,让他拥有自己的生活,他可以选择经商娶妻生子,可以选择我的监察司,亦或者可以由我亲自举荐他入朝为官,或者有志向的可以选择科举。” 直到这里,四名首领眼神才都微微有了波动。 从孤儿出身长大,在龙影卫多年,他们已经过够了一辈子隐藏在暗处,只能日夜颠倒地过这不见天日的残酷生活的日子了。 有机会能够离开,过正常人的生活,是他们隐藏在心底最深的愿望。 将四人的反应尽收眼底,骆承仪微微勾起了唇。 “接下来,我需要你们在一天内将内卫外卫人员名单交到我手上。” “另外,我在岑国公府账本里瞧见过,柳御史这些年与岑国公有着大量的银钱和情报往来,今天早晨大理寺的人却并未找到这一部分钱财。” “下午前,我希望看到它。” 龙影卫四名首领同时领命,迅速离开了。 望着四名首领离开的背影,绿意有些担忧道:“小姐,这些首领过去的主人都是历代帝王,如今却变成了您,心里本来就有不服,你如今手段还如此强硬,他们恐怕不会满意,何不徐徐图之呢。” 骆承仪淡淡道:“绿意,你以为你家小姐昔日能在北地边境,统帅几十万大军,将军队打造成自己的一言堂,靠得是让底下人都喜欢和满意吗?” “权力更迭,可从来不是温和谦逊的,而是血肉厮杀的。” 绿意露出若有所思。 安排好龙影卫的事后,绿玉又端来了今日的药汤和浴桶,骆承仪照例进入泡了一次,又接受了一次按摩,小憩了片刻。 从头一次开始用这个药方起,已经足足有两个多月了,目前骆承仪的两条腿都已有了强烈知觉了。 懂得医术的绿河说:“如果顺利的话,下个月,侯爷就可以尝试着拄着拐杖站起来了。” 这显然又是一个极大进步。 绿玉、绿意等人都极为高兴,激动地眼泪都快落下来了,连声说着要给骆承仪准备一柄最好用的拐杖。 就在此时,门房传来消息:“盛安郡主和徐二小姐来了。” 骆承仪温声道:“把她们请进来吧。” 盛安郡主和徐定惜都是过来道喜的。 盛安郡主带了一个马车的各色布料,四个裁缝,以及一箩筐的各色宝石材料,兴致勃勃地道:“承仪姐姐,我已经听母亲听说了,你要成为未来监察司的首领了。” “母亲说,因为监察司是新设立的衙门,还没有确定要穿什么样的朝服呢。我就想,我承仪姐姐昔日在边境战场上那么帅气霸道,怎么能够没有最威武的朝服相配呢。” “所以我今天特地带来四个裁缝和这些布料、宝石珍珠过来,让她们给承仪姐姐好好设计几套朝服,一定要把我们承仪姐姐衬得最威武霸气。” 徐定惜也是高兴道:“祖母听说了这件事,特地让我从家里密室里给承仪姐姐带了几个卷轴和二十名身手利落的侍卫过来,” “卷轴说是记着一些京城里不足为外人道的陈年旧事,侍卫是我们家从陛下处得来的,极为忠诚得用,应该都能帮上承仪姐姐的忙的。” 这两个小丫头虽然侧重点不同,却都是想要帮骆承仪的忙。 于是,骆承仪问道:“你们两个想不想要当官?” 正文 第57章 他们的诡计 虽然从品级和爵位上说,盛安郡主贵为正一品的郡主,徐定惜身上也有一个乡君封号,平时每月都有朝廷禄米,已经算是当‘官’了。 但她们都懂,骆承仪说的不是这个意思…… 所以,盛安郡主和徐定惜一下都愣住了。 骆承仪让绿意等人拿了新鲜水果招待二人,继续道:“陛下让我设立监察司时,只说是为太子殿下回来铺路,监察朝野内外所有异动。” “我回来仔细琢磨后,却觉得这种说法太笼统了,并决定要将监察司分为前司、中司、后司等三个部门。” “其中前司主要负责监察朝中文武百官,有无贪墨、犯罪、结党、受贿等等情况……” “中司主要监察皇室宗亲成员家中情况,时刻警惕着他们有无国丧期不敬、杀人、结党、通敌、谋逆等行为……” “外司主要监察辽金二国情况,负责及时将这两国的国朝大事传递回来,给西地和北地边境前线的官兵们做内应。” “目前三个部门都是初建,你们有意在哪个部门任职,都可以直接告诉我,我会好好考虑的。” 听着骆承仪说得头头是道的,徐定惜心底涌起了渴望,一开口却下意识退却道:“……这些衙门听着就责任重大,我们真的可以吗?要不还是……” 骆承仪平静道:“为什么不可以?” 徐定惜脑袋里一瞬间浮现出许多答案。 ——我们年纪还这样小,我们毕竟是久在闺阁的贵女,从未上过朝堂,我们毕竟未经科举,真的能处理好那些事吗,那些男人们会不会反对。 但她都知道这些其实都只是她内心的推托与借口…… 于是最后她只是问道:“……我们都没有干过这些活,如果第一次把事情搞砸了怎么办?” 骆承仪平静道:“那就再做一遍。” “没有人是天生就会做一件事的,做错了大不了再来一次,一遍不行就两遍三遍四遍,最后总能够熟练的。” “定惜,我知道你在怕什么,你在担心第一次搞砸了事情后,会被那些早已等待好看热闹的男人说女人果然天生就是没用,不适合拥有权力,并‘顺理成章’地剥夺你剩下的机会,你只能陷于悔恨并无能为力。” “但我能够清楚明白地告诉你,这只是那些男人们的诡计而已。” “你口中那些可能会反对你的男人们,他们刚开始做事的时候,也做的非常糟糕,甚至可能比你做的要糟糕百倍。但因为他们坚持下来了,现在就掌握话语权了。” “女子掌权的路的确要难走一些,但既然有我走在前头担着,你为什么不再尝试一次?” 徐定惜心底涌起了希望,希冀地问道:“那承仪姐姐,当年你第一次上战场时,也应该搞砸了一些事情了吧?” 骆承仪平静道:“哦,那不一样,我乃是天生帅才,第一次上战场就当了千户了。” 徐定惜:…… 我就多余问这个问题。 但骆承仪的话还是在她胸腔激荡了起来。 是啊,明明这么多年,她对无数人说过要成为像承仪姐姐一样的人。 在今日机会来临的时候,还要因为胆怯下意识会退缩呢? 不就是搞砸了吗! 再来一遍就行了! 徐定惜深深吐出一口气,喃喃道:“承仪姐姐,谢谢你,我明白了。” 骆承仪含笑道:“不用谢,以后你手下来了小姑娘,把这番话也告诉她们就行了。” 已经明白了骆承仪的意思,徐定惜露出一个大大笑容:“好,承仪姐姐,我已经想好了,我要去后司,我父母都在北地边境戍守,我可以与他们配合着。” 骆承仪一口答应:“好,我回头就让人给你做一个令牌。” 与徐定惜不同,盛安郡主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脾气,天生脑子也和正常人不太一样,根本没有那些寻常人该有的迷茫和自我怀疑。 本郡主不就应该是全天底下最厉害的吗? 等徐定惜一说完,她就高声叫喊了起来了:“承仪姐姐,看我看我,徐定惜选好了,就该我了。” “我已经想好了,我要当中司的长官!我的辈分高,没有人比我更适合了。平时有母亲管束着,我可要憋坏了,如今我已经迫不及待要去教那些宗室里不听话的小兔崽子怎么好好做人了。” 骆承仪沉默片刻。 如今京城还活着的皇室宗亲里,除却大长公主府和盛安郡主的几个哥哥嫂嫂外,还真没有人比她辈分更高了。 天然拥有压制所有宗亲的武器,盛安郡主简直是天选的中司人。 骆承仪于是也果断道:“那暂定你为副司长,到时候再给你安排一个正司长做配合,处理一些日常文书杂务,给你收拾烂摊子。” 知晓自己是个什么性子,盛安郡主大手一挥道:“承仪姐姐,你不用考虑我的脸面,最好一口气设立五个正司长吧,我可不是一个能细致干活的料。” 骆承仪哑然一笑:“行,到时候让你独立带一个小队,专门负责在每次中司查出案子后,揪人去监察司的诏狱吧。” 这就完全对盛安郡主胃口了,她一口答应了。 商量好这件事后,门口响起了敲门声,是龙影卫的首领们回来了,还带回了一件东西。 是从柳御史家里搜出来的东西。 龙影卫恭敬禀报道:“这东西藏在柳御史家中厨房灶台下头的小密室里,大抵因为做得极为隐蔽,才被大理寺的人漏了去,如今属下已经将东西全部取来了。” 骆承仪心下了然。 未必是柳御史家的小密室做得隐蔽,而是大理寺也有太后一系的人,帮忙遮掩着呢。 想着,她将包裹打开,匆匆扫过里头账本及书信,随即她脸黑得如同锅底,重重拍了一下桌面,怒声道:“这群畜生。” 盛安郡主与徐定惜都吓了一大跳:“承仪姐姐,你发现什么了?” 骆承仪咬牙切齿地道:“这群人打算在太后千秋宴上,对陛下用毒。” 正文 第58章 这都叫个什么事 关于岑国公府的人要在太后千秋宴上做的事,骆承仪和徐定惜、盛安郡主足足讨论了一个多时辰,才算有了初步应对。 此时已经天色擦黑,骆承仪让人将二人送出了府,就唤来了龙影卫。 因为嫌弃宫城酷热难耐,太后娘娘这次千秋宴被定在了城西郊外的乐秋园。 届时文武百官及朝廷命妇都要亲自前往乐秋园为太后娘娘贺寿。 乐秋园虽然名义上是陛下派人建的皇家园林,当时一手督建的却是岑国公府的人,其中定然有不少岑国公府的后手。 想到从柳御史家中搜出的情报中所说,岑国公府的人打算在千秋宴上对陛下下毒的事,骆承仪平静抬起了头。 “方才将乐秋园宫女太监的名单看过一遍,也与盛安郡主、徐二小姐商量过后,我有了几条计策。” “第一条……”她从整个乐秋园的宫女太监的名册里,随意扔出了几十个名册,吩咐道:“这些人都是昔日入宫前,就与岑国公府一派系的人有过接触的,全部押解到慎刑司去审讯。” “态度好的,可以给他们一个机会。” “冥顽不灵者,直接绞杀。” 看见那厚厚一本人员名单,饶是早已见过了辛辣手段的龙影卫首领,亦是微微蹙起了眉,想象到了那血流如河的残忍场面。 但他动作没有半分迟疑,立即道:“是。” 也并不在乎手下人的想法啊,骆承仪继续道:“第二条,整个乐秋园各处宫殿和园林伺候的宫人需要来至少两轮大清洗,原本伺候御膳房的随机塞到各个妃子宫殿里去;原本负责鸟兽与猫狗的,现在去照顾树木花草;原本在各个妃子宫殿伺候的,现在去洒扫宫城……” “第二轮,将原本在更不方便与外人联系的内殿伺候的宫女太监全部换到外园来,将原本与宫外人联系更方便的外园伺候的,全部换到各个妃子的宫殿里。” “如此十五天一个轮回,每次务必要保证新到一处伺候的宫女太监彼此都不相熟,能够呈互相监督警惕举报的态势。” “最后再发布一条园规,举报同寝者违法的人核实后,奖励五十两到一百两银子。” 龙影卫首领恭敬道:“是。” 骆承仪最后道:“第三条,我知道你们龙影卫会易容,我需要你们派出一批易容好手,伪装成方才被秘密拖去慎刑司的岑国公府探子,继续在乐秋园里潜伏,排查剩下的探子。” “每成功找出一名新探子,经核查无主观诬陷者,龙影卫奖励十倍贡献点,拥有半个月假期,并一次被首领亲自指导技能的机会。” “若是能抓到与他们接头的岑国公府的人,我直接送他一个新身份。” 这可是绝对的重赏了。 龙影卫恭敬道:“是。” 接下来骆承仪又关于种种细节吩咐了一番,一直聊了两三个时辰,龙影卫才悄然离开。 眼看着尚未宵禁,骆承仪又让人递了翌日去镇国公拜访的帖子。 目送着送帖子的小厮离开后,骆承仪准备调转轮椅回府。 一个醉醺醺的人远远地从暗处冲了出来,口中还高声唤着:“承仪、承仪,我终于等到了你。” 竟是差点将骆承仪抱个满怀。 绿意忙将骆承仪拽开,怒声呵斥道:“府里的侍卫们呢?一个个都是吃干饭的吗?竟是让这么一个醉汉差点冲撞了小姐了!” 门房慢了半步,才追了上来。 “侯爷,这是肃郡王府的赵世子,一个时辰前就过来了,老奴见他满身酒气又胡言乱语的,就想要将他赶走,谁知他竟死活赖着不肯走,还嚷着一定要见侯爷。” “老奴不敢伤他,只好找人困住他,不让他惊扰了府里的客人。” “谁知方才小松去镇国公府送帖子,老奴上前去帮忙牵马,竟是让赵世子找到机会逃脱了,还差点惊扰了侯爷,实在是老奴办事不力,还请侯爷责罚。” 骆承仪疑惑道:“赵赫又来了?” 绿意也直接问道:“赵赫不是早上已经来过,又被咱们府里的人赶跑了吗?” 老门房露出苦笑:“侯爷可能还有所不知,赵世子来时口中不断嚷嚷着什么‘赐婚’‘圣旨’云云,老奴就派人去打听了一下,中午陛下将赵世子和岑国公府二小姐赐婚了,圣旨已经到了肃郡王府和岑国公府了。” 绿意惊愕道:“就是因为这个,这家伙就又跑了一趟咱们府里,想要炫耀自己找到岑国公府的嫡小姐了,让咱们侯爷后悔回头?” 这还真是……太像这家伙能干出来的事了。 绿玉也是嫌恶地皱起了眉头:“还真是怪让人恶心的。老陈,这几天咱们府上是非多,不太好再引人注意了,你还是赶紧把人赶走吧。” 老门房连声答应着,又苦恼地挠头道:“赵世子毕竟身份贵重,我们也不能管束他。此时将人赶走却是容易,只怕他扭过头又回来了啊。” 骆承仪心里却是有了一个主意,微微挑起了眉:“等等,老赵,你刚才说给赵赫和岑国公府二小姐的赐婚圣旨已经送到岑国公府了?” 老门房茫然点头:“对啊。” 骆承仪笑道:“我来让龙影卫把人送到魏阳侯府吧,他们绝对不会让人再这么跑过来了。” “太后千秋宴快到了,留给她们的时间可不多了。” 一众人也当即恍然大悟。 是啊,虽然信眉侯府的人对赵赫嫌弃得很。 京城可有的是人家把他当个宝的。 尤其是,因为罗承情为江南水患献策出错,魏阳侯府也被牵连地位一落千丈,已被肃郡王府拒之门外,婚事眼瞧着也陷入僵局了。 罗承情和罗梁氏可是做梦都想要当未来皇后及国母的,又怎么可能容忍赵赫就这么跑掉,此时只怕正在府里急得团团转呢。 此时若赵赫‘主动’送货上门,他们估计恨不得将其生吞活剥,死死和自家绑在一起。 就是不知道肃郡王妃母女会不会满意这一结果了。 绿意绿玉等人都露出一个看热闹的期待笑容。 显然还是酩酊大醉未醒,赵赫被信眉侯府的人赶走时,还颇不愿意,大哭大闹地折腾了许久,才被信眉侯府门房赶到了旁边一条街。 正文 第59章 她必须当嗣太子妃 到了旁边那条街上,赵赫还不甘心地喊叫着。 “承仪,你凭什么不理我?这世上男人哪儿有不喜新厌旧的,不想着要门当户对的?之前让你当了两年正妃已算仁义了。如今我只是做了天下男人都会做的事,你凭什么说我错了?” “夫为妻纲,这世上女人不都是那么过的?那么多女人都能接受,都能好好过日子,凭什么你不行?就凭你是大夏朝第一个女侯爷吗?” “女侯爷的确是了不起,可你也只是一个女人而已,凭什么这么强硬,凭什么这么大胆?凭什么敢主动和离?” “骆承仪,你一定是故意欲擒故纵的,对不对?你明明一直都很爱我的,现在也不可能这样抛弃我,一定是想要我哄你,对不对?” “骆承仪,我如今可马上要成为嗣太子,登基大宝了!如今已经是给你最后的机会了,你最好识相一点,否则莫怪我日后对你冷脸无情了。” “承仪,我错了,我刚才是吓你的,我不会对你冷脸无情的,你不能不理我……” 一字字一句句,听得信眉侯府门房血压噌蹭蹭上升,赶紧让龙影卫的人将人带走了。 龙影卫的人动作也利索,甩开肃郡王府护卫后,寻个无人处用麻袋蒙住了赵赫的头,抹布堵住了嘴。 两刻钟后,他们便将装着赵赫的麻袋扔到了魏阳侯府,砰砰砰地敲响了门,头也不回地迅速离开了。 魏阳侯府的门房闻声出来查看情况,先是骂了两句在门口乱扔垃圾的人,然后打开裹着赵赫的麻袋,当即被唬了一跳。 “赵、赵世子,快来人啊,赵世子被扔在咱们府门口,不,来咱们府里做客了。” …… 此时距离中秋赏菊宴上,罗承情被指出江南水患献策失误,已经将近一个月了。 这一个月里,魏阳侯府的气氛堪称愁云惨淡。 此时一家人枯坐在一起时,也是皆相对无言。 “宸妃娘娘已经不理我们了,还说要咱们赔偿她那日失误赏赐给骆承仪的五万两白银,不然很快就会找咱们麻烦的,我们上哪儿找五万两银子……” “我大嫂家里也不理我们了,说不能和草菅人命的人家往来,十多年的交情就这么一夕断绝了,这些人怎么能如此势利眼!” “还有我兄长府里,不仅不想着尚未帮一下我们,在陛下面前美言一二就算了,还说什么让我们夫妇俩干脆壮士断腕,把这个女儿逐出族谱算了,省得影响剩下的其他儿女,这是个什么人啊!” “太后娘娘的嬷嬷起初还会好心安慰我们一两句,现在却是连理都不搭理我们了,还说要是咱们再去烦她们,就让太后撤销了承情乡君封号,明明之前她们可热情了的……” “现在咱们家这情况,还有没有别的出路啊。” 自始至终,罗承情都沉默听着。 短短一个月里,她就憔悴了许多,衣裳都大了一圈,颇有些弱不胜衣姿态,只有一双眼睛却格外的亮,仿佛燃烧着一团屈辱又野心的火。 此时,她终于抬头,说了今日第一句话。 “不,还有最后一个办法,只要我成功嫁给了赵赫,成为了未来的皇后,就没有人再敢议论这件事了。” “我依旧会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贵人,会被所有人畏惧敬仰,是大夏朝最尊贵的女人。” 罗梁氏何尝不知道这道理,咬牙切齿道:“可是肃郡王府的人现在防我们跟防贼似的,我们根本找不到任何可乘之机见到赵赫……真是一家子的势利眼!” 魏阳侯也是蹙眉道:“今天陛下还给赵世子和岑国公府二小姐赐婚了,咱们如今只怕……” 罗承情喃喃道:“总有会机会的……上天既然给了我这个重生的机会,就注定了我这辈子是来改变命运的,我一定能找到办法的。” 这时门口传来了门房的声音:“侯爷、夫人,赵世子喝醉了酒,方才不知道被谁扔在咱们门口了。” “什么?”起初还有些不敢相信,罗梁氏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老马,你刚才说谁喝醉了酒,被扔到咱们侯府门口了?” 马门房也知道事情轻重,惊喜地重复道:“夫人,老马不敢拿这事唬人,真的是赵世子喝醉酒了,不知道被谁蒙头装在了麻袋里,扔到咱们侯府门口了。” 罗梁氏一张脸登时笑开了花,连声道:“那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把人给接进来!哎哟,无论是哪个菩萨爷干的好事,今儿个我都要给她烧香拜佛地感激哩。” 魏阳侯也连声催促着:“快快快,别让赵世子提前酒醒了,跑了可就难追回来了……” 很快,赵赫被人抬了进来。 赵赫醉的神志不清,满地乱滚着,口中只喃喃念叨着:“骆承……我走了这么远,就是特地来见你的,你不能不见我……” 只隐约听清了一两个字,罗梁氏就迫不及待露出笑容,果断下了定论:“这是特地来找承情的呢。都要大婚了,还这么心心念念的。没看出来,这孩子倒是个痴心的。” 魏阳侯也很满意,大手一挥道:“将人送到二小姐院子里。” 又特地叮嘱一句:“动作隐蔽些,莫要让外人知晓了。” 听说肃郡王府这些天都派人盯着他们府里呢,可不能让这事被提前发现了。 为了以防万一,等府中下人们将赵赫放在罗承情床上后,罗梁氏还向前追了两三步,抓住了罗承情的胳膊,低声叮嘱道。 “承情,你应当知道咱们府里如今是个什么处境。这可是咱们目前唯一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了,你可一定要把握好。” 还有些没接受这现实,罗承情起初只茫然了应了一声。 等罗梁氏满意离开,还特地细心给她关好了门, 叮嘱了让任何人都莫要过来打扰,她才猛然反应了过来。 能让她名声从此翻身,让她实现皇后梦的唯一希望,赵赫,现在就在她的面前…… 欲望驱使着她缓缓地一步一步往前走,把手放在了赵赫的荷包上,刚要这么拿出自己想要的东西。 正文 第60章 送佛送到西 突然,醉醺醺的赵赫坐了起来,歪歪地倒在她身上,口中呢喃着:“为了你,我喝了三大壶酒……我是从南城特地走过来来见你的,骆、骆承……呕,你不许不见我。” 听见这般甜蜜告白,罗承情一时有些恍惚,竟仿佛回到了中秋赏菊宴前,她和赵赫甜蜜商量着婚期的日子。 她心下柔软了不少,语气也放缓了:“赫哥哥,你看你说的什么话。” 又忙吩咐着道:“赶紧去拿了热帕子和解酒汤过来,记得水温要温和的,莫要烫伤了赫哥哥,要快。” 丫鬟很快将东西送了过来。 罗承情将东西放到了一旁,将人扶到了椅子上,亲自给赵赫擦着脸。 “赫哥哥,你想见我,直接来就是了,还特地走这么远,不许我不见你,我们都要成婚了,我怎么会不见你呢。” “不,你就是会不见我。你都主动离开我了,你就是心里没有我了。”根本不知道罗承情在说什么,赵赫的手挥舞着,要去抓罗承情的手。 “我、我要把你抓住,你是不是就不敢跑了……” 也没听清醉鬼在嘟囔什么,罗承情只以为赵赫在酒后告白,心底也腾起了些微的希望,试探地将手伸了过去。 “赫哥哥可真是的,都喝醉了,还非要牵着手,是怕我还能跑了不成。” “我们可是要成婚了的。” “我们会成婚的,对吧,赫哥哥。” 被那温热的帕子擦着脸,赵赫脑子愈发被蒸的迷迷糊糊的,喃喃的道:“对,我们已经成婚了,你就不能跑了。当初明明是你先选中我的,我不允许你就这么跑掉!” 仿佛这一个承诺真的能作数似的,罗承情竟升起了虚幻的幸福感:“对,赫哥哥放心,我们都已经两情相悦,当然是不会跑掉的。” 听到罗承情的保证,赵赫才放下了心,满意地陷入了沉睡,声音也越来越低:“这样是最好,无论如何,明明我们已经成婚了,你都不应该离开我的。” “骆、骆、骆承仪!” 仿佛如粉红泡泡般的梦境被一瞬间被撕破了彻底,罗承情表情如遭雷劈,许久才找回属于自己的急促而愤怒的呼吸。 她当然是知道今天中午,陛下已给赵赫与岑国公府二小姐赐婚了的,这就令她更加不甘心了。 明明已经有家世更好、更年轻的陈二小姐了,赵赫心里为什么还要惦记着骆承仪? 其他任何人都可以,为什么偏偏是骆承仪! 明明早已经被她拉下了神坛,成为一个名声狼藉的和离妇了…… 却仍先得陛下赏赐丹书铁券与金矿,又得镇国公府全家真心认可,改命般地拥有了顶尖尊贵的身世,之后还夺了她的女侯位置,成为大夏朝最耀眼的女人。 她一个打小就克死亲生父亲,被亲生母亲厌恶的瘫子凭什么? 她怎么配? 脑袋里的旖旎幻想一扫而空,她再扭头看向赵赫时,眼神已无比阴冷。 还有这个赵赫,竟也是个瞎了眼的,都已经要成为大夏朝唯一的嗣太子了,却还在酒后心心念念着‘骆承仪’…… 天底下这么多的人,他竟只看得见骆承仪一个女人吗? 难道在她成为了未来皇后后,还要防备着被骆承仪抢男人嘛? 不。 她偏不要让他如愿。 想着,她一件一件脱了衣服,贴到了赵赫的身旁,抱住了他的身体,轻声道:“赫哥哥,你一向是个君子,今夜之后应该会给我想要的一切吧。” 既然你们都不仁,就休怪我不义了。 嗣太子妃的位置,必须也有她一个。 …… 对罗承情和罗梁氏太过了解,骆承仪早已猜到赵赫被送到魏阳侯府后,会经历什么。 果然在魏阳侯府的人刻意宣扬下,第二天一大早,小半个京城的人都都知道,当天早上,赵赫是衣衫不整,跌跌撞撞地跑出了魏阳侯府的。 绿意忍不住咋舌道:“听说岑国公府的人知道这件事后,差点没被气死呢。陈二小姐还在家里摔了东西,说要来找二小姐算账,被家里人给劝住了。” 满京城人都知道,她刚赐婚的未婚夫和另外女人有了一夜姻缘,陈心玉不气死才怪。 绿玉也道:“不止岑国公府那边气疯了,肃郡王府那边还不是快被气死了。听说肃郡王妃特意坐着轿子,堵到了魏阳侯府门口,大骂着魏阳侯府一家上下都是狐媚子、不要脸,逼得魏阳侯府的人都不敢出门买菜呢。” “估计接下来一个月,魏阳侯府的人和赵世子都没脸再出来了。” 骆承仪笑道:“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绿意,你最近派人盯着京城各大药铺医馆,但凡遇上有岑国公府的人出没,就派人悄悄通知道魏阳侯府里,让她们赶紧避开。” 绿意迟疑道:“小姐,您的意思是……” 骆承仪淡淡道:“以罗承情如今名声狼藉的状况,一夜姻缘可不足以让她稳稳坐上嗣太子妃的位置。除非,她肚子里揣了一个未来的嗣皇长孙。” 绿意吐了吐舌头:“为了挽回赵世子,二小姐对自己可真够狠的。” 生在高门大宅里,绿意是听过一些高门主母和姨娘为了争宠,手里会掌握一些能够助孕,甚至一举得男的生子秘方的。 只是这种秘方为了改变孕象,对女子身体损坏极大,轻易是不使用的。 骆承仪淡笑不语。 罗承情是为了挽回赵赫吗? 她可不这么觉得。 太过了解罗承情了,骆承仪清楚明白地知晓,罗承情所要的自始至终只是那一个皇后位置。 若是赵赫没有了未来嗣太子头衔,罗承情只会第一个抛弃他。 世间不知多少男子都认为,女子天然都多情,生性恭顺温谨,不争不抢,淡泊恬然。 可据骆承仪所观察,他们口中淡泊恬然、恭顺温谨的妻妾女儿们,在高门大宅内为利益争斗时,可各个都堪称心狠手辣。 在野心和权欲面前,男女本就皆贪婪冷酷。 本就只是为了提前解决一些麻烦罢了,骆承仪吩咐完了以后,并没有多关注这两个人。 她读起了赵祁睿送来的信。 信是昨儿个晚上送过来的,一起送过来的还有赵祁睿给太后娘娘千秋宴准备的贺礼。 不过骆承仪越看那份贺礼,就越觉得赵祁睿只怕并没有要祝贺太后娘娘的意思……太后娘娘看到这份贺礼时,别被气得当场崩了才好。 正文 第61章 顾不得体面了 日子一晃就到了九月二十七,太后娘娘四十七岁生辰。 一大清早,但凡收到了邀请去往城西乐秋园的京城官宦宗室,就都紧锣密鼓地装扮了起来,做好了赶早出发地准备。 魏阳侯府亦是如此,罗梁氏火急火燎地让丫鬟仆妇给自己换着衣裳,顺便塞几个干巴的糕点到嘴里,催促道。 “小姐呢?怎么还没有看到她过来?赶紧派人去催一催,今儿个可是万万不能晚到的。” 正房的丫鬟忙去罗承情的院子里催促了。 有了罗梁氏的命令,大丫鬟石茶才大着胆子唤道:“小姐,时候不早了,您该起来了。今儿个是太后娘娘的千秋宴,咱们要去城外的乐秋园,晚了就该迟了。” 不知过了多久,帐子里才传来了声音:“扶我起来吧。” 石茶忙和另一个丫鬟忙掀起帐子,预备扶罗承情起来,然后就都被吓了一大跳。 “小姐,您这是……” 望着镜子里如女鬼般青白的面容,罗承情捂了一下肚子,心里恨意翻滚,沉声道:“多敷一些粉吧,莫要让人看出来。” 这些天,为了制造出怀孕的脉象,她一直在吃母亲从京郊慈心庵,静安师太处讨来的药方,日日都觉得如烈火灼心。 再加上被夺了女侯爵位后,她一闭眼就全是骆承仪上辈子如何富贵显赫,这辈子又重新夺走了赵赫的恐怖画面,根本无法入眠。 好在罗承情年纪小,一番遮掩后,疲态也不算明显。 魏阳侯夫妇和女儿分别上了两辆马车。 到了乐秋园的门口,罗承情掀起了马车帘子,挤出一个笑道:“父亲母亲,你们先进去吧。” 望着魏阳侯府夫妇的马车缓缓离开后,罗承情才扭过了头,冷声吩咐道:“石茶,之前吩咐你的事都安排好了吧。” 她也是偶然间才得知,她这位伺候了多年的丫鬟,有个同一条街的儿时玩伴入了宫,如今正负责着偏僻的乐秋园的洒扫。 那太监家贫,父母皆重病,急缺银子。 太想掌控属于自己的力量了,罗承情并没有将此事告知父母,而是通过这个丫鬟,将人收买了。 待会儿骆承仪的马车停了,轮椅缓缓滑下来时,那叫小城子的太监就会将浸了桐油的石子扔到她轮椅下头,让她重重摔上一个跟头。 本来一旬前,她就早已经将事情安排妥当了,如今只是确认一下而已。 所以,她自以为会收到一个毫无疑问的肯定答复。 但石茶面上却闪过了慌乱:“小姐、我、我……” 罗承情霎时间冷下了脸:“跪下,给我好好说!” 石茶扑通一下跪了下来,磕头哭求道:“小姐,小姐不是奴婢故意不告诉你的,奴婢也是两天前去小城子家里做客才知道的,小城子先是被从洒扫门口的地方被换到了去伺候猫狗,然后被身边的新同事发现了银票,紧接着就被送到了慎刑司,罪名是收受了外人的贿赂。” “奴婢也是太害怕了,不知道该怎么办,才没敢把事情告诉小姐的。” “小姐,奴婢真的不是故意隐瞒的……” 骤然得知这一消息,罗承情只觉得自己是听错了。 “……小城子从洒扫宫门口被换到了去伺候猫狗?他之前不是都扫了四五年的地了吗?怎么好端端的被调去伺候猫狗了?是猫啊狗啊竟长了眼,发现他很会扫地了不成?” “还刚被新同事发现了钱财,就立即被扔到慎刑司了,小城子不是说乐秋园偏僻,甚少有人管的吗?何时如此规矩森严了?” 石茶哪儿回答得上来,只能满脸无助地磕头:“小姐,这等宫城里的密辛事,奴婢实在不知啊。” 罗承情只能满脸茫然。 这时快马奔驰的马蹄声及马车咕噜噜的声音远远传来。 石茶扭头一看,发出了惊呼:“……是大小姐。” 骆承仪? 罗承情下意识扭过了头,就看见一辆高大的红漆马车遥遥驶了过来。 马车四角挂着金色铜铃,车轮比寻常马车要高许多,还有一个小小的‘眉’字,是陛下皇后御赐给骆承仪的马车。 似乎是被罗承情主仆几个挡住了路,信眉侯府马车停了下来。 骆承仪掀起了马车帘子,身着一身火红的夹棉朝服,施施然打着招呼:“承情妹妹,许久不见了。” 时隔一个多月不见,自己沦为了满京城百姓眼里的罪人,消瘦憔悴得如同女鬼,落魄得羞于见任何过去认识的人。 而骆承仪却鲜衣怒马,容色鲜亮,不仅成了大夏朝第一个女侯,听说还时常出入凤仪宫与暖阁,俨然成了陛下和皇后娘娘面前的红人,有着烈火烹油鲜花着锦之态。 这份落差令罗承情愤怒不甘,也让她的喉管如同冻僵了般沙哑:“……骆承仪,的确许久不见了。” 骆承仪挑了一下眉。 都不虚伪地叫‘长姐’了,看来是真的走投无路顾不得体面了。 她饶有兴趣道:“看到这乐秋园的宫门口,我倒是想起了两天前,乐秋园慎刑司闹出的一个笑话。” “一个小太监被审讯后,居然交代出收了人的钱,想要在今天我下马车的时候,往我轮椅底下丢抹了油的石头,让我摔出一个好歹来的事……” 几乎是骆承仪说完的一瞬间,罗承情浑身的汗毛都战栗了起来:“你说什么,这件事居然已被审讯出来……” 仿佛没看见罗承情的惊怒与恐惧,骆承仪继续笑眯眯地道:“皇后娘娘已经交代了,务必要查清这事背后凶手是谁。” “虽然那小太监嘴还挺硬的,到现在也没交代背后的人是谁。不过慎刑司是个吃人的地方,就是阎罗王来了都抗不了太久,想来那小太监迟早会交代的。” “到时候那个背地里这么害人的人,总能入大理寺诏狱的。” “承情妹妹,你说呢?” 仿佛已经想到了那画面,罗承情只觉得胳膊上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勉强挤出了一个笑。 “时候不早了,父亲母亲还在正殿等着我呢,我就不久留了。” 说着逃也似地走了。 看着她的马车匆忙逃离的背影,骆承仪勾起一个冷笑,才放下了车帘。 绿意好奇地道:“小姐,您怎么不告诉二小姐,小城子第一天就交代了,她参加完这次太后千秋宴,就马上要下大理寺诏狱了啊?” 正文 第62章 愕然抬头 骆承仪笑眯眯地道:“绿意,你猜为什么咱们府上那只叫咪咪的猫儿每次抓到了老鼠,都不会马上吃掉,而要放在爪子间玩弄上一两个时辰呢。” 绿意老实地摇了摇头:“不知道。” 骆承仪敲了一下她的额头,笑眯眯道:“当然是因为好玩啦。” 随即她才正色,问道:“乐秋园这边的御膳房,龙影卫的人已经都彻底排查干净了吧。” 一旁易容成绿玉的龙影卫首领沉声道:“首领放心,昨夜起,乐秋园御膳房的人就已被全部关押,食材也被换过一遍,用上了皇后娘娘从宫里指派来的人和食材了。” “现在乐秋园御膳房剩下的只有十来个我们龙影卫的探子,也已经和岑国公府派来的人接头上了,必定不会出任何差错。” 骆承仪点头道:“除了御膳房,其他地方能近距离接触到贵人的地方防备也不能松懈,备上从更冷清的行宫处调来的宫女太监监督并随时替换,以备有人趁机闹事罢工。” “还是那个规矩,但凡平安度过了今日,并人赃并获地抓住了接头的岑国公府,我自然有重赏。” 龙影卫首领恭敬应是。 片刻后,骆承仪到了乐秋园的长乐宫正殿。 殿内宾客已将近来齐了,看见骆承仪走进来,各个投来了情绪不一的目光。 罗承情下意识垂下了头,竭力克制着畏惧颤抖的手;陈心容微微眯起了眼,笑容却依旧端庄,看不出一丝破绽;年纪尚幼的陈心玉投来好奇的目光,看见那巨大轮椅后,又毫不掩饰地嘲讽而笑。 肃郡王妃看见骆承仪第一眼时下意识露出厌恶,随即仿佛想到了什么,又骄傲地抬起了下巴,眼底杀意尽显。 熙宁县主也小声嗤笑了一声:“死瘫子,等着吧。” 另一边,徐定惜和徐二夫人、盛安郡主和大长公主也在招呼着骆承仪,“小丫头,早就给你把位置留好了。” “承仪姐姐,坐在我旁边。” 骆承仪坐在了盛安郡主下首,徐定惜的身旁,才与徐二夫人低语道:“陛下与娘娘那边,已经都将东宫布置好了吧。” 徐二夫人笑道:“放心吧。” 不多时,宸妃与皇后娘娘等一众妃嫔与宗亲都陆续落座。 紧接着陛下由太监们搀扶着,坐在了正中龙椅上。 几乎是前后脚,太后娘娘姗姗来迟,对陛下道:“今儿个有些来迟了,陛下不会在意吧。” 陛下用拳头掩唇,咳嗽两声,温和道:“母后这些天一直身体不好,太医说了需要好好静养,本该好好休息的,儿臣又怎会介意。” 母慈子孝,看似其乐融融。 下头大部分臣眷却都下意识垂下了眸,不敢看。 安总管率先宣布千秋宴开始,众臣女眷们一一献上贺礼。 岑国公府送的是一尊近乎两人高的纯白玉雕刻的观音像,据称底座上刻了整整一万朵大小不一的莲花,耗费了匠人们足足三年功夫。 庞大玉佛被搬到大殿门口时,整个宫殿都被照亮了。 荣亲王送的是一枚出自南海的红珊瑚树,足有一人高,极为罕见与珍奇,太监们搬上来时都小心翼翼的,显然怕碰坏了一丝。 利州路的知州送了一只能够出人声的灵巧金丝猴,通体雪白,没有一丝杂毛,看起来格外聪明灵动,是当地刚发现的祥瑞。 远在边疆的信亲王托人送回来了一大箱子的天山灵芝,说是特地积攒了许多年,让太后娘娘将养好身体延年益寿的。 肃郡王府送了一幅前朝程徽生的字画,工笔与画面都堪称顶尖,平素在文坛也是极为受欢迎的。 …… 随着一件件珍奇贺礼被送了过来,太后娘娘面上笑容愈发真诚与谦虚:“……也不知道他们打哪儿寻到这些珍奇玩意,实在太破费了。” 送礼的宾客们自然说着‘太后娘娘千秋万岁,小小贺礼不足挂齿’的贺寿话。 场面堪称和谐。 但镇国公府的人都沉下了脸,怒视着看向了场中的人。 同样是在一年内的生辰宴,比起半年前的陛下万寿节和皇后娘娘的生辰宴,今日太后娘娘千秋宴的寿礼竟都还要贵重与珍奇上一大截…… 陛下才病重多年而已,这些人如今竟是如此不打算遮掩野心了! 将镇国公府的人脸色尽收眼底,岑国公府的陈正逢露出一个得意的笑,心下道:这就忍不住了,待会儿还有更有得受呢。 一朝天子一朝臣。 你们不愿意接受现实是不成了。 想着,他朝一旁的亲卫招了招手,低声道:“这边的御膳房和外头值守的侍卫房不是已经都安排好了吗,怎么还没有动作。” 按照他们此前的安排,此时陛下应该身体不支,在众臣面前重重呕出一口血,尽显自己虚弱短寿之态。 岑国公府的人便可以趁机以陛下身体不好,恐将来国本动摇之由,让陛下在今日敲定了未来江山继承人,册立赵赫为嗣太子的。 可如今贺礼都快送完了,陛下却都还端正而坐,神色红润,面含笑容,俨然是还能再活二十年的康健模样。 倒是太后娘娘从半个时辰前开始,一直在坐立不安地挪着屁股,瞧着竟是有些不舒服。 亲卫低声道:“方才属下已经确认过一遍了,这边的人都是二老爷您当年安插进去的老人了,除却有两三个因为年岁有些久了,大概口音有些变化外,其他人都是咱们亲手训练出来的人,想来应当是不会有错的。” 陈正峰嗯了一声,心下却仍有些不安。 又等了一刻钟,眼看着马上就要上西域歌舞了,陈正峰已确认是出了意外了,和端坐上首的太后对了一下眼神,下定了决心。 不能再拖了。 没有机会,他们干脆硬上。 想着他冲了出来,跪地拱手道:“如今陛下、太后、皇后娘娘皆在此,老臣斗胆向陛下进一逆耳忠言,朝中不可一日无太……” 噗—— 就在陈正峰扑出来的一瞬间,太后娘娘终于没能忍住般的,突然放出一个震天动地的大屁,盖住了陈正峰的说话声。 陈正峰愕然抬头。 正文 第63章 陈大人,你太心急了 太后娘娘露出一个尴尬的笑,却也知道开弓没有回头箭,拂了一下手道:“陈爱卿继续说吧,哀家都在这儿听着呢。” 见太后娘娘坚持,陈正峰沉默须臾,再次朗声开口道:“方才微臣想说的是,国本继承对一王朝稳固作用重大,如今朝中太子位置空悬多时……” 噗—— 太后娘娘显然没能忍住,又是一记重屁。 都有些被熏到了,陈正峰再次顽强地开口:……“微臣斗胆,请陛下在今日册立……” 噗—— 仿佛要堵着陈正峰的话似的,陈正峰刚一开口,太后娘娘又放了一个巨响无比的臭屁。 陈正峰深吸一口气,露出痛苦神色,却还极其倔强地想把话说完:“陛下,臣斗胆请陛下在今日册立嗣太子,目前宗室里适龄人选不多,唯……” 噗噗噗—— 太后娘娘一连五六个臭屁,终于是彻底盖住了陈正峰的声音。 霎时,整个大殿寂静无声,也尴尬如海。 骆承仪适时开口,笑眯眯地道:“陈大人,立嗣太子的事再急,似乎都没有如今太后娘娘的状况更着急。” “比起坚持您这番忠言逆耳,咱们还是先给太后娘娘请来太医,治好她老人家的身体健康,您说呢?” 陛下唇角微微含笑,立即朗声道:“一个个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给太后娘娘请脉。” 得到岑国公府的人吩咐而退避的太医们才敢上前。 给太后娘娘把过脉后,太医院副院正给出了答案:“太后娘娘此乃昨夜受凉了,肠胃受激,今日又误食了寒凉的糕点,才导致的肠胃不适,饮一杯舒肠汤就好了。” 太医们忙给太后娘娘熬了一杯舒肠汤。 到了此时,陈正峰还不知道落了人算计,便是个十足傻子了。 他缓缓环视了一圈,将目光落在了骆承仪身上,微微眯起了眼睛。 骆承仪朝他回了一个微笑,还遥遥举了一下酒杯。 显然有被这挑衅气到,陈正峰的脸黑了一瞬,才吩咐着旁边亲卫,示意待会儿朝中其他岑国公一派的官员一齐进言。 太医们的动作倒是极快,很快煨好了舒肠汤。 太后饮下了热腾腾的舒肠汤后,面色都和缓了不少,对太医院的人道:“你们做的很好,待会儿哀家要赏你们。” 三个太医恭敬应是,刚准备退下。 陈正峰面色阴沉,也预备好旧事重提。 眼看着他如此咄咄逼人,徐定惜皱起了眉,怒道:“真是阴魂不散。” 骆承仪微微一笑,看向了罗承情的方向道:“不必着急,还有好戏没上呢。” 果然,下一瞬,架着屏风的女眷席位里,罗承情心知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双眼一闭,就软软地滑了下去,做出晕厥的模样。 一旁的罗梁氏立即惊惧大叫:“来人,来人救救我女儿,她晕倒了。” 瞧见出事的是罗承情,嚷嚷的是罗梁氏,太后眸中下意识闪过了不喜,瞥了一眼身边嬷嬷,刚要说:“把人拖到后面去瞧瞧……” 陛下却仿佛没听到她的话,吩咐道:“这么大好的日子,若出了什么事岂不是不美,太医去瞧一瞧魏阳侯府的小姐吧。” 一名太医忙上前给罗承情把脉。 片刻后,太医露出惊奇神色,跪地道:“回禀陛下、太后、与皇后和诸位贵人们,罗小姐是喜脉,目前将将怀胎一月,瞧着竟还是宜男的双生子脉象。” 说完,他就跪地不起了。 罗梁氏趴在了罗承情身边,大哭了起来:“我可怜的女儿,也不知道那肃郡王世子会不会对你负责,你以后要怎么过活啊。” 罗承情也幽幽转醒,对罗梁氏温声道:“娘亲,不怪肃郡王世子。肃郡王世子已经承诺过要娶女儿当正妃,还留下了玉佩和衣物、信件作为信物的,女儿相信他不是始乱终弃的人。” 一句话说的肃郡王妃母女怒得咬牙。 岑国公世子夫人也黑了脸。 陈心玉更是怒然骂了一句:“贱人。” 仿佛没看见殿中的暗潮汹涌,陛下微微挑起了眉,问着坐在下首的赵赫,温声道:“肃郡王世子,你和魏阳侯府长女的事,你可承认。” 肃郡王妃母女拼命朝他使着眼色。 岑国公府世子夫人也怒视着他。 罗承情适时地咬住了嘴唇,泫然欲泣地看着他:“赫哥哥,我知道你一贯是个君子的,咱们肚子里的孩子不能没有父亲……” 仿佛被‘君子’二字击溃了,赵赫泄气般垂下了头:“臣的确与魏阳侯府长女结下了婚约,她肚子里的孩子……是臣的。” 陛下微微挑眉,似是调笑般地道:“那之前竟是朕的赐婚棒打鸳鸯了?放心,朕也不是这般拆散有情人的人,现在就赐魏阳侯府长女与你为妻,就为……” 太后心疼自家侄孙女儿,怒然打断道:“陛下……” 陛下仿佛听不懂太后的暗示,只疑惑地看向了太后:“母后是不喜欢这魏阳侯长女吗?朕记得她的乡君还是母后封得呢。” 罗梁氏立即跪地大哭,嚷着道:“可怜了我苦命的女儿,肚子里可是宜男相的双生子,放谁家不是传宗接代的顶梁柱,竟是就要成为庶子了……” 太后一下被提醒了,眯起了眼,权衡着利弊。 罗承情抢了陈心玉的正妃位置,她心里固然不满。 但若是罗承情肚子里有一对男孙,那又不一样了。 如今陛下膝下空虚,大夏朝上下皆在为继承人忧心忡忡,若是赵赫能在此时就诞下两个男孩儿,将极大地坐稳位置。 想着,她终于改了口:“既如此,哀家也不好拆散一对有情人,就赐这魏阳侯府长女为肃郡王世子平妻,晚心玉一天入门吧。” “根据钦天监的卜算,十二月十八已是最近最好的吉日了,就定在这两天。” 说是平妻,却要晚一天入门,这分明是要压罗承情一头。 但此时罗梁氏已经顾不得了。 她拼命地跪地磕头,连声感谢道:“多谢太后娘娘恩典。” 罗承情此时才‘柔情蜜意’地看向了赵赫,赵赫下意识躲避了她的目光。 罗承情眸光一冷,却依旧露出一个甜蜜微笑:“赫哥哥,我们终于能在一起了。” 此时陈正峰终于再也等不得半分了,再次跪地道:“陛下,国不可一日无太子,老臣斗胆请陛下今日这等好日子,立下嗣太子。” 仿佛约好了般的,半个大殿的臣子也都下跪:“为社稷百姓安危考虑,国不可一日无太子,臣等,请陛下立下嗣太子。” 正文 第64章 都反了天了! 眼看着殿内大部分的臣子都跪下了,饶是陛下早有预料,此时也忍不住气急攻心,闷声咳嗽了好几声,怒然道:“你们,是打算一起逼朕吗?” 陈正峰垂着头,沉声道:“老臣不敢,还请陛下明鉴,老臣只是为大夏朝黎民百姓着想,不忍看到苍生因国本不稳而受苦。” 一众岑国公府一派官员也皆跪地道:“还请陛下明鉴,臣等皆是为黎民百姓着想,不想将来出现朝堂动荡,才请陛下早日确立嗣太子的。” 霎时间,整个大殿只回荡着这一个声音。 第一次真正见识到太后一脉对朝堂的掌控之深,镇国公府的人都神色阴沉,眸里满是隐而不发的怒火。 骆承仪也深深吐出了一口气。 如此盘管错节的庞然大物,只怕赵祁睿回到京城,被立了太子之位后再处理,都会显得任重而道远。 陛下也被气笑了,怒然道:“看来今天朕是不立太子也得立了?” 陈正峰不说话。 跪地的群臣们也都不应声。 沉默,已鲜明地说明了他们的态度。 太后娘娘此时才徐徐开口,看似温和大度地劝道:“陛下,哀家知道睿儿才刚走两年,你不爱听这些话。只是这群臣子说的倒也是不无道理的,你如今常年吃着药,身体不大好,没有一个明面上的继承人,终究会让朝臣和百姓心里都不安的。” “别的不说,今年正月初一,陛下可又要向祖宗们祭天了,身边没有一个年轻体壮的继承人摆着,皇室的列祖列宗又怎么能够安心。” “自古以来,皇室也不是没有因没有继承人,而在宗室里择嗣的情况,历代被过继过来的皇帝也都把王朝好好传承下去了,足见这是一个可行之计。” “如今宗室里好儿郎这么多,哪个瞧着都是中用的,你们先把人确定下来,回头再好好培养上三两年,也不是不能信任的。” “这不,哀家这里已经瞧中一个好的了……” 说着,太后娘娘看向了赵赫。 感受到太后娘娘的目光,赵赫喉结用力滚了一下,手僵硬地放在膝盖上,握成了拳头,才算控制住了浑身颤抖。 老肃郡王夫妇也都端正了坐姿,屏住了呼吸,唯恐因半分不恭敬,错失了这个机会。 罗承情也压抑住了呼吸…… 她能不能成为未来最尊贵的皇后,成败可就在这一次了。 陛下环视着跪在地上的臣子们,冷笑:“你们倒是把什么都准备好了。” 感受到陛下的怒意,臣子们不动也不吭声,继续用沉默表明态度。 许久,似乎感受到了情势非自己能抵抗,放弃了抵抗似的,陛下沉声道:“既然诸位臣子都如此坚持,朕也就在今日提前确立了这江山继承人罢了。”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熙宁县主和陈心玉都露出得意神情,还不忘都瞪了一下骆承仪,露出毫不掩饰的鄙夷和杀意。 陛下沉声道:“朕要立的太子,就是朕的亲儿子,赵祁睿。” 仿佛听错了似的,所有人一瞬间都抬起了头。 ??? 要册立的是先太子,赵祁睿? 太后沉下了脸,刚要发作:“皇帝,我知道你宠爱了睿儿十七年,如今也日夜思念睿儿,但这时候可不是让你开……” 皇后娘娘保持着完美微笑,打断道:“好叫母后知晓,两个月前,儿臣的亲哥哥在边境找到了失踪三年的睿儿,并已安排了人马将睿儿从边境送回来了。” “昨日,儿臣刚收到凉州城的知州的来信,睿儿已经抵达凉州城,并再次出发了,一个月内就能抵达京城了。” “因为睿儿尚且没有办法立即赶到京城,儿臣本是打算一个月后再公布这消息的,此时却是不得不提前公布这一消息了。” “哦,对了,睿儿听闻母后千秋宴将近,还特地给母后送了贺礼呢。” “承仪,把睿儿的贺礼带上来。” 由人推到了大殿中间,骆承仪轻飘飘地拿出一个匣子,拎出了一个被石灰腌过的人头,递给了众人看:“还请太后娘娘过目。” 被这人头吓了一大跳,朝臣们皆是露出惊色。 众女眷也纷纷吓得往后退。 太后娘娘本就落了骆承仪暗算,肠胃不舒服,此时更是欲要作呕,怒声道:“骆女侯,今日可是我的千秋宴,你拿这等腌臜东西出来做什么!” 骆承仪不卑不亢地点头,微笑地道:“回禀太后娘娘,这便是太子殿下的贺礼。” “一月前,太子殿下在从西地边境返京时,路过了利州城麾下的安阳县,竟意外发现当地山坳里有一个秘密养兵场,里头不仅养着一支足有一万三千多名兵强马壮的军队,囤积着堪比朝廷一年赋税的粮草,私藏着当地十年的赋税银两,竟还有自称为岑国公府的子弟在此训兵。” “太子殿下心想着岑国公府的人一向对朝廷忠心耿耿,绝不会做下这等豢养私兵、私自拦截赋税、囤积粮草,压榨百姓的事情,故而将这名自称岑国公府子弟的冒牌货砍了,将其脑袋送给了太后娘娘为千秋宴贺礼。” “方才太后娘娘劝陛下立嗣太子时,处处都为大夏朝百姓体贴,句句都为朝臣社稷安危着想,想来此时见太子殿下除了这等如此危及社稷百姓的祸害,应当也会很高兴吧。” 听到这里,陈正峰率先嚯地抬起了头,满脸愕然与难以置信。 陈心玉也认了出来,尖叫道:“那、那、那是小叔的头颅。” 同样认出了那头颅的真实身份,岑国公世子夫人狠狠瞪了冒失的女儿一眼,才脸色阴沉地看向了骆承仪,眼神里写满了怒意。 群臣也都惊讶地对视了起来。 岑国公府四老爷,从前在陈正峰麾下为副将,也算是立下了不少功劳,得了一个不错的爵位。 只是在四年前,他就在一次战役中意外‘失踪’了。 没想到,今日却是在这里看见了。 还是以头颅的方式。 从未料到今日会有如此发展,也被那一个头颅给彻底激怒,太后娘娘气得腾地站了起来,摔了杯子,话都说不明白了。 “好,很好,骆承仪你很好,赵祁睿,你也很好,你们都很好!” “你们如今可真是都反了天了!” 正文 第65章 不等也得等 大殿内,群臣与女眷一瞬间皆噤若寒蝉。 气氛,如一瞬紧绷。 此时陛下打破了宁静,淡淡开口道:“睿儿能够死里逃生,顺利回到我大夏朝,已经是千载难逢的幸事,如今又为我大夏朝送上了这等贺礼,本是好事成双的,母后又何必如此生气,竟还摔了杯子。” 皇后娘娘帮腔道:“陛下误会了,想来是睿儿已离国太久,母后骤然得知这等好消息,一时太过高兴,才没能按捺住情绪吧。” 太后娘娘也终于稍微冷静了一些,凝视着陛下,一字一句地道:“陛下,我知道赵祁睿乃是你的独子,你不愿意接受他已战死沙场的事,这些年才迟迟不愿意册立嗣太子。” “但当年我们可都是亲眼看着赵祁睿的尸骨被带回来了,如今你却随便一张口就说在边境找到了赵祁睿,就要我们相信?” “哀家今日可把话放这儿了!哀家可绝不允许一个冒牌货来继承大夏朝江山的!” 这些话算是问出了殿中群臣和女眷的心声。 一众人都下意识微微抬眸,看向了陛下与皇后娘娘的方向。 镇国公府的三老爷霎时出列,跪在大殿上,拿出了一枚黄翡龙形玉佩,道:“回禀太后娘娘,臣可用臣的身家性命为太子殿下身份作保。” “事情要从三个月前说起,微臣收到了太子殿下从金国寄来的亲笔信。” “信中,太子殿下自称当年从战场上失踪,乃是因为自己在战斗中受伤,意外失去了记忆,又与寻找的队伍走散了,意外流落到了金国。” “这两年里,他一直在金国治病。直到半年前,他才重新找回了记忆,便写了亲笔信来联系国公府这边了。” “接到信以后,我大哥就亲自去寻人,并确认了太子的身份,一路同去的还有石通石大将军,与凉州城的知州,以及宜州城知州。” “这是太子殿下的贴身信物,和石通石大将军、凉州城知州与宜州城刺史的亲笔信,想来是能够证明太子殿下身份的。” 竟是将如何寻到太子的过程细细说了一遍。 皇后娘娘也是淡淡道:“凉州城与京城脚程不算远,至多不过一个月时间,睿儿就要回来了。若是母后不相信,不若到时候亲自询问睿儿当年战场的详情。” “若一个月后,睿儿真的回不来,太后娘娘再让陛下立嗣太子也不迟。” 听到这一番话,太后娘娘眯起了眼睛,审视着陛下和皇后,许久才沉沉开口道:“睿儿是本宫的唯一嫡孙,他还能活着,本宫自然是欣喜的。” “若是睿儿还真的活着,便是当今嫡长子,是皇位当之无愧的继承人,自然就无须在宗室里择嗣了。” 皇后已经把话说到这份上了,若是大夏朝百姓知晓,真太子一个月后就要回京,他们却还迫不及待地要立嗣太子,是怎么都说不过去的。 至多一个月时间。 他们不等也得等。 消息来得实在太突然,虽然有了太后娘娘的表态,但群臣们一时犹豫不决,都面面相觑地不敢说话。 场面一时十分寂静。 骆承仪知道等待的时机来了,转身朝身边的‘绿玉’低声吩咐了两三句,再看向角落的罗承情,勾起了一个微笑。 感受到这一目光,罗承情顿时警铃大作,下意识捂住了肚子,想要装晕逃离。 但已经晚了。 下一瞬,一名凤仪宫的嬷嬷瞥了眼罗承情方向,低声在皇后娘娘耳侧说了什么。 皇后娘娘也跟着看向了罗承情,露出犹豫不决的神色。 心下本就烦躁,太后娘娘看见皇后如此这般,只以为是抓住了她的把柄,不耐地催促。 “皇后这是遇上了什么紧急的烦心事呢,竟是都闹到了我千秋宴的大殿上了?不如说出来我们大家一起听听。” 她本只是为了难为皇后,谁料皇后下一秒竟真的开口了:“既然母后开口垂问了,儿臣就将事情说一遍吧。” “方才儿臣收到了慎刑司的人来报,说刚刚审讯乐秋园犯错的小太监得知,今日殿中宾客有用银钱收买宫人,企图残害其他宾客的行为。” “儿臣恐这人继续留在殿中,会影响母后和其他宾客的安危,故而才在犹豫要不要将人直接发落。” 一听有人竟买通宫人害人,殿内群臣和宾客们都紧张了。 太后娘娘也眯起了眼睛,语气里听不出情绪,沉声道:“哀家的千秋宴上,竟还有这种事情?若是证据确凿的话,这等害人的贼人当然是不能留的。” 皇后娘娘微笑道:“目前证据自然是确凿的。” 下一瞬,负责宫门口洒扫的小城子就被带了出来,衣裳上都是血,跪在了地上。 “求贵人们饶命,求贵人们饶命,奴才实在是家中贫困,才一时鬼迷心窍,收了魏阳侯府二小姐身边侍女石茶姑娘的银钱,想要害骆女侯爷的,谁知道竟是被人抓住了,求贵人们饶命啊……” 听到了自己的名字,石茶当即瘫软在地,磕磕巴巴地道:“奴、奴婢……” 竟是已经被吓傻了,说不出一句辩解。 见被逮出来的不是岑国公府的人,陈正峰与女眷席的陈心容都无声松了口气。 随即他们俩又都蹙起了眉,意识到一个问题。 罗承情肚子里还怀着赵赫的孩子,刚被太后赐为了赵赫的平妻。 从那一刻起,她就是赵赫不可被人轻视的体面之一。 若是赵赫此时顺顺当当地当上了嗣太子,莫说是她企图害人未果,便是她真发疯当众杀了人,岑国公府的人都会拼命保住她,让她肚子里孩子落地,再来好生商议着处置。 可如今,在赵祁睿很可能还活着的情况下…… 别提只是怀着赵赫没落地孩子的罗承情,便是赵赫本人,都可能变得极为不值钱了。 他们岑国公府还要付出吗? 可方才他们还如此力保着赵赫登上嗣太子位置,转瞬间就让赵赫未婚妻被以一个如此小的罪名拷走了,岂不是显得岑国公府…像是‘输’了? 感觉到了太后和岑国公府的人的犹豫,罗承情扑通跪在了地上,拼命求饶道:“太后娘娘,臣女只是一时鬼迷心窍,并没有真正谋害人性命,还请您饶命啊……” 正文 第66章 那个废人怎么配 罗梁氏也扑通跪下,拼命磕头道:“求太后娘娘、皇后娘娘饶恕,我女儿只是一时想左了,才做下了这等坏事,却也没造成什么损失,求饶她一条命吧。” 望着二人的求饶惨状,太后有些犹豫不决。 皇后娘娘适时地开口提醒:“母后,今日是您的千秋宴,此女却敢在此时玩弄权术,企图在乐秋园内害人生事,从未考虑过真出了人命,会不会影响您的诞辰,让群臣们都心生恐惧,显然是并未将您放在心上的。” “此时她的哭求,想来也只是恐惧为自己的恶行而被惩罚,并没有多少真心忏悔着险些毁了您的千秋宴的。” 本就因女侯的事不喜罗承情了,这句话更彻底说服了太后。 她疲惫地摆了摆手:“今儿个是本宫大好的日子,此女这般哭哭啼啼的实在聒噪,赶紧让人把人给带走吧。” 当即凤仪宫两个体格健壮的老嬷嬷出手,将罗承情一左一右拽着离开了。 罗梁氏思女心切,想要扑着追出去,却被一旁的魏阳侯府老夫人让人死死拽住了,喝道:“你还嫌这孽女害我们侯府不够吗!” 看见罗承情如此状况,赵赫也心有不忍,下意识求助性地看向了肃郡王妃,和一旁的岑国公世子夫人,收到的却只有冷漠。 于是,罗承情就这么被拖走了。 安静的大殿外头,许久还有那徒劳的求饶声继续响着。 “太后娘娘,臣女只是一时鬼迷心窍,实在并非有意害人,求您饶命啊。” “太后娘娘、世子夫人、赫哥哥,救救我……” …… 眼睁睁目睹着这一幕,群臣们许久都保持着沉默。 虽然罗承情的身份并不算特别紧要,这也是一件证据确凿的小事,但眼睁睁目睹着这本该是赵赫被册立嗣太子的好日子里,罗承情却硬生生被人拖走那一瞬间…… 文武群臣心里还是无端升起了一股明悟。 太后与岑国公府对朝政的一手遮天,似乎已出现了第一丝颓势。 仿佛没注意到殿内气氛的凝固紧张,皇后娘娘又温和笑着道:“为了庆祝睿儿平安回来,本宫预备在十二月十八日设宴,还请诸位届时一定要赏脸。” 十二月十八日,那不就是肃郡王府世子和岑国公府陈心玉成亲之日? 还是太后亲自选定的日期。 皇后娘娘为庆贺先太子回朝,亲自举办的宴会,以及一个当不成嗣太子的郡王府世子和国公府嫡次女的婚宴撞在了同一天…… 满朝文武想也知道要去哪儿。 哪怕掰着脚指头,一众群臣女眷都能想象那时肃郡王府和岑国公府的婚宴宾客会有多稀少,场面会有多寥落,气氛会有多尴尬。 太后娘娘显然也想到了,不悦质问道:“这小半年里竟是都没有好日子了吗?怎么又选在十二月十八了?” 皇后娘娘微笑,语气强硬地道:“母后刚才不是说了吗?根据钦天监的卜算,十二月十八已是最近最好的吉日了。” “难不成睿儿身为一国太子,还需要为朝中无关紧要的臣子让路吗?” ‘臣子’二字上,尤其被皇后加了重音。 太后一时被气得哑口无言,怒然瞪着皇后娘娘,半晌才冷笑道:“既然皇后觉得这日子好,哀家就依你一回。哀家倒是要看看,太子在金国转了这三年,竟是有了什么惊人的长进,需要设宴昭告天下了。” 并不理会太后话语里的阴阳怪气,陛下此时又开口道:“另外,太子此前在来信里说到,他恢复了记忆后,怀疑是京中有人与辽金探子勾结,透露卖国消息,才导致自己中了埋伏。” “我大夏朝不能有这等首鼠两端的人,故而朕钦点信眉侯辖二百御林卫,建立‘监察司’,亲自调查当年太子被害一案,并筛查京城内辽金两国的探子。” “监察司独立于朝廷六部之外,拥有监督宗亲、百官、军中的权力,只对朕一人负责,不受其他任何人或部门的掣肘。” “直至京城探子被全部揪出,信眉侯都拥有查到证据后,不通禀宗人府与大理寺,就直接拘人入监察司诏狱,与抄家调查的权利。” “此条圣旨即刻生效。” 生活在京城的权贵之家,哪有完全不通朝政的。 文武百官,乃至殿中的所有女眷皆是心头一震。 独立于朝廷六部之外,只对陛下一人负责,不受任何权力制约掣肘,拥有监察司独立的诏狱,能不通禀请旨就直接拘人的权力…… 这不是前朝的锦衣卫雏形吗? 陛下竟给这位信眉侯如此大的权利? 那昔日与信眉侯有过过节的人家,岂不是要瞬间跌落地狱了。 霎时间,殿内不少官员与女眷都悄咪咪地瞥向了肃郡王府、魏阳侯府、以及岑国公府,眸光里写满了看热闹的光。 同样明白那圣旨里滔天权柄,老肃郡王终于忍不住了,一瞬间抬起了头,颤声劝谏道。 “还请陛下三思,那骆承仪如今不过一个死瘫子罢了,没有轮椅都没办法走路,甚至连普通的三岁孩童都无法抗衡,怎么配得上当这威风凛凛的监察司首领?!” 熙宁县主也着急地道:“陛下,以骆承仪如今的废人状况,连我都能轻易夺了骆承仪的性命,让她当这监察司首领不是个笑话。” 说是迟,那时快—— 这一句话都未落地,一道罡风便从熙宁县主脸颊飞过,带走一串血珠,深深插在了她身旁的鎏金楠木柱子上,只留下拇指长短的一截。 只差一寸,熙宁县主就能被爆头。 下意识摸了一下脸颊,看着自己手心的血,熙宁县主迟来地反应过来,尖叫了起来。 正文 第67章 新官上任三把火 被这般变故吓到了,朝中众臣与女眷们都骚动了起来。甚至有胆小的人下意识想躲到桌子底下去了。 “刚才那是什么,我只看到一道线!” “那是干什么!” “有刺客!谁敢在大殿上行刺?” 陛下宠溺地摇头,微笑着解释道:“放心,殿中并没有什么刺客,只是骆爱卿与熙宁县主开了一个小小玩笑而已。” 一众人这才冷静下来,仔细一看才发现…… 那擦着熙宁县主脸颊,没入了鎏金楠木柱子里的,将熙宁县主吓到惊慌失措的,竟是宴席餐桌上一根普普通通的木筷。 骆承仪用帕子轻轻擦手,平静问道:“郡王爷,熙宁县主,还觉得我如今只是一个废人,你们能随意夺了我的性命吗?” 老肃郡王半晌说不出一句话。 熙宁县主生死间走了一遭,更是惊魂未定,下意识就要破口大骂道:“骆承仪,你居然敢这样吓我,你信不信我让我兄长……” 一句话没说完,她已经想起来刚才听到的消息了,先太子赵祁睿回来了。 她兄长可能要当不了嗣太子了。 而骆承仪却要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权势滔天,令行禁止,能止小儿啼哭的监察司首领了。 一股恐惧与绝望才迟来地袭了上来。 完了,骆承仪肯定会杀了他们全家的。 怎么办! 趁老肃郡王和熙宁县主呆愣的时间,盛安郡主已冷笑着开了口:“我承仪姐姐乃是昔日纵横北地战场,十三岁上战场,十四岁打得辽国人不敢冒头,十五岁逼得辽国人主动献上了燕阳五州的战场英雄,是北地战场军民心中公认的战神,立下的功勋叠起来比你们两个蠢货还高。” “老肃郡王、熙宁县主,敢问你们俩最近十年间有什么成就吗,居然敢如此质疑我承仪姐姐?” “是九年前,老肃郡王与一群宗室子弟赌钱,把自己整个王府都赌的输了出去的成就?” “还是七年前,肃郡王府为还赌债,全家来我们长公主府借钱,结果熙宁县主看中了我一个珍珠鞋面,不敢开口讨要,偷偷把那珍珠咬下来,结果不小心吞了进去,一连七天没拉出来,成了满宗室笑话的成就?” “再或者是三年前老郡王爷被人状告了在封地欺压百姓,从封地押解回京时,举家被剥了爵位诰命,坐在大理寺诏狱等死,与老鼠蟑螂为伍的成就?” “亦或者是熙宁县主前年参加一个诗会,结果拿着前朝诗人的诗句给自己装面子,结果被人认出来了,还恼羞成怒,死活不肯承认,把人家小姑娘打了一顿,结果现在不被允许去各家作客了?” “更或者是三个月前,老肃郡王作与妻儿一起做下那令人不耻的行迹,谋害儿媳妇的嫁妆,被抓了一个正着,以至于补儿媳妇的嫁妆,补到把自己家的地契都给卖掉了?” “那监察司首领不由我承仪姐姐当,难道还由这你们这一家脑子里塞满了烂糠,连茅坑里的猪闻了一口,都要摇摇头失望离开的蠢货当吗?” 咳咳咳—— 实在被这般形象生动的话给击中了,不少人都被自己口水呛到了。 岑国公府世子夫人咽了咽口水,庆幸自己方才没有一时头脑发热,跟着一起质疑骆承仪。 盛安郡主这女霸王,可实在不好惹啊。 唯独太后娘娘不愿看见骆承仪风光,皱了皱眉头,不悦道:“今儿个到底是我的千秋宴,信眉侯这般随意动手,到底显得不尊敬……” 此时大长公主悠悠开口道:“侄儿媳妇,你可还记得咱们大夏朝皇室乃是以武起家,在马背上打下的江山,每逢宴会都要有一段比武的……” 论辈分,大长公主是太后娘娘的姑姑。 论权势,大长公主长子还掌握着宗令,次子、三子、四子、五子都在宗室和朝中有任职,是令太后与岑国公府都不得不退避三分的庞然大物。 哪怕太后娘娘心里再不甘愿,听到大长公主这句话,也只能悻悻然闭了嘴。 察觉到太后娘娘的吃瘪,皇后娘娘微微勾了勾唇角,才平静地道:“此时,应该无人再质疑信眉侯的能力了吧。” 殿内,无人再作声。 陛下微微勾起了唇,淡淡道:“很好,那么从现在开始,信眉侯就是监察司的首领了。” 骆承仪恭敬拱手道:“微臣叩谢陛下隆恩。” 始终还是看不惯骆承仪,太后心内窝着一股闷气无处纾解,干脆冷笑了起来。 “陛下你是这大夏朝的天子,自然掌握着大夏朝所有臣子的生杀予夺大权。” “人家都说新官上任三把火,哀家倒要看看你这次任命的监察司首领,能闹出什么惊天动地的新动静不成!” “骆承仪,哀家问你,你现在已是监察司首领了,手中竟是有什么案子,需要头一件闹出动静的吗!” 骆承仪平静俯首行礼道:“回禀太后娘娘,臣手中还真有一件案子要处理,臣要状告宸妃娘娘麾下的迎春楼聚众赌博,戕害朝廷命官性命,杀人求财,罪该斩首。” 向太后娘娘状告宸妃…… 难以相信自己的耳朵,朝廷众臣皆震惊看向了骆承仪。 这不等于在老虎脸上拔胡须,火堆旁边玩炮弹、悬崖上跳舞,彻彻底底的找死吗? 太后也有些惊到了,扶着把手的手不自觉收紧,望着骆承仪,下意识重复了一遍。 “骆承仪,你说什么?” 骆承仪恭敬垂头,一字一句地重复道:“京城百姓人人皆知,位于长安街,如今京城规模最大,日进斗金、无人敢管的迎春楼,乃是宫中宸妃娘娘的产业。” “微臣近日却意外得知,这十年来有数十名朝廷命官皆在里头失踪,证据都剑指迎春楼经营者。” “譬如九年前六月十号,户部典簿司员,刘春山,被同事邀约去迎春楼后失踪;八年前腊月十九,吏部左侍郎徐经与三两好友一同去迎春路聚会,酒后却无端失踪,再没能回到家中过年;五年前的七月二号,迎春楼突发大火,将即将去西地边境利川城安阳县作县令的瞿县令及其朋友们皆烧成了碳,两年前……” …… “数十年来,这迎春楼已吞噬了朝廷数十名官员性命,宸妃娘娘作为迎春楼主人,自然嫌疑重大难辞其咎,故而微臣要状告宸妃娘娘,并请求将其立即下监察司诏狱。” 正文 第68章 疯了,肯定都疯了 疯了。 疯了。 不是自己疯了,脑子出现幻觉了;要不就是骆承仪疯了,不要脖子上的脑袋了;要不就是这个世界疯了,太阳明儿要打西边出来了。 这是在骆承仪说完方才一串话后,满殿百官与女眷们心中的唯一想法。 终于反应过来骆承仪在说什么了,太后娘娘愤怒地一拍桌面,腾地站了起来,怒然呵斥。 “好啊,是不是哀家平时对你们都太温和了,导致你们现在一个个都胆子肥了,连这般污蔑宫妃,攀咬贵人的事都能当堂随口就来!” “来人,给哀家把这满口雌黄,污蔑宫妃、以下犯上的东西拖出去,打上一百大板,以儆效尤!” 宸妃娘娘面上有着明显心虚,却也怒然起身,怒斥道:“对,把这女人给拖出去,本宫好歹是四妃之首,平时饱受太后娘娘与陛下信重,不是什么阿猫阿狗能够随意污蔑的!” 又转身对陛下连声道:“陛下,虽然骆女侯的确是才能过人的,只是她究竟是太年轻了,并不如年纪大的人稳重,这不就冒失地闹出事了。” “同样是在战场征战多年,拥有着丰富的指挥经验,陛下不若好好考虑一下我兄长,想来一定能替陛下掌控好监察司的。” 仿佛在思考着,陛下手指轻敲着桌面,唇角满是冷意。 在陛下的嘲讽神情里,陈正峰察觉到了不安,立即高声道:“一个个没长耳朵,听到太后娘娘的发落吗?都还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将人拖出去!” 六名岑国公府护卫当即就要上来,拖骆承仪下去。 陛下淡淡呵斥道:“朕看谁敢!” 殿中霎时一静。 太后冷然看向陛下,已收敛了不少外露的怒气,沉声道:“陛下,你这是要公然听信这妖女的谗言了!” 陛下淡淡开口道:“这世间的事白的黑不了,黑的最终也白不了。骆爱卿方才说的是不是谗言,宸妃又究竟有没有做过那等残害命官的事,母后不若好好看了骆爱卿拿出的证据再说呢?” 太后怒视着陛下。 宸妃发出了哀求:“陛下,妾身入宫二十年了,您还不相信妾身,要轻易相信这般乱臣贼子轻易污蔑臣妾的话吗?” 陛下岿然不动,继续吩咐道:“骆爱卿……” 骆承情了然,当即拿出一沓厚厚证据,递到了安总管手上,解释道:“这些证据皆是微臣查阅了大理寺与京兆府尹近十年来所有案件卷宗记录,走访调查了所有被害人家属,以及亲自上迎春楼踩点过数十次得来的。” “这期间,盛安郡主、镇国公府的徐二小姐一直跟在本官身边,也一同偶遇了去迎春楼调查柳御史杀人一案的大理寺丞钱大人,想来都能够为本官的调查佐证。” 盛安郡主当即骄傲地挺起了胸膛:“是,这些证据里的口供有一小半都是本郡主和兄长亲口问出来的,绝对真实可信。” 徐定惜亦是沉声道:“我和大理寺的书吏们也能够为骆侯爷拿出的证据佐证。” 误打误撞地撞上了骆承仪,迫上了这趟贼船的大理寺钱向青只能露出个苦笑。 “是,微臣也能够为信眉侯的证据佐证。” 虽然他打心底里也是陛下派,但这骆侯爷拉人下水时,也过于不客气了吧。 骆承仪也便罢了,但眼见着盛安郡主、徐定惜这等女子都开始在朝堂上开口了,不少顽固派老臣皆皱起了眉头。 不少人还低声骂了一句:“真是没了礼法规矩了。” 一句话未说完,他们就发现大长公主,镇国公老夫人皆投来了‘和善’的微笑,当即都不敢作声了。 为了节省时间,陛下只拿了最重要的两本证据翻看,便吩咐安总管将剩下的证据分发给了殿中群臣一齐观看。 安公公一一将证据本分发了开来。 陈正峰率先抢到了一本,一目十行地翻开了起来,先是疑惑地皱起了眉头,然后想到了什么,浑身的血一瞬间就冷了。 如果他没认错,这证据竟有一大半都来自他家藏在书房密室的秘密账本! 骆承仪怎么会拿到这些秘密账本? 除了这些证据,骆承仪还有没有发现什么别的? ——譬如说三年前凤鸣城一战前,他们岑国公府与荣亲王府、肃郡王府,边境信亲王府,和她麾下早有异心的将领们的银钱往来? 想到骆承仪如今已是手握重权的监察司首领,素来更是有睚眦必报心狠手辣爱兵如子的脾性…… 陈正峰就浑身起了鸡皮疙瘩。 不,不能让骆承仪再活着了…… 眼瞧着大部分朝臣已将手中证据一目十行地扫完,连太后都看完了一本,面色难看地不吭声后,陛下勾起一个微笑,开口道。 “现在,朝中还有人反对要调查迎春楼,将宸妃下监察司诏狱吗?” 太后咬住了嘴唇,咬牙道:“陛下,纵然那迎春楼的确有问题,宸妃究竟是宫妃。千金之躯不下堂,又怎么能够去诏狱那等脏污的地方。” “欢婴到底跟了你二十年,可从来没有吃过半点苦头的……” 陛下淡淡反问:“母后,太祖定下的《大夏律》里规定,任意残害朝廷命官者,判斩首,夷三族,迎春楼这十年里一共死了十个朝廷命官。” 太后娘娘还要挣扎一下:“……若只是接受调查,将人幽闭在银坤宫亦可,何必要将人逼到那等腌臜的地方。” 陛下淡淡一掀眼皮,平静道:“母后,你还记得朕的话是圣旨吗?” 这一句话语气并不重,却让殿内百官与女眷都心情一震。 感受到大夏朝两位顶尖贵人之间的权势斗争,百官与女眷也纷纷眼观鼻鼻观心,一声都不敢吭了。 在这漫长难捱的安静里,太后娘娘察觉到了危险,权衡再三,终于还是没有退却:“陛下是天子,说出口的话自然是无人能够抵抗的圣旨。” “只是……” 心中实在恐惧至极,不等太后娘娘说完,宸妃就接连求饶道:“陛下,臣妾不要去昭狱那等可怕的地方,求陛下开恩……” 骆承仪适时地提醒道:“说起来,宸妃娘娘虽然为迎春楼出资者,却多年幽居深宫与外界联系不便,想来对迎春楼插手也不多,如今大部分罪行应当都是迎春楼实际经营者办下的……” 闻言,宸妃眼睛一亮。 陈心容则恐惧地抬起了头。 正文 第69章 不愧是承仪姐姐 也终于明白骆承仪的真实意图了,太后心道一声不好,就高声呵斥提醒道:“宸妃慎言……” 但已经晚了,下一瞬,宸妃已嚯地抬起了头,急匆匆地脱罪道:“对,犯罪的不是我,我虽然为迎春楼出资,却多年都在宫内,甚少出过宫,迎春楼的经营都是岑国公府的人负责的……” “我上次回去还听世子夫人说过,如今迎春楼归我我大侄女陈心容管来的。她才是迎春楼的实际控制者,你们要抓就去抓她吧。” “本宫是最尊贵的四妃之首,不可能做下这等毁了名声的坏事的,求陛下明鉴啊。” 终于还是听到了这句话,太后重重跌回椅子里,失望地扶住了额头,咬牙切齿地道:“这蠢东西……” 陈正峰也懊恼地拍了一下大腿,低声骂着:“真是个脑子灌了水的夯货。” 扪心自问,这一回迎春楼出事,陈正峰还真宁愿下监察司诏狱的是宸妃娘娘,而不是他大侄女陈心容。 一来宸妃娘娘毕竟身份贵重,就算下了监察司诏狱,骆承仪也不敢如何用刑,又有太后娘娘庇佑,很快被捞出来,极大可能最终会平安化险为夷。 而陈心容在京中身份不显,诏狱里就得不到好待遇了。 二来,宸妃娘娘性子浮躁,太后与老国公都不放心,这些年除却让她出面敛财外,并没有让她过多参与国公府事务。 就算宸妃真招了,对国公府影响也不太大。 但陈心容年纪轻轻就展露出惊人经营与筹谋才能,替国公府管理着七成的地方养兵地及‘金土地’,并掌握着国公府十多年来大部分违法罪证。 若是骆承仪真的撬开了陈心容的嘴,国公府将损失堪比国库般的,大半辈子的厚重积蓄! 他怒视向了骆承仪。 这女人是不是知道这些,才故意要抓陈心容的。 并不在于陈正峰的目光,骆承仪满意拱手道:“多谢宸妃娘娘的口供,微臣现在就将这经营着迎春楼,犯下这数十名朝廷命官命案的首恶押解入监察司诏狱。” 又看向了陈心容,微笑:“陈大小姐,请吧。” 到底是性子老练掌权多年,陈心容倒是最先冷静下来,平静地道:“关于迎春楼出现的罪行,我也很意外,接下来希望同骆侯爷一起调查出事情真相。” 这时候了还在装,这女人城府果然很深。 骆承仪挑了一下眉,朝后头使了一个眼色。 当即有两名女性龙影卫上前,将陈心容一左一右地架着,带出了宫门口,塞到了被蒙了黑布的马车里。 根本没料到会有这一事情发展,盛安郡主两眼发直,震惊地道:“上次承仪姐姐在马车里对咱俩说了要多久将陈心容送入诏狱来着?” 徐定惜也迷妹般的满脸钦佩:“两个月。” 盛安郡主咽了一下口水:“现在才一个月零十天而已,真不愧是承仪姐姐啊……” 这刀人的效率也太高了。 陛下也无声翘了翘唇角,冷酷地开了口:“虽然首犯已被带走,但宸妃作为迎春楼实际创建人,仍然难逃不守宫规,借助迎春楼在京中大量敛财,纵容底下人残害数十名朝廷命官的事实。” “朕现宣布剥夺宸妃‘宸’字封号,降为平昭仪,由骆爱卿派监察司的人看守,幽闭在银坤宫,以备不时调查审讯,直至案件水落石出。” 最终竟还是要被关,被骆承仪监察司的人看守? 哐当—— 是宸妃,哦不,平昭仪终于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不能接受这一打击,软软跪了下去。 “怎么会这样……” 太后看着这将败兵溃的一幕,恨不得把宸妃脑子里的水摇出去,心中实在气闷至极,也没心情过劳什子千秋宴了,冷着一张脸。 “哀家乏了,没心情看歌舞了,也不耐烦见人了,你们都散了吧。” 今日在乐秋园受了一惊一惊又一惊,实在太考验心脏了,一众宾客们也实在不敢再留,纷纷随着告退,洪流般离开了大殿。 大抵是太过恐惧骆承仪,一众文武女眷都有意识地避开了骆承仪。 殿门口出现一个巨大真空带。 骆承仪自然不会在乎,自在地与盛安郡主和徐定惜一路同行。 心中实在恨毒了,岑国公府一众人看着骆承仪就来气,目光都喷着火。 彼此错身而过时,陈正峰咬牙切齿地威胁道:“信眉侯刚才可真是好算计啊,只是不知道日后若是查出旧账,百官们知道今日竟是有人胆大到对太后饮食动手脚,信眉侯又当该如何自处呢?” 骆承仪只是微微一笑:“陈大人,您猜在您已经提前布置过的情况下,我为什么还能无声无息地带走了你下给陛下的毒,又让太后的肠胃为我们所用? “不如您好好回忆一下,您派出去与探子接头的人有多久没联系您了。” 才意识到这一问题,陈正峰悚然一惊。 他手底下的人,丢了? 骆承仪微微一笑,继续道:“至于今日殿内发生的事,陈将军实在无需如此焦心恼怒,陈大小姐只是代贵府的人先行一步而已,很快陈大将军、包括贵府上上下下的人都会去陪她的。” “我的监察司大门随时为你们敞开哦。” “毕竟,三年了,当年贵国公府联合着那些卖国贼,坑害了北地凤鸣城十五万将士的血海深仇,也该开始一点一点讨回应有的利息了。” 感受到骆承仪话中的威胁,陈正峰情不自禁地睁大了眼,恐惧地怒道:“你……” 她知道了。 她果然知道了。 她真的是来复仇索命来的! 怎么办! 正文 第70章 好想再揍他一顿 陈正峰就这么被吓跑了。 看着他惊慌失措离开的模样,久病未出的荣亲王老夫人眸光闪过深思,用帕子掩住了唇,偏头低声吩咐了两句。 收到祖母的命令,荣亲王世子夫人与容大小姐看了眼骆承仪,悄然没入了人群。 片刻后,她们来到了魏阳侯府一行人身旁。 大抵是觉得今天实在太丢人了,魏阳侯爷和魏阳侯老夫人早已经气冲冲地离开了。 唯独罗梁氏失魂落魄地被一个人留在后头,仿佛任何一个见到儿女受苦的慈母般,不住流着眼泪,口中始终喃喃着。 “承情、承情,你做事怎么都不和娘亲商量,现在娘亲该拿你该怎么办……” 荣亲王世子夫人与容大小姐对视一眼,便似是提醒地般的,笑着议论开了。 “说起来,骆女侯还是罗二小姐的亲妹妹。这等姐妹间小打小闹的事也算是骆侯爷和魏二小姐的家务事,骆侯爷方才竟没给自己亲妹妹求情呢。” “是呢,罗二小姐表面看着是犯了害人的罪,但谋害的只是她亲姐姐。若是骆女侯亲自开口庇护的话,应当也能够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吧。倒是骆女侯竟全程冷眼旁观了,倒是让人有些疑惑了。” “眼睁睁看着妹妹入狱,骆侯爷未免太冷情了些。” 仿佛终于找到了宣泄口,罗梁氏一瞬间被点醒了,嚯地抬起了头,眸子腾跃着愤怒的火焰。 “对,都怪那小白眼狼,如果她出面求情的话,承情就不会受罚的。我要去找那小白眼狼,让她去找皇后娘娘求情,把承情放出来。” 想着,她三两步追了上去,就想朝着骆承仪怒斥。 “骆承仪,你刚才为什么不救你妹妹,竟眼睁睁看着她入了大狱!她可是你的亲妹妹。” “你这个小白眼狼!我命令你,现在就去求皇后娘娘放出你妹妹,不然我就去官府告你忤逆!” 周围人都诧异地抬起了头。 大夏朝一贯以孝治天下,最重规矩礼法。 这年头,母亲亲自告子女忤逆,足以葬送儿女名声、前程、甚至生命。 罗梁氏,这是要让骆承仪死。 果然看见了这一幕,荣亲王老夫人微微垂下了眸子,无声勾了一下唇。 当年凤鸣城一战,出手的可不只有岑国公府…… 如今骆承仪成了监察司首领,他们荣亲王府也需要及时自保起来了。 幸好,她似乎找到了骆承仪的一个‘弱点’。 “小白眼狼吗?”面对亲生母亲的辱骂与致命威胁,骆承仪表现得却极为淡漠,“看来魏阳侯夫人对我的误解很深呢。” 罗梁氏微微一愣,还以为骆承仪竟然要罕见地服软了。 骆承仪冷然勾唇道:“对于魏阳侯夫人与罗承情来说,我应该不只是白眼狼,更是那从地狱里跑出来的复仇恶鬼吧。” “譬如,魏阳侯夫人不如猜一猜,今日罗二小姐企图害我未果的事就是谁查出来的。” 罗梁氏嚯地睁大了眼:“居然是你?” 下一瞬,她气得浑身发抖:“骆承仪,你怎么不去死,你这样害你亲生妹妹,你还怎么配活着!我现在就要去官府告你杀人,你一定要死,一定要给我的承情偿命!” 说着,她当即要提起巴掌扇骆承仪。 多年淤积的仇恨一朝袭来,骆承仪一把抓住了她的手,冷声道:“魏阳侯夫人,你别忘了,自那日我从肃郡王府离开后,就和你没有任何关系了,休想再拿那丁点血缘拿捏我。” “别以为我不知道,当年我生父就是你给害死的,迟早我是要为父亲报仇的!” 感觉到手腕上传来了剧痛,又听到那般令人恐惧的威胁,罗梁氏吓得一抖,随即自卫般的破口大骂。 “骆承仪,你个白眼狼,我当初就该把你溺死在尿桶……” 骆承仪抬手就要扇她。 说是迟,那时快—— 徐二夫人一个箭步上前,一巴掌扇在了罗梁氏脸上,将其直接掼倒在了地上,怒斥道:“魏阳侯夫人,骆侯爷可是我们镇国公府的嫡小姐,你如此当众冒犯,真当我们镇国公府无人了吗?” 镇国公老夫人迟了一步赶到,也重重敲了一下蛇杖,呵斥道:“我们镇国公府的孩子可不是什么腌臜的阿猫阿狗都能来攀咬的。” “魏阳侯夫人若是学不会如何说话的话,老身不介意亲自好好替你管教一下那一条舌头。” 看见镇国公府的人出手了,荣国公老夫人便知道这一招算是败了,皱了一下眉头,沉声道:“我们走吧。” 这难道就是当初骆侯爷和离时,皇后娘娘坚持要将骆侯爷记在镇国公府族谱上的原因? 倒是的确有效。 并未察觉荣国公老夫人,徐二夫人只是又低声劝着骆承仪道:“孩子松手吧,有我们在呢。” 毕竟是生身母亲,哪怕骆承仪已主动脱离关系,目前也不便直接动手。 这件事上,镇国公府的人出面比她更合适。 感受到镇国公老夫人与徐二夫人的真心爱护,骆承仪深吸了一口气,收回了要扇罗梁氏的手,沉声道:“二婶母,谢谢。” 徐二夫人摇头道:“傻孩子,一家人客气什么。” 骆承仪这才推着轮椅离开,顺便眯起眼,看了一眼荣国公世子夫人和容大小姐的方向,低声吩咐。 “查一查这两个人。” 若是她没记错,方才罗梁氏突然发作前,这两人曾“意外”经过。 两名龙影卫低声应是。 …… 不远处,旁观完了这一切,又眼睁睁看着骆承仪离开,赵赫先是有一瞬愕然,再然后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又柔情万种地看向了骆承仪,低声喃喃着。 “居然是你出手揪出承情的吗……你果然还是为我吃醋……” 刚好路过他旁边的徐天寿:…… 妈的,上次肯定是揍轻了,没把这家伙脑袋里的水抖干净。 真的好想再揍他一顿啊。 正文 第71章 用头颅庆功 待骆承仪被龙影卫护送到马车边上时,盛安郡主和徐定惜正守在马车里,拼命地朝骆承仪招着手。 “承仪姐姐,你终于来了……” “承仪姐姐,我们等你好久了。” 骆承仪上了马车,就听见马车后头车厢里传来了陈心容的声音,依旧平稳冷静:“骆侯爷,你终于来了,我有话要和你说。” 骆承仪不急不缓地坐定,挑眉:“你说。” 陈心容深吸了一口气:“我知道你很厉害,也承认我们过去有些过节,你这次也算是拿住了我们岑国公的一些重要把柄。” “但你恐怕还不知道我们岑国公府的底蕴。就算你现在把我抓进诏狱了,岑国公府也不会让你杀了我,而是会竭尽全力动用各方力量救我出来,最终你将只能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盛安郡主撇了撇嘴:“真吵,承仪姐姐,我们把她的嘴堵住吧。” 见陈心容只打算说这些有的没的,半点干货都没有,骆承仪也失去了兴趣:“塞吧。” 没想到骆承仪竟如此油盐不进,陈心容皱了皱眉,语气急切了一些。 “等等,骆侯爷,我们可以谈条件的。” “事情并不是没有转圜余地,我知道你想要用我来给你的监察司立威。但你还有千百种方式为你的新监察司立威,只要你愿意答应放了我,我什么都愿意答应你。” “什么都愿意答应我?”骆承仪淡淡勾唇,“那好,我要你们岑国公花了五百万两白银,偷了我昔日骆家军的人,在大夏朝北地边境徐县豢养的另一处有一万余名士兵与粮草库。” “不怕告诉你,太子殿下在安阳县砍了你们陈家四老爷脑袋后,已经将那一余万士兵和粮库、银库钥匙送到我手里了。” “你们陈家若是拿不出同等价值的条件,可很难说服我。” 陈心容骤然睁大了眼,脱口而出:“太子将那一万人送给你了?” 在朝堂上骤然得到这一消息的第一瞬间,他们就已经盘算着要如何夺回这一万多兵马和粮草银库,顺便让最碍事的先太子消失了…… 但谁知道这么短时间里,先太子竟已将兵马、粮草、银库全然交给了骆承仪了。 以骆承仪在边境近十年的摸爬滚打,以及对边境各处的了解甚深,他们只怕是很难从她手中‘虎口夺食’了。 该死,太子殿下,对骆承仪也未免太亲近与信任了。 随即,她又迅速反应过来:“等等,骆承仪,你刚才说徐县是什么意思?” 骆承仪淡淡道:“就是陈大小姐你理解的意思。” 陈心容警惕眯起了眼。 在安阳县、徐县两地筹粮养兵,是岑国公府这些年藏得最深的计划。 除却太后娘娘、二叔陈正峰、被砍了脑袋的小叔、以及大哥陈正庆和自己外,连宫中的宸妃娘娘都被瞒在鼓里。 哪怕到了现在,他们都认为若不是太子误打误撞,定然不会发现安阳县的养兵地。 骆承仪却怎么会知道。 一股被摸清了底牌的不安,令陈心容极度恐惧。 这女人,究竟还掌握了多少东西! 骆承仪挑眉道:“怎么?陈大小姐还要与我讲条件吗?” 陈心容沉默片刻,艰难地道:“此事事关岑国公府底蕴,并非我一个人就能做决定的,但我可以帮你好好争取一下……” 骆承仪直接道:“塞吧。” 没有了陈心容的聒噪,骆承仪与盛安郡主、徐定惜在马车上商量起了公务。 监察司才刚刚正式成立,外司、中司、内司都只有一个框架,需要骆承仪、徐定惜、盛安郡主,龙影卫、以及陛下派过来的二百御林军来充实搭建。 一群人各抒己见,聊得堪称火热。 说完了监察司初建时的人员任用派遣后,三人又低声交换着最近龙影卫、镇国公府、大长公主府各自得来的情报。 如此大半个时辰后,马车才到了监察司诏狱。 为了方便随时入宫,向陛下及时禀告京城各处动向,监察司就设立在宫门口旁边那条街,是一个外表朴素的三进小院。 单从外表来看,不知情的人绝认不出来,这就是大名鼎鼎的监察司。 诏狱就设在了三进小院的地下室里,里头光线阴森空气阴冷,摆满了一排排刑具,隐约还可以闻见浓重血腥味,给人极强的压迫感。 骆承仪让人将陈心容固定在刑讯椅上,坐在了她的对面。 “陈大小姐,已经到了我的地盘了,现在想通了吗?” 谁料陈心容双眼发光,第一句话竟然是:“骆承仪,我方才在马车里听见你和盛安郡主、徐二小姐的对话了,你居然真的将权柄分给她们了?” 骆承仪道:“盛安郡主和徐二小姐目前的确在监察司任职。” 陈心容面上出现了奇异色彩,仿佛十分难以置信地喃喃道:“难以想象,居然会有你这样的女人,你这样的女人是不应该出现的这个时代的,现在居然就这么出现了。” 骆承仪皱眉道:“你在说什么?” 陈心容眼里放着奇异的光:“骆女帅,你知不知道将来历史对你的评价会非常高?比你想象的要更高上许多许多。” 骆承仪:……无聊。 她曲起手指,指节在桌面上重重敲了敲,冷声问道:“陈大小姐,我希望你明白你如今的处境。我手头掌握的证据足以让你立即上断头台。” 陈心容终于冷静下来,脱口而出道:“你偷了岑国公府的账本?” 骆承仪挑眉道:“你果然挺聪明的。” 陈心容深吸了一口气,道:“在战场上这么多年,想必骆元帅应该也明白,和聪明人合作是一件很愉快的事,我可以代表岑国公府和你合作的。” “你是一名极为优秀的战场悍将,辽国人畏惧你,金国人忌惮你,边境百姓们信任你,我们岑国公府未来也一定需要你。” “我们可以化敌为友,一起抵抗辽国人的铁蹄,和金国人的蠢蠢欲动。” 骆承仪挑眉道:“这倒是一个好主意,下次我在战场上击败了辽金二国后,会用你们岑国公府人的头颅饮酒庆功的。” 陈心容差点没被气死:“骆承仪!” 正文 第72章 你可真是个人才 骆承仪挑了一下眉:“陈大小姐是不满意?那看在你们如此爱国的份上,要不然我再将你们全家的骨灰制成防守的盾牌,成为咱们大夏朝将士的第一道防线,日日享受万箭穿心的快乐?” 陈心容:…… 你真特么是个人才。 终究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陈心容知道自己没有发脾气的权利,很快收拾好了情绪。 “迎春楼没有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里面的秘密只有我们陈家人知道。” “只要你放了我,我可以给你想要的。” 骆承仪淡淡道:“不必了,我想要的很简单,你们全家死光就行了。” 陈心容:…… “不过说起来……”骆承仪挑了一下眉,漫不经心地道,“上次你们派来刺杀我的死士身上,那股大烟味道倒是挺好闻的,不若给我分享一下。” 并未想到骆承仪会提起这个,陈心容表情有一瞬疑惑:“什么大烟?” 随即她才立即反应了过来,勾起一个妩媚的笑,“不过是府里烟农随意捣鼓出来的东西罢了,骆女帅喜欢的话,我直接送一整车给骆女帅便是了。” “只是骆女侯得了大烟的话,迎春楼的事……” 紧盯着她的脸片刻,骆承仪一言不发,扭头就出了门。 待走到了门口,徐定惜才疑惑问道:“承仪姐姐,不需要继续审讯了吗?那女人刚才不是说了要送一亩田的……” 骆承仪沉沉吐出一口气道:“她根本就不知道小七的真实身份和大烟的存在。” 微表情是骗不过人的。 骆承仪在北地边境防守了近十年,审讯过太多通敌的探子,早就练就了一双利眼。 纵然陈心容之后的伪装多么逼真,她在听到小七和大烟那一瞬间的反应,还是说明了事情的真相。 只是,这件事上,是只有陈心容不知道,还是整个岑国公府的人都不知道? 根据陈心容这些年在岑国公府的地位来看,骆承仪倾向于是后者。 虽然的确参与了三年前凤鸣城一战,岑国公府的人着重点却在于敛财之上,未必对她的二十龙军动手了。 那么谜底就在其他参与者身上了。 迎面吹着京城秋夜微凉的风,她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荣亲王府那边传来消息了吗?” 龙影卫龙杀恭敬地道:“两刻钟前,隐部的人已经送来了消息,事发时有人亲眼目睹了,荣亲王老夫人先吩咐过荣亲王世子夫人及容大小姐,二人才特意走到魏阳侯夫人身边挑拨的。” 骆承仪微微点头:“做的不错。” 龙杀微有迟疑,又道:“还有一事……” “隐部的人汇报时还说,当时注意到这件事情的人并不少,龙隐的人调查出这件事时,镇国公府的老夫人已经乘马车到了荣亲王府门口,拄着拐杖骂了半个时辰荣亲王老夫人为老不尊,欺负小辈,徒生口舌是非了。” “据说荣亲王老夫人中途还出去,和镇国公老夫人吵过一回,可是不敌镇国公老夫人的气势,气得差点撅了过去,被太医给救了回来,只能又灰溜溜地回去……” 完全没有料到这一走向,骆承仪愣了一瞬。 “祖母……去找荣亲王府替我找场子去了?” 这还真是……太是祖母的风格了! 也太让人心里暖暖的了。 感受到心中充盈起的暖流,骆承仪吩咐道:“多派一些人去保护好祖母,替我准备一些润喉滋养的补品送去荣国公府门口,说好是特地感谢祖母的。” “至于荣亲王府那边……” 她微微眯起了眼睛,“这一年以来,我试过从奴仆、行商、寺庙、大夫、以及女眷亲事方面入手,都没有办法查出他们家的任何异常,正准备想办法暴力破局呢。” “他们倒是主动撞上来了。” “也是够巧,听说荣亲王世子多年无子,已无缘继承世子位置,爵位马上要传给他的二弟了。” “若是我没有记错的话,此前信眉侯府新入的伺候侍女里头,有一位因父母犯事被罚没为奴的嬷嬷,自称是昔日荣亲王府世子的青梅竹马,还带了一个十八岁的儿子,据说是荣亲王世子的种?” 绿意恭敬道:“的确有这么一个人,她今年刚刚三十四岁,名唤作柳如钰。” 骆承仪淡淡道:“寻一个机会,帮这对母子脱了奴籍,抹掉曾在信眉侯府伺候的经历,再寻一个机会把他们送到荣亲王世子面前去。”、 徐定惜略有犹豫:“承仪姐姐,这柳如珏母子来得蹊跷,可能是有人有意安排,咱们这样会不会中了他人圈套……” 骆承仪平静道:“便是知道这对母子可能有问题,我才把他们派出去的,不能让她们留在侯府。” “再说了……” 骆承仪勾起一个神秘微笑,“环境对人的影响是巨大的。在信眉侯府呆了三个月后,这对母子可未必是原来的模样,能够乖巧为人所用了。” 想到信眉侯府奇葩高效的军训模式,徐定惜也是嘴角抽了抽,由衷地赞同点头。 “在如今这年老体衰爵位不保的情况下,从天而降一个儿子,我就不信荣亲王世子会不动心。” 暂时处理了荣亲王府的事后,骆承仪又和徐定惜一起查阅了一下龙影卫送来的情报和人员材料,才准备离开监察司。 此时天色已经擦黑了。 绿意给她递来了披风:“小姐,天气凉。”又低声耳语了两句。 骆承仪接过了披风,露出看热闹神情,挑眉道:“你说,岑国公府世子和他姘头被关在迎春楼里,出不来了?” 事关数十名朝廷命官的性命,陛下又亲自下旨调查迎春楼,迎春楼自然是第一时间被围得水泄不通,不允许任何一只苍蝇飞出去。 当然包括当时还在里头消费的人。 骆承仪早就料到兴许会抓住一些人,便让龙影卫刻意留意着了,却没料到竟是捞到这么一条大鱼。 让龙影卫的人先送徐定惜回府后,骆承仪当即勾起了唇:“先不回府,去迎春楼。” 这时,街口突然传来了一阵喧哗动静,如惊雷般由远及近地接近。 竟是街口有一群奔腾的疯马冲了过来。 一个车夫魂飞魄散般地喊着:“快让开,快让开,这马失控了,我控制不住了,撞上去就要命了。” 正文 第73章 真的死了吗 疯马速度极快,几个呼吸间就已到了骆承仪身前,眼看着要撞翻骆承仪的轮椅,让骆承仪就此摔落下来了。 绿意看得心急,忙拉着骆承仪往后退,目眦欲裂地道:“小姐小心……” 慢了一步出门的徐定惜也惊呼道:“承仪姐姐,小心!” 关键时候,是龙影卫的人出了手,纷纷从隐藏的地方飞跃而出,要么砍了马的脑袋,要么毒翻了疯马,要么斩了马的蹄子…… 雷厉风行间,他们迅速制服了一群疯马,证明了自己的训练有素。 绿意松了一口气,劫后重生地道:“还好,还好没出事情。” 徐定惜也准备上去护住骆承仪:“承仪姐姐,你没事吧。” 就在此时,一支冷箭从黑暗中的对面围墙中飞了出来,悄无声息朝着骆承仪的后心扎了进去,眼看着就要偷偷将骆承仪一击毙命。 多年在战场上摸爬滚打出的灵敏直觉救了骆承仪,她竭力推了徐定惜一把,又迅速往旁边偏了一下身子。 感受着利箭从脸颊冰冷地飞过,她抬起了手腕,用手腕处弩箭朝着凶手方向放了一箭。 呲—— 一声闷哼后,是弩箭射中的声音。 此时冷箭也已经射中了骆承仪的后背,没入了衣服里头。 绿意看得目眦欲裂,急切地扑了过来,声嘶力竭地喊着:“小姐,快,请太医。” 徐定惜更是被激出了怒气,抄起旁边一名龙影卫的刀,就带头朝着对面围墙冲去,还不忘厉声吩咐道:“和我一起过去,不能让人跑了。” 一队御林军迅速随她而去。 骆承仪深深吐出一口气,摇头道:“绿意,安心,我没事。” 说着,她自己拔出了那柄冷箭,掀起了自己的外衣,露出已经被射出一个白点的软猬甲,低声道。 “放心,对御赐侯府里的下仆,我都能如此精心地训练,只求不让府邸里出现一丝背叛风险,又怎么可能不好好保护好自己。” 看见那软猬甲,绿意才算松懈下来,捂着胸口道:“万幸,万幸……” 此时徐定惜已经拎着一个肩膀中箭,显然已中毒,行动迟缓,没有能够及时逃脱的刺客回来了,也扑了上来。 “承仪姐姐,你情况怎么样?没事吧?” 龙杀也拎着已被制服,五花大绑着的那名车夫回来了,恭敬跪在了骆承仪面前请罪。 “属下护驾不及时,求首领降罪。” 骆承仪先安慰徐定惜,温声道:“我没事,你刚才没有被波及吧?” 徐定惜摇头:“承仪姐姐您反应得及时,我没事。” 骆承仪点了点头,看向了那名刺客,问龙杀:“能查出是什么来历吗?” 龙杀恭敬道:“……身上并没有任何身份标志,牙齿里有着毒丸,是死士。” 徐定惜也沉声道,“附近两家屋子里的百姓都被杀了,从尸体腐烂程度看,足有一个月了,应当是一开始就隐藏在这里的,才能逃过龙影卫的日日巡查的。” 骆承仪沉沉地道:“一个月前,监察司可还没有定址……去查一查是谁建议将监察司总部定在这里的……” 徐定惜愧疚地低下了头:“承仪姐姐,是我。” “当时我也是听府里的人说,监察司选址要离宫门口近,才能够方便来往汇报消息,就看了数十条街后选中了这里。” “没想到还是中了别人算计,害得承仪姐姐今日被袭了。” “都是我的错,明明都那么小心了,还是把事情搞砸了。” 骆承仪平静道:“还记得最初你问我如果搞砸了事情怎么办,我是和你怎么说的吗?” 徐定惜一怔。 骆承仪平静道:“没有人生来就是会做一件事的,既然搞砸了,就再来一次,吸取了经验后总会做好的。” “现在,你自己去监察司刑堂领三军棍,再扣掉未来半年俸禄,至于调查这场刺杀的事,我就正式交给你主导,龙杀配合了。” “七天内我要看到结果。” 领三军棍虽然痛苦,但对此时心中愧疚的徐定惜反而更好受些。 更何况,骆承仪还让她继续查刺客案子,给了她弥补愧疚的机会。 她当即深吸一口气,重新扬起了斗志:“是,承仪姐姐,这次,我一定会做好的。” 骆承仪点了点头,提醒道:“注意查一下镇国公府内部。” 想起当初‘苦口婆心’劝自己的人,徐定惜眸光一暗,沉声道:“承仪姐姐提醒的是,我会回去好好查一查的。” 徐定惜领着一队人,雄赳赳气昂昂地离开了。 原地,骆承仪平静吩咐道:“从现在开始,封锁这里全部消息,培训好附近百姓所有口供,再皆寻一个体貌与我相似的龙影卫,换上我的衣服假扮遇刺生命垂危,并派出人马满城请大夫……” “在一个时辰里,务必要把我已经遇袭生命垂危的消息传遍岑国公府、荣亲王府周围,并让他们深信不疑。” 龙杀迟疑道:“首领,您这是要……” 骆承仪并不确定派来刺客的究竟是不是岑国公府或者荣亲王府的人。 但她能够猜得出来,他们接下来一定还有后招。 而她,已决定要守株待兔。 至于现在……骆承仪唇角勾起一个冷笑,继续道:“我们继续出发,去迎春楼。” 除了要去看被关在迎春楼里的岑国公世子,骆承仪还对陈心容方才说的迎春楼里藏着的秘密十分好奇。 能被陈心容如此重视提出的秘密,似乎并不容易让人小觑。 …… 半个时辰后,岑国公府。 听到了暗探带回来的消息,陈正峰腾地站了起来,呼吸急促,神态急切,再三确认着。 “确认了吗?骆承仪那祸害真的死了吗?看见尸体了吗?是刺客亲自带回来的消息吗?” “虽然已经提前计划这么久了,怎么事情真正发生了,还收到了好消息了,我还是犹如在梦里呢。” “那祸害,就这么一击必中地死了?” “那可真是,太好了。” 正文 第74章 好好谋划一番 显然也极为关注结果,老肃郡王迅速扭过了头,急声问道:“方才亲家可是说的骆承仪那死瘫子,真的遇刺死了?乃是刚发生的真事吗?” 国公府侍卫恭敬地道:“回禀二老爷,郡王爷,因监察司附近防守严密,属下在意外发生后,才得以趁混乱潜进去。” “紧接着属下就亲眼看着监察司里头抬着一具浑身是血的尸体进屋了,身量和衣裳都与骆侯爷今日太后千秋宴上一样。” “半刻钟后,监察司的人又急匆匆地请了三四名大夫进去了,想来的确是骆侯爷深受重伤了。” “只是……” 他迟疑道,“咱们派出去的死士也被带入监察司了,没有能够救回来。” 陈正峰不在意地摆摆手:“骆承仪手底下还是颇有一批精干能将的,派出了这名死士,我就没指望他能够平安逃脱回来。” “再者,他身上并没有任何证明身份的东西,被骆承仪的人抓走了也无妨。” 老肃郡王此时才敢相信似的,喃喃地道:“如此多的细节证明,那死瘫子应该确认是死了吧,那可真是太好了,从此我们赫儿也算是少了一桩心事了。” 瞥见他那副畏缩模样,陈心玉撇了撇嘴,哼了一声道:“这计划可是我爹从一个半月前就开始操办的,还动用了我爹在战场上带回来的老班底了,又怎么会出现纰漏。” “我爹也是在西地边境镇守那么多年的老将了,都不知道打了多少胜仗了。” “也就是那死瘫子运气好,趁着我爹一直在镇守西地边境,没有和她正面碰上,才让她一个半瓶子晃荡的在北地边境出了那么多风头。” “今儿个一对上了,那死瘫子不就见真章了。” 知晓陈心玉是因为赵赫没能被封嗣太子,又纳了罗承情为平妻而心生不满,故意找茬借题发挥了,老肃郡王也不和她顶嘴。 “陈二小姐说的是,陈将军昔日在战场的功绩,我们京城百姓也是有目共睹的,心中自然是十分感念的。” 陈心玉这才满意了一些。 陈正峰倒不在乎这等口舌官司,吩咐着一旁的陈安庆道:“无论是死了还是重伤,想来那死瘫子现在应当都无暇顾及迎春楼这边了。” “事不宜迟,你赶紧去迎春楼那边把东西取出来。” 陈安庆赶紧恭敬应是,随即又难以启齿般的:“二叔,我可能还需要多带一些人马。” “方才我爹书房那边传来了消息,我爹下午没有待在家里,而是去了迎春楼,到现在还没有回来,可能是……被关在里头了。” 陈正峰愕然道:“你爹被关在迎春楼了?” 因知晓岑国公世子刚在宸妃娘娘省亲时,当众睡驴丢了脸,不愿意出门去被人耻笑,也是不愿意再让他当众闹出事来,丢了岑国公府的脸…… 太后娘娘在了解内情后,特地许了在千秋宴上,让岑国公世子‘抱病’在家休养。 谁知,他竟休养到迎春楼了。 这事闹出来,岑国公府又要丢一次脸。 陈安庆羞赧地垂下了头。 也算太了解自己这大哥脾性了,陈正峰也没为难这大侄子,摆了摆手道:“那就再加点人手。” “趁着监察司那边腾不出手,赶紧出发吧。” 陈安庆赶紧离开了。 陈正峰又扭过了头,对着老肃郡王说了些‘让亲家看笑话了’的客气话。 老肃郡王也不是个傻的,自然又说着无妨无妨,岑国公世子实在是性情洒脱云云。 一番客套与寒暄后,陈正峰才算满意,露出了肃然的神色,进入了正题:“关于马上要从金国回来的先太子,世兄不知有什么看法?” 知晓最要紧的事终于来了,老肃郡王忙坐直了身子,压低了声音道:“不知亲家爷这边,有没有什么好的想法?” 自己儿子太子位都要被抢了,还搁这儿问我要谋划? 陈正峰心里暗骂着这人无用,面上却一贯和风细雨地道:“如今既然我们两家已是儿女亲家了,亲家爷这边的事就是我们家的事,我这边还真有一点担忧。” “目前夔州路的安知州昔日与老弟我颇有一些战场上的交情,从他昔日在信中介绍的风土人情可知,在先太子一行人回京的路上有一处名叫断肠崖的天堑,时常会发生意外的滚石、泥石流,以及山匪等意外……” “先太子一行人身份贵重,若是在路过此处天堑时,一不小心出了什么意外,就算没丢命,一不小心伤到了要害,也真是让人太过扼腕叹息了。” 老肃郡王也是眼睛一亮,跟着说起了场面话:“若是回京路上都出现了意外,或是落下残疾,更或者丧命,也只能说太子八字的确不太好,想来也是不适合继承大统了。” 二人当即相视一笑。 陈正峰又徐徐道:“夔州路的安知州还与老弟说了,他会通过沿途驿丞的通禀,把握好太子一行人的脚程,并预计在十天后夔州的雨季时,安排一场意外的泥石流,让太子殿下‘恰好’路过此处。” “只是此事毕竟重大,为了以防万一出了纰漏,需要多方面照应才好。” “听闻老兄也在边境呆了数年,不知老兄这边可有人手相助。” 知晓陈正峰是探着肃郡王府底细呢,老肃郡王也忙道:“说起来,我肃郡王府在边境多年,倒的确认识了一些还算得用的人家,此时不妨都告诉亲家爷了。” 说着,他报了一连串人名及联系方式。 眼见老肃郡王还算配合,陈正峰才算是满意了,微微一笑,才道:“如此甚好,待会儿回书房后,老弟就立即飞鸽传书与我那旧相识好好商议一番,让这一场意外更加浑然天成了。” “现在,我们只等安庆给咱们传来好消息了。” …… 与此同时,陈安庆也已经带人到了迎春楼。 正文 第75章 好巧,又见面了 有陛下亲口下令的彻查在,迎春楼自然是被第一时间查封了。 两排御林军凶神恶煞地手持兵器,将整个迎春楼围得严严实实,任凭里头的人如何叫喊都纹丝不动。 难得见到这般场景,街上数排百姓都踮着脚,好奇地瞧着楼里头的状况。 “也不知道出了什么状况。” “听说是出了好多人命案,都是岑国公府的大小姐干的,终于有人来调查来了。” “该死的岑国公府,死在这里头的人,也实在是可怜哦。” “不过这迎春楼不是宫里宸妃娘娘的吗?如今这监察司的人居然敢查这迎春楼了,是不是证明宸妃娘娘地位要不稳了?” “这个可是真说不准哦。” …… 岑国公府的陈安庆带着一众家丁刚来,就听到了这一连串评论,心中顿生恼怒,呵斥道。 “都吵吵什么呢,都不看什么时辰呢,这么晚了还在外头晃荡个什么,赶紧都回家去。” 把人群都驱散得远了后,陈安庆才算出了胸口一口气,朝着守门的御林军道。 “我乃吏部侍郎陈安庆,奉太后娘娘的懿旨,让你们把门打开。” 御林军们岿然不动。 陈安庆道:“你们如今是连太后娘娘的话都不听了吗?” 御林军首领岿然不动:“我们只听首领的命令。” “你们首领?”一提起骆承仪,陈安庆就想到方才听到的消息,充满恶意地道,“你们首领以后只怕都来不了了。” “不知道几斤几两,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就是这个下场。” “真以为我们岑国公府是软柿子如此好捏么。” 说着,他又冷然催促道:“你们一个两个都听见了吗?赶紧都识相一些,否则别怪我不给你们面子,让你们和你们那首领一起去黄泉路了。” 还是头一次知晓这一消息,一众百姓皆惊愕地议论了起来。 “这话是什么意思,骆侯爷出事了?” “听这意思是下了黄泉了?” “是岑国公府干的?” “我就说骆女侯这回有些莽撞了吧,岑国公府这等庞然大物,哪儿是她一个新晋监察司首领就能够轻易撼动的,可惜了。” 听到这些议论声,陈安庆只觉得出了心头一口恶气,得意地道:“朝堂上的愣头青,总是要付出一些代价的。” 说着,他当即命令道:“不用管了,直接把人给我绑了,把门给我踹开。” 如今骆承仪死讯刚刚传出,正是各处都慌乱应对不知所措时,也是他们浑水摸鱼,转移走迎春楼里头东西,顺便救走父亲的最好时刻。 事后若陛下问起来,他们也大可以将事情全推出去,说是监察司的人监守自盗。 最好让这倒霉组织赶紧完蛋。 见陈安庆态度强硬,御林军首领皱了皱眉头,刚要强行将人驱赶走,就听一名旁边御林军附耳对他说了句什么。 他先是面露古怪,再上下看了眼陈安庆,才让开了位置。 “既然是太后娘娘的懿旨,那陈大人就先进去吧。” 见御林军首领竟真的让了位置,陈安庆眸光闪过了兴奋,愈发肯定了刚才听见的消息。 骆承仪肯定已经重伤或死了。 否则,这些御林军不会这么好说话。 这可真是……值得普天同庆啊! 强忍着内心的狂喜,陈安庆忙带着一众家丁大摇大摆地走进了迎春楼,还不忘劝着御林军道。 “好叫这位教头知晓,良禽择木而栖,我瞧着教头也是个好人才,不如及时转投了我们岑国公府,将来也能好吃好喝地混个好前程。” 御林军教头:…… 御林军教头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 知晓迎春楼里的东西关乎重要,陈安庆进了迎春楼后,片刻都不敢耽搁,先吩咐了五六人。 “你们去寻一下我爹,说我待会儿就带他回去。” 就径直朝着穿过一楼西面走廊,朝着迎春楼的后头园林走去。 迎春楼作为京城规模最大,日进斗金的酒楼,自然是有其独到之处的。 其地址位于京城最热闹富裕的长安大街,楼高足有三层,仅仅比宫城里的太极殿矮上半截,拥有一个足有十几亩地大的秀丽园林,里头荷池、假山、小桥、流水应有尽有。 站在最高的高楼上远眺,还可以看见城西的景山和太极湖,给人心旷神怡之感。 除此以外,里头菜品也是三月一换新,半年彻底变革一次,里头伺候的婢女小倌也皆是容貌出众,盘正条顺,颇有诗情才华的。 此时陈安庆便是径直去了后院一处荷池旁的小桥边,吩咐着伺候的人道:“你们不必跟着了,我一个人上前就行了。” 岑国公府家丁都顿在原地。 陈安庆走到小桥边上,左右看了一番都无人后,用力踩了一下最旁边一块地砖。 登时,第七个原本皱着脸的小石狮子变了表情,咧开嘴笑了。 “太好了,还在。” 陈安庆快步上前,抬起了小狮子的舌头,拿出一柄小钥匙,就借着一人高的荷花荷叶的遮掩,钻到了桥洞下头。 在石壁上摸索片刻后,他打开了一个石门,小心翼翼地走了进去。 穿过一个幽暗的长长走廊后,他转到了一个小小密室里。 密室里头入目可及竟全是一块块的金砖,堆了足足有一整面墙高。 粗粗一看,起码有三百多万两。 确认了东西还在后,陈安庆吐出一口气:“无儿无女,野心又没那么大的女人,果然还是更重视钱财一些。” “就算是太后娘娘,爹娘、二叔也不知道宸妃娘娘在修建迎春楼之初,还修了这样一个密室,用来堆积她这些年积攒下来的钱财吧。” “这些年,宸妃娘娘只把这个密室告诉了我和大妹妹。要是弄丢了,我回头可没有办法向宸妃娘娘交代。” 说着,他就准备转身出去,命令家丁们用黑布绑上眼睛,进来将这些金砖赶紧转移出去。 然后他迎面撞见了人。 正在不远处好奇地打量着这些金砖,见陈安庆扭过了头,骆承仪还好心地打了个招呼:“陈大人,挺巧,又见面了。” 也不知是陈安庆心理素质太差,还是环境实在太幽深可怖,又是骆承仪来的太突然…… 只见这么一个友好的招呼后,陈安庆竟一瞬间惊恐瞪圆了眼,手指着骆承仪,哆嗦了半晌:“你你你……” 然后大叫了一声:“鬼啊!” 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正文 第76章 宸妃娘娘的私心 一刻钟后。 绿意站在骆承仪身旁,戳了一下陈安庆的脸,好奇地问道:“小姐,都这么久了,他会不会今天就死在这儿了?” 骆承仪尴尬地摸了一下鼻子,无奈道:“他也没和我说,他居然还怕鬼啊。” 要是知道的话,她下次还敢。 仇人嘛,多吓一次赚一次。 随即,骆承仪又问道:“这里头有多少东西,已经清点出来了吗?” 绿玉拿着一个账本,正指挥着骆承仪昔日从战场上带下来的一众士兵们搬东西,头都不抬地道:“目前这一个角落里刚清点出来的,就有整整三十万两的金砖。” “这个屋子里剩下的,瞧着还有不少,至少也得一个时辰才能清出来。” 又忍不住咋舌,“乖乖,能攒下来这么多钱,这宸妃这些年可真是够贪的啊。” 骆承仪也跟着点头道:“之前徐二婶母就和我说过宸妃娘娘这两三年代理后宫时贪得厉害,连宫里小太监小宫女冬日取暖的碳钱都不放过,也不知道攒这么多钱做什么。” “当时我只以为她敛财是全用来供岑国公府日常开销,支援岑国公府养兵,还心道她倒是为岑国公府够尽心竭力的。” “没想到,她竟是还有着这份私心,私底下藏了这么多银钱。” “也不知道这么多银钱,她打算怎么用。” 绿意也是摇头:“谁知道呢,她一个无儿无女的,难不成是真的和信亲王世子有一腿,想要把钱留给姘头去花?” 这种事外人实在难得猜,骆承仪也不想浪费时间,干脆摇了摇头道:“不想了,反正到时候总能知道的。” “不过还真是多亏陈安庆了,特地过来确认这里金砖的情况,不然谁能想到这密室钥匙藏在石狮子舌头底下,入口居然藏在荷花池下头。” “要我自己过来搜寻,还真容易错过这地方了。” 在战场上直来直往惯了,骆承仪有些时候自认搞弯弯绕绕是不如这些人的。 绿意也由衷地道:“进来一次搞得跟要来挖藕一样脏兮兮的,那些自诩高贵的京城贵人们哪儿愿意,也难怪这么久都没人发现端倪。” “不过也真是多谢宸妃娘娘了,现在全是给咱们小姐做嫁衣了。” 骆承仪也赞同地点头。 她也不是什么忠心耿耿到高尚无私的人。 既然宸妃娘娘都把这笔巨额财富瞒得死死的,骆承仪也不会大剌剌张扬出去,而只会把这些钱财悄无声息搬走。 没痕迹地黑吃黑,最爽了。 虽然她现在钱财也算很多了,但谁会嫌钱少呢! 不得不说,就这笔泼天的意外之财来说,骆承仪这回有惊无险的刺杀赚大了! 说话间,骆承仪便决定让绿玉先带人处理此处宝藏。 她则带着剩下的人回到地面,继续看着迎春楼被关押的一众人,以免他们闹出什么幺蛾子。 回到了迎春楼大堂后,骆承仪让人将迎春楼十几个掌柜的、账房、得用的管事们全部招了过来,围在了一旁让龙影卫审讯。 此时,绿意终于惊呼一声,指着同样被拖到地上的陈安庆。 “小姐,他终于醒了。” 陈安庆醒过来,睁眼看见骆承仪就是一哆嗦,吓得又往后爬了好几步,才指着骆承仪道:“你你你……” 骆承仪挑眉看他。 陈安庆此时也已经反应过来了,长长吐出一口气,恶声恶气地嘲讽道:“想不到堂堂信眉侯大人,居然也会做这般藏头露尾装神弄鬼的小伎俩。” 骆承仪十分惊奇地问道:“你们岑国公府都暗地里派人刺杀我了,还好意思说我藏头露尾装神弄鬼?” “这么不要脸的吗?” 陈安庆被骂得一噎。 骆承仪继续道:“相信陈大人此时也已经明白了,如今您的性命都捏在我手心里了,有什么知道的就都交代了吧。” “方才你那番自言自语,我们可是都已经听见了,此处只是宸妃的个人私藏而已,而非你们岑国公府的秘密。” “我今日想要的,还有你们岑国公府的秘密。” 陈安庆冷笑:“骆承仪,你当我傻吗?此时我已落在你手里了,就算我把我们岑国公府的秘密真告诉了你,你还能真放过我吗?” “我又何必要做这等损人不利己的事?” 骆承仪点头道:“你说得也有道理。” 陈安庆咬牙切齿地露出恨意:“比起宸妃娘娘在此处的私藏,我们岑国公府的秘密藏得只会更加隐蔽,就算你把整个迎春楼翻过来都找不出任何痕迹的。” “骆承仪,你就等着被蒙在鼓里一辈子吧。” 就在此时,一名龙影卫匆匆赶来,恭敬禀告道:“首领,经过半个时辰的拷打,迎春楼的掌柜的已经交代了,说数次看见过岑国公府二老爷带着人去翠松苑的湖边钓鱼,想来应该是那处院子有问题。” 骆承仪点头:“将这消息告诉剩下被关押的人,让他们知道自己并不是第一个叛变的人,抓紧时间交代,还有机会躲过剩下的刑罚。” 这件事显然击破了其他人的防线。 紧接着,陆续都有人交代了一些信息。 “当初迎春楼建造的时候,为了避免泄露消息,特地在沧州请了一批匠人过来的。可后来我瞧着账本,还是发现了端倪,他们在翠竹苑的假山里头花钱最多,想来假山应当是有问题。” “上次我手底下一个姑娘迷路到了假山里头,遇上了陈大公子刚神不知鬼不觉地冒出来,差点没被吓死。” “我知道,假山里头有一处洞口是空的。就是不知道里头还有没有机关。” “反正他们陈家人总爱往假山里头跑,肯定是有问题的。如果实在不行,把假山砸了应该总能发现究竟的。” “骆侯爷,我们知道的都已经交代了,求你饶我们一条命吧。” 骆承仪挑眉看着这一幕,扭头看向了陈安庆,似笑非笑地问道:“现在陈大人还觉得我发现不了迎春楼的秘密,会被一辈子蒙在鼓里吗?” 正文 第77章 岑国公府的傲骨 一个时辰后,翠松苑的假山已被暴力推平了。 望着一堆废石残垣堆里,怎么藏都藏不住的密室入口,陈安庆表情已堪称无悲无喜,四大皆空了。 骆承仪让人带着陈安庆为人质先进去,平静道:“有事就让陈大人先上,想来是能避开大部分的机关算计的。” 陈安庆真有心闯两三个机关,狠狠坑骆承仪一把,却到底是没找到合适时机。 这群监察司的人把他抱得可太紧了。 而且,他又稍微有点惜命。 最终,一群人还是有惊无险地到了密室里,看到了里头的状况。 与上一个堪称金光灿灿,珠光宝气的密室相比,这一个密室就要朴素平实许多,里头是一个书房模样,架子上摆着许多卷轴。 绿意看得好奇,下意识想伸手去拿卷轴。 陈安庆眼神露出期待的恶意。 骆承仪察觉到他的眼神,命令控制陈安庆的御林军道:“让他帮我去取卷轴回来。” 陈安庆:…… 他忍不住咬牙怒道:“骆承仪,你就没长手,不会自己拿东西吗?” 骆承仪理直气壮地道:“你没看见我腿坏了吗?” 陈安庆:……头一次见腿坏的如此骄傲的。 毕竟性命悬在骆承仪的屠刀下,陈安庆并没有能够倔强多久,就忍气吞声地替骆承仪取了一本卷轴过来。 骆承仪打开一看,竟是一本辽国河西省去岁的赋税报告,以及当地官员任期内的政绩和贪墨等相关情况的记录。 绿意睁大了眼睛,忍不住问道:“怎么是辽国的?” 陈安庆冷哼了一声:“什么辽国?如今现在辽国所占的土地,在百年前都是我大夏朝的领土。只不过是百年前皇室先祖无能,才导致这些领土被辽国侵占,落得半国儿女为仇敌统治的下场。” 又看向了骆承仪,“骆承仪,我知道你一直打心底里瞧不上我们岑国公府,觉得我们岑国公府不过是侥幸出了一个太后,家族才得以煊赫这么多年,是实打实的外戚害虫。” “陈家儿郎也早已失去了志气与才能,是躺在祖宗功劳簿上吸血,一辈子庸庸碌碌的无能之辈了。” “但我告诉你,你实在太小瞧我们陈家了。” “从百年后先祖吐血而亡,留下光复失地的祖训开始,我们陈家就从来没有忘记过要灭掉辽国,夺回大夏朝昔日领土,光复汉人河山。” “我们今日不择手段的所作所为,看似有些走了捷径,或者说并不算太光彩,也不过都是为了这个目标罢了。” “这是我们陈家人的坚持与傲骨。” 显然没有想到身为太后母族的岑国公府,心中居然还有着这份堪称伟大的操守与坚持,一众伺候的御林军都有些听得愣住了。 岑国公府这些年竟还心存此等大志? 骆承仪平静道:“那三年前,你们为什么还要在凤鸣城坑害了大夏朝十五万将士,将他们白白送到了辽国人的屠刀下?” “难道那十五万将士不是大夏朝百姓,不值得让你们陈家人保护吗?” 陈安庆被问得一愣,下意识道:“成大事者,本就该不拘小节。当时我们需要掌握西北军权,只能先牺牲他们了。” “待我们掌握权势后,再替那十五万将士翻案便是了。” “我们这可是在为收复大夏朝失地而努力,他们作为大夏朝的子民会理解我们的。” 骆承仪反问道:“那敢问这百年来,你们陈家在北地边境一共收复了多少大夏朝过去的失地?” 绿意冷笑道:“好奇怪,一百年了,这个数字居然是零诶。” 骆承仪接着平静道:“绿意,告诉他,在过去十年里,我已经替大夏朝收复了多少辽国夺取的失地了?” 绿意骄傲地道:“过去十年里,我们小姐一共夺回了五座城池,被京城百姓称为回归的燕阳五州,已是整个大夏朝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事了。” 骆承仪道:“就是因为我做到过,所以我知道真正做成事并没有那么难。” “陈安庆,骗别人可以,不要把自己也骗了。” 然后她转身吩咐着道:“把这些东西全部带走,运到宫里去给陛下过目,并将岑国公府这番话告诉陛下,让陛下自己决定如何处置。” 御林军小队首领领命,恭敬离开。 而听骆承仪如此说完这番话,陈安庆仿佛被一棒子骤然打懵了,心中信仰坍塌了一般,呆呆在原地怔了好久,口中喃喃道。 “……竟、竟然是这样的吗?” 待看见那些御林军在搬卷轴了,他才迟缓地反应了过来,拼命挣扎阻止着。 “不,你们不能把这些东西搬走的……这里是我们岑国公府的百年积累,除了辽国那边的、还有咱们大夏朝、和隔壁金朝的,是我们将来能够稳定掌权,维持统治长治久安的根本……” “这些都是我们岑国公府的底蕴,骆承仪,你这是在赤裸裸地打劫!” 哪儿会有人理他。 眼看着东西都要被搬空,想到这些秘密被暴露的可怕场景,陈安庆干脆心中发了狠,竟是突然挣脱了控制他的御林军,朝着墙壁上一个大蜡烛撞了过去。 绿意失声叫道:“不好,他想要烧了这些东西。” 但早已察觉到他的意图,骆承仪又怎么会让他如愿。 她当即先一步露出了手腕,朝着陈安庆射出了三枚弩箭。 霎时,陈安庆因为剧烈疼痛,蜷缩在地。 看着在地上疼得打滚的陈安庆,骆承仪神色很冷:“带走,交到迎春楼门口守着的大理寺钱大人手里。” 陈安庆疼得龇牙咧嘴,还不忘惊恐地抬头。 “骆承仪,你把钱大人叫过来了?” 骆承仪冷笑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大理寺的人因为我府上侍女英儿一案,已经寻过陈大人数回了,却都被国公府的下人挡了回去,说陈大人不在府中。” “今日好不容易碰上陈大人出现,我怎么能不顺便邀请大理寺钱大人呢。” “待会儿陈大人一出去,钱大人就会亲自来请陈大人入大理寺,好好交代我府里侍女英儿遇害一事,并让那应该伏法的凶手付出代价的。” “陈大人,别忘了我当初说过的话哦。” “我会和害了英儿的凶手,不!死!不!休!” 正文 第78章 虚伪入骨子里了 迎春楼门口。 大理寺丞钱大人激动地话都说不清楚了,连连朝骆承仪拱手道。 “多谢骆侯爷帮了愚兄这个大忙啊。陛下当初只给了愚兄一个月破案时间,是愚兄好说歹说才让增加到了一个月……” “如今眼瞧着一个月都超过许多了,陛下已经派人催过好几次了,愚兄这边却迟迟没有进展,连岑国公府的大门都进不去,可真是心急如焚啊。” “幸好骆侯爷今日施以援手,将陈大人送了过来,否则愚兄不仅头发要愁得掉光了,只怕连头顶的乌纱帽都保不了多久了。” 骆承仪笑着道:“若是钱大人真心想要感谢的话,不若在本案审理出一个结果后,派人及时通知信眉侯府一声。” 钱大人愣了一下:“本案审理出结果后,自然朝野都会知晓……” 骆承仪淡淡解释道:“除了本侯以外,英儿的父母弟妹及她夫家的家人也一直盼着知晓事情真相,也急需要第一时间得到一个交代来慰藉亡灵。” 钱大人汗颜地抹了一把额上的汗,惭愧地道:“侯爷果然还是宅心仁厚,富有体恤百姓之心,倒是本官最近忙着奔走于让凶手归案,应付陛下一次又一次的催促,竟是把这个都给忘记了。” 骆承仪客气地道:“钱大人查案辛苦,自然有力有不逮之处,英儿家人想来也能理解。” 二人又寒暄了一番。 钱大人急于赶紧结案,就带着陈安庆赶紧离开了。 迎春楼一案有了重大进展,骆承仪自然也是要入宫朝陛下禀报状况的。 当即她就命令龙杀留下来审讯迎春楼剩下的人,看能否还有其他发现。 她则带着一队人,翌日清早就入了宫。 大抵是国事太过繁重,此时暖阁的灯竟已经亮了,陛下已经起了。 一听到骆承仪的通禀,陛下就忙道:“快把人请进来。” 待看见骆承仪被人推进来,神色泰然,身上干净,状态从容,不像是遇刺后受了伤的模样,陛下才松了一口气。 “昨夜听龙影卫的人说,你遇上刺客了,虽然后来知晓你没有多少事情,朕心里还是难免担心,想着你今天晚上可能要过来禀告消息,就特意多等了一会儿。” 又看向了骆承仪,“承仪,你如今一早前来,可是迎春楼有了什么新消息?” 太过了解骆承仪了,陛下知道骆承仪不是无的放矢的性格。 骆承仪遂将昨日遭遇刺杀后,决定将计就计,让岑国公府的人认定自己死亡,要冒险去迎春楼取回秘密,被自己守株待兔的事情说了。 她呈上了一沓卷轴,道:“这便是臣在迎春楼密室里头发现的,里头全是辽国各地各省政绩及相关官员评价的情报册子。” 陛下随手翻阅了六七本,心下便已经了然了。 “承仪,你当时在收缴这些情报册子时,陈家人是不是还对你说了什么,他们陈家人从未忘过百年前大夏朝的丧国之辱,一直立志要光复河山恢复旧土,乃是各个都赤胆忠心一片赤诚。” “这百年来,他们家也一直在为这个目标努力,这些收敛起来的辽国官员信息册子,便是他们将来为光复旧土做出的准备。” 骆承仪惊讶道:“陛下,您竟知道这件事?” 陛下冷笑道:“我二十年前就知晓了,当时上一任岑国公支持当时的太子,也是如今的韩王继位时,就是如此说的,还赢得了不少宗室老顽固的支持呢。” “口中说的如此热血沸腾义正词严,这些年他们岑国公府却没有一个儿郎牺牲在边境战场上,反倒是暗中和辽国人串联起来,害死了不少忠心耿耿的将帅和无辜士兵。” “这一家人就是虚伪入骨子里了,都要结党营私争权夺利了,还要为自己找个好名头。” “当年,也是朕太过无能,才让他们将你父亲也……” 似是想起了伤心事,陛下神色有一瞬黯然,声音顿了顿,才继续道:“总之今儿个承仪你算是立下大功了,回头等迎春楼一案结案后,朕再一并给你论功行赏。” “还有,如果朕没有猜错的话,岑国公府内部应该还有一个关于夏朝所有官员把柄的密室,否则他也不能在这些年笼络这么多朝臣。” “到时候就要承仪你也帮着好好留意了。” 骆承仪恭敬道:“臣责无旁贷。” 眼见差不多要早朝了,骆承仪不愿继续打扰陛下休息,就主动告辞离开了。 出了勤政殿暖阁大门后,她并没有立即出宫,而是看向了一旁的御林军首领。 “这两天,银坤宫都封锁好了吧?” “今儿个经历了这么多事,想来宸妃,哦不,平昭仪娘娘心境也是无法安宁的。” “本侯就好心去探望一二吧。” “想来平昭仪娘娘会很惊喜的。” …… 银坤宫。 一多天过去了,宸妃已经度过了最开始的恍惚、震惊、难以置信并歇斯底里的否认,转而开始接受现实,并想办法弥补损失了。 眼看着天光渐明,她满脸绝望,在宫里如拉磨的驴般转来转去,不甘心地一遍一遍重复着。 “你们真的不能想办法出宫,替本宫把迎春楼荷池底下的钱财转移了吗?那可是本宫一辈子的积蓄啊,若是落到旁人手中,本宫死也不会甘心。” “也不用把钱财转移了,你们可以只把门炸掉,大不了把密室都毁了,不让任何人得到哪一笔钱都行。” “总之,本宫一辈子的积蓄哪怕毁了,绝不能便宜了旁人。” 见面前伺候的宫女太监们一个个鹌鹑似的不说话,宸妃彻底怒了,暴起吼道:“你们一个个是听不懂人话吗?回答本宫啊!” 这时,门外传来了太监惊恐的通禀。 “娘、娘娘、信眉侯来,来探望您了。” 正文 第79章 你惹她做什么,她记仇啊 一开始还有些没反应过来,宸妃呆呆地扭过了头,还下意识问了一句。 “什么?” 自从知道骆承仪已当上了监察司首领,并头一个就拿自家娘娘开刀,还顺利把岑国公府大小姐关入监察司诏狱,让自家娘娘变成‘平昭仪’,被看管在银坤宫后,小太监就视骆承仪如地狱恶鬼。 此时他着急地道:“娘娘,您快想想办法吧,骆侯爷马上就到了。” 说话间,门口已响起了惊惧的问候声。 “骆、骆侯爷。” “参、参见骆侯爷。” “骆侯爷,我们娘娘不让您进去。” 这微弱的抵抗当然没有作用。 下一瞬,骆承仪已顺顺当当地来到了内殿,问候着宸妃。 “平昭仪,又见面了。” 还不太熟悉‘平昭仪’这称谓,宸妃下意识眯起了眼:“你来做什么?” 骆承仪神态坦然,微笑地道:“来通知平昭仪娘娘一个消息,昨天晚上,我已经带人搜过迎春楼了,你猜我发现了什么?” 宸妃娘娘陡然紧张起来,盯着骆承仪,声音都带着颤抖。 “你发现了什么?” 骆承仪笑眯眯地道:“我发现了一个藏在迎春楼荷花池下的密室,宸妃娘娘你说巧不巧,居然会有人把密室设置在荷花池的桥洞底下,把密室钥匙设置在旁边小石狮子的口中,让我刚开始发现的时候,还十分不敢相信呢。” 宸妃娘娘已经控制不住颤抖了,腾地站了起来,尖声道:“……你、你发现了?你没有进去、没有进去对不对……” 骆承仪接着道:“宸妃娘娘您说笑了。我如今可是监察司首领,负责调查迎春楼内数十名朝廷命官被害的要案,发现了如此具有嫌疑的地方,怎么能不亲自进去调查一番呢。” “所以我就进去了。” “宸妃娘娘,你猜我又看到了什么。” 宸妃只觉得一股血涌到了头顶,恨不得把对面的骆承仪就这么生吞了,双眼都燃烧着仇恨的火焰,只凭本能地开合嘴巴。 “你发现了什么?” 骆承仪继续道:“打开了那密室后,我发现里头居然堆满了整整齐齐的金砖,随便一瞧就能估算出有近百万两呢。” “关键是,我还听带我进去的陈大公子说,这金砖是宸妃娘娘的多年私藏,连岑国公府和太后娘娘的人都不知道。” “既然无人知晓,想来之后也无人会报案,所以我就这么笑纳了。” “想来宸妃娘娘是不会生气的吧?” “毕竟,您当初派韩嬷嬷到我那儿要嫁妆时,可是说的清楚明白,我当时身份卑微,就应该将钱财交给娘娘您,才能破财消灾呢。” “如今娘娘您身陷囹圄,名声被辱,怎么不算是落入困境,而我高升监察司首领,亲自审理您的案件,对您掌握着生杀予夺大权,怎么不算是位高权重呢。” “所以按照娘娘您的逻辑,今日的结局竟是理所当然呢。” 终于再也忍不住了,宸妃突然暴起,就想要去抓骆承仪的脸,怒火中烧地道:“骆承仪,我要杀了你,我一定要杀了你,你这个恶魔,你就是恶魔。” 但有着龙影卫的人保护,她又如何能够近得了骆承仪的身。 就这么坐在宸妃身前,骆承仪欣赏着她恨得双眼通红,面色狰狞,几欲发狂的面容许久,还客观地评价了一句。 “就这副模样了,居然都还是个美人,可惜了。” 然后她满意地离开,还不忘低声吩咐道:“看好宸妃娘娘,直到迎春楼一案结束前,都密切监视着任何试图接近银坤宫的人,包括太后娘娘派来的。” “人气急了,就会做出不理智的事,从而暴露出破绽。” “宸妃那笔私藏巨款来得蹊跷,只怕仍有可挖之处。” 然后她才在银坤宫宫女太监畏惧目光中,施施然地离开。 看见骆承仪离开了,被派来看管宸妃的骆承仪昔日部下才摇了摇头,替宸妃点了个蜡。 平昭仪,你说你当初没事惹大帅干啥。 大帅,她特记仇啊。 然后,骆承仪前脚刚离开银坤宫,后脚就听见了宫女的惊呼声:“来人,快来人去请太医,娘娘气得厥过去了……” …… 信眉侯府里,绿烟等人早已熬好了药汤,准备好了中药。 骆承仪刚一回府,稍稍洗漱完毕,就被绿烟、绿意灌了一碗汤药下去,按进了微微有着烫意的药桶里,开始了今日的浸泡。 如此泡满半个时辰,骆承仪又被抬到了床上,任由医女一一针灸过穴位,进行了一番复健练习,才算是完成了今日的日常恢复。 如此的日常,骆承仪已坚持了将近四个月了。 效果也十分显著。 绿烟高兴地道:“刚才我们扶着小姐站起来的时候,小姐的腿脚明显比之前有力多了,不需要我们搀扶就能多自主站立两息时间了,真好。” “是呢,按照这般进步下去,说不定明年小姐就能自己站起来了。” “咱们一定要把这药汤治疗坚持下去才行。” “等小姐彻底恢复那天,我一定要去京城白马寺结结实实磕上一百个头,感谢佛祖的保佑。” ——与其感谢佛祖保佑,倒不如感谢赵祁睿提前送来的方子。 骆承仪摇头笑着,却也没有反驳出声,只是问道:“绿玉那边传来消息了吗?迎春楼莲花池的密室已经清点出来了吗?里头一共有多少银钱?” 绿意恭敬道:“绿玉刚派人送来了消息,密室已大致都清点出来了,金子一共约莫二百九十七万两,其他玉器、珠宝、首饰只有两三箱,数量相对极少……” “仿佛是宸妃娘娘有意把玉器、珠宝、首饰转换为金银保存的。” “二百九十七万两?”骆承仪重复了一遍,“确认是这个数目吗?” 绿意恭敬道:“是绿玉亲自看着清点的,误差只在八九万两之间。” 骆承仪点了一下头:“我知道了。”并愈发确信了自己方才的行为。 刚打开密室的时候,她心中就有着疑惑。 现在听到这一批金子的具体数字后,她心里就愈发疑惑了。 这批金子数量也太庞大了,仅凭宸妃一个人真的能存得了这么多吗? 这密室,真的只是宸妃一个人的吗? 正文 第80章 未来的大画家 想着,骆承仪吩咐道:“让人继续好好审迎春楼的人,尤其是那些在迎春楼呆了十年以上的老人,务必要注意他们交代出的任何信息,哪怕有一丝相关异常都立即上报。” 雁过留痕,风过留声。 这世上并不存在完全隐秘的秘密。 就比如,在陈安庆眼中,岑国公府位于青松苑的密室乃是陈家家族最大的秘密,家族中的人从没有泄露过外人知晓,所以能够一直藏下去。 但实际上,迎春楼已存在了将近二十年,里头生活的人早已将每一寸土地都摸遍了,更早已注意到了陈家人每次开启密室前的异常。 那么在这漫长的十多年里,宸妃私库也一定曾留下过痕迹。 只要功夫下得深,骆承仪不信自己找不到。 绿意闻言恭敬离开了。 然后骆承仪挑了一下眉,道:“如今手底下多了赵祁睿给的一万士兵,我还正在发愁从哪儿去弄一笔钱过来,这笔钱倒是来的够及时的。” 论起富裕程度,骆承仪既有五十万两嫁妆,又有一个御赐小金矿,怎么都算不上穷的。 但常年打仗的,又有几个真‘富裕’呢。 这十多年里,骆承仪一直在暗中帮扶那些在战场上失去了父母的孤儿,抚养他们直到十二岁,能够自立生活为止。 尤其在三年前凤鸣城一战后,骆承仪自认没有及时揪出军中奸细,才导致指挥失败,让十五万将士就此覆没,所以自掏腰包给阵亡将士都补了一份抚恤金。 两项叠加下,骆承仪手头积蓄也空了一小半。 如今在陛下和皇后娘娘的默许支持下,赵祁睿送来了一万多名将士,骆承仪还打算夺了岑国公府在徐县的剩下一万多名将士和粮库,重新组建起昔日的骆家军。 那开支也必定小不了。 原本骆承仪都已经打算动用老本了…… 却是遇上了收缴了宸妃娘娘私库,获得了这一笔堪称大夏朝一年赋税的巨额财富。 还真是及时雨了。 如此想着,她忍不住勾起一个笑,心情非常不错:“又是给送兵,又是给送钱的,这岑国公府倒真是我的福星了。” 正好路过的绿烟:…… 希望陈大小姐听不到这句话,否则能被活活气死。 …… 如此折腾了大半天,骆承仪直到下午都没出门。 中午,徐定惜递来了消息,说是昨日回府后,已经有些确认了府里内鬼是谁,七日内必定能给骆承仪答复。 骆承仪让人给她带话,说“期待她的好结果”。 下午,骆承仪正在绿意、绿烟的伺候下吃着饭,就迅速忙起来了。 先是龙杀递来了消息,说是已将迎春楼的人审过了一遍,整理出了十来个有关于昔日命官被杀案情的证据,正准备派人进一步调查。 紧接着,又是盛安郡主派人过来了。 因为大长公主身体抱恙,盛安郡主昨日就早早离开了。 听见骆承仪昨日遇袭的事,她一用过午饭就赶到了监察司,吵着嚷着要亲自看望骆承仪,看她有没有大碍。 骆承仪一一查看过证据,又对龙杀道:“和盛安郡主说,我待会儿会去迎春楼,查看那些找出来的证据,让她直接来迎春楼找我,顺便审理一下岑国公世子。” 此人有爵位地位高,又是个混不吝的,身上还暂时没有罪名,一般人还真没办法奈何,只能将他暂时关着了。 这就需要盛安郡主出马了。 谁叫盛安郡主和他平辈,又有正一品爵位,更是更尊贵的宗亲呢? 龙杀一一应下了,才略有迟疑地道:“除了方才提到的证据外,龙影卫还在审问迎春楼的画师时,发现了一个奇怪的人。” 骆承仪挑起了眉。 龙杀继续道:“他自称是魏阳侯府罗二小姐麾下的人,说是半年前罗二小姐主动找到他的,一口气用八千两买了他所有的画,连价钱都没有还过,还让他在迎春楼里好好干,继续画出更多好画作出来……” “若只是这样,倒是也没有什么稀奇的。” “只是那人自称,他无意中偷听到了罗二小姐和贴身婢女的对话,才得知罗二小姐这般购买他的画作,是因为他十多年后会成为大夏朝最有名的画家,一幅画价值千金却仍有价无市……” “这般光怪陆离之事,属下本不应该拿出来浪费首领时间。” “只是知晓罗二小姐是首领血缘妹妹,属下在知道这件事后,心里不太放心,就让人再去查了一下罗二小姐,发现她这般半年来,竟用同样的理由‘培养’了将近二十多个人……” “这就有些离奇了。” 听到后头,骆承仪已经反应过来了。 这倒是她疏忽了。 作为一个重生者,罗承情既然能够想到,通过抢姐姐的夫君来逆天改命,当上未来的皇后,又怎么会不借着自己重生,预知未来的优势,多为自己积攒一些金钱、政治筹码呢? 既然有罗承情记忆保证,那么这被提前‘培养’的二十几个人倒值得留意一下了。 于是她伸手道:“那罗承情留意过的二十多个人的资料呢?” 龙杀恭敬递上了二十份资料。 因为时间匆忙,龙影卫只来得及整理出来二十多人的姓名、年龄、身份、职业等信息。 但对如今的骆承仪来说,这些已经足够了。 一一扫过了资料,尤其在某两份资料上顿了顿,骆承仪满意勾起了唇。 “好好调查一下这两个人,再把剩下的人全部带到监察司过来,我要和他们好好谈谈。” 龙杀恭敬应是。 “至于现在……”骆承仪笑眯眯地道,“咱们就先去迎春楼,好好会一会这个自称将来会成为一画千金难求的未来大画家吧。” 不得不说,这种利用重生先知先觉的优势来,领先所有人来提前投资未来人才,以小博大的行为还真的挺爽的。 尤其还是截胡了自己仇人提前栽下的种子,堂而皇之据为己有霸占果实,就更爽了! 正文 第81章 并无原配妻子 迎春楼里。 盛安郡主好奇地踮着脚尖,望着楼下大喊大叫,神色高傲,叫嚣着让监察司的人对他客气些的年轻男人,有些不愿意相信的模样。 “咱们大夏朝未来一画千金难求,享誉整个画坛,让无数文人墨客都疯狂追捧的大画家就长这样?” “这也……太不体面了。” “咱们大夏朝未来画坛的人是不是都眼瞎耳聋老眼昏花了?” 龙杀解释道:“根据迎春楼其他人介绍,曹公子之前性格其实十分内敛,每每见到外人时都十分怯懦,口中还时常嘀咕着‘恐被人嘲笑穷酸,有辱斯文’之类的话。” “直到半年前,他的性子才突然改变,变成了如今的模样。” “属下推测,大概是半年前,罗二小姐找到了曹公子,给了曹公子一笔颇丰的钱买画,又被曹公子听到了十年后会辉煌腾达的话,才让曹公子的性子发生了改变。” 盛安郡主有些难以相信:“就因为一笔钱和一句推测,一个人的心性就能变化这么大?” 骆承仪平静道:“或许,浮躁虚荣高傲才是这人的本来心性,此前恐惧畏缩的状态,只是他因为贫穷困顿而不得已压抑出来的。” “如今有了钱财与前程,他自觉得高人一等了,自然就暴露了本性。” 说着,她扭头吩咐着龙杀,“你昨日给我看到的资料里说,这位曹公子有一位从迎春楼里赎出来的妻子,平时并不爱说话与见人,一心只爱呆在家里,替曹公子洗衣做饭?” “现在她在何处?” 有些意外骆承仪问这个,盛安郡主好奇地看向骆承仪:“承仪姐姐,你问这个做什么……” 骆承仪并未解释太多:“我觉得有些蹊跷。” 龙杀指向了蹲在角落里,用一条灰白色面巾遮住脸,恐惧地蹲着,低着头发抖的女人。 “这就是这位曹公子的妻子,三岁被生父卖到了迎春楼,六岁遭遇了火烧毁容,此后一直在迎春楼打杂。” “一年前,曹公子不知为何突然对来送浣洗好衣裳的此女‘一见钟情’,去找迎春楼掌柜花了二十两银子买了她后,就将她一直养在了身边帮忙洗衣做饭。” 注意到龙杀的称呼,盛安郡主奇怪道:“她叫什么名字?你为什么一直叫她‘此女’?” 龙杀恭敬道:“此女被卖到迎春楼时,年岁尚小,并不记事,生父没有留下名字,还说她是淫···秽私··通的产物,不配用自己的姓,所以并没有姓名。” “这些年,迎春楼里的人,一直喊她‘丑鬼’。” 盛安郡主听得沉默了。 骆承仪平静道:“把她带过来。” 显然没想到骆承仪会注意到那女子,发现龙杀要带那女子上来时,曹公子神色十分紧张,挡在龙杀派出的人身前,接连阻拦着。 “你们干什么?” “这女人只是我的一个通房,身份卑贱容貌丑陋,会吓坏了贵人的,你们有什么话只管和我说就行了。” “你们不能带走她,她是我的人。” 根本没有人理他。 那女人被两名女性龙影卫温和带过来时,如同惊恐的小兽一般发着抖,还下意识用头巾遮住脸,喉咙里发出短促的呼吸声。 “参、参见贵、贵、贵人……” 注意到她几乎遍布全身的褐色疤痕,骆承仪并没有让龙影卫强迫她抬起头,只是吩咐道:“把你的手给我看。” 起初还不明白骆承仪要做什么,那女人下意识抬起了头,呆呆的望着骆承仪:“手?” 骆承仪耐心重复道:“对,把你的手给我看。” 一名龙影卫强行拉出了她的手,袒露出来给骆承仪看,还厉声呵斥道:“不许动。” 作为一名常年干着洗衣做饭等粗活的低等仆女,这女人的手心自然是极为粗糙的,上头布满了大小不一的厚茧子,看起来极为苍老。 骆承仪的目光却投在了她的食指上。 外侧竟也是有着厚茧。 也注意到了这一细节,盛安郡主咦了一声:“这女人居然也会写字?” 作为打小就要上学堂的高门贵女,盛安郡主可太熟悉手指这个地方的茧,是因为什么用笔姿势造成的了。 骆承仪抬头看她:“你会画画?” 胆怯地看着骆承仪,那女人缩成了一团,又看了眼远处的曹公子,面容惶恐不安,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那位曹公子表情也极为紧张,探头探脑地朝这边张望。 若是没有龙影卫的人拦着,他定然会冲过来。 注意到曹公子异乎寻常的紧张,骆承仪眸光暗了暗,干脆吩咐道:“把这位曹公子书房里所有剩余画作都拿过来,包括平时练手的废稿。” 龙影卫递来一个箱子的厚厚画稿。 仔细看过这些画稿后,连盛安郡主都发现了异常,惊讶地道。 “咦,这曹公子这一年以来的稿子明显比前头画的要好看多了,虽然风格和内容依旧差不多的,但笔法更细腻了,色彩也显眼了,形状也更逼真了……” “像是一个人突然从十岁的水平跃升到三十岁大师水平了……” 听着这一番评价,那女人明显更瑟缩了,恐惧地抱着头,缩成了一团。 骆承仪看向了龙影卫。 龙杀已经带来了消息,恭敬道:“回禀首领,方才属下已经查到了。这女人在入迎春楼后,直到被火烧毁容前,都在跟随一名迎春楼的画师学画,画技也非常不错。” “只是因为当时被火烧伤了手,导致一个手指有着残疾,迎春楼的人认为她不能再画了,才把她打发去了后厨。” “按照目前这些画作展示出的技艺,此女这些年或许一直都在暗中练习着学画。” 只是这份学习成果,此时却是被这位‘曹公子’全然窃取了。 骆承仪面上看不出情绪,问道:“这位曹公子交代时有没有说过,上辈子和这女人后来的结果?” 龙杀迟疑着道:“根据曹公子回忆说,他未来凭借画技出名后,会迎娶二品吏部尚书家的嫡次女,并纳两房美妾,生了六七个儿子,声名享誉画坛受尽追捧……” “从未听他提过原配妻子。” 正文 第82章 明日就出发吧 盛安郡主忍不住了,怒骂道:“真是个狗东西。” 骆承仪心中也恼怒,面上却极为平静。 “龙杀,你亲自去和魏阳侯府的人接触,说这是他们二小姐亲自挑选并培养的人,本来是要因迎春楼的事定罪的。” “现在只要他们拿一万五千两银子和罗承情此前购买的此人所有画作交换,你就能让他们把这人偷偷赎出来。” “从此,这人就会欠魏阳侯府一个人情,为魏阳侯府所用。” 盛安郡主迟疑问道:“自从罗承情入狱后,魏阳侯府的人就一直在耗费家财为她奔波,如今府中积蓄只怕都所剩不多,还愿意拿一万五千两银子买这个人吗?” 与罗梁氏母女相处了二十余年,骆承仪可太了解她们了,语气十分笃定。 “照这人当初偷听到的话,未来他一幅画都至少能卖一万五千两,如今只需要一幅画的价格就能把他整个人赎走,算是捡大便宜了。” “罗梁氏不仅对罗承情的重生深信不疑,还和罗承情是如出一辙的贪婪,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的。” 盛安郡主登时幸灾乐祸地道。 “这男人明显就是个霸占了妻子作品与名声的冒牌货,目前最值钱的不过是他妻子的才华,和那被罗承情买走了的妻子亲笔的作品……” “现在魏阳侯府用一万五千两银子和那些最值钱的画作换了这男人,等于是用一万五千两买了一个一无是处的草包回去,可真是要亏大了哦。” 龙杀也已经明白骆承仪的意思了,迅速带着曹公子离开了。 已能够猜到自己未来的悲惨处境,曹公子还欲要挣扎喊叫,却被迅速捂住了嘴,毫无抵抗能力地拽走了。 亲眼看着曹公子愤怒地睁着眼睛,欲要咒骂骆承仪,却转瞬如死狗般被拖走了,那被烧伤的女人眼神里有着明显的难以置信。 扭头呆望着那场景许久,她才缓缓扭过头来,如得救了的受伤小狗般,双眼亮晶晶地望着骆承仪,脸上写满了崇拜,还努力张了张嘴巴,想说一句‘谢谢’。 骆承仪却低头看向了她,先一步温和地开口道:“想治好身上的疤吗?” 一句‘谢谢’卡在喉咙里,那女人再次原地呆住了。 骆承仪解释道:“我方才观察了一下,你的疤痕主要集中在手臂和胸口,也的确比较严重,只能靠衣裳遮掩了。” “但你脖子和脸上的疤痕相对较轻,若是用上宫里的白玉养肤露的话,说不定能够治好。” “你也不用担心费用问题。你画的那些画作卖了八千多两银子,再加上卖了曹公子的一万五千两银子,足够用一辈子的白玉养肤露了。” 骆承仪并不是一个滥好心的人,对每一个可怜的人都要施以援手。 但因为以女子身份常年行兵打仗的经历,她对女子们正遭受着苦痛更有一分深刻理解。 当真正面对着如眼前女人这般可怜的人时,难免会有拉一把的心思。 当接二连三地经历从未有过的冲击时,人是很难一时反应过来的。 比如此时,这烧伤女人就彻底宕机了。 骆承仪微微一笑道:“不说话的话,我就当你是同意了。” 说着,她就要吩咐龙医带这女人下去。 终于反应过来了,这女人在被龙医带走的前一刻反应了过来,从最贴身的里衣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银票,递给了骆承仪。 “谢、谢谢你,希、希望你有用。” 绿意接过银票,递给了骆承仪。 盛安郡主探头一看,惊讶道:“居然是一百两?” 如果这女人有一百两的话,日子应当不必过得如此凄惨了吧。 骆承仪却看出了端倪,摸了一下银票上暗绿色的戳,再三确认后,才迟疑着道:“你这银票……” 那女人羞赧地低下了头,像没办法报答好心人的小狗般,蚊呐似的道:“我、我没有钱,这银、银票是我画的,我以为可以用,我想送给你……” 这已经是她画的最像的一张,是她预备好逃离那男人用的。 没想到还是被认出来了。 骆承仪这回是真的惊讶了:“这银票是你画出来的?” 要知道如今各大钱庄为了防伪,不仅在制造银票时用了特殊材质的纸,还加了许多难以模仿的凹凸痕迹、用了自家独有的印字官戳。 这女人竟能凭借高超画技全部模仿出来,让骆承仪一时都没办法分辨真伪。 堪称神迹。 那女人愈发低了头:“……画的不好,让、让你笑话了。” 骆承仪摇了摇头,由衷赞叹道:“不,你画的可是非常好,活了这么多年,我还是头一次遇见拥有这般出神入化画技的人,你这本事可太厉害了。” 难怪曹公子这般草包的人的画未来能千金难求,名声大噪。 同时,因为多年行军打仗和朝野经历,骆承仪还想到了这一手画技的更多用处…… 譬如在辽国对战时,她若是模仿出了辽国皇帝或大帅亲笔的撤销命令手书,岂不是能远程误导他们,哪怕一天都好; 又或者,她现在就让这女人模仿出了岑国公世子的亲笔认罪书,能不能直接让陈心容的抵抗破防; 又或者,若是天时地利人和恰当时,她未必不能凭借一张空白圣旨,伪造出辽国皇帝临终传位圣旨,左右辽国皇位传承,挑起辽国人的内乱; 或者,她可以在前线军饷接应不上时,干脆得到一张辽金二国最大商行银票,取一些银钱回来急用…… 并不太理解骆承仪的话,那女人只是呆呆地望着骆承仪:“我画的好?” 骆承仪看得好笑,肯定得道:“你画的很好,我可以请你以后帮我吗?” 知道自己画技对骆承仪有用,那女人明显高兴了起来,用力地点了头:“好。我、我会更加努力练习,不、不让人再认出来的。” 看见女人神情如此乖顺,骆承仪也微微一笑,然后让龙影卫的人先送她回去好好休息,检查一下身体,开始使用白玉养肤膏。 合作的事,日后还有很多时间。 等那女人被送走后,骆承仪才由衷感慨道:“我待会儿可要去凤仪宫,和皇后娘娘好好说说,不能让罗承情就这么死了,她的重生经历可真是个珍贵宝库呢。” “就这么一个无心之举,都能给我带来这么大的收获。” “要是好好挖掘的话……” 想到这里,骆承仪愈发意气风发地道:“之前让龙杀叫来的二十多个人都到监察司了吗?我现在就亲自去见一见。” “这种跟在罗承情后头,捡大漏的感觉,还真不错的。” …… 与此同时。 夔州路,断肠崖前。 赵祁睿停下了马,好奇地朝前头张望。 “前头就是传说中的断肠崖了吗?听说不少过路的行商和官员都曾经命丧在这儿了?我们回京是必须走这条路吗?” 当地县令微微地垂着头,眸光微微一闪:“回禀太子殿下,近日夔州路都在暴雨,山路难行,只有此处最好走了。” “不若我们明日就出发吧。” 正文 第83章 小子不敢啊 仿佛没察觉出任何异常,赵祁睿只是笑容温和:“我们毕竟是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比不上徐县令对地头熟悉。” “既然徐县令已经有了安排,我们便住上一日,明天一早再出发便是了。” 没想到赵祁睿这么配合,徐县令明显松了口气,也恭敬道:“小的立即去让人清空县衙,给太子殿下安排上最好的房间,再给太子殿下准备好饮食。” 赵祁睿微笑默认了。 两刻钟后。 县衙三楼上房里。 看着县衙底下密密麻麻围着的人,太子属下许安瑾背着手,拉磨似的在房间里转圈,不住地怒然骂着。 “太过分了,这些人是不是把咱们都当成傻子了,这么拙劣的坑害手段都做的出来?” 赵祁睿倒是神色泰然,悠哉悠哉地给自己倒了一杯粗茶,温和道:“手段虽然粗劣,但是有用不就行了吗?” “一场意外的天灾,多么完美的失踪理由。” “若不是咱们这次带够了三倍的人马,还特地兵分五路提前出发,打听好了沿途所有的路况和官员情况,只凭着咱们这一小队人,真的能躲过去前面那么多暗算吗?” 许安瑾不吭声了。 也是刚到此处,就被此处的县令堵住,并被强行引到了县衙里招待,赵祁睿一行人才知道自己已乔装失败,行踪竟是不知何时又泄露了。 且由于分兵的缘故,此时他们手中人马不多,硬拼硬还拼不过。 都如此严谨周密了,他们一行竟还是被半道抓住了。 许安瑾想到这里,忍不住又咬牙道:“……一路有着镇国公府的人亲自护送,又兵分五路迷惑对方,岑国公府竟还能如此轻易发现我们,足见他们对这西面数城影响有多深。” “真是毫不掩饰狼子野心了!” 赵祁睿依旧风度翩翩的喝着茶,温和道:“当年我上西地战场时,父皇都派了龙影卫亲自保护我了,还不是被他们找到了机会,让我九死一生辗转三年才得以重新回来。” “在滔天权势面前,他们自然会爆发出底蕴。” “不过……” 赵祁睿声音一顿,眸光闪了闪,才道,“我总觉得这一次动手的,不只有他们。” “我离开了这么三年,朝中只怕早已经重新洗了好几轮牌了,那些从中得到了巨大利益的人又怎么肯看着我重新回去,分了已属于他们的一杯羹。” “现在一整个朝堂里,只怕有三分之二都是盼着我死在路上的;剩下三分之一还都是作壁上观,打定主意当墙头草的。” “哎,果然长得越英俊的人越容易遭受这世间的无尽恶意啊。” 许安瑾:…… 又来了。 虽然面前的人臭屁自恋的模样实在可恶,但毕竟是发自己每月月银的顶头上司。 许安瑾最终还是选择了忍耐,忍气吞声地道:“殿下,那你现在是有计划了吗?” 赵祁睿含糊地道:“计划有倒是有了……” 又陡然转了一个急弯,认真问道,“给太子妃整理的东西,你昨夜都已经寄出去了吗?” 差点被这话题转换速度闪到了腰,许安瑾下意识有点呆,本能回复道:“都已经寄出去了,用的是镇国公府送来的人,想来是不会出什么问题的。” 赵祁睿这才满意点头:“这次带了夔州城特色的麻辣兔子和蜀锦布料,还有那一万多人马的兵符,以及最近刚查到的一些当年凤鸣城一战真相的相关资料,以及一些当年战犯的头颅,应当能够让承仪满意了。” “只要承仪高兴,我也就能够开心了。” 许安瑾幽幽地道:“殿下,这一路上,你已经给骆侯爷送了十三次包裹了。” 赵祁睿十分理直气壮,甚至堪称霸道地道:“世间哪儿有一个合格的丈夫出远门时,不时刻惦念着家中妻子,并带大包小包带东西回家的。” “你这么大年纪了,家中都还未给你娶妻,怎么会懂。” 又危险地眯起了眼睛:“你这小子,该不是看我们家承仪最近又生得好看些了,还加官进爵手刃仇人的样子太耀眼了,所以也起了什么不该有的心思吧……” 许安瑾:…… 许安瑾简直哭笑不得,连声讨饶道:“求殿下明鉴,属下可不敢有这方心思。” 就骆侯爷那副女中第一豪杰的模样,也就太子殿下您才敢上前去挑战吧? 他这小心脏和胆量,可真的怕啊。 哪怕亲眼看着许安瑾讨饶,赵祁睿仍上下狐疑地盯着许安瑾许久,才重重哼了一声,算是恩赐般地开口道:“谅你这小子也不敢。” 又一抬下巴,美滋滋地自恋道:“不过就算你这小子真的有了取死之道,孤也是不怕的,承仪是那般女中豪杰,可看不上你这等软弱丑陋又不大聪明的寻常男子。” “上辈子,承仪可是千百次亲自对孤承诺过,自从和孤相遇后,眼里就再没有任何其他男子了,只有孤才能配得上她的。” 许安瑾:…… 严重怀疑,骆女帅是被太子殿下实在烦透顶了,才会说出这般违心话语敷衍的。 还有,这般炫耀妻子的该死模样,实在是太伤害未婚人士了吧。 想着,他终于忍不住了,幽幽溜出一句话道:“可是殿下,这一辈子,骆女帅似乎已经拒绝了您十来次了,上次还在信里还劝您另择良家女子为正妻呢。” 赵祁睿一瞬眯起了眼睛,露出了‘和善’的微笑:“你刚才说什么呢?我怎么没听清?” 感受到对面骤然降低的冰冷气压,许安瑾终于感受到了作死的危险,僵硬挤出一个笑:“殿下,我这边还有事,要不然就先走了……” 赵祁睿笑容冰冷:“何必如此着急,为了避开明日的泥石流,孤今夜连夜离开后,还缺一个身形容貌相似的替身坐镇此处。” “安瑾,你是愿意为孤分忧的吧?” 许安瑾欲哭无泪,只能哭丧着脸道:“臣,自然是责无旁贷的。” 他就是欠的。 反正已经得罪了,好像也不在乎这一次两次了。 怀揣着如此心思,许安瑾在赶去换装以前,终于是没有忍住,又扭头补了一句。 “殿下,虽然属下自认胆怯丑陋平庸,与骆女帅有云泥之别,不敢对她有任何遐想,但却听说骆女帅最近在审理迎春楼一案……” “你我都知晓,那迎春楼里头可是养着一群对骆女帅十分崇拜的小白脸,且各个都容貌俊俏,颇通文雅才情,不逊于您哦。” 然后飞一般地逃开了。 原地,赵祁睿啪地捏碎了一只茶杯,露出一个危险的微笑。 不逊于他的容貌俊俏? 那就对不起了,承仪的视野里,不允许有任何比他好看的面孔! …… 五日后。 岑国公府,陈正峰腾地站了起来:“什么,赵祁睿那小子真的被埋在泥石流下头了?” 正文 第84章 要过寿了? 尽管是自己亲手策划的,但因为事情关乎太重大了,陈正峰在陡然听到消息后,仍然有一瞬地难以置信,再三确认着。 “消息已经确认了吗?可有半分错漏?” “这等关乎岑国公府阖府人性命的关键消息,可是千万不能够有一丝纰漏的。” 那亲卫恭敬地将一个包裹放在地上,回禀道:“回禀二老爷,消息是夔州府知州传过来的,用的是只有岑国公府和安知州两个人知晓的特殊路线,送信的是咱们岑国公府昔日的亲卫,想来是不会差错的。” 包裹被打开,赫然是一个红木匣子和一封信。 陈正峰目光从红木匣子上掠过,有些激动却又不敢相信,最终克制地先伸手拿了信,一目十行地读完了。 “当天赵祁睿那小兔崽子想要跑,却因有安知州提前通风报信,被当地县令给扣住了。” “第二天一早,他们就被逼着走了那一条断肠崖的路,最终一行人被全部埋在下头了,三十七具尸体一个不少。” “目前尸体也被妥善保存好,马上要送到咱们岑国公府了?” “除此以外,老安还又派出了十五队人马,在夔州府其他地方搜索了三日,却始终没有发现任何那小兔崽子一行人的蛛丝马迹?” “都安排的如此严密谨慎了,想来应当是不会有差错了。” 看到堪称详实的前因后果,陈正峰已先信了三分了。 他又扭头看向了那硕大的红木匣子,深深吸了一口气,用力打开了。 “若是老安没有说错的话,这里头应该装的是那小兔崽子的头颅。” 里头果然是一个头颅,只是头发上沾满了泥浆,面容也被滚落的沙石毁了,看不清楚五官与容貌,只能够从轮廓认出大概是个年轻男子。 陈心玉看着这头颅,不满地皱起了眉头:“这个安伯伯也太不会做事了,这个头颅都已经被毁成这样子了,还让人怎么辨认嘛。” “也不知道是不是让人给冒充的。” 陈正峰瞪了她一眼,呵斥道:“你这丫头不会说话就闭嘴,这头颅可是刚从泥石流里挖出来的,若是要还完好无损,你爹我现在就要立即让人去夔州城抓人了。” “只是这头颅到底是被毁得太厉害了,有些过于难以辨认了。” 想到了这里,陈正峰忽然想到了什么,绕到了那年轻头颅的后方,查看了一下那头颅的后脑勺下方,果然看见了一个巴掌大小的黑痣。 他重重松了一口气:“果然是赵祁睿那小子。” “除却那小兔崽子的亲爹亲娘和太后娘娘,可没有几个人知道这小兔崽子的后脑勺上,还有这么一块黑痣胎记的。” “最起码,老安是肯定不知道的。” 陈正峰如此想着,已放下了九成的心,遂意气风发地呼唤道:“既然事情已经尘埃落定了。来人,去请肃郡王府的人过来,我有重要的事要与他们商量。” 半个时辰后。 老肃郡王与赵赫都绕着那头颅绕了好几圈,又再三确认过头颅后脑勺黑痣,才算是回过了神来,迟来地有了极致的兴奋。 赵祁睿,真的死了? 嗣太子位,又是他们家的了? 连捧着滚烫的茶杯都未察觉,老肃郡王满眼狂热,连声喃喃道:“那祸害居然又死了,这可真是,上天有眼,上苍开恩,又给了我们家这份恩典啊,我回去可一定得好好拜拜。” 赵赫更是不住地咽着口水,偏执地搓着手,连声道:“……我又是嗣太子了对,赵祁睿死了,我就又是嗣太子了。” 肃郡王妃更是激动得一屁股坐下,声音都激动地飘着:“太好了,太好了,我又要成为嗣太子的母妃了,我们家赫儿又要成为嗣太子了,没有人再敢嘲笑我们了。” 熙宁县主则双眸腾着火焰,充满恨意地道:“骆承仪,你想不到吧,我兄长又要登基了,我一定要好好让你长个教训!” 打心眼里瞧不上这一家人不上台面的模样,陈正峰借着喝茶撇了撇嘴,再次放下了茶杯,才徐徐地问道。 “如今既然事情已经峰回路转了,不知亲家这边可有什么打算?” 要不是宗室里就这么一个适龄又好操纵的草包,他才不想和这一家子打交道。 终于从巨大惊喜里回神,老肃郡王抬起头,脱口而出道:“还能有什么打算,当然是要让所有人都赶紧知道这个好消息了!” 肃郡王妃也跟着点头:“不能再让旁人误会赫儿了。” 熙宁县主亦是道:“要给那些看不起我们的人,尤其是骆承仪,一个狠狠教训。” 他们可是一直预备着要当皇戚,坐享群臣万民尊崇与敬畏,掌握这天底下最顶尖权势的。 可自从皇后娘娘宣布先太子要回来后,这大半个月来,他们肃郡王府在京城的地位堪称一落千丈。 一旦他们在外头稍微露面,人人就都用古怪又同情目光看他们。 他们早就已经受够了。 陈正峰笑着道:“消息自然是要通知给京城百姓的。只是什么时候通知,目前却是一个学问了。” “最好是要选一个满京城宾客都在,能打得陛下和皇后以及镇国公府都措手不及,让咱们出其不意地拿出这个头颅后,消息能够迅速传播的时间。” “如此,才算是最合适的,不是么?” 这个却是有些困难了。 殿内一众人一时都拧起了眉,思索了起来。 许久,赵赫才怯弱地喃喃开口道:“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最近镇国公府的老太太是不是要过寿了?到时候满京城宾客应该都会过去吧?” 镇国公府老夫人的寿宴? 陈正峰被提醒了,挑眉思索着道:“满京城人人皆知,陛下与皇后娘娘心底纯善孝顺长辈,每年都会亲自给镇国公府老太太祝寿。” “以镇国公府老太太的地位,满京城宗亲外戚以及文武百官也或多或少会主动上门拜寿,倒也是一场不逊于皇宫盛宴的盛事。” “更重要的是,镇国公老太太今年也有近七十余的高寿了,若是一不小心被亲外孙的头颅惊吓到了,指不定会闹出什么事来,对咱们倒也是个好事。” “贤婿,倒是挑了个好时机。” 正文 第85章 变成丑八怪了? 赵赫被夸得有些脸热,都不太敢说出实情。 他其实也是因时常蹲在信眉侯府门口,看到骆承仪亲自去鼎盛银楼买了给镇国公老夫人的生辰贺礼,才记住了这一件事的。 这女人离开他以后,倒是风生水起加官进爵,越过越好了。 实在是……颇为可恨。 并不知道内情,陈正峰当机立断地道:“既然如此,这件事就这么定下来了。” “只是我们岑国公府与镇国公府多年前就已经交恶了,怕是没办法带着这头颅过去,给镇国公府老夫人贺寿了。” “这件事就得拜托亲家一家了。” 镇国公府是当今皇后娘娘母家,岑国公府又是宸妃母家,双方多年没有任何往来,关系势如水火,是满京城皆知的。 老肃郡王沉声道:“亲家,你放心,这件事就交给我们吧。” 拿着亲外孙头颅,吓唬一个小老太太罢了。 他们还能有什么不会的。 肃郡王妃也是保证着:“到时候由我亲自带着儿女过去,保证能在所有人面前,将先太子身亡这件事挑明,稳固好我们赫儿的身份的。” 熙宁县主也是哼了一下,低声道:“最好能把那死老太婆就这么气死。” 没有了那位高权重还霸道护短、胡搅蛮缠的老妖婆作祟,她倒要看看骆承仪以后还能有什么靠山,还敢不敢如此嚣张! 陈正峰十分满意,于是提了第二件事:“今日将亲家特地请过来,其实是还有一件事要请亲家这边好好拿个主意。” “还在宫里慎刑司呆着的罗承情,你们打算怎么处置?” 平心而论,作为陈心玉的亲生父亲,陈正峰是极其厌恶这个用了不正当手段,抢了他女儿未来嫡长子之母位置,还和他女儿平起平坐的女人的。 但……无论如何,现在罗承情肚子里都怀着一对双生男胎。 这对此时的赵赫太重要了。 在对女儿的疼爱和对权势的渴望里,陈正峰最终还是选择了权势。 “根据慎刑司的探子传回来的消息,目前皇后娘娘那边已经审问出结果了,一切都是罗承情身边那名侍女所做的,只要罗承情愿意承认一个失察罪名,并且有魏阳侯府以外的人也帮着疏通转圜的话,说不定就能立即出来。” 问题是,在场的人愿不愿意为她疏通。、 老肃郡王沉吟了片刻,搓了搓手,看向了陈正峰:“这个问题,我们是拿不了主意的,不若亲家这边给我们一个建议,我们必定全听您的……” 肃郡王妃也是连声道:“对对对,我们家不在乎多这么一个女人,少这么一个女人,只要心玉满意,我们把那女人怎么样都行。” 熙宁县主更是表忠心道:“对,我心中唯一正牌嫂子只有心玉姐姐一个人。那罗承情是个什么东西,根本给心玉姐姐提鞋都不够的。” 想起昔日对罗承情的承诺,赵赫张了张嘴,想说什么。 肃郡王妃暗地里拧了他一下。 赵赫于是缓缓垂下了头,挣扎地咬住了嘴唇,什么都没有说。 很满意肃郡王府一家人的态度,陈正峰点了一下头,徐徐地道:“我们陈家也不是什么容不得人的人家,既然那罗承情肚子里还怀着贤婿的孩子,自然是要先接回来安顿好的。” “不过,等那孩子落了地了,我可希望亲家一家知道该怎么做的。” 老肃郡王讨好地道:“亲家您放心,等罗承情这孩子生下来,就记在心玉名下。我们会给罗承情另找一个偏僻地方安顿好,让她一辈子都碍不到心玉的眼的。” 陈正峰徐徐道:“何必要一辈子这么远呢。一个命不好的女人,生了孩子后郁郁寡欢,又能活得了几年呢。” 感受到其中残忍杀意,肃郡王府一家上下皆是背后发寒,面上却依旧是讨好答应着。 “亲家说得对,到时候我们一定会处理好的。” “还请亲家放心。” “我们定然不会委屈到心玉姐姐的。” 察觉到肃郡王府一家上下眼中畏惧,陈正峰满意点头,才去唤了人道:“去宫里的慎刑司跑一趟,把人都打点好,再去通知魏阳侯府的人去接人吧。” …… 与此同时。 监察司。 在如今的朝堂局势下,当同时收到除了肚子里未落地的孩子外,毫无任何筹码的罗承情,和手握监察司重权的骆承仪抛来的邀请后…… 傻子都知道该怎么选。 就算厌恶于争斗和夺利的文人墨客,也都知道要保持中立,独善其身。 能被魏承情用前世记忆选中的人,当然也都不是傻子。 所以骆承仪仅用上五天时间,就迅速让十三个人都选择了倒戈,剩下七人则选择了亲近却不投靠,两人选择了中立。 骆承仪满意地出来,吩咐着龙杀道:“把这十三个人的身契都收好了,再告诉他们所有人先不要打草惊蛇,让罗承情知道这件事。” “一定要尽可能的先维持现状,让罗承情以为他们都还在控制当中,然后继续挖掘更多未来人才。” 只有这样,她才能更持续地跟着捡漏嘛。 龙杀恭敬应是,又禀报了一个消息。 于是,骆承仪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难以置信地重复道:“你是说,昨天晚上一场意外偷袭后,迎春楼那些容貌俊俏的小倌们都被毁容,变成了丑八怪了?” 此事着实有些超越骆承仪固有认知了。 她只能凭本能问道:“谁干的?” 龙杀表情也颇有些难以形容,顿了一下,才道:“……据昨日守在迎春楼的龙影卫汇报说,昨日只有奉太子殿下之命来送行李的人靠近过。” “等这一行人离开后,那群容貌俊俏的小倌们面上就都多了一些诡异的颜料,且无论如何逼问都不肯说出是怎么回事。” 正文 第86章 太子竟是个如此性情吗? “不过好在守在迎春楼的龙影卫已经请大夫去瞧过了,那些小倌们脸上多出的颜料都不太伤害皮肤,一两个月后自然也就能够恢复如初了。” “想来最终也应该不会有什么大事吧。” 一两个月后,迎春楼一案也该彻底结案了。 这群小倌若是没有犯事的话,也该被释放,各寻前程而去了。 骆承仪更奇怪了:“如此大张旗鼓地进去,只是为了给那群小倌们毁个一两个月的容?赵祁睿最近不是在夔州路赶路吗?什么时候都这么闲了?” 想到迎春楼那群小倌们堪称俊俏的容貌,绿意大概猜到了一些缘由,忍不住抽了一下嘴角。 这素未蒙面的太子爷,居然还是个小心眼的醋坛子。 只是可惜,这般婉转多情的少男心思,却是碰上她们迟钝的小姐了。 出于某种不愿意看见外面猪拱了自家小姐的娘家人心理,绿意含糊地应了一声,故意误导着道。 “听闻太子殿下今年也不过二十岁,正是年轻心思不定的年纪,说不定是想与同龄人玩闹嬉戏吧。” 心里压根没‘儿女私情’那根弦,骆承仪在再三百思不得其解后,也只能接受了这一回答。 “好吧,没想到赵祁睿私底下竟还是个如此活泼的性子。” “想来这一路上连日奔波,他无暇与同龄人玩闹嬉戏,定然是憋坏了。” “此前他也帮了我不少,此时既然暴露了需求,我便也送他一份回礼吧。” “龙杀,你去寻一批与这些小倌相似的同龄男子,就安排在太子的东宫,当是给他的一份惊喜吧。” 绿意不怀好意地补充道:“龙杀首领,只看这次迎春楼小倌们的特征便知,太子殿下定然是个喜好男儿好颜色的,你记得都要寻容貌俊俏些的同龄男子哦。” 龙杀:…… 首领,你确定对太子殿下来说,这能是惊喜吗? 算是处理好了这件事,骆承仪才注意到了龙杀方才的话。 “你刚才说,赵祁睿又给我送了一份礼物过来了?三天前,他不是才送了一份过来吗?” “是。”龙杀先是恭敬应是,又顿了一下,道,“这次与上次的情况略有些不同。” “这次太子是利用夔州路知州官衙送圣旨的队伍,走了夔州路官道,光明正大地经过沿途驿站补给,顺顺利利地到了京城的。” 骆承仪诧异地扭过了头:“真的?” 她可是十分清楚,此前赵祁睿一行人为了隐藏行踪,可是一直东躲西藏改头换面,从来不走任何官方渠道的。 龙杀恭敬地送上了包裹:“太子殿下在这封信里讲述了缘由。” 骆承仪接过包裹,打开里头的信,一目十行地扫过,许久才幽幽道。 “居然想到了利用夔州路这群人从未见过他的真容的破绽,假扮成了夔州路知州派来刺杀他的县令,还凭借着率先找出了‘自己’的头颅,混成了里头颇受重用的小头头了。” “赵祁睿,你可还真是个人才。” 然后她沉吟片刻,扭头对龙杀道:“你们立即随我去一趟镇国公府。” “方才赵祁睿在信里写了,打算赶在镇国公府老夫人六十七岁大寿前回来,正好我也打算在祖母的寿宴上,给迎春楼一案收个尾,收割几条岑国公府人的性命。” “这些消息到时候必定会给整个京城都带来震动,可要好好提前谋算才行。” …… 七日后。 镇国公府。 因为不是整寿,镇国公府一家人并未打算大办,只是打算一家人聚在一起吃饭。 但由于镇国公府地位实在尊贵,几个儿子皆手握重权,女儿在后宫当皇后,京城其他人家又哪儿敢有半分怠慢。 一大清早,镇国公府门口一条街就被来道贺送礼的马车堵死了。 望着这鲜花着锦、烈火烹油般的热闹场景,熙宁县主忍不住语气发酸:“一个死老妖婆罢了,过个生日闹这么大排场,也不怕折了寿。” “这些来挤着贺寿的人是都瞎了眼吗?眼瞅着府里掌家的是这么个不分是非的老妖婆都要上赶着过来,也不怕被府里这腌臜气熏到!” 这话把肃郡王府和魏阳侯府的人都骂进去了。 罗梁氏虽然看不惯熙宁郡主这副高傲愚蠢的嘴脸,却也知道形势比人强,当即讨好地劝着。 “县主稍安勿躁,想来咱们马上就能进去了。” 本就不想让罗承情入郡王府,又经历了罗承情借肚子里孩子上位,熙宁县主更是瞧不上这对母女,当即鄙夷地开口。 “我能不知道这件事,还要你在这里瞎咧咧……” 罗梁氏的脸登时僵住了。 罗承情也垂下了头,屈辱地咬住了嘴唇。 虽然同样瞧不上这对母女,肃郡王妃到底比熙宁县主识大体一些,当即喝道:“熙宁!” 今天还得要这对母女出力呢。 现在可不能撕破脸。 熙宁县主这才高傲地哼了一声。 等兄长成了嗣太子,日后登上大宝了,她定然要让骆承仪和这对母女好看! 将熙宁县主眼神收入眼底,罗承情面庞红了又绿绿了又红,最终还是忍了下来。 忽然她朝窗外瞥见了什么,扬起了一个幸灾乐祸的笑容。 “你们看,咱们斜前面那个蓝顶的马车是不是信眉侯府的?” 一听见‘信眉侯’三字,一众人都将头钻了出去。 “果然是那死瘫子府上的!” “那马车比寻常马车更大,还安装了便于轮椅行走的木板,一瞧就是那死瘫子代步的马车。” “现在那死瘫子肯定就在里头,怎么没来个人把她撞死呢。” 熙宁县主面上还闪过了无穷恶意,阴暗地嘲讽道:“之前人多时装的那么人模狗样的,一副骆承仪是自家好孙女的模样,结果现在骆承仪还不是被堵在国公府门口了!” “真是够虚伪的一家人了!” 话音刚刚落地,一马车的人就见镇国公府的赵管家急匆匆地挤了过来,亲自将信眉侯府的马车迎了进去。 “那不是侯爷吗?怎么也被堵在外头了?快随老奴进去。” “老夫人可念叨您好几回了,说一定要让您上了桌,才能开始吃早饭呢。” 正文 第87章 我们是会揍人的! 很快,在赵管家的特意疏通下,前头的马车都‘主动’让出一条道,骆承仪的马车很快就被迎了进去。 这打脸来得太快。 眼睁睁看着这一幕,肃郡王府马车里一时极为安静。 熙宁县主脸色红了又青,青了又红,久久没有说话。 罗梁氏有意发出一声嗤笑,最终忍住了。 但熙宁县主正无处释放怒气,哪儿会放过她,生气扭头道:“你刚才是不是笑了?” 罗梁氏哪儿敢承认,忙挤出满脸的讨好,低三下四地道:“县主您息怒,您可能是看错了,我刚才可没有笑。” 又连忙转移着话题道:“马车堵得这么远了,还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既然骆承仪都能提前进去,我们不知道能不能也提前进去……” 熙宁县主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咬牙道:“对,骆承仪都可以提前进去,咱们肃郡王府的人凭什么还要被堵在外头。” “那劳什子死太子的头颅现在还在我们的马车里呢。” “这么长时间了,这镇国公府的人不可能不知道太子已经遇害了,既然如此,他们更应该明白如今京城形势已经变了,要学会识相了。” “等太子死了,这天下就是我兄长的,还有比我们王府更尊贵的吗?他们又怎么敢此时对我们有半分不敬!” 也是被之前‘赵赫险些失去嗣太子位置’的事刺激到了,肃郡王妃心里淤积着一股气,急需要发泄与纾解,当即也道。 “熙宁这话说的也有理,以我们如今这等的身份,在外头干等也着实太丢面了。” “车夫,你去喊个国公府门房过来,让他先让咱们进去吧。” 胳膊拧不过大腿,车夫只能硬着头皮去寻了镇国公府门房。 片刻后,车夫满脸尴尬地回来了,不敢看肃郡王妃的脸色,唯唯诺诺地道:“王、王妃,国公府的人说、说,他们府里不欢迎肃郡王府和魏阳侯府的人。” 一开始还以为是听错了,肃郡王妃只疑惑道:“镇国公府的门房亲口说了,不欢迎肃郡王府和魏阳侯府的人?” 车夫结巴道:“倒不是镇国公府门房亲口说的……” 肃郡王妃松了口气:“我就说,镇国公府的人虽然一贯行事嚣张,却也不敢这么赤裸裸地瞧不起人的……” 车夫打断道:“是、是镇国公府门口立了一个牌子,上面写着‘岑国公府、肃郡王府、魏阳侯府诸人和京哈勿入’。” 罗承情好奇问道:“‘京哈’是谁?” 车夫头埋得更低了,咽了下口水:“……镇国公府的人说了,是府里徐天寿小少爷的死对头,安亲王府的那条哈巴犬。” 空气尴尬地安静了。 骆承情想要缓和一下气氛,讨好地开了个玩笑道:“这牌子估计是镇国公府小少爷让人立在那儿的,府上大人估计还不知道吧,这镇国公府小少爷还挺幽默的……” 车夫表情愈发尴尬:“奴才刚才亲自找镇国公府的门房问了了,牌子是小少爷写的,是镇国公府老夫人让人挂出去的。” 三连暴击。 这回气氛已尴尬到无人敢说话了。 罗梁氏咬牙道:“咱们现在怎么办?” “怎么办?”熙宁县主仿佛被摔在地上的炮仗似的,极为愤怒地道:“我就不信这一家人敢这么嚣张的!立了牌子在门口又如何?还真当自己府上是皇宫了,连将来要出嗣太子的郡王府都敢挡着了?今儿个我还一定要进去了!” 又吩咐车夫道:“刘叔,你不用顾忌了,只管把车往前头赶,挤到镇国公府门口去,让门房亲自给咱们开门!” “我不信他敢把咱们堵外面。” 其他人没说话,却都是这意思。 载着赵祁睿的头颅,今天无论如何,他们也要进镇国公府闹事的。 车夫应了一声,不管不顾地往前挤。 一路惹来许多其他京城官宦权贵人家的不满,马车却终于还是挤到了最前头,停在了镇国公府的门口。 熙宁县主率先拽起了礼盒匣子,气势汹汹地掀起了马车车帘。 肃郡王妃也顺手抓住另一匣子礼品,紧跟着下来。 镇国公府的门房皱了一下眉,好声好气地道:“好叫王府贵客知晓,我们老太太有命令,贵客将礼物留下就行了,人就不必进去了。” 熙宁县主怒道:“你眼睛是瞎了吗?不知道我是谁吗?” 肃郡王妃也是强硬道:“劳烦通报一下,我们今儿个是知晓府上老夫人过寿,特地带了重礼上门的。” 镇国公府门房笑容淡了:“小的认得郡王妃与熙宁县主,只是府上老夫人有嘱咐,小的也是按照嘱咐办事的,还请郡王妃和县主见谅。” 熙宁县主冷笑道:“若是本县主一定要进去呢?” 肃郡王妃也是冷下了脸,怒道:“我竟是不知道镇国公府的规矩这么大,连我堂堂郡王妃都进不去了!” 早已等候多时的骆承仪大步走出来,沉声道:“好叫郡王妃知晓,国公府此前既没有下过帖子,又没有派人邀请过,王妃和县主不请自来,已经十分失礼了。” “若是郡王妃和县主真打算不顾家教地硬闯,国公府不介意动用府兵驱逐的。” 听见‘动用府兵’,肃郡王妃气势弱了些,却仍然不肯服软认输,怒道:“骆承仪,你别以为这样吓唬,我们就会怕你!” 紧接着出来的徐定惜冷声嘲讽道:“若郡王妃觉得这事是吓唬,我们也可以现在就让府兵把你们揍一顿,证明一下。” “我们镇国公府虽然一贯与人和善,但也不是什么可以任人随意胡来的地,遇上了恶犬上门挑衅,是会拿棍子打的。” 居然又称呼作了狗,熙宁县主哪儿受得了这般羞辱。 不敢对徐定惜动手,她伸手就要去扇骆承仪。 “你个死瘫子算什么东西,居然敢对我这么嚣张!” 一抬手,她却忘了手里还提着礼物匣子。没扣紧的匣子就这么被摔开了。 一个圆滚滚的头颅摔了出来。 正文 第88章 要不要搜肃郡王府 这一变故来得太突然,在场的人都看得愣住了。 还有不少女眷下意识掩唇,发出了惊恐的尖叫声。 “这是什么东西?” “好像、好像、好像是一颗干掉的人头?灰扑扑的裹着泥巴和树枝,还真认不出来是谁了。” “怎么会,今天咱们都是来贺寿的,怎么会有人拎着人头出现在这里?” “对啊,这可是镇国公府老夫人的寿宴,怎么会出现人头?” 连肃郡王妃都震惊了,抬头看着熙宁县主:“这是怎么回事?” 不是说好了,这颗赵祁睿的头颅要在入了镇国公府的门,亲自见到了镇国公老夫人后,再当着所有宾客的面抖落出来,将老夫人当场气出个好歹来的吗? 怎么现在就提前抖落出来了? 面对肃郡王妃的质疑,熙宁县主起初还有些心虚,后面却干脆梗起了脖子,犟声道。 “我就是故意摔得,怎么了!我就是看不惯镇国公府那个老妖婆高傲瞧不起人的样子!是犯了什么王法吗?” “虽然他们家镇国公府的确出了个皇后娘娘,可又有什么了不起的。我们家还是仁帝血脉,正宗的皇室血脉龙子凤孙呢。” “真论起来,合该他们家从一开始就高高敬着我们的。” “我告诉你们,这头颅不是别人的,就是那还没回京城就死在了路上的太子的。镇国公府这边还在装模作样,企图隐瞒大家呢,我现在只不过是让大家知道事情真相罢了。” “等太子爷去世了,我兄长当上嗣……” 总算她还有些脑子,话到了嘴边刹了个车,拐了个方向道。 “总之大家都亲眼看见了,太子殿下虽然在金国历经千辛万苦回来了,却最终还是倒在了路上,已然是一个光秃秃的头颅了,镇国公府这边却丝毫没向外透露分毫,大家该去找镇国公府要说法才是。” 一席话说完,众宾客都被惊呆了。 “这个干掉的头颅竟是太子殿下的?太子已经又去世了?咦,我为什么要说‘又’?” “等等,太子殿下的头颅为什么会由肃郡王府的人带过来?这其中该不会有什么阴谋吧?” “就算中间有什么阴谋,此时也不太重要了吧。毕竟太子殿下若是真的死掉了,咱们大夏朝能当上嗣太子的,似乎就只有肃郡王府的赵赫世子了……” “难怪熙宁县主态度会如此高傲嚣张,原来是已经知道了接下来的事情发展,正有恃无恐呢。” “连劳什子的头颅都弄出来了,镇国公府的人倒是给咱们一个准话啊,太子殿下如今情况到底如何?” 眼看着一众宾客都被自己煽动了起来,熙宁县主表情愈发得意,双手抱胸,嘲讽地看向了徐定惜。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你们镇国公府还有什么要说的?” 事已至此,肃郡王妃也只能帮腔:“好叫徐大小姐知晓,虽然我女儿方才直接摔了太子殿下的头颅实在不妥。” “但太子毕竟事关国本传承,我们这些宗室不得不跟着悬心,实在是心情太过焦灼,才做出了无奈之举,用了这般方法来找国公府讨要个说法。” “只要镇国公府能拿出太子殿下还活着的证据,我们立马道歉离开。” 徐定惜气得太阳穴突突的,冷笑:“你们母女俩是把我们镇国公府当什么地方了?随意编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传些捕风捉影的小道流言,就可以随意质问了?” 早料到镇国公府的人会不同意,熙宁县主只是冷笑道:“看来你们是拿不出太子殿下还活着的证据,只能逞些嘴上威风了。” 徐定惜被这般胡搅蛮缠气到了:“你!” 骆承仪伸手拦住了徐定惜,挡在了她身前,淡淡问道:“按照熙宁县主话中的意思,以后只要随意拿出一个疑似的头颅,编上一个荒诞不经的理由,就能够闯到他人府邸闹事吗?” 熙宁县主毫不客气道:“既然是为了国本继承的大事,又有何不可。” 骆承仪冷然一勾唇,立即朗声道:“定惜,立即从监察司领一百侍卫去立即搜查肃郡王府,尤其是郡王妃和县主的闺房。” “昨日,监察司刚在边境捞出了肃郡王府阎管家的尸身,本官有切实的证据怀疑他是辽国探子,并帮着肃郡王府传递了许多消息,间接导致了三年前的凤鸣城一战大败。” 话音一落地,肃郡王妃和熙宁县主都急了。 “骆承仪你敢!” “不行!王府怎么能让侍卫进去搜捕?” 她们是真的怕了。 以熙宁县主的身份,哪怕手握太子殿下头颅,此时都只能在镇国公府门口无理取闹地撒泼,指望利用舆论让镇国公府的人屈服。 但骆承仪手握着监察司大权,是真的可以立即将肃郡王府查个底朝天的。 这可太恐怖了。 徐定惜登时双手抱胸,冷哼道:“看来肃郡王府一家子也是嘴上一套,做的另一套的虚伪呢。” 熙宁县主想反驳,却憋屈地说不出话。 肃郡王妃也是哑口无言。 这时一直沉默的罗承情忽然开口道:“徐姑娘,若是我们愿意用全部身家为赌注,来换镇国公府关于太子殿下的一个解释呢?” 骆承仪看向罗承情,似笑非笑地挑起了眉。 她这妹妹,果然是更聪明。 听见用全部身家做赌注,肃郡王妃和熙宁县主齐齐惊愕地扭头,质问地看向了罗承情。 来之前可没说这个。 罗承情却没管二人,只盯着徐定惜,带着孤注一掷的固执,再次问道:“徐姑娘,你觉得这个条件可以吗?” 徐定惜也询问地看向了骆承仪。 这事,她得听顶头上司的。 骆承仪挑眉看向了肃郡王妃母女:“郡王妃和县主怎么看?” 想起了宫里太后娘娘的保证,和岑国公府陈正峰的要求,肃郡王妃一咬牙道:“我们也答应。” 骆承仪露出意料之中的笑,微微勾唇:“肃郡王府与魏阳侯府都愿意付出这等代价,若是国公府再阻拦,岂不是显得我们心虚了。” “既如此,我们便答应了。” 见骆承仪竟如此答应得如此痛快,肃郡王妃和熙宁县主、罗梁氏皆是眼睛一亮。 熙宁县主更是立即冷哼道:“那就请国公府立即变出太子这个大活人来吧。” 唯独罗承情微微蹙起了眉。 骆承仪答应得太快了,总感觉有哪里不对。 正文 第89章 你们就是害我儿子的人 眼看着熙宁县主如此急迫肤浅,骆承仪只觉得对方蠢得颇为好笑,淡淡解释道。 “太子殿下是在一个时辰前抵达国公府的,因一路从金国回到大夏朝实在太过舟车劳顿,还需要沐浴梳洗休息片刻。” “方才,我与徐二姑娘已经派人去请太子殿下了,只是诸位宾客们还需要稍稍等候,才能够见到太子殿下真人。” 见骆承仪说的如此煞有介事,罗承情忍不住咬住了唇。 熙宁县主却是个蠢得,丝毫没察觉出不对,还在不住地冷笑道:“骆承仪,太子殿下的头颅都摆在这儿了,你还跟我们扯什么太子殿下刚刚回到国公府,还需要沐浴梳洗?” “你真当我们都是蠢的吗?” “有本事你就现在把人请出来,不然就是在用缓兵之计罢了。” 话音都未落地,镇国公府门口就走出一个蓝衣小宫人,朗声恭敬地通禀道:“太子殿下驾到。” 下一瞬,大门口就缓缓走出了一串人。 为首的是一个身着玄色常服的年轻男人,容貌俊朗,身量颀长,气质出尘,手持一把折扇,腰间配着一块墨青色玉佩,淡淡地微笑:“诸位,都许久不见了。” 无论容貌、身形、口音,说话语气都像极了阔别了三年的太子殿下。 哪怕早已听皇后娘娘说过,但在场的宾客在看见太子殿下真的‘活着’走出来时,仍然都惊得瞪圆了眼睛,直挺挺地定在了原地。 这是真的、活的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真的还活着?! 将众人反应尽收眼底,赵祁睿神色并无多少动容,露出一个堪称和善的微笑,淡淡解释着道:“因为一些原因,此前我不便于暴露身份,也不方便暴露行踪,所以一直没有通知大夏朝这边,就提前先回来了。” “诸位,没有吓到吧?” 一众宾客们纷纷惶恐地否认。 “太子殿下能平安回朝,已是我大夏朝的头一等的喜事了,路上稍微提前或耽搁一些时间,又有谁会怪罪呢?” “如今陛下身子不好,国本始终悬而未定,民间已有民声沸沸之态,太子殿下能提前归国,才是安了朝臣百姓们的心呢。” 见场中人都慌张得不成样子,骆承仪看得有些好笑,淡淡提醒道:“诸位,见到太子殿下是要行礼的。” 众宾客一下子回过神来,互相对视了几眼,才不太整齐地慌张下跪行礼。 “微臣、草民拜见太子殿下。” “臣妇、臣女、民女拜见太子殿下。” “微臣贺喜太子殿下安然回朝,祝太子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草民贺喜太子殿下安然回朝,祝太子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徐定惜趁机告状,对赵祁睿道:“表哥,你刚才可是听到了,有人一直在咒你意外身亡了,现在只剩下一个干瘪的头颅了呢。” 赵祁睿极为配合地‘哦’了一声,扭头看向了肃郡王妃母女与罗梁氏:“就是你们一直在外头嚷嚷,说孤死了?” 被赵祁睿用冰冷目光注视着,肃郡王妃一瞬间吓软了腿,哆哆嗦嗦地道:“不,殿下您误会了,我、我们不敢的,我们都是瞎说的。” 罗梁氏亦是吓得脸色发白,扑通就跪下了:“还请太子殿下明鉴,我们也是出于对您的一片心意,担忧您的健康,才会一时冲动,说了这些不当的话的。” “还请太子殿下明鉴,我们真的没有半分坏心啊。” 眼看着熙宁县主还直挺挺站着,肃郡王妃还伸手拉了一把,想让她跪下来。 根本没办法接受这事实,熙宁县主甩开了母亲的手,脑袋一热,冲动地开口道:“你说你是太子殿下,就真的是太子殿下了?太子殿下离开大夏朝已有三年了。这么长时间里,都没有人在见过太子殿下。你怎么证明你自己就是太子殿下的?” 说着,她怒然看向了骆承仪,毫不掩饰语气中的怀疑。 “我们分明连太子殿下的头颅都已经得到了,又怎么会冒出一个活着的太子殿下?万一你是别人找出来的替身,用来愚弄我们大夏朝朝臣的呢?” “如果你没有办法证明自己身份,我是不会拜你的!” 下一瞬,声音自人群外头传了进来,带着中年男人特有的沉稳与怒气:“若是朕来证明自己儿子的身份,可否让人信服了呢?” 太监的通禀声紧接着响起:“陛下、皇后驾到。” 哪儿料到陛下会突然驾临,来往宾客都被唬了一跳,纷纷七手八脚地跪下行礼。 “陛下和娘娘怎么突然来了,此前可没有人提点过啊!” “快跪下!” “参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参见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陛下被皇后娘娘用轮椅推着,先是淡淡地道:“众卿平身。” 才又看向了熙宁县主,眸光锐利地道:“就是你在朕丈母娘过寿当天,先到处造谣说我儿子死了,最后还怀疑我儿子的身份?” 熙宁县主这下是真的吓住了,直挺挺地僵在了原地,喃喃道:“陛、陛下?你怎么会好好的过来?” 此时,陛下不是应该在岑国公府的安排下,已经中毒到卧床不起了吗? 到底是宠到大的亲生女儿,肃郡王妃赶紧反应过来,先赶紧拽着熙宁县主跪下,再膝行上前,连声求着饶道。 “陛下,陛下,熙宁真的不是有意的,她只是太担忧太子殿下,太担忧大夏朝的安危了,才会一不小心口不择言的,求您念着她一片好心,饶恕她这一回吧。” “一片好意?”陛下瞥向地上滚落的干瘪头颅,语气玩味而冰凉,“你的意思是这东西也是你女儿的一片好意?” “就算我儿子真的在路上遇害了,头颅也该是由一路保护他们的镇国公府的人护送回来,又怎么会在你们肃郡王府的人手上?” “除非,你们就是暗地里谋划着害我儿子的人!” 正文 第90章 惹骆承仪是真倒霉啊 虽然肃郡王府的确动了手脚,但肃郡王妃哪儿敢承认! 尤其是被陛下亲口质问! 想也知道,眼看着唯一亲儿子阔别三年,好不容易死里逃生地从异国回来,却又险些在路上丢了性命…… 此时护崽心切的陛下会有多可怕! 肃郡王妃连忙惊恐地辩解着:“求陛下明鉴,太子殿下乃是千金之躯,大夏朝未来的希望,我们不敢动手脚,我们真的不敢的啊!” 熙宁县主也终于反应过来了,用力咽着口水,疯狂磕头道:“求陛下明鉴,方才都是我胡说八道的,郡王府真的不敢有那般谋害殿下的心思的。” 骆承仪冷笑道:“王妃和县主方才可是当着所有宾客的面,口口声声地嚷着说,太子殿下已经死在回京的路上的,让镇国公府拿出一个解释的,这会儿又不承认了?” “若是真没有这般心思的话,你们手里的头颅是从何而来,又为何如此笃定是太子殿下的?” 肃郡王妃只觉得口里发苦,努力辩解着道:“臣妇方才只是太忧心太子殿下的安危了,才会这般口不择言的,还请陛下明鉴……” “至于这头颅……” “我们郡王府也是无意中得到的,真的不知道是、是、是谁……” 陛下冷笑一声,径直吩咐道:“见到朕了都不肯老实!承仪,立即以谋害太子的名号,去抄了肃郡王府,把人关到监察司,好好审理。” 肃郡王妃一听就急了,抬起了头,脱口而出道:“……头颅是岑国公府的人给我们的,一切也都是他们做的,和我们肃郡王府真的没有关系啊。” “陛下,你要抓也先抓岑国公府的人啊。” 岑国公府是太后的娘家,有太后娘娘一力护着,就算真入了监察司也不会有什么事。 但眼下真太子已经回来了,他们肃郡王府已然没有了利用价值,又和骆承仪有仇,再被关到了监察司,可就真的全完了。 始终躲在角落里旁观的岑国公府亲卫发出了一声低骂。 关键时刻卖队友,这肃郡王府的人可真该死啊! 骆承仪要的就是这句话。 她满意地勾起了唇,朝陛下拱手道:“回禀陛下,与肃郡王妃的口供相对应着,监察司这边也恰好新掌握了一批岑国公府的陈正峰将军利用昔日战场同袍关系,伙同夔州府安知州共同作恶,在太子殿下回京路上设下埋伏的切实证据。” “故,臣请求陛下,立即下旨将陈正峰下监察司诏狱。” 现场一众群臣和女眷皆是脖颈一紧。 又来! 上次就是这样,骆承仪当着所有人的面轻飘飘的说了几句话…… 高贵的宸妃娘娘就被降为成了昭仪,囚禁关在了宫里,寸步不得出;小诸葛之称的岑国公府嫡长女陈心容下了监察司诏狱,至今都没有出来。 现在骆承仪又是轻飘飘的几句话,岑国公府的顶梁柱陈正峰眼瞧着就要下诏狱了。 这岑国公府当初也不知道是怎么得罪骆侯爷了。 可真是倒了大霉了。 并不知道众人心思,赵祁睿只是适时地补充道:“父皇,骆首领所说的没错,我在路过夔州路的时候,真的险些被奸人所害,在泥石流中丢了性命呢。” “睿儿你放心,朕定然替你讨回这个公道。”陛下先安慰着儿子,又淡淡道:“陈正峰毕竟是国之重臣,不可轻易擅动的。为了让群臣和女眷们服众,不知骆爱卿方才口中说的切实证据是?” 骆承仪朝身后看了一眼,吩咐道:“把人带上来吧。” 龙杀当即从停在一旁的不起眼的小马车里,拽出了一个头上盖着麻袋,双手被反绑着的中年男人,推倒跪在了地上。 骆承仪一把抽掉了那人头上麻袋,露出一张憔悴凌乱的中年男子面庞。 “回禀陛下,这便是臣的证据,夔州路的知州安知乐,受岑国公府陈正峰将军的指使,吩咐夔州路泽东县的县令囚禁了太子一行人,并安排出一场泥石流,企图把太子殿下淹死在路上……” “目前此人已经认罪画押,口供就在臣的手上。” 那人惊惧地高声叫喊了起来,声音沙哑:“求陛下饶命,我都是被逼的……” 一句话没说完,他又被塞上了嘴。 赵祁睿徐徐地开口道:“还请父皇明鉴,当时若不是我们队伍里有擅长乔装易容的人,让我易容成了那名害我的县令的模样,躲过了那一场泥石流,你现在可就看不见我了。” 人群登时传来了哗然之声。 “竟然是如此吗?” “连太子殿下都敢如此坑害?” “岑国公府的人未免太胆大了!” “背靠着太后娘娘,岑国公府这些年可不止嚣张这一次两次了。” 陛下脸色也十分阴沉,怒道:“来人,传朕的话,立即去岑国公府传陈正峰来见朕,将这些暗害太子殿下的细节全部交代清楚。” 金吾卫首领立即点了一队人,去了。 在人群里旁观着这一幕,荣亲王府嫡次女忍不住咬住了嘴唇,不甘心地道:“奶奶,我们真的不去给岑国公府的人报个信,就这么眼看着骆承仪这么嚣张吗?” “当年凤鸣城一战的事,咱们府上可也是有参与,还得了不少好处的。” “岑国公府倒了以后,那骆承仪会不会顺着查到咱们这里?” 满头银发的荣亲王府老夫人摇了摇头,神色严肃地道:“以陈家老二的性格,定然早已安排好了人守在此处,遇上任何事情就第一时间回禀了。” “现在只怕连在慈安宫的太后娘娘都已经收到消息了。” “咱们再派人过去,也只是无用了。” 想着,她还是叹了一口气:“到底是太年轻了,怎么就让人真的从边境回来了呢。” 身为同样具有仁帝血脉,拥有着皇位继承权的宗室,虽然他们并无意插手册立嗣太子的事,却也并不是对皇位全然没有着图谋的。 事实上,如今慈安宫的太后娘娘身边就有荣亲王府的人。 他们原是打算等慈安宫太后娘娘,与当今陛下、皇后娘娘斗得两败俱伤后,再来当‘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的渔人的。 但谁也没想到,半路杀出了一个赵祁睿。 他们的计划还能如约进行吗? 片刻后,金吾卫的首领护送着一个马车过来了,迅速跪在了陛下面前:“回禀陛下,老岑国公和陈将军都过来了。” 正文 第91章 你不如来拜我 马车车帘被从里头掀开,陈正峰搀扶着一个花白头发,年约七十,腿脚不便,只能坐在轮椅上的老人走了下来。 “爹,您腿脚不好,脚下小心。” 人群立即发出了微微的骚动。 老岑国公? 听说这一位原来也是上过战场的,后来因伤痛已经卧床多年,许久没有在人前露过面了。 今日竟惊动了他老人家? 花白老人颤巍巍地被推过来,先恭敬地朝陛下行礼,连声咳嗽着道:“老、老臣参见陛下,听闻府中儿孙做下了错事,老臣特地赶来给陛下和殿下赔罪了。” 说着,他就要朝着太子殿下跪了下去。 看见他的动作,陛下皇后、骆承仪的眼神都是一暗。 这老东西今年已有七十高龄了,辈分算得上极高,又因早年征战有旧伤,不得不常年卧床,只能依靠轮椅行走,在宗亲外戚里算是病弱…… 这般有战功的病弱高龄老人,却执意要当众拜太子殿下。 这是在折煞! 眼看着老岑国公就要拜下去,陛下朝旁边使了一个眼色。 骆承仪却动作更快,已用一柄刀抬住了老岑国公的手臂,冷笑道:“陈老将军,比起拜太子殿下,您更应该拜本侯吧?” “当年您被我在战场上救了三次,每回都当众答应回京后就报答我的恩情的,我却是到现在都没等到您的半分举动呢。” 陈正峰都惊呆了:“骆承仪,我爹都七十岁了,你还要脸吗?” 骆承仪徐徐道:“陈将军放心,比不要脸,我自然是比不上贵府上下的!” 陈正峰当即哑然,再次咬牙,怒道:“骆承仪,我爹的一双腿都因为大夏朝征战坏了,眼下只能在轮椅上度日了,你真的要如此咄咄逼人吗?” 骆承仪惊奇睁大了眼:“陈将军,你是眼睛瞎了,看不见我的腿比你爹坏的更厉害吗?” 陈正峰当即噎了一下。 还真是,比不过。 说话间,骆承仪已收敛了笑容,冷笑着开口道:“不过,瞧着目前这副状况,我奉劝陈将军还是赶紧回去再给老爷子查一查。” “我瞧着老爷子不仅是一双腿坏了,竟然是心肝脾肺肾和腰杆子都跟着坏了,看见个无辜小辈就要纳头下拜,用辈分和伤病折煞人家,实在是心思恶毒得很呢。” 眼见骆承仪嘴皮子怼的利索,陛下微微勾起了嘴唇。 赵祁睿更是双手抱胸,刻意地挺起了胸膛,朝一旁的许安瑾投了一个骄傲炫耀眼神。 看见没,太子妃护他呢。 你个单身的就羡慕去吧。 许安瑾:…… 显然没想到骆承仪能如此伶牙俐齿,陈正峰被气得额头上青筋直抖:“骆承仪,你别忘了,你以后也是会变老的。” 骆承仪微笑:“放心,我变老了,也只会变成善良的老人,并随时随地教训那些倚老卖老的黑心老头。” 终于是忍不住了,老岑国公咬起了牙,怒声道:“骆侯爷,你这般实在嚣张,就别怪老夫为难……” 一句话未说完,镇国公府门口就响起了脚步声。 紧接着,镇国公老夫人就快步走了出来,朝着轮椅上的老岑国公就是两个巴掌。 “好你个黄土都埋到了脖子的老棺材瓢子,都已经要闭眼睛去底下了,还这么不安分,跑到这里来为难我孙女和外孙,真当你活得久辈分大,就能倚老卖老为非作歹,没有人敢治你了是吧?” “我跟你讲,当年老娘在战场上能把你打得哭爹喊娘,抱着我的腿求我饶命,现在就能照样把你打得去见你地底下的你爹!” “当着我的面欺负我家孩子,信不信老娘不等阎王爷派人来请你,现在就能把你脑壳当球踢,拆了你的骨头当劈柴,放干净你的血去喂猪,把你的肉扔到茅坑里喂苍蝇!” 被扇得两眼冒金星,老岑国公心里憋屈得厉害:“李春兰,你这个老婆娘,下手也太狠了……” 镇国公老夫人就地又是一巴掌:“谁让你喊老娘名字了。” 实在被打怕了,老岑国公只好收了满脸的狠戾,服软地求饶道:“别、别打了,李将军,我、我知道错了还不行吗?” 手中却悄悄拿出了一柄细细软剑。 唰一声—— 竟是在所有人没注意的时候,老岑国公忽然暴起一刀,割破了旁边跪着的夔州府安知州的脖子,令其当即血溅三尺,就这么没了性命。 这一动静惊动了所有人。 胆小的人甚至骚动尖叫了起来。 “杀、杀人了!” “血,地上都是血。” “怎么办!” 显然是早有备而来,老岑国公转瞬又恢复了病恹恹模样,掩唇咳嗽了好几声,从袖口里拿出一卷圣旨。 “陛下,方才老臣举动不妥,一怒之下误伤了安知州,还请陛下降罪。” “只是老臣最后有一请求,请陛下在降罪以前,看一眼老臣特意带过来的当年先帝留下的遗旨,饶恕我们岑国公府一回。” 陛下已知道他说的是什么了,深深吸了一口气,冷然道:“您倒是好记性,居然把这东西都带来了。” 当时先帝也极其宠爱如今的太后,和当时还是太子的韩王,以至于知晓韩王夺嫡失败后,竟留下了这么一封能饶恕岑国公府一次罪行的圣旨。 这么些年来,这封圣旨一直都是岑国公府的保命符。 老岑国公恭敬地将圣旨高举过头顶,声音铿锵地道:“是,先帝遗旨在上,老臣请陛下饶恕老臣二子受昔日好友蒙骗,无意间做了暗害太子殿下的帮凶的罪行。” 轻飘飘的一句话里,陈正峰就从谋害太子的主犯,变成了受人蒙蔽的从犯了。 且因为最重要的证人都死了,竟是已死无对证。 再加上这一封先帝留下的遗旨,陈正峰和岑国公府竟是要全身而退了?! 高,实在是高。 目睹了这一切,荣亲王老夫人呼出了一口气,露出了笑容:“这次只怕连骆承仪都没算到吧?” “岑国公府,能够绵延传承这么多年,究竟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陛下眯起了眼睛道:“照老国公如此说的话,朕此时竟是除了免除岑国公府罪行,当这件事从未发生过外,没有别的办法了?” 正文 第92章 你爹杀了你弟,你还怪我了? 老岑国公依旧恭敬弯着腰,一字一句重复道:“老臣回去后一定好好管束儿子,再不让他受奸人蒙蔽,还请陛下尊崇先帝遗旨。” 自认为已将形势都掌握在手中,陈正峰还挑衅地看了眼骆承仪。 没想到吧,我们岑国公府可不是你能轻易撼动的。 陛下淡淡地道:“既然老国公有父皇当年留下的圣旨,朕也不是不能再给国公府一次机会。” “只是还望老国公清楚,这次朕赦免的可不只是陈正峰被人蒙蔽受累连的罪行,而是一次本该凌迟处死的刺杀太子的主犯罪行。” 说着,他朝骆承仪使了一个眼色。 骆承仪神色平静,点了点头,再次对龙影卫道:“把人带过来吧。” 龙杀当即再次打开了停在一旁的马车门,从里头掏出了又一个头上蒙着麻袋,双手被反绑着,身着夔州路知府官服模样的中年男人。 骆承仪再次利落地一把抽出了那男人头上麻袋,拔掉了塞着他嘴巴的布巾,就听那男人愤怒地发出了连声怒骂声。 “陈正峰,你个忘恩负义的人,当初分明是你找到我,说要我帮你害赵祁睿那小兔崽子,还许诺以后让我来当西南三省总督的,现在居然把所有责任都推到我身上,你还有没有良心!” “要不是骆侯爷方才多留了一个心眼,让别人先假扮了我出去,我是不是已经被你们父子俩给杀人灭口了。” “陈正峰,你看我这回会不会让你好过。” 说着,他还不忘扑通朝陛下跪下,砰砰砰地着急磕头,痛哭流涕地求饶。 “回禀陛下,一切都是岑国公府的陈正峰策划的,我是受了他的蛊惑,才想要来干这件事的,我知道自己罪该万死无可饶恕,只是陛下饶我家人一条活路啊。” “我这里有当初陈正峰写给我的书信,可以立即呈上来给陛下查看作证,求陛下您明鉴啊。” 望着一众官员宾客惊呆了的脸,赵祁睿耸了耸肩,表示很无辜的样子:“都说了,我手底下有擅长乔装易容的人了。” 眼睁睁看着骆承仪再次从马车里掏出了个人,听着极其熟悉的安知州的求饶声,陈正峰都看呆了。 这个才是安知州。 那上一个被割喉的人是谁? 为了让他死个明白,骆承仪朝龙杀使了一个眼色,淡淡道:“让陈大人好好瞧瞧吧。” 龙杀当即蹲了下来,赫然从那被割了喉咙的男人面上掀开一层薄薄的脸皮,露出了一张与陈正峰有三四成相似的面庞。 看见那一张陡然出现的脸,陈正峰瞳孔一瞬间缩得极紧。 老岑国公更是全身的血一瞬间冲到了头顶,腾地站了起来,指着地上的尸体,哆哆嗦嗦地道:“这不是在边境的老、老、老三?” 怎么会落到骆承仪手上,还被乔装成了夔州城的安知州? 所以,继上次四儿子被赵祁睿给亲手砍了脑袋,作为太后千秋宴贺礼抬过来后…… 他刚才当着所有人的面,砍了自己三儿子? 想到这里,他激动地捂住了胸口,肩膀连连发抖,眼看着就要气得厥过去了。 陈正峰忙扑了上去,给自家老爹拼命地掐着人中,好悬才把人救了回来。 但岑国公老爷子却仍被附近医馆大夫诊断说:“老人家是受了太大的刺激,气血攻心,以后只怕都再说不出话了。” 竟是就这么气得中风了。 一夕之间,老三死了,亲爹中风了…… 陈正峰一瞬间眼睛都恨红了,怒视着骆承仪道:“骆承仪,你真的好狠毒啊。” 骆承仪惊奇地瞪大了眼,指着自己的鼻子:“我?你爹亲手杀的你三弟,亲自把自己气中风的,这也能怪到我头上?” 陈正峰:…… 竟然好像是这个理?! 但陈正峰整个人已经被气的要发疯了,牙齿都被咬出了嘎嘎声响,又哪儿能克制得住,怒然地道:“骆承仪,无论如何,你都是今日的始作俑者,我会记住今日的仇恨,来日必定要百倍回报的。” 赵祁睿皱起了眉,沉声道:“陈将军,这可还当着陛下的面呢。” 骆承仪无所谓地摆了摆手,耸耸肩道:“没事啦,他上次也这么说的,结果转眼妹妹就被降为平昭仪,大侄女就进了我的监察司诏狱了,现在亲爹又中风、三弟还被人割喉,实在是惨滴很,我大度地允许他放一些垃圾话啦。” 赵祁睿笑容一瞬间如春风拂面,不着痕迹地拍马屁道:“骆侯爷果然大气。” 陈正峰:……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这两个人的一唱一和,真的好碍眼哦。 今日虽然保住了自己的性命,却让自己亲三弟就此殒命,亲爹气中风了,陈正峰已经毫无战意,想要这么离开了。 “陛下,今日骤然得到三弟的死讯,和家父中风的消息,臣心中实在痛苦不堪,想带三弟回家好好反省自己的罪过,就先告退了。” 谁知骆承仪竟喊住了他:“陈将军,走那么快做什么,我们还有账没算完呢。” 躲在人群里头,荣亲王老夫人脸色阴沉了下来:“这女人究竟还要做什么?” 荣亲王府嫡次女亦是皱眉道:“都把人家弄成这样了,还不让人走,这骆承仪有些过分了吧。” 陈正峰也愤怒地回过了头,怒然道:“骆承仪,你还想做什么?” 骆承仪笑眯眯地道:“不想要做什么,只是择日不如撞日,不想让安总管再跑一趟,去岑国公府宣旨罢了。” 说着,她当即朝人群里招了招手,热情地招呼着。 “钱大人,你前两天不是还和我说,我府上侍女英儿的案子已经调查出来一个结果了吗?还躲着做什么,赶紧过来汇报给陛下吧。” 原本想躲在后方当鹌鹑,大理寺丞钱大人一瞬间被提溜了出来,只觉得都要被岑国公府的人盯出一个洞了。 他硬着头皮上前:“回禀陛下,正如信眉侯方才所说的,一个半月前的信眉侯府侍女英儿被害一案,大理寺这边已经调查出了结果。” “现场证据以及来往人员口供都表明,侍女英儿当日是为了置办嫁妆,连夜从信眉侯府出发,在路过城西的姻缘布店时遇害,之后被人伪造出了血书,吊在了信眉侯府门口,制造出喊冤的模样的。” “而这个暗中指使着人,害了无辜的侍女英儿的,正是吏部侍郎陈安庆大人。” 正文 第93章 是不是太残忍了 他拿出了一个厚厚册子,恭敬地献给了陛下道,“目前,陈安庆大人也已招供,这是他亲自画押的口供。” 陛下接过口供,一目十行地扫过,点了点头道:“口供里倒是陈爱卿的一贯说话方式及办事风格。” 他抬头看向了陈正峰,讥笑道:“陈爱卿,你昔日是掌过刑部的,应当知道陈安庆身为朝廷命官,却无故残害无辜平民百姓,应当处以什么处罚吧?” 陈正峰已明白骆承仪要做什么了,脚无法挪动半分,心一阵一阵地往下沉,艰难地出口道:“按《大夏律》,身为朝廷命官无故害人者,当……斩。” 然后他着急地道:“只是陛下,安庆乃是岑国公嫡长孙,素来颇受太后娘娘疼爱。要不咱们询问过太后娘娘,再来对他施以惩罚。” 为了以防万一,岑国公府亲卫在方才赵祁睿亲自出现时,已紧急通知慈安宫了。 若是能等到太后娘娘派人过来,安庆说不定还有救。 陛下冷笑道:“所以现在朕身为天子,还要让后宫替朕处理朝政了?” 这话实在严厉,陈正峰扑通一下就跪下了:“微臣不敢。” 陛下冷淡地看他半晌:“你知道不敢就好。”才扭过了头,对钱大人道:“既然方才陈爱卿已经说了,就按他所说的来处置吧。” 又似笑非笑地道:“陈爱卿,这回你们总没有什么先帝遗旨,来免除陈安庆的处斩了吧?” 陈正峰努力张了张嘴,却说不出一句话。 他们原是打算今日在镇国公老夫人寿宴上拿出太子殿下头颅,就地逼迫中毒吐血的陛下立即立赵赫为嗣太子,再赦免了大理寺的陈安庆和监察司的陈心容的。 可谁能想到,赵祁睿竟活着到京城了。 他们计划全乱了。 现在能留下他的一条性命,都已经是岑国公府动用了底蕴,拿出了先帝生前遗旨,强行威逼着陛下改变心意的结果了。 现在他们还能拿什么救陈安庆? 但扭头的一瞬间,他忽然看见不远处的亲卫对他做了口型‘太后娘娘派人来了’。 他心下骤然一喜,激动地垂下了头,强行装着镇定,求饶着:“陛下,安庆他知道错了,求您饶过他这一次……” 按照大夏朝的刑法效率,斩首至少要折腾一两天的。 只要太后娘娘能及时赶到,安庆就还有救! 陛下神色淡淡,扭头对钱大人道:“看来岑国公府是没有第二封先帝遗旨了,左右你现在闲着也是闲着,就不用等秋后抄斩了,现在把这事给处理了吧。” 钱大人恭敬垂着头:“是。” 说着,按照骆承仪早已安排好的,他抬起了手,朝天空中放了一朵烟花。 噗—— 片刻后,大理寺方向的空中也冒出了一个腾空的烟花。 看见那枚烟花,钱大人恭敬跪地禀告道:“回禀陛下,案犯陈安庆已行刑结束。” 陈正峰:??? 他一瞬间根本没回过神来。 刚才是不是有哪里不对劲? 不说大夏朝的死刑犯一般都要秋后抄斩,便是正常要被砍头的死刑犯,也要经历被带到菜市口,被所有百姓注视着行刑的过程吧。 现在,怎么就这三言两语间,陈安庆性命就没了? 这可是岑国公府这一代的嫡长孙! 老岑国公虽然已经中风,脑子却还是好的,见状一瞬就激动地喘不上气了,哆哆嗦嗦地抖着手指:“安、安、安庆……” 骆承仪笑眯眯地道:“看老爷子多疼爱自己长孙,中风了都不忘念着长孙名字呢。” “为了全老爷子的这份祖孙深情。钱大人你待会儿可别忘了,让人把陈安庆的头颅拿过来给老爷子过目哦。” 听到这一句话,老岑国公如濒死的鱼般抽动着,愤怒地瞪着骆承仪,最终没能骂出一句怒吼,两眼一翻晕过去了。 陈正峰心里的怒火却是压抑不住了,愤怒地扭过了头:“骆!承!仪!” 骆承仪笑眯眯地道:“陈大人,虽然我做了好事,你也不必如此大声的感谢我的。毕竟熟悉我的人都知道,我一向都是这么心地善良体贴入微,且羞涩于旁人夸奖的。” 钱大人:…… 骆侯爷,您可真是‘不要脸’啊。 陈正峰真的是要被呕死了,眼神凶恶得恨不得从骆承仪身上咬下一块肉,最终却仍是硬生生忍住了,咬牙切齿地对陛下道。 “陛下,现在臣带着父亲离开,能去给亲侄子收尸了吗?” 骆承仪笑眯眯地打断道:“陈将军,左右陈大人都已经殒命了,不差这一时半会儿了,你要不再多留一会儿?” “主要是,你们过来不是给祖母来贺寿的吗?祖母的生日寿宴都还没开始呢……” 陈安庆心中一瞬间警铃大作。 方才她就是这样,三两言语间就夺了陈安庆的性命的。 现在又来? 他咬牙道:“骆承仪,你又要做什么?” 骆承仪笑眯眯地道:“当然是再送陈将军一份好礼了。” 说着,她转身朝陛下行礼,恭敬地道:“回禀陛下,上月微臣奉命调查迎春楼残害了数十朝廷命官的案件,已经取得了切实有力的证据,能够证明其主使者乃是宫里的 平昭仪娘娘,主事人则是岑国公府世子夫人及其女陈心容,其余共有同犯共计一百三十七人,牵涉的朝廷命官共有三十六人。” “这是迄今为止,微臣已经审理出的所有涉案人员的名单,以及指证宸妃娘娘、岑国公世子夫人,以及陈大小姐的口供,其中还有一份来自岑国公世子,还请陛下亲自过目。” 陈正峰登时两眼一黑,怒道:“骆承仪,你还有完没完了!” 骆承仪,你这是要把岑国公府除了他的所有人都在今天团灭了,甚至连鸡蛋都要摇散了黄,蚯蚓都要竖着砍两半吗? 是不是也太残忍了! 正文 第94章 太凶残了 骆承仪满脸奇怪地问道:“本官身为监察司首领,现在不过是在秉公执法罢了,陈将军为何问我有完没完?难道是还想要再送几桩案子给本官?” “以本官如此勤劳爱岗的性子,倒也是能欣然接受的。” 知晓骆承仪在故意曲解自己意思,陈正峰只是咬牙道:“骆承仪,今日之仇,我们岑国公府一定会记住的,他日必定要百倍相报的。” 赵祁睿挑起了眉,用手遮住了嘴,用所有人都听得见的‘小声’道:“骆侯爷,他方才是不是已经说过了这一番话了?” 并没有被问到的许安瑾认同地点头道:“连一个字都没换。” 骆承仪耸了耸肩:“所以我才说,这种毫无还手能力的手下败将,根本不用管他说了什么垃圾话啦。” 陈正峰:……妈的,更气了! 骆承仪恭敬地又对陛下道:“陛下,按照《大夏律》,为了警示世人,维护朝廷尊严,无故残害朝廷命官者,按律应当处以凌迟极刑。” “请陛下立即处决三名首犯。” 时至此时,陈正峰已失去了所有抵抗能力,只能失声叫道:“陛下,宸妃娘娘毕竟跟了您二十年,我嫂子和侄女也只是无辜女眷,求您……” 陛下淡淡道:“真只是无辜女眷,就不会做下这些残害朝廷命官的事了。” “来人,传令银坤宫,平昭仪残害数十名朝廷命官,证据确凿,顾念其宫妃身份,赐鸩酒一杯;岑国公世子夫人、嫡长女陈心容赐抄斩,明日午时处斩,其余从犯罪行恶劣者按《大夏律》处以抄家斩首,罪行轻者判抄家三千里流放。” 陈正峰一瞬间目眦欲裂,痛苦地失声叫道:“陛下!” 看着他这副可怜模样,荣亲王老夫人忍不住摇了摇头:“……到底是年轻人,骆承仪这回实在是过了,岑国公府可是有着百年底蕴的,今日将其如此逼得太惨,定然有反噬的。” 荣亲王嫡次女也跟着认同地点头:“这就是个蠢货,最好让她这次狠狠吃一个亏,才知道有些百年世家是不能惹呢。” 说话间,骆承仪已笑眯眯地提醒道:“陛下,在审讯迎春楼一案时,岑国公世子除了交代出自己府里办下的罪行,还交代了京城其他高门世家一同坑害朝廷命官,卖官鬻爵私截北地边境军饷的罪行……” “只是因涉及到许多宗室,微臣此前并不敢轻举妄动。现在迎春楼一案已结,臣斗胆请陛下亲自下旨,让臣立即将涉案人员一一逮捕审讯。” 陛下疲惫地挥了挥手,道:“朕允了,你把人给带走吧。” 四名监察司龙影卫立即朝荣亲王府的马车走了过来,恭敬地对荣亲王老夫人和荣亲王府嫡次女道:“老夫人,容小姐,请随我们去一趟监察司吧。” 荣亲王老夫人:…… 荣亲王嫡次女:…… 现在,比起同情岑国公府,她们似乎要更同情自己了。 在场与岑国公府交好的人也迅速被带走了,原本还无比拥挤的镇国公府门口登时空了一大截,显得十分寥落空荡了。 并未牵扯到其中的官员和女眷都忍不住看得心里发寒。 监察司的滔天权柄可见一斑。 这骆侯爷,可真是个活阎王啊! 同样意识到了这一点,肃郡王妃恐惧得发起了抖,努力地垂下了头,想要隐藏自己,不引起任何注意。 熙宁县主更是一把扯过了罗承情,让她用身形挡住了自己,不断念叨着:“看不见我,看不见我,看不见我。” 但显然,这些都是徒劳。 骆承仪下一瞬就精准地找到了她,笑眯眯地提醒道:“陛下,这次虽然并无切实证据证明肃郡王府有谋害太子殿下,但她们母女在镇国公府门口冲撞祖母寿宴,诅咒太子殿下的罪行属实,实在也算不上无辜,还请陛下也处置了她们吧。” 陛下也记得方才的事呢,扭头向了熙宁县主,面上满是冷意,语气果断。 “骆爱卿提醒的是,熙宁县主疏于管教,对尊长不敬,恶意诅咒,还行为无状,着剥夺其县主封号与俸禄,关入皇家寺庙,为镇国公夫人与太子殿下斋戒祈福三年。” 熙宁县主这回是真的如遭雷劈,当场瘫软在了地上。 她要被关入皇家寺庙了? 怎么会这样? 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陛下显然不想再多看她一眼,朝身后示意了一眼。 安总管连忙会意,迅速点了两名健壮的太监出来,一人拽住熙宁县主一边,要将她当场带走,塞到皇家寺庙里祈福。 被健壮太监拽着胳膊,熙宁县主已经知道自己要面临什么命运了,整个人惶恐极了,不断地蹬腿蹬脚地挣扎着,口中拼命地求饶。 “陛下,陛下,我知道错了,求你饶过我这一回吧。我、我、我都是被人蛊惑的,是岑国公府,不,太后指使我们干的……” “求陛下饶……呜呜呜……” 说时迟,那时快,太后娘娘身边的芳嬷嬷已经到了,对着熙宁县主就是一巴掌:“你个贱婢,谁允许你污蔑太后娘娘的。” 又迅速朝陛下跪地道:“求陛下莫要相信此女的污蔑,我们太后娘娘为贺太子殿下平安回到京城,还特地让老奴带来了贺礼,又怎么会有谋害之心。” 说着,双手奉上了一个红木匣子。 赵祁睿派人去接过了匣子,里头是一个生肖白玉镇纸,倒也算得上拿得出手的贺礼了。 陛下眉宇丝毫未动,又冷淡地加了一句:“此女还污蔑太后,胆大包天,罪加一等,令其在皇家寺庙再多祈福两年。” 肃郡王妃彻底瘫软在地。 三年加两年,就是五年。 熙宁现在十五岁,五年后都二十岁了…… 此生算是完了。 罗梁氏和罗承情望着熙宁县主背影,同时心下发寒。 上一瞬还要成为嗣太子亲妹妹了,这会儿就要被关到皇家寺庙清修五年,毁了所有未来和前途了。 权力倾轧的残忍,可见一斑。 她们一定要低调做人,莫要被卷进去了。 谁知,下一瞬陛下就扭头看向她们母女,似笑非笑地道:“我方才似乎还听见魏阳侯夫人答应了,要以府里全部身家为赌注,只为让镇国公府拿出真太子的证据?” 正文 第95章 你是谁? 这回轮到罗梁氏冷汗如注了,哆哆嗦嗦地道:“还请陛下明鉴,臣、臣妇的确说过这句话,只是那都是小孩儿的戏言罢、罢了……” 陛下眯起了眼,淡淡道:“当着这么多宾客的面,你魏阳侯夫人亲口答应的话,转眼就成了小孩儿戏言了?” “那以后朕交给魏阳侯府儿郎的差事,魏阳侯在外头和别人说的话是不是也都能转眼变成小孩儿戏言了?” 事关魏阳侯府的将来,罗梁氏哪儿敢应这个话,只能苦涩地认错。 “还请陛下明鉴,是臣妇说错话了,不该轻易拿全副身家做赌注。” 赵祁睿适时开口,含笑道:“父皇,魏阳侯夫人和府上二小姐既然都当众说了这些话,定然也真有这份决心与意愿,只是因一句戏言就罚没全部家财也未免残忍。” “正好儿臣听闻西北有蝗灾泛滥,朝廷缺少赈灾的银两,不如让魏阳侯府出十万两的赈灾银子,也算是全了魏阳侯夫人对大夏朝朝堂与黎民百姓的一片慈心。” 骆承仪看向了赵祁睿,微微挑起了眉。 离开大夏朝前,这位太子不是个呆萌的正太吗? 怎么阔别三年,竟有了些白切黑的味道了? 察觉到骆承仪的目光,赵祁睿适时地扭头,对她回了一个笑,一刹那竟有些俊朗到令人无法逼视。 察觉到自家顶头上司在孔雀开屏,许安瑾双手握拳,低头咳咳了两声。 目睹上司谈恋爱,对他的眼睛真是造孽啊。 陛下本来还在沉吟,闻言当场爽快点头道:“这倒是个不错的建议,那就这么办吧。” 天子也要名声,自然不会当众咄咄逼人,要魏阳侯府拿出全副身家。 到时候便是有理都变得没理了。 10w两银子?还是用于西北蝗灾的赈灾,节省了朝廷一笔开支不说,还充满了朝廷大义,令任何人都挑不出毛病。 罗梁氏瞬间瘫软在地上。 并不比其他绵延数代的世家勋贵,魏阳侯是娶了罗梁氏后,靠着罗梁氏身上亡夫的抚恤金发家的,如今不过十来年而已。 10w两银子,是魏阳侯府将近三分之一的家财了。 如今竟要就这么送出去? 这无疑是在生生地饮她的血,割她的肉! 纵然心中再绝望与心疼,罗梁氏又哪儿有胆子敢抗旨,只能哭丧着一张脸,肉疼地道:“多、多谢陛下宽容,臣妇也心系西北蝗灾灾民,定然会一分不少拿出银子的。” 眼看着陛下竟是放过了熙宁县主方才的攀咬,芳嬷嬷不着痕迹松了一口气。 但看到了地上已经被气晕过去的老岑国公,岑国公府三老爷的尸体,以及愤怒地低着头的陈正峰,她心里还是一阵一阵的暗恨。 她还是来晚了。 如今陈大人已死,陛下圣旨已下,她也只能赶紧回去通报太后娘娘,看能否救下宸妃娘娘、世子夫人和陈大小姐一条命了。 并不在乎肃郡王妃和罗梁氏的绝望,陛下似笑非笑看了眼低头盘算着的芳嬷嬷,扭头就要走:“眼下吉时也差不多到了,皇后,我们进去吧。” 皇后温声应道:“是,府里此刻怕是该等急了。” 赵祁睿则扭头看向了骆承仪与徐定惜,刻意摇着手中折扇,凹了一个俊美的造型,温和招呼着道。 “骆侯爷,定惜,都别傻站着了,时辰不早了,外头这些事让安总管处理就是了,咱们先进去给外祖母祝寿吧。” 察觉到赵祁睿刻意摇着的折扇,骆承仪丝毫没接收到任何求爱信号,只以为赵祁睿是太热了,还饶有兴趣地挑了一下眉。 大冬天扇扇子,这太子性子还挺燥。 一旁目睹了全部过程的许安瑾:…… 眼已瞎,勿抢救。 眼看着一群人都要进府了,突然罗承情突兀地往前冲了一步,抬头看向赵祁睿,鼓足勇气似的道。 “太子殿下,我母亲真的是被人迷惑了,才不小心做下了错事的,您能不能稍微饶恕我母亲,就算看在我、我的面子上。” 她可是听闻太子失踪前对她是情根深种,亲自选定了她作未婚妻,任凭皇后娘娘如何反对都不动摇的。 虽然她现在已经怀了赵赫的孩子了…… 但无论如何,她现在亲自开口相求了,太子殿下总该会看自己几分薄面吧? 听到罗承情的声音,一众人都停了下来。 陛下与皇后对视了一眼,皆神色古怪。 徐定惜也皱起了眉,当着所有人的面说这些,这女人是没长脑子吗? 赵祁睿停了下来,先瞥了一眼骆承仪,见她神色并无异样,才悄无声息松了口气,扭头看了过去,目光落在说话的罗承情身上。 “刚才是你在说话?” 见赵祁睿真的停下来理自己了,罗承情内心涌起了激动与狂喜,却强行按捺住情绪,恭敬地道:“回禀太子殿下,方才是臣女在说话。” 赵祁睿点了点头,又道:“你,是谁?” 徐定惜愣住了。 在场宾客也都愣住了。 在魏阳侯府的人口中,太子殿下可是对骆二小姐一见钟情,二见就情根深种,三见就非卿不娶了…… 皇后娘娘因此才定下罗承情为未婚妻的。 如今……太子殿下竟相见却不认识这位前未婚妻? 莫非过去传满了京城的传闻竟是假的? 察觉到周围宾客异样的目光,罗承情只觉得面上如有火烧,艰难地道:“回禀太子殿下,民女乃是魏阳侯府嫡女,排行行二。” 最终,她也没脸将那句‘皇后娘娘曾有意择我为未来太子妃’的话说出口。 仿佛终于知晓了眼前人的身份,赵祁睿舒展了眉头,微笑道:“孤听母后说起过你,听说你十二月初八就要与赵赫成婚,嫁作他的世子妃了,恭喜。” “只是孤实在不喜背信弃义沽名钓誉的虚伪之人,就不送贺礼了。” “不过,你刚才说就算看在你面上是什么意思,孤为什么要看你的面子?” 正文 第96章 (2章合一) 这句话着实把罗承情问住了。 她方才突然冲出来,当众朝太子殿下说那句话,乃是出于一时的冲动和心中难以用言语形容的不平和挽回心理。 ——似乎只要当众证明太子殿下还惦念着自己,她已陷入错误抉择的人生就还有令人艳羡与嫉妒的地方,就还有挽回的希望。 但她没想到昔日传闻都是假的,太子殿下会完全不认识自己。 自己竟是当众自取其辱了。 尤其此刻在所有人好奇惊讶疑惑的目光里,被赵祁睿当面问着‘为什么要看她面子’,罗承情只感觉自己如被撕开了脸皮般尴尬。 她讷讷地说不出一句话:“我、我、我……” 眸中闪过一丝嘲讽,赵祁睿语气依旧温和,居高临下地道:“既然这位小姐说不出理由,想来方才也只是一时说错话了,才惹来了误会。” “孤还急着给外祖母祝寿,也便不放在心上了,希望姑娘下次更加谨慎言行吧。” 说罢,他毫不客气扭头就走。 陛下也没有多看她一眼,转身就进了镇国公府。 倒是皇后娘娘眼神闪过了嘲讽,转身对人吩咐了一句,才缓缓离开。 自从与骆承仪交好后,徐定惜对罗承情也算是深恶痛绝了,当即冷笑地看了她一眼,还发出了一声嘲讽嗤笑。 “……我算是见识到什么叫哗众取宠了。” 人群里有人发出了嗤笑。 罗承情已经做不出任何反应了,只能神色恍惚地缓缓瘫软了下去。 这一世,在她毅然决然地抛弃了先太子妃位置,选择了赵赫,并千方百计怀上他的孩子,再无任何回头余地后…… 上辈子直到她重生前都没有回来的太子殿下,竟然真的回来了。 最重要的是,曾经传闻里对她深情不假的太子殿下竟从头至尾不认识她,只把她当做一个毫无关联的陌生人,任由她主动攀上去再被嘲笑。 一切怎么会变成这样? 她如今是不是已成了满京城的笑柄了? 面对着所有人的嘲讽讥笑,罗梁氏红着眼睛扑了上去,把罗承情搂入了自己怀里,用力瞪着周围的人,凶狠地道。 “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的!一个个都没有自己的事情要做吗?滚开,都滚开啊!” 然后拼命摸着罗承情的头发,结结巴巴地安慰着:“没事,承情,娘亲保护住你了,别难过,一切都有娘亲在呢,没事的。” 罗承情扑在罗梁氏的怀里,终于是没能够忍住,哇地一声哭了出来,崩溃般地嚎啕大叫着。 “娘亲,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上辈子可没有这种事的,一切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啊……” 但已经无人再理会她们了。 没有了搅屎棍前来捣乱,接下来的祝寿就极为风平浪静了。 陛下、皇后、太子都未提及方才外头发生的事,让人送上了自己特意带来的贺礼。 陛下送了一幅前朝书画家闭关四年,用近百种书法字体写出的万寿图,展开足有一面墙大小,极为壮观,乃是前朝皇室的镇库之宝之一。 皇后送了一面绣着由最轻薄的香蚕纱制作的,牡丹花与蝶面的楠木屏风,供老夫人摆在卧室里头,夏日时时时赏玩,还可以散发阵阵幽香,驱除夏日蚊虫。 太子送来了一整袋自西疆带来的养生药材虫草,与一整面乌黑的狐狸皮做成的大氅,让老夫人在寒冷冬日保暖。 徐大老爷送了一尊半人高的玉佛,乞求老夫人能得神佛庇佑,活得长长久久…… …… 一家人送完了礼,又陪着老夫人吃完了饭,点了一出老夫人最喜欢的《穆桂英挂帅》,瞧了府中花园的花灯会后,已是将近傍晚了。 阔别三年没见,老人家实在舍不得孙子,抓紧了赵祁睿的手,仿佛抓住了失而复得的宝贝般的,死活不肯放。 “孩子,看在我老婆子今夜过生日的份上,晚上就别回去了,在国公府陪陪我这老婆子吧。” 正好宫里有太后派人下毒的残局要收拾,陛下与皇后娘娘也不放心让赵祁睿立即回宫。 帝后二人对视了一眼,也犹豫着要不要让赵祁睿今晚留在镇国公府。 虽然方才暴打老岑国公时身手矫健英姿飒爽,镇国公老夫人此时却丝毫没有大家长的模样,见帝后二人态度松动了,当即只一味装着护崽的可爱小老太太,一连声固执地想留下外孙。 “陛下,皇后,我看这主意非常好,你们谁都不许反对了。” 又拍着赵祁睿的手背,十分宝贝地道,“孩子,你的性命是最金贵的,宫里还住着好多人呢,谁知道别人会怀着什么心思。今夜就留在镇国公府,外婆保证把你护得好好的,一个苍蝇都不让飞过来。” 知晓外祖母心中的担忧,赵祁睿握紧了老夫人的手:“外祖母您放心,睿儿不走,睿儿今夜就留在府里陪您,一定不会让您再担心的。” 见着如此情状,帝后二人只好无奈对视一眼。 陛下含笑摇了摇头,温声对骆承仪道:“承仪,今天闹腾了这一场,岑国公府的人只怕也盯着你呢。今夜,你也留在镇国公府,明日再去监察司吧。” 徐定惜有些犹豫,低声道:“承仪姐,陈心容还被关在监察司呢。迎春楼一案了结后,明日她就要被抄斩了,今夜只怕要找你讨价还价的。” 这便是一个能挖出更多口供的好时机。 看见徐定惜这副模样,皇后娘娘露出慈爱笑容,打趣道:“咱们定惜跟着承仪办差后,这说话做事眼瞧着就不一样了,这会儿都还想着差事呢。” 骆承仪笑着道:“娘娘,这次能侦破迎春楼一案,定惜妹妹也是立了大功的,虽然一开始对付犯人时气势不太足,但定惜成长可真是快得不得了呢。” “尤其是她办事极为认真有耐心,这次迎春楼一案里不少线索都是她从陈年卷宗里挖出来的。” “我的请功状纸都写好了,不出意外的话,定惜妹妹马上就又要升上一级了。” 皇后娘娘惊讶道:“这倒是个好消息呢。” 徐二夫人也高兴道:“哎呀,没想到咱们定惜这么厉害呢,真不愧是咱们徐家的女孩儿,回头二婶一定给你父母好好说说,再好好摆上一桌酒庆祝庆祝。” 镇国公老夫人也笑得眉眼弯弯的,骄傲地梗着脖子道:“打定惜这丫头一出生,我就说了这丫头像我的,格外的有出息!” 徐定惜被一群人说的脸皮发臊,忍不住道:“哎呀,其实这些事都是承仪姐姐一手指导的,我也只是听承仪姐姐的命令而已,功劳都是承仪姐姐的,祖母,二婶母,娘娘,你们就别臊我了。” 骆承仪立即笑道:“那今夜我派你去审理陈心容,自己独立赚一个大功劳,你想不想去。” 徐定惜想都不想,脱口而出道:“想。” 看着她这般利落爽利的模样,一群长辈于是又笑成了一团。 一家人于是都欢送着徐定惜去监察司挣功劳了。 目送着小丫头离开后,帝后才先后上了回宫的马车。 在镇国公府所有人都还在欢快议论着徐定惜的功劳时,角落里的苏佰荷却小声嘀咕了一声道。 “现在瞎折腾这些做什么,搞出了再多名堂,女人家不都要嫁人的。” 只隐隐约约听到了半句话,徐天寿皱了皱眉头:“佰荷姐姐,你说什么呢?” 苏佰荷又哪儿敢让徐天寿听清楚,忙挤出一个娇弱的笑:“天寿弟弟,我在说定惜妹妹好厉害,现在都已经能够独挡一面了,真是让我羡慕呢。” 徐天寿也挺替徐定惜高兴的,当下骄傲地抬起下巴:“那可不是咋的,也不看是谁的姐姐。” 又道,“佰荷姐姐,你要是羡慕定惜姐姐的话,不然也去求一求承仪姐姐,让她给你一个监察司的差事呗。” “定惜姐姐的差事是承仪姐姐给的,这些日子我都听定惜姐姐说过了,承仪姐姐对女孩子都可好了。” 苏佰荷笑容一僵。 且不说,身为女子此生最大的造化不过是嫁个好人家,未嫁前折腾这些只会影响自己婚娶,她根本半分不稀罕。 要她低三下四的去求骆承仪? 还不如直接杀了她。 想着,她咬住了嘴唇,看向了人群正中的赵祁睿。 目前,她人生最大的目标不外乎……找个最好的婆家。 于是在一群人都边往屋子里走,边热热闹闹讲着家常时,苏佰荷突然鬼使神差地冒出一句话:“说起来,太子今年已经二十一,回来就要选妃了吧。” 人群霎时静了一瞬。 作为太子的母家,他们怎么可能想不到这问题。 只是太子刚刚回大夏朝,才刚平安健康地在众人面前露面,此时就提起婚事,未免显得太‘猴急’了。 比如现在的苏佰荷。 镇国公老夫人笑容淡了,却还维持了表面客气:“以陛下如今的身体状况,稳固大夏朝国本为重中之重,睿儿平安回国后,自然是要赶紧在京城议亲的。” 苏佰荷眸光闪了闪,又挤出一个笑:“是啊,陛下与娘娘只有太子一个独子。为了繁衍皇家血脉,想来除了太子妃外,太子这次应当也会选数位侧妃与侍妾……” “只是不知哪些家贵女能有这份滔天运气了。” 在镇国公府呆了四年,她一直盯着镇国公府长公子与二公子,希望能近水楼台先得月,成功嫁入镇国公府。 直到太子回朝的消息刺激了她。 镇国公府儿媳妇身份再尊贵,又哪儿比得上入太子后院。 将来太子登基后,她一跃成为尊贵的妃嫔,指不定还能有大造化呢。 到时候,说不得就得是镇国公府女眷们卑微地跪拜讨好她了。 当然,她自知身份低微,是配不上太子正妃位置的…… 但凭着与镇国公府的关系,她难道连一个太子侧妃都捞不到吗? 再不济,太子府侍妾也不是不行…… 连徐二夫人笑容都淡了:“太子乃是陛下与娘娘唯一孩子,他身边的女人自然是要精挑细选的,到时候自然有人忙活就是了。” “这些倒是不必外甥女来操心了。” 自知徐二夫人在敲打自己,苏佰荷笑容僵了僵,才怯弱地垂下眸。 “二夫人您误会了,我、我并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着如今朝中风云波诡云谲,太子殿下一个人在外头支应着,未免疲累,身边还是得放个母族的人才能更贴……” 徐定惜冷笑道:“太子一向尊重母族,我们自然会好好规划他的婚事的。只是可惜,苏表妹现在正在备嫁,这些和苏表妹都没什么关系了。” ‘备嫁’二字被她咬得极重。 苏佰荷也是表情一僵,许久才生硬地道:“二小姐说笑了,我自知自己正在备嫁,又怎么会有如此非分之想……” 说着,她咬住了唇,看向徐天寿。 望着她如此可怜模样,徐天寿下意识就觉得这怯弱的表姐是又被欺负了,热血上头就要帮她出头。 只是话刚要出口,他就想起上次被骆承仪问到头上时,苏佰荷亲口说过,并不觉得自己与蒋举人不相配的话。 他下意识就犹豫了。 若是佰荷姐姐自己都甘之如饴,自己贸然出头是不是莽撞了? 见徐天寿都已经要张口了,却硬生生地憋住了,苏佰荷想到了缘由,低下了头,眸子里闪过了恼怒。 阔别三年未见,赵祁睿对镇国公府已有些生疏了,也从未见过这位三夫人的娘家表妹,故而一开始并未直接插嘴,而是选择了静观事变。 直到此时,赵祁睿才徐徐开口道:“好叫外祖母知晓,说起选妃,睿儿是有着自己想法的。” 仿佛看到了什么希望,苏佰荷嚯地抬起了头,希冀地看着赵祁睿。 想起了赵祁睿那将近二十封的信,骆承仪也缓缓地抬起了头。 镇国公老夫人露出疑惑神色:“睿儿?” 赵祁睿温声地对镇国公老夫人道:“外祖母,你还记得我在四年前和你说过的话吗?” 镇国公老夫人迟疑了一下道:“孩子,你说得是你出征之前对外祖母说的,你心里一直想着一个姑娘,今生非她不娶,战胜了就回来对她求亲的话。” 赵祁睿含笑点头道:“对。” 镇国公老夫人猜到了什么,试探地询问道:“四年过去了,你现在还是想娶那姑娘?” 赵祁睿看向了骆承仪的方向,认真道:“对。且我已经对着皇室祖宗发过誓了,今生只会有她一个正妻。” 正文 第97章 打听一下太子殿下 众人皆倒吸一口凉气。 以赵祁睿如今的身份,这般承诺已算得上极其郑重了。 镇国公老夫人也有些吃惊,追问道:“……睿儿,你可想好了,你以后是要继承皇位的,真的此生只娶一个正妻?” 要知道,当今帝后哪怕感情如此恩爱亲密,陛下登基之初也是迫于朝臣宗室压力,纳了三四个妃子,在后宫里头当摆设的。 如今赵祁睿乃是皇帝独子,却连碍眼的摆设都不想纳,承受的压力只会更大。 赵祁睿握住了镇国公老夫人的手,笑容温和而坚定:“外祖母,您可能不知道,四年前我奔赴战场时,母亲就问过我这个问题了,当时我的回答是‘是’。” “四年过去了,如今我的答案也是如此。” 看着赵祁睿态度如此坚定,镇国公老夫人叹了口气,揉着赵祁睿的脑袋,算是妥协地道。 “……活到了这个岁数了,经历过太多生离死别,我这老婆子也算是看开了,这世上除了自己的开心幸福,没有什么东西是真的重要的。” “孩子,你放心,只要你真正下定了决心。朝臣和宗室,还有你母亲那边,外祖母就会好好帮你。” 赵祁睿抱住了老人家的胳膊,彩衣娱亲般地挤出笑脸,撒娇道:“多谢外祖母,我就知道外祖母一定会支持我的。” 镇国公老夫人被哄得开心了,用手指点着赵祁睿的脑门,打趣道:“你这孩子,出去了三年,怎么还和以前一个性子呢,真就是天生的招人喜欢呢。” 又做出一副八卦模样,用手掩着唇,压低了声音道:“要是真感谢外祖母的话,不如把那姑娘的身份告诉外祖母,外祖母一定替你保密?” 骆承仪嚯地抬起了头,不自觉地握紧了拳头。 一是并不清楚赵祁睿信中是否在玩笑,也尚未决定好要接受赵祁睿…… 二也是并不愿失去如今和陛下、皇后娘娘,以及镇国公府上下如亲人般的温暖关系…… 骆承仪此时并不愿意被人知晓。 当一个能力出众,忠心耿耿的臣子、家族懂事听话的女孩儿,和作一个受万众关注议论的唯一太子妃与儿媳妇、外孙媳妇是两种不同的评判标准。 目前,骆承仪还不愿意踏上这条荆棘路。 似乎早已猜到了骆承仪的担忧,赵祁睿冲她露出了一个安抚的温和笑容,扭过了头,对镇国公老夫人撒娇。 “奶奶,可能不太行呢,您孙儿有些太笨了,还没有把姑娘哄到手呢,这会儿贸贸然把她提出来,只怕会吓坏了她的。” “回头等那姑娘答应了,我保准第一时间告诉您,好不好?” 镇国公老夫人闻言认真道:“睿儿说得对,能被我外孙儿如此喜欢,那一定是一个很优秀很优秀的姑娘,可不能现在就把人给吓到了。” “老身就暂时再等等,以后有机会了再见她。” 赵祁睿笑着点头,握着老人家的手道:“放心吧,到时候我肯定第一时间把人带给外祖母瞧,还得要您给一个大大红包呢。” 镇国公老夫人笑着道:“那又有什么问题。” 眼看着祖孙俩说的融洽,竟是把这件事就这么轻飘飘地揭了过去,骆承仪无声吐了一口气,缓缓低下了头。 还好,太子殿下并不是一个莽撞的人。 余光瞥见骆承仪的神情,赵祁睿笑容愈发温和了。 在二人都没有注意到的角落里,苏佰荷只感觉心脏砰砰砰地剧烈跳动着,忍不住捂住了胸口,却也根本压不住心内狂飙的思绪。 方才镇国公老夫人问了那女孩是谁后,太子殿下竟下意识看向了她这个方向,还温和地笑了一下…… 她一向都知道自己生了一副好皮囊,能够让大多数男人在第一眼时就动情。 难道,太子殿下也对她……一见钟情了? 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她将有可能成为大夏朝未来唯一的太子妃,乃至未来唯一的皇后,被所有女眷尊崇敬仰跪拜? 那可真是……太好了。 镇国公老夫人毕竟年纪大了,闹腾过后就要好好歇下了。 赵祁睿作为亲外孙,自然是亲力亲为地去伺候着老太太歇着了。 徐二夫人则去给骆承仪收拾院子,让骆承仪今夜好在此处留宿了。 值得一提的是,徐天寿也陪着徐二夫人来送骆承仪了,虽然路上表情依旧别扭傲娇,还高傲地一句话都没说,却特地给骆承仪送了一碟子最喜欢的点心。 “让府里大厨房做的,才不是我亲手做的,你可别太把自己当回事了。” 说完这句话,他就把脑袋昂得老高,跟屁股后头有狗追他似的,飞一般地狼狈跑掉了。 看着他害臊得都红了的耳朵尖,再看着桌上那碟子绿豆酥,骆承仪有些哑然失笑,捻了一颗尝味道。 意外的很不错。 不甜却软糯。 将半盒绿豆糕吃完后,骆承仪又看了会儿监察司的卷宗,就让人打来了热水与细盐,做出了预备洗漱的架势。 就在此时,苏佰荷瞅准了时间,拎着一个小红漆食盒,避着人敲了门:“承仪姐姐,深夜到来,实在冒昧,我能够进来吗。” 毕竟还在镇国公府,骆承仪挑了一下眉,不想闹出让镇国公二夫人难堪的事,就让她进来了。 苏佰荷径直推开了门,将小红漆食盒放在了桌上,露出里头的八个绿豆糕,赔上了笑脸。 “不知道承仪姐姐喜欢什么口味,就随便亲手做了一点,希望承仪姐姐不要嫌弃。” 然后她目光落在桌上吃剩的四个一模一样,分明是一锅出炉的绿豆糕上,笑容登时僵住了。 骆承仪淡淡道:“方才天寿让人送过来的,说是府里大厨房的手艺,让我尝尝,我刚才尝过了,味道的确不错。” “难得,苏姑娘的手艺竟是府里大厨房的一模一样。” 被骆承仪当场戳破,苏佰荷脸上火辣辣的疼,尴尬地笑道:“没想到天寿弟弟竟也给姐姐送绿豆糕了,倒是我冒昧了。” 骆承仪并不欲与她寒暄,平静道:“这么晚了,苏姑娘还冒夜过来,不知是有什么要事?” 闹出了这么一出丢脸事,苏佰荷脸色有些难堪,却仍挣扎着变了脸色,挤出一个笑。 “倒也不是什么特别重要的事,只是佰荷听闻承仪姐姐与太子殿下乃是幼年旧识,对太子殿下不算是陌生,想和骆姐姐打听些事。” 正文 第98章 骆承仪,你太狂了 骆承仪手中动作一顿,声音听不出情绪:“苏表妹想要打听些什么?” 苏佰荷觉得站着显得地位低,自顾自寻了个绣凳坐下,缓缓坐下道:“太子殿下阔别三年回朝,在外头定然经历了不少事,吃了不少的苦头。” “佰荷听闻为了给太子殿下接风,二夫人让府里准备了不少滋补的补品,定惜妹妹和天寿弟弟也打算亲手准备礼物,佰荷便也打算尽自己一份心意。” “可惜佰荷囊中羞涩,没办法如定惜妹妹与天寿那般出手大方,只能将钱用刀刀刃上,想送些太子殿下素日喜欢的吃食,也算是尽了心意了。” “只是大夏朝各类吃食太多,佰荷一时不知从何处着手,还望承仪姐姐能指点迷津。” 苏佰荷有一手引以为傲的厨艺,自信能征服所有男人,只差一个展示机会。 骆承仪直截了当道:“苏姑娘不用麻烦了,太子殿下不收亲族以外女子的礼物。” 苏佰荷笑容一顿,下意识道:“我不也是镇国公府的人……” 骆承仪道:“挺好的,那苏姑娘就更无资格送礼了。” 苏佰荷被怼的脸色发青,笑容一时极为尴尬,只能自顾自挽尊:“原来是这样,倒是我冒昧了。” 骆承仪淡淡道:“苏表小姐的确是冒昧了,太子殿下初回朝,皇后娘娘让我亲自看管着太子周围,务必保证太子殿下的安全。” “若不是知晓苏小姐的身份,任何企图在这时候接近太子殿下,觊觎东宫吃穿用度的,尤其是送自制吃食的,我都会直接按刺客抓捕,送入监察司审讯的。” 此番话太过冷酷无情,苏佰荷一下子白了脸,勉强地道:“多谢承仪姐姐提醒,倒是我无知了。不知太子殿下是否还有其他方面的喜好……” 骆承仪淡淡:“苏小姐,你可以亲自去问太子殿下。” 苏佰荷:…… 要不是吃过闭门羹了,我又怎么会来找你。 苏佰荷最后挤出了一个笑,讨好地道:“同为女子,我的想法和打算,骆侯爷应当也猜得到,不如就此行个方便,日后我定然会记这份恩情,百倍相报的。” 说着还露出了袖口里银票的一角。 骆承仪挑眉道:“苏小姐,你应当知道我有五十万两嫁妆和一座小金矿吧?” 被接二连三地拒绝着,苏佰荷心里也有了火气,腾地站了起来,冷笑道。 “纵然是太子殿下他日旧识,骆侯爷不觉得您今日这般态度太过高傲了吗?今日太子殿下虽然并未说那心仪女子是谁,但观其旧日的行程和接触过的人群,极有可能就是咱们国公府里的人。” “骆侯爷你自己应当也非常清楚,你是名声狼藉的和离妇,又被娘家抛弃,如今更是名声骇然,是绝无任何可能入太子府邸的。” “而徐家长辈疼爱女儿,更不会再让女儿入后宫,便已经排除了许多人……” “我今日虽然只是一个寄居在镇国公府的破落小门小户的女子,但男女感情一事本就最是讲究缘分的,太子殿下又是那般痴情的人,我未来未必就没有那翻身的机会,成为那高高在上的唯一太子妃。” “既然如此,骆侯爷您此时应该更识相一点,帮我好好地接近太子殿下,登上那唯一的太子妃位置。” “否则,若是他日我以其他方法坐上了那位置,自然会好好算今日的旧账了。” 早已见惯了太多痴心妄想的女人,骆承仪神色平静:“苏姑娘,你放心,我会把你这番话原原本本告诉老夫人的。” 苏佰荷一下子就慌了,怒然道:“骆承仪,这不过是我们俩的私底下会面罢了,你居然想到要用老夫人威胁我,还要不要脸了?” 骆承仪淡淡道:“苏姑娘,边口口声声骂我是和离妇名声狼藉,不该与赵赫和离;自己却背负着娃娃亲婚约,边千方百计试图接近太子,我似乎没有你不要脸!” 苏佰荷怒然:“……你!” 骆承仪冷声道:“还需要我派监察司的人来请你离开吗?” 畏惧于骆承仪手握监察司的滔天权势,苏佰荷最终还是选择了放弃,面色变幻半晌,怒然威胁。 “骆承仪,你现在再怎么傲气,都掩盖不了你根本不是镇国公府嫡系血脉,和我一样都只是寄人篱下的事实。” “但你我所不同的是,太子殿下今日明显表现出了对我有意,我以后注定是会有大前程的,而你注定要当一辈子名声狼藉的和离妇。” “骆承仪,你会为你今日的表现后悔的。” 骆承仪淡淡吩咐道:“都别愣着了,把人抬走吧。” 霎时间,苏佰荷就被两名女龙影卫一左一右提溜着,被扔到了屋外的地上,重重摔了一个屁股墩,疼得倒吸了几口凉气。 根本不带搭理她的,两名龙影卫迅速关上了门。 望着那被啪地关上了的房门,苏佰荷咬住了嘴唇,许久才沉沉吐出一口气。 不过是走了狗屎运,才偶然得知了太子殿下的下落,得了陛下与皇后娘娘的信任吗? 竟是如此目中无人! 骆承仪,我会让你学会谦逊的! 虽然面上装作并不在乎苏佰荷的想法,但骆承仪坚持梳洗完了后,不知为何仍有些心浮气躁。 她干脆披上了衣裳来院子里转悠。 鹤榭台不愧是镇国公府风景最好的,后头是一片如镜面般清澈宁静的湖,中间有一处玉白石桥,能通往湖中的亭子。 左边的山上铺天盖地种满了枫树,在这漆黑无人的夜晚,红彤彤的树影投到湖面上,给人热闹又宁静的错觉。 骆承仪拢着羊毛毯子,徐徐吹着晚风,欣赏着眼前一切。 她在想太子,赵祁睿。 今日苏佰荷的那番话,虽然唐突又不合时宜,却也点出了一个极为现实的问题。 太子,作为大夏朝唯一继承人,将来是要坐拥天下的,天然拥有着揽天下佳丽入三宫六院的权利,也有繁衍子嗣的义务。 他不会也不该只有一个伴侣,更不会娶一个和离妇。 哪怕他个人再怎么坚持。 如此就显得这半年里,太子给她的那些封信里,你我将来会成为一对一生一世一双人的伴侣,共同建立一个盛世王朝的许诺,多么虚浮可笑。 罢了。 当初接到信时,不就并不相信吗? 今日为何又要因此心绪不平? 想来,还是被赵祁睿的信影响到,开始庸人自扰了。 任凭冰凉月光洒在脸上,骆承仪轻轻地摇了摇头,拢了一下身上羊毛毯子,徐徐往屋里走着。 这时栏杆被人轻轻地敲响,紧接着隔壁的凉亭里探出了一个脑袋,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承仪,是我,能够和你说说话吗?” 是赵祁睿。 正文 第99章 可真是混蛋啊 没想到会碰到赵祁睿,骆承仪一愣,脱口而出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赵祁睿特地选了个迎风的位置,背靠着红漆栏杆,臭屁地让湖上夜风卷起自己的衣角,摇着一把折扇,做出一个极帅气的姿势,笑眯眯地道。 “听说承仪你住在鹤榭台后,我特地与二舅母说了我想欣赏一下湖心亭的风景,吹一吹国公府湖上宁静的夜风,二婶母就把我安排到隔壁的映月阁了。” “到了映月阁,让人安顿好行李后,我瞧着今夜湖心夜色不错,就决定出来赏一下月,谁知竟恰好就遇上了承仪你出来赏湖风了。” “承仪,你说我们俩算是巧合,还是心有灵犀?” 蹲在一旁栏杆遮蔽的黑暗里,许安瑾边装着不存在,边拼命抠着腿上蚊子包,闻言嘴角狠狠抽了两下:…… 明明从镇国公老夫人的院子里一出来,就处心积虑地想堵到出来透气的骆侯爷,绕着整个鹤榭台转了整整两圈,腿都走细了,在太子爷您口中就变成了轻飘飘的‘巧合’和“心有灵犀”了? 那我和每月辛辛苦苦干活挣到手的月银,也能算是巧合相遇的‘心有灵犀’了? 还有,该死的,为什么都冬天了,湖边还有这么多蚊子。 都快咬出九九寒梅图了。 太子殿下,我都看见您腿上的大包了,还站的那么板正,可真能忍啊。 还有些没适应赵祁睿的性格,骆承仪沉默了片刻,才抬起了头,迟疑着道:“……以咱们现在的关系,应该算不上心有灵犀吧。” “那咱们就是巧合相遇了。”赵祁睿先干脆利落地一合折扇,迅速下了结论,又笑得满脸幸福向往地道:“这么大的国公府都能如此金风玉露般地相逢,足以见得我和承仪是多么有缘分啊。” 许安瑾:…… 谁来戳瞎他的耳朵。 赵祁睿的语气太过斩钉截铁,让骆承仪一瞬面上竟难得有了茫然:“啊?” 实在有些处理不定这个陌生领域,骆承仪已决定放弃分辩与挣扎了,低声问道:“赵祁睿,你身边还有其他人吗?” 赵祁睿一展折扇,笑眯眯地道:“如此美景之下,我身边自然只有承仪你一个人了。”顺便踹了地上的许安瑾一脚。 听见了吗?还不赶紧自觉地圆润滚蛋。 许安瑾:…… 方才是谁坚持要拉我出来的? 刚一见面就卸磨杀驴了? 恋爱脑的男人可真是混蛋中的混蛋啊。 骆承仪不疑有他,深吸了一口气道:“那正好,赵祁睿,我有一些很重要的事要和你说。” 眼看着许安瑾迅速猫腰离开了,赵祁睿也摆出肃容神情,认真地道:“承仪你只管说,我都认真听着呢。” 一开始,骆承仪很想问你方才在镇国公府老夫人面前,口口声声说的‘喜欢了四年,只会娶她一个正妻’的女人是她吗? 这三个多月里,你那二十多封信里所说的‘求娶’与‘爱慕’都是真的吗? 一切都是来取笑她的吗? 但不知为何,她的话到了嘴边,却变成了:“方才苏佰荷来找过我了。” 又解释道,“就三夫人娘家的外甥女,因父母都去世了,所以暂时借住到了镇国公府,刚才也在席面上,就角落里那个穿白衣服,梳着垂仙髻,脸蛋很白的。” “你还……” 朝她看了好几眼。 印象里压根没这人,赵祁睿沉默片刻,真诚建议道:“承仪,你要不直说她过来是有什么事情吧?” 看着赵祁睿这副模样,骆承仪再想起苏佰荷方才那番话,不知为何心里莫名其妙觉得好笑,心底郁气也消散了不少。 她语气轻快了许多:“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她就是今天看到你,又听见你那一番话后,觉得做你未来唯一的太子妃挺有前途的,想来问问我你有什么各方面偏好,能够投其所好接近你。” 赵祁睿表情一瞬冷淡,带着毫不掩饰的上位者的冷酷与淡漠:“贪心太重,不知所谓的女人罢了,孤已经遇上过太多太多了,根本不用多理会。” “承仪你放心,我会让二婶母把人尽快撵出去的。” 骆承仪其实并不是这个意思。 她深吸了一口气道:“赵祁睿,你没有明白我的意思,以你如今的身份地位以及未来将拥有的权势和身上背负的责任,都注定了你未来一定少不了各种优秀的女人主动追求。” “自从你还活着的消息传出后,各家攀亲的帖子都要堆满了皇后娘娘案头了。” “比如越阁老家的嫡长孙女,年方十七,极适合为中宫皇后,魏安侯府的嫡长女,听闻也生的极美,从小就饱读诗书,早就立下誓言,非你不嫁;还有安国公府的嫡三女,虽然年纪小了一些,却听闻也是饱读诗书性子沉稳的,与你也算相配……” “包括其他京城适龄的未嫁贵女,无论你娶哪一个,都能在朝堂上给你极大的帮助。” “你方才实在没必要说那些……” 越听越觉得不对劲,赵祁睿皱起了眉头,打断道:“承仪,我记得我已经和你说过我的心意了,在那二十多封寄回京的信件里头。” 骆承仪卡了一下壳,下意识脱口而出道:“你是认真的?” 赵祁睿都要生气了,干脆单手一撑,翻过了两个水榭间的栏杆,跳到了骆承仪的身边,蹲下了身子,正视着骆承仪。 “所以,承仪,你这一路上都觉得我在和你开玩笑嘛?” 俯视着赵祁睿俊朗的脸,骆承仪张了张嘴,最后却没能说出一句话。 不然呢…… 知晓骆承仪此时的心结,赵祁睿深吸了一口气,整理了自己心绪,才抬起头来,一字一顿地道。 “”那好,骆承仪,我现在再郑重的和你说一遍,从始至终,我喜欢的都只有你一个人,想娶的唯一正妻也只有你一个人,方才在外祖母面前说的也只有你一个人。” “不管以后还有什么阁老家的孙女,侯府的嫡长女,国公府家的女儿,我一个人都看不上,心里自始至终只会有你一个人。” 正文 第100章 天生就是冷情的人 骆承仪一下子就着急了,急声道:“可我根本不适合太子妃这位置啊。” “我不仅自小就在兵营里打拼,没有京城贵女的贤良淑德和善于持家,如今更是成了一个名声狼藉的和离妇了,会影响你的声誉,腿还瘫痪了,连上战场都去不了了,于你在朝堂没有帮助。” “你没有理由娶我。” 见骆承仪竟还‘精打细算’地给他选上了,赵祁睿轻轻叹了口气,抬起了头道。 “骆承仪,一直以来都是你在战场上挥斥方遒,保护着大夏朝士兵百姓,在官场上做使吏治清明的监察司首领,领导教授着后辈女子为官处事的经验,当着保护大家的大姐姐角色……” “我今天也教你一件事好不好。” 望着他真诚而又温和的眼睛,骆承仪本来还有无数话要反对要辩解要劝阻,最终却都卡在了喉咙里,只能沙哑着道:“你说。” 赵祁睿凝视着骆承仪的眼睛,温和的,一字一句的道:“这世上不是所有婚姻都是一场算计好的门当户对的生意,都要被世人无处不在的目光影响,被套进那一模一样的模具里,成为世面上最常见传统的模样。” “成年人的婚姻也可以是两个本来就很好的人相遇以后,两情相悦地相处,彼此成长彼此扶持彼此帮助地美好地相伴一生。” “从小就见证着父亲和母亲的相处,我早已下定了决心,要拥有后者那样的婚姻。” “所以承仪,无论旁人怎么说怎么看怎么认为,我都是认真的。” 幼年丧父,从小被亲生母亲视作拖油瓶和丧门星,在威武将军府和魏阳侯府间甩来甩去,没有见识过真正相爱家庭的模样,甚至未曾真正见过一个完整的家庭,感受过哪怕一丝一毫纯粹的父爱母爱…… 骆承仪此时只能茫然地看着赵祁睿:“啊?” 欣赏着她在战场官场的强大手腕与凌厉手段,也理解她对男女之情的陌生、胆怯与退缩,更明白她因生身母亲而根深蒂固的对婚姻的恐惧和怀疑…… 赵祁睿只是温和注视着她,双手放在她膝盖上,一步一步循循善诱着:“承仪,从小到大,你喜欢过任何人吗?” 喜欢过任何人吗? 仿佛戳到了心底极为陌生隐秘的地方,骆承仪下意识产生了抗拒,仓皇地偏过了头,语气僵硬地道:“我……不知道。” 幼年不记事时,父亲背负了罪名,仓皇离世了。 和母亲相处时,她遭受到的又只有冷眼、辱骂、嫌恶、与虐待,从来不知道真正亲情该是什么样子。 好不容易拥有了情同手足的二十龙军,却因为太后、岑国公府、荣亲王府、信亲王府、包括肃郡王一众人的坑害,也都死了个干干净净。 上一段婚姻里,她和赵赫也只有全然的相互利用。 哪怕一开始彼此尊重着疏离相处时,她还满意于这一家人的懂事。 但在时间逐渐推移,赵赫与他一家人露出真面目后,她对他们也只剩下对陌生人的冷漠疏离。 一辈子活到了现在,身边熙熙攘攘来来往往地过去了许多人,每每到了万家灯火团聚的时候,她却仍旧孑然一身。 她似乎……天生就是冷情的人。 看着骆承仪这副迥异于平时能掌控一切的强悍上位者姿态,仿佛小兽暴露了缺点般的仓皇又无助模样,赵祁睿心里有些心疼,轻声叹了口气。 “承仪,我再次再次向你承诺,我已经重活过一次了,知晓那些如算计般的姻缘是什么样子了,也不想再忍受一次了。” “无论日后如何改变,我的后院都不会有那么多的算计,更绝不会有任何将就,正妃位置一定会留给我最喜欢的女人。” “所以,承仪,您能不能就当可怜我,给我一个机会,让我和你见证一下‘我对你的真正喜欢’是个什么模样?” 骆承仪心里如乱麻一样,千头万绪不知该如何开口,最终只能临时抓住了一句:“为、为什么是我?” 赵祁睿睁大了眼睛,露出诧异的模样,极其认真道:“骆承仪,你是真的不知道你自己在战场上的样子有多迷人吗?” 骆承仪茫然抬头:“啊?” 她在战场时忙得脚不沾地,打仗打得数月不洗澡,头发都脏得一缕缕的,比京城最邋遢的乞丐还脏乱的样子…… 迷人? 赵祁睿这眼睛是瞎了吗? 看着骆承仪这般呆呆的模样,赵祁睿忍不住弯了唇角,笑着道:“承仪,我也知道这个消息对你还是太突兀了。” “不要紧,你还有足够的时间可以考虑。” “无论需要多长时间,我都会等你。” “只等你一个人。” “好不好。” 感受到那股温和的压迫力,骆承仪张了一下口,想要说什么。 她真的能承担起这份真心的重量吗? 赵祁睿却以拳掩唇,别过了脸,迅速又抛出了一个话题:“承仪,说起来,按照我的药方来的话,你的腿应该恢复的差不多了吧?” 拿人手短,骆承仪的拒绝顿时说不出口了,讷讷道:“如果顺利的话,还有三个月,我就能站起来了。” 瘫痪了两年多,治疗半年就能简单站起来。 若非赵祁睿送来的药方,骆承仪不知道何处还有这等奇迹。 赵祁睿继续温声问道:“接下来,你还有什么打算吗?” 说起了正经公事,骆承仪神情一瞬间肃然,沉声道:“本就有着前两年的准备,再加上这两个多月掌握监察司后,我又得到了许多情报,已经将当年凤鸣城一战前前后后的事都梳理得差不多了。” “除了还有一些关键情报没有到手,没办法将当年背地里害了我大夏朝十五万将士的人全部揪出来外,我手中已经掌握了八成的名单了。” “明年六月,就是凤鸣城一战中阵亡将士们的四周年祭日,我会在这之前将这名单上所有人都送下去,亲自给那些冤死的将士们跪地磕头道歉。” 这是她的复仇。 也是赎罪。 正文 第101章 过犹不及 明白骆承仪的心结,赵祁睿微微点头道:“这次从边境一路奔波回来,我并不是全无收获的,也通过一些驻守边疆的老将和周边百姓得到了一些当年凤鸣城一战的情报,或许会对你有帮助。” 骆承仪嚯地抬起了头,看着他:“什么情报?” “和信亲王有关的情报,这个人野心极大,做下的恶事不止这一桩,可谓是罄竹难书。”在处理政事时,赵祁睿也是十分靠谱的,当即沉声道,“明日一早,我会将东西送到你手上。” 骆承仪点头道:“多谢。” 赵祁睿只是摇了摇头,平静道:“你我之间,还说这些做什么。” 又顿了顿道,“承仪,今日你在外头收缴了太多岑国公府人的性命,又定下了陈正峰的罪名,断了他日后全部前程,太后娘娘定然不会轻易放过你的。” “你要小心。” 骆承仪沉声道:“我会的。” 对于这个以继后身份,入宫短短一年就将先帝迷得神魂颠倒,把所有家国朝政大权都拱手相让,最后扶植的孩子夺嫡失败,她却能安然脱身,稳坐最尊贵的太后位置多年的老妇人。 骆承仪是不会小觑的。 上辈子的后来,二人成亲后几乎没有分开过。 如今骤然重生,还一阔别就是三年,赵祁睿其实有许多见闻要与骆承仪分享。 但他知晓过犹不及的道理。 今日已经和她说了太多东西了,再不努力克制一下,会把人吓跑的。 于是他站起来,温和笑道:“时间也不早了,承仪你去休息了吧。” 又极其自然地道,“要不然,明早我亲自送你去监察司。” 不知道这话题如何转化的,骆承仪只觉得这中间跨越了太多话题,连忙开口道:“不必了,我自己有马车,明天可以自己去监察司的。” “殿下,不早了,你也早点休息。” 赵祁睿顺坡下驴道:“那行,承仪,你送我回自己院子吧。” 没想到还能有这操作,骆承仪一时卡了壳:“啊?” 赵祁睿面上有了狡黠笑意,只做出无辜模样,扮着可怜道:“刚才为了和你说话,我一时性急,才跳到了你这边,现在胆小得厉害,可没办法原地跳回去了。” “而国公府这一处一向偏僻,现在又这样晚了,外头只怕一个人都没有,黑黢黢的,指不定就有什么看不见的可怕东西呢。” “承仪你昔日可是战场上的女帅,定然是不怕鬼也不怕黑的,真的不能送送我吗?” 就这么几步路,能倒也是能…… 脑袋里迷迷糊糊地转过这一想法,等骆承仪反应过来时,已经站在赵祁睿的院子门口了。 看见映月阁的大门,骆承仪后悔得恨不得敲自己脑壳。 怎么稀里糊涂就被人拐走了呢! 但她面上却只一贯的冷静肃然,对他说着道:“到了。” 赵祁睿笑得十分灿烂,转手就抓住骆承仪的轮椅,作势推骆承仪返回:“刚才是我想岔了,怎么能让女孩子一个人回去呢,还是得我送承仪你回去才行。” 一旁都已经迎出门了的许安瑾:…… 恋爱中的男人的嘴果然比鬼还可怕。 骆承仪:…… 看着骆承仪抽了抽嘴角,欲骂又止的脸,赵祁睿当即终于忍不住了,哈哈大笑:“放心啦,我和承仪你开玩笑的。”当即让两个女暗卫送骆承仪回去了。 这漫长的一夜折腾才算结束。 这一夜经历了太多事情,骆承仪以为自己会睡不着,却意外地获得了一夜安眠。 一觉醒来,徐定惜就敲响了她的门:“承仪姐姐,我昨夜连夜审讯了一天,岑国公世子夫人和她娘家人和婢女都交代出了好多东西。” “只是陈心容那边嘴还很硬,一直吵着要见你。” 也已经从昨夜诸多复杂情绪中清醒,骆承仪由着绿意、绿玉等人梳洗过,平静点头道:“好,我现在就过去一趟。” 半个时辰后,监察司。 听见门口锁链发出开锁的咔嚓声响,陈心容几乎是得到救赎般地抬起了头,声音沙哑地追问道:“是骆承仪、不、骆侯爷来了吗?” 有暗影卫先侧身进来,替骆承仪探了路,紧接着骆承仪身着着墨黑色绣白鹰的长披风,被两名龙影卫推着走了进来,平静地望着对面困兽般的人。 “陈心容,听说你想要见我?” 在看见骆承仪的一瞬间,陈心容激动地简直要喜极而泣了。 距离午时只有不到两个时辰了。 她马上就要被砍掉脑袋了。 才终于见到了骆承仪的面。 想着,她忍不住恨得咬牙切齿的,讨伐着骆承仪道:“骆承仪,都两个月了,我都要被砍了脑袋了,你才过来看了两次,你可真是够忍得住啊。” 在处理过去那些经手的罪行和家族事务时,陈心容自诩也是个心思缜密,性子沉稳,极有耐心,能干大事的人。 因而哪怕从被抓进来到现在,骆承仪一直晾着她,没有来主动看望审问过一次,她都是稳得住的。 不过是比拼耐心罢了。 谁先着急,谁就输了。 她懂。 她就不信,她作为知道岑国公府这么多事情的陈大小姐,又已经明显表露出了异乎于这个时代女子的特征了,骆承仪就忍得住不去挖掘她这个宝藏。 可她真没想到,骆承仪真能忍得住啊。 不仅忍得住,她还极为舍得呢。 上一次见面,亲眼看见骆承仪,还是她刚被抓进监察司诏狱时;这一回再见骆承仪,居然已经是她要被砍了脑袋的前两个时辰了。 她可是拥有着后世知识的奇女子诶! 骆承仪是有病吗?就这么随随便便的砍了,这也太不按常理出牌了! 这就是个疯子吧。 听出了她话里头的哀怨,骆承仪挑了一下眉道:“陈小姐过奖了,本侯只是最近忙于调查迎春楼一案,向陛下汇报迎春楼一案的调查结果,没有时间过来而已。” 听见‘迎春楼一案’几个字,陈心容更加心梗了,干脆强行掰回了话题。 “骆承仪,你应该已经猜到,我有些超乎于这时代的见识了吧?” 正文 第102章 她们还能算人啊 骆承仪挑了一下眉:“陈大小姐的意思是?” 知道骆承仪在故意装傻,陈心容哪怕心里恨得牙痒痒,却迫于随时要被砍的脑袋,仍不得不主动解释道:“七岁那年,我生了一场很大的病,足足高烧了整整三个月,险些就要这么死了。” “因为我病得实在太重,京城所有大夫都束手无策,当时我家里甚至已经给我打好了棺材,就等着我随时烧过去,就地给我办丧事了。” “但在第四个月的某一天,我突然就醒了过来,口中还说了许多听不懂的高深的话,被家里人当成了祖宗显灵。” “之后我表露出了异乎于同龄小孩的聪慧和才智,不仅学习能力非常强,还在为人处事上格外有一套,逐渐得到家里人的重用,破例以女孩儿的身份承担了家里大部分的重要事务。” 骆承仪挑眉,由衷夸奖地道:“从那些迎春楼小二和掌柜们的口供里看出,迎春楼最初应该是陈小姐一人的主意。” “当时陈小姐应该才不到十岁,的确算得上万里挑一的聪明。” 明明是夸奖的话,但在此时此刻迎春楼已被骆承仪查封的情况下,陈心容只觉得怎么听都心梗得厉害,干脆又跳过了话题。 “其实那三个多月,我并不是纯粹病了,而是魂魄飘到了另一个异世去,呆了整整十年时间。”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那里应该是一千年后的世界,那里拥有着鳞次栉比的高楼,拥有着便捷的电力和汽车,拥有着各种极为高产的作物,还拥有着被称作‘网络’的神奇东西,人人都穿着特别却又好看的奇装异服……” “但最让我着迷的却是那里的社会制度,那里的女孩儿不同于我们的现在,无论贫富都能够上学识字工作当官,拥有着最大程度的尊重与自由。” “骆承仪,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骆承仪挑眉,面上看不出情绪:“这意味着什么?” 陈心容面上出现了狂热神色,神情亢奋地道:“这意味着我看到了一个不一样的天地,知道了世界的另一种运转模式,知道了女子可以不是咱们这世界里满是束缚的模样,本可以拥有更不同的可能性。” “这意味着哪怕身为女子,我的未来也有着无限可能。” “尽管在那个世界只呆了短短十年,但我回来后却感觉我的人生与身边这些所有人都截然不同了,拥有着比他们更广阔的见识、更先进的思想、更不一样的人生目标。” 她忽然贴近了桌子,靠近着骆承仪,一字一顿地道:“骆承仪,你知道这些年我一直在筹谋什么吗?” 骆承仪只是平静地注视着她:“是什么。” 陈心容盯着骆承仪的眼睛,压低了声音道:“我要当女帝,我要成为这世间头一个女皇帝,彻底扭转这世间所有女子的命运。” “曾经的岑国公府的权力,包括岑国公府现在正在筹谋的嗣太子的权力,以及未来将从太后娘娘手中接过来的大夏朝至高无上的权柄,都不过是我实现这个目标的路径而已。” “骆承仪,你昔日也是在战场上打仗的女将军,是知晓女子完全不输于男子,能够做出多么伟大事情的,一定能够理解的吧?” 骆承仪平静点头道:“我能够理解。” 陈心容一瞬间表情更加激动了:“太好了,我就知道你能够理解我,正好我成了女帝后,手底下会组建一个全新的权力班子,就需要你这样的人才。” “我们可以不计前嫌,现在就开始合作,推翻这一个落后的王朝,改变那些落后的观念,掀翻天底下所有女子的固有命运。” “骆承仪,你会愿意这么做的吧?” 与陈心容火热的目光对比,骆承仪的表情却堪称冷漠:“据我所知,让迎春楼尽可能收那些穷苦人家的女孩,将她们培养成供权贵们取乐的玩物,是你最开始提出的主意。” “也是凭借着数量格外丰富,培养的格外‘出色’的小女孩们,你的迎春楼才能迅速在京城权贵圈里声名鹊起。” “而为了你这个主意,你的迎春楼这过去的十多年里,至少吞噬了五千名年幼女孩的性命,并打掉了她们的所有孩子。” 陈心容表情一顿,皱眉问道:“骆承仪,你提这些做什么?” 骆承仪又继续道:“昔日在战场上时,大长公主殿下曾经组建过一支平民女子军队,也曾立下过赫赫功劳,那些女子们也因此获得了嘉奖和官职,不少甚至就差一步就能走上朝堂了。” “是你给陈正峰出主意,强行买通了朝中言官,指责她们不畏惧见到男士兵们,一定都是从青楼妓院里出来的,是水性杨花的女人,让她们名声狼藉被娘家人唾弃,被朝堂上的老古板们攻击,被所有男性官员们为难,不得不陆续退出了朝堂。” “甚至于有那些特别优秀忍耐的女官,你还派人暗杀了她们,抢了她们所有的功绩。” 陈心容眉头皱得愈发深了:“骆承仪,你究竟要说什么?” 骆承仪继续道:“还有当年的凤鸣城一战里,那被你坑害的十五万将士里有着八千女兵,剩下的男兵也是有着母亲和妻子和女儿的。” “因为你的一个主意,岑国公府参与了这场与辽国人的谋逆合作,导致这有着八千女兵的十五万人惨死在战场上,他们母亲、妻子、女儿因为这些人的惨死,也或是失去生活来源,或是伤心欲绝,或是失去保护而被奸人所害,失去了生命……” 陈心容终于忍不住了,抬高了音量道:“骆承仪,咱们可是在商量家国大事呢。你不断提这些无关紧要的东西做什么?” 骆承仪平静问道:“我想问,陈心容,既然你一开始的目标就是改变所有女子的命运,她们也都是女子,你为什么不帮她们。” 陈心容惊讶地脱口而出道:“骆承仪,你把这些本该是奴隶,服务于咱们贵族的东西,还当做了人啊?” 正文 第103章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骆承仪问道:“她们不是‘人’,是什么?” 仿佛遇到了极为难以理解的事,陈心容歪着头,打从心底疑惑地开口。 “骆承仪,你是真的觉得那些生来就低贱,愚昧,无知,还卑贱如蝼蚁般的百姓配叫做人?” “配和咱们这些生来就钟鸣鼎食,拥有着良好家世的世家子弟们一样拥有同样的自由与权力吗?” “她们许多人甚至活一辈子,都没有一个自己的名字。” “我平时连他们踩过的地,都恨不得让人洗干净了,再垫上垫子踩上去,出门前都要把那条路上的愚昧百姓全清空……” “你现在居然在和我谈论为什么不把他们当人,不改变他们的命运?” “他们,尤其是其中最低贱的女的,配吗?” 一旁的徐定惜深深皱起了眉,怒斥道:“陈心容,你说什么呢!” 骆承仪倒是毫不意外的样子,平静地回视着陈心容,反问道。 “据我所知,一百六十年前,陈家先祖也不过是祖籍东山路,经逃荒来到京郊,在京郊河边捕鱼的渔夫,家境贫寒到甚至拿不出十个铜板,被当地的亭长和里老勒索欺压,导致不得不卖了三个儿女。” “只是后来意外在河边救了被仇敌追杀落水的陛下,陈家县主才得到了一个入伍当千夫长的机会,又凭着女儿嫁给了当地豪强,孙女入宫当皇后,才一步一步发达起来的。” “如今不过是一百余年而已,陈家人腿上的泥都还没洗干净呢,陈大小姐竟是都全然忘记这段历史了?忘记自己府上祖宗的存在了?” “那我可不可以认为陈大小姐方才那番话是在公然数典忘祖,藐视自己的先辈?” 大夏朝注重孝道,被当众说数典忘祖,可是极为严厉的指责了。 陈心容一时辩解不赢,气急败坏,怒然道:“骆承仪,你只会拿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来压我吗?” “就算我们陈家先祖曾经是渔民又如何,历史不过是成王败寇罢了,总之我们陈家如今世代簪缨绵延百年,与那些卑贱百姓已是云泥之别了。” “等我当上了女帝后,我可是要规定我们陈家人世世代代都是最高贵的神族,那些贱民按照如今从事的行业,子孙后代都定为不得翻身的贱种,只能耗尽所有生命来服务仰望我们的。” “他们又如何和我们高贵的陈家人相比!” 骆承仪点头道:“那倒也是。” 陈心容刚欲要满意点头。 骆承仪淡淡道:“我手中还握着你们岑国公府不少把柄,正好迎春楼一案已经了结,紧接着的就是四年前西湖吉祥银楼案,五年前的吏部贪墨案,以及三年前的科举恩科舞弊案……” “到时候,你们陈家别说是刚落地的小娃娃了,就算是后院一只只会咯咯哒哒的鸡都是要被处斩的戴罪囚犯,和你口中子孙后代都不得翻身的贱种了,与清清白白尊敬守法的普通百姓自然是云泥之别了。” “对了,到时候你们陈家坟头被人掘了或泼粪,可别指望有人会去救你们。” 骆承仪露出一个肃杀微笑,一字一句地温柔道,“毕竟,心狠手辣如我可是不会给你们陈家留一个活口的。” 被骆承仪这般森然的威胁吓到了,陈心容当场吓得呆住了,半晌才腾地站起来,扯得手脚的铁链哗啦啦的响。 “骆承仪,你就是个疯子!” 骆承仪勾唇不语。 疯子吗? 或许吧。 在三年前凤鸣城一战结束后,眼睁睁看着二十龙军和信任着她的十五万将士葬身于辽国人的铁蹄下时,她就已经疯了。 看骆承仪的目光已如看着魔鬼,陈心容用力咽了咽口水,慌乱地撑着桌面,连声道。 “骆承仪,一切都有的商量的,对不对?一切都是可以商量的,我们之间又没有什么深仇大恨,何必要闹得如此不死不休呢。” “你看,你当年不过是死了十五万手底下将士,又意外摔伤了腿,丢了三军主帅的位置嘛。” “只要我们好好合作,一起平分了这天下。” “你的腿,我们可以帮你治好,那十五万将士,我们陈家也可以重新给你调拨,这回给你更多,十八,不,二十万!还有三军主帅,包括西北总督的位置我们都能给你……” “骆承仪,一切都能够好商量的。” 骆承仪只是平静地抬头看着她,冷漠地一言不发。 在这份冷漠与难捱等待中,陈心容终于明白了骆承仪的态度,终于绷不住了,崩溃地大喊着。 “骆承仪,就十五万人而已,你至于吗?” “你是上过战场,管过大账目的,你应该知道的,凭借着这个时代的生产力水平,每年能养活养好的人口和经济。” “如果不靠着压榨这些底层的老百姓们当奴隶,是根本没有办法让我们这些贵族女性们获得自由,拥有平等自由的权力的。” “如果我要当上女帝,我只有这一条路走!” “别人骂我残忍、无情、自私、不把人当人、我为了我的女帝目标,和我身边所有女子的福祉都认了,但我不接受你骆承仪的鄙夷和指责。” “我不信,以当今社会的条件,难道你骆承仪想捣鼓出一个女帝,还能有第二条路走吗?” 骆承仪平静摇头道:“我的确没有能力在这一代出一个女帝。” 陈心容刚欲要露出一个嘲讽讥笑:“你骆承仪果然也不过如……” 骆承仪接着道:“但我也从来没有想过要在这一代出一个女帝。” “改革从来都不是一蹴而就的,如今的社会制度已经存在了一千余年,并有了与之配套的社会文化经济政治制度,不是一两个人、一两个家族能够轻易撼动的。” “所以我的打算从来不是一个人当女帝,靠着勉强坐上了那独一无二的位置,用那并不稳固的空中楼阁的力量来推动这一事业。” “我所做的是从我身边做起,一个接一个的扶持、提拔、改变身边所有人,交代着她们要把这份改变与帮助传递出去。” “或许一年、两年、三年,乃至十年,成效都不会太过明显,但我相信终有一天合适的东风起时,这些被影响的力量汇聚起来的火势,足以掀翻一个旧的文化制度。” “这就是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正文 第104章 谁来戳瞎他的眼 骆承仪继续道:“而我相信,在那个天时地利人和的时代,一个优秀的女性统治者自然会顺应而生,开始她长治久安的统治,彻底迈出改变时代的一大步。” “而作为这一切的最终倡导者,哪怕当时已经是我孙女,或者重孙女那一代,或者是我已经离开,只能由我后辈子孙告诉我了。” “我也甘之如饴。” 陈心容听得深深皱起了眉头,喃喃道:“可付出这么多,最后又不是由你担当女帝,享受那至高无上的权柄,享受亿万人的跪拜……” “骆承仪,你图什么呢?又究竟值得吗?” 如果只是想要那并不稳固的女帝统治,自然是觉得不值的。 但一开始就只想要掀起一场改变的话,骆承仪觉得已经足够了。 只是道不同不相为谋,骆承仪并没有打算和陈心容多解释。 而且,眼前也并不是没有抄近道,走捷径的机会…… 想着,骆承仪施施然地往后靠,坐在审讯台前的太师椅里,双手十指相对合起,挑起了眉道:“你方才说,你在后世呆了十年后才回来?” 陈心容露出警惕之色:“你想问什么?” 骆承仪笑了笑道:“倒也没打算问太多东西,只是听说你从高烧中苏醒后不久,你们陈家就派了十多条船队出了海,说是要找什么海外金矿和高产作物?” “除此以外,太子殿下还在你们在夔州路安阳县的秘密基地里,发现了产量比周围要高出三四倍的小块红豆豆和黄豆豆的试验田,以及明显制作比我们大夏朝如今制作更加精良的兵器,甚至于是一种叫做‘炮弹’的东西?” 陈心容表情一瞬间大乱:“骆承仪,你怎么会知道这些?” 骆承仪露出一个神秘微笑。 陈心容一瞬间反应过来了,更加愤怒地道:“骆承仪,你在诈我!” 其实并没有找到那块被隐藏的极深的地方,骆承仪只是从岑国公府账本上隐晦的记录,以及赵祁睿寄来的信里提到的,他们偷听陈家四老爷说话时偶然提到的一两个这词汇,推测出来了一些东西而已。 以陈心容多年精明狐狸般的处事智商,若是平时定然不会轻易上当。 只是今日她本就有着要被午后砍头的惶惶不安,又陡然得知骆承仪手中还握着岑国公府更多证据,一时心下大乱,才失去了往日的镇定。 以至于被骆承仪诳了个正着。 看见骆承仪的表情,陈心容就心知不好,一颗心拼命往下沉,却还在拼命想着补救。 “骆承仪,你别听风就是雨的,别看见刚才我承认了什么高产作物,就觉得捡到宝了。” “那都是底下人唬你的,如果真的是好东西,我怎么会藏这么多年,一直忍着不拿出来。” “而且那些东西研究出来了,没有后世知识也是没办法用的,在你手里也只会变成一无是处的东西,根本没有半分作用……” “所以……” 别打这些东西主意了。 骆承仪笑眯眯地点头道:“你说得对。” 陈心容大喜:“所以,你……”会放过我了吧。 “所以……”骆承仪已不打算再和她废话,利索地站起身,笑眯眯地道,“从现在开始,我会一直关着你,直到你什么时候服软,答应帮我驯服这些武器,拿出更多后世的先进知识为止。” “当然,你今天的死刑也是免不了的。” “待会儿你身边侍女会替你受刑,从此之后,这世上就没有陈心容这个人,而只有我骆承仪身边的一个拥有后世知识的女奴隶,由迎春楼那些小姑娘们一起看管。” 骆承仪耸了耸肩,“是陈大小姐您方才自己说的,成王败寇。” “纵然你陈家已是百年簪缨贵族,如今也不过是一个世世代代子孙都低贱、卑微如蝼蚁的奴隶,就应该为贵族服务的嘛。” 被堵得说不出话,陈心容只能无力滑跪到地上,绝望惊恐地求道:“骆承仪,你不能这样、你不能这样对我,你这样实在太过分了……” 你怎么能把我变成了我瞧不起的低贱存在。 但骆承仪已经扭身,大步走了出去。 走到审讯室大门时,她还不忘愉快地伸了一下懒腰,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笑眯眯地道。 “你还别说,这种发现死仇人花费了多少年弄出了好东西,一把连人带锅全端了,进一步扩大了自己私库的感觉,还真是不错啊。” 一下子少奋斗了至少三十年。 谁能不高兴呢。 绿意也是兴奋地点头道:“小姐遇到的这些仇人们还真是一个赛一个的富裕啊,眼瞧着都给咱们塞了多少好东西了,真是拿不够拿不够啊。” “以后这种死仇人可得多来一打才好呢。” 骆承仪笑着摇头,打趣道:“以前咋没看见绿意你还是个贪心的呢。不过,我也这么觉得。” 说话间,她的轮椅已到了监察司大门门口。 刚一抬头看见门口的场景,她声音一下子就卡住了:“……赵祁睿,你怎么会在这里?” 只见门口停着一辆低调的乌黑鎏金马车,赵祁睿身着一身玄色紧身衣袍,背着一柄漂亮的青色佩剑,深沉地用大拇指和食指捏着下巴,一只脚踩在车辕上,单膝曲起,摆酷地做着沉思状态,看起来实在帅气俊朗的不得了。 至少附近一条街的墙头上都是来偷看他的小姑娘的脑袋。 听见骆承仪的声音,赵祁睿抬起头,露出了一个堪称灿烂的微笑:“骆侯爷,你出来了。我是来送你回府的,我们昨天可是说好了的?” “啊?”根本没有这份记忆,骆承仪疑惑地道:“我有说过这话吗?” 赵祁睿一步一帅气地走上前,极其自然地挤开了绿意,接过了骆承仪的轮椅。 “昨夜骆侯爷不是可怜我怕黑怕鬼,亲自送我回了映月阁吗?我心中实在感念非常,就和骆侯爷说了作为礼尚往来,今天来接骆侯爷回府的。” 骆承仪觉得自己肯定是失忆了,不然怎么会完全想不起这段话了。 仿佛看出了骆承仪表情不对,赵祁睿露出惊讶神色,可怜巴巴对骆承仪道:“我居然没有说过这些话吗?那一定是我忘记了。” “不过我现在人都已经千里迢迢地赶过来,站在这里了,骆侯爷应该不会就这么赶我回去的吧。” 知道骆承仪昨天根本没答应这话,并亲眼看着万年黑心老狐狸上司装可怜的许安瑾:…… 夭寿啊,谁来戳瞎他的眼睛。 正文 第105章 太后娘娘有请 若是昨天赵祁睿提前说要来接,骆承仪定然是不惜一切代价的拒绝。 可此时此刻赵祁睿已站在面前,骆承仪一时还真没办法摆冷脸。 人家毕竟跑了这么远的路过来了,又没做错什么事…… 赵祁睿也是个眼疾手快,会顺坡下驴的,当即又顺手递给了骆承仪一个食盒,笑眯眯地开口道:“让小厨房一早上特地做的,尝尝?” 还在纠结着要不要拒绝,骆承仪下意识接过了食盒,打开一看,里头竟是一碟子抹着红孜然粉的黄米团子,各个有拳头大小,肥嘟嘟地堆在碟子里。 “这是……凉州城的黄米团子?” 赵祁睿笑眯眯地道:“回了京城后,可有几年没吃过这一口了吧?” 都来不及等赵祁睿说完了,骆承仪已迫不及待地拣了一个黄米团子,沾了旁边的细细白糖,用力咬了一口,满足地眯起了眼睛。 “快四年了,可真是想着了。” 虽然在京城生活了十三年,才独自一人背着行囊去了边境,但极年幼时就被亲生母亲当拖油瓶般嫌弃虐待,被威武将军府的人视作毁了家族名誉的污点…… 除却每每被帝后接到皇宫开荤外,骆承仪甚至都吃不上几顿好饭。 因此,她对京城的美食记忆是极匮乏的。 只有在远离了亲生母亲与威武将军府的人束缚,到达北地边境的凉州城后,她才头一次真正感受了自由与解放,也终于能开始放松地感受食物最本真的味道了。 因此,以这一份黄米团子为代表的北境风味的食物,才是她心底真正的故乡味道。 离开了已将近四年,她又如何能不想念。 赵祁睿微微低头瞧着,望着骆承仪吃得满足,眼底浮现出温柔之色,唇角也不自觉地弯了,温和地道:“慢些吃,还有很多呢。” 本来还在警惕着这头明显又要拱自家小姐的猪,绿意满脸紧张,还想要劝上一两句。 一抬头对上了这个眼神,她失神地愣了一下,最终什么话都没有说。 骆承仪吃了一个黄米团子后,将盘子递给了一旁的绿意,温声道:“绿意,绿玉,你们也都尝尝。” 绿意、绿玉和三个打北地边境回来的丫头各自捻了一个尝了,味道果然不错。 赵祁睿并未制止,只是笑着道:“我这次回来,特地让人寻了凉州城酣然食轩和美丽食馆的厨子,用了五倍的月钱,将他们都请到了东宫太子府,以后你们就经常可以吃到这一口了。” 骆承仪下意识抬头:“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去酣然食轩和美丽食馆……” 这都是她在凉州城带兵时,最喜欢背着所有人,偷偷乔装改面去尝的当地小食肆,连跟着她这么多年的绿意、绿玉等人都没发现过。 赵祁睿怎么知道的? 赵祁睿露出一个狡猾的笑:“你猜?” 然后他极为丝滑地转化了话题:“时候不早了,咱们也别在这大街上挡路了,正好府里的两个厨子应该把饭菜都做好了。” “骆侯爷,不如一起去尝尝?” 望着赵祁睿这副笑意温软的模样,骆承仪是有心想要拒绝的。 虽然那是她在边境吃了六年,喜欢到每次都要吃撑的两个食肆…… 虽然她已经四年都没有吃到,偶尔做梦都馋着这一口,一想到都下意识分泌口水了…… 虽然刚才咬了一口黄米团子后,她就更加想念那份味道,甚至忍不住想着就要馋哭了…… 但也不过是一顿饭,应该、大概、也许也没什么了不起吧…… 最终帮骆承仪做了决定的,是慈安宫派来传旨的小太监。 明显有些害怕监察司这地盘,小太监来的时候肩膀都在恐惧地发着抖。 看见赵祁睿和骆承仪在一起,小太监表情明显更惊恐了。 “参、参见太子殿下,参见骆、骆侯爷。” 赵祁睿表情极为冷淡,居高临下地道:“你刚才说太后娘娘找骆侯爷?” 小太监肩膀抖动得更加厉害,哆哆嗦嗦地道:“是、是,太、太后娘娘懿旨,请骆侯爷立即入宫,去慈安宫觐见。” …… 半个时辰后。 慈安宫。 看见联袂而来的赵祁睿和骆承仪,身着金色礼服的太后娘娘腾地站了起来,惊奇又意外地道:“赵祁睿,你怎么也来这里了?” 赵祁睿笑吟吟地道:“听闻在我不在的时间里,京城出了一个断案如神,为数十名朝廷命官揪出了暗害了他们性命的真凶的骆侯爷,睿儿心生仰慕,就特地过去瞻仰了一二。” “谁知刚巧遇上母后派人来请骆侯爷,我想着也许久没来给祖母请安了,就与骆侯爷一起结伴而来了。” “祖母该不会不欢迎睿儿吧?” 如今虽然京城人人皆知陛下、太后不合,却到底没有完全撕破脸。 太后娘娘盯着赵祁睿,面色变幻半晌,最终选择了忍气吞声地道:“你此去金国三年多,历经千辛万苦才回来,侥幸逃得一条命,哀家又怎么会不欢迎。” 说完,她又迅速看向了骆承仪,厉声呵斥道:“骆承仪,你终于来了了。” “哀家命令你,让你的监察司立即释放了岑国公府的所有人。” 昨日刚一接到消息时,她还在自信地派人安抚自己中风的亲哥哥,保证一定会救出被关的侄儿媳妇、大孙女和府里一众人,给他一个交代。 岑国公府的百年底蕴是不可小觑的。 一个小小监察司,还真能难倒她了? 谁知道,这监察司和信眉侯府在骆承仪的经营下,竟真的严密到泼水不入,朝中无人能稍微插手干预。 她忙活了一个晚上竟都成了做无用功。 而此时,距离午时抄斩已只有一个时辰了。 她要如何能够不急。 因此,她只能走了最后一步路,将骆承仪亲自叫到慈安宫。 早已猜到太后娘娘目的,骆承仪只是淡定道:“陛下当初建立监察司时,就已经说过了,监察司只听他一人的命令,其他任何人皆无法号令监察司任何人,干涉监察司的任何处罚决定。” “包括太后娘娘您……” 太后腾地站了起来,怒然道:“骆承仪,你信不信我今天能让你走不出这个慈安宫?” 正文 第106章 你听,是死亡的声音 以太后娘娘的权势地位与厉害手段,这句森然的话足够将许多人吓得立即跪地啼哭叩拜。 但骆承仪只神色平淡:“不信。” 这一份泰然姿态彻底激怒了太后。 她眼睛都气红了,怒然呵斥道:“来人,立即给我斩杀了这对哀家不敬的逆贼,哀家重赏万两银子。” 霎时,门口、殿内、柱子后霎时都冲出了一列列身着甲胄的侍卫,少说也有二百余人,将冰凉的枪尖对准了骆承仪。 场面混乱得俨然已是一场猎杀。 被这么多森然冰冷的枪口对准着,赵祁睿表情却没有半分害怕,还觉得颇有意思似的‘啧’了一声,小声发表着高见。 “看不出来,祖母宫里还挺大的,居然能藏这么多的人。” 骆承仪偏头,低声解释道:“看这些侍卫身上的标识,都是从京郊绿营调过来的新兵,连战场都没上过呢,并不太擅长刺杀,现在也就是做做样子而已,不必紧张。” 看见二人居然淡定地聊上了,太后娘娘:…… 你们是当我耳聋眼瞎了吗? 太后怒然呵斥道:“骆承仪,这可是足足二百号人马,你真当我不敢杀你吗?” 骆承仪有一丝不耐烦,淡淡地道:“太后娘娘,你我都清楚的很,陛下的龙影卫已经握在我手中了,只凭你匆忙找来的这点人根本近不了我的身,反而惹出了事情后,会将你岑国公府最后一点力量给全陪进去。” “你输不起,所以根本不会这么做,又何必如此虚张声势呢?” 太后娘娘愤怒道:“你……”却又无法反驳半句。 这份绝对实力的对比,令她实在屈辱难堪。 思及岑国公府人的性命,她最终放缓了语气:“骆承仪,哀家最后再问你一遍,你究竟要怎么样才肯放了我岑国公府的人。” “银子?” “太后娘娘,我有一座小金矿。” “你只管说条件!” 骆承仪淡淡道:“让宸妃、岑国公世子夫人、陈心容,你们岑国公府所有人从一开始就没有做过那些谋害人命的事。” 太后娘娘怒道:“骆承仪,你明知道这不可能。” 骆承仪道:“那我自然也没可能释放岑国公府的人了。” 实在拿眼前又臭又硬的石头没有办法,太后娘娘怒视着骆承仪半晌,忽然开口道:“骆承仪,就算你自己一心效忠,难道也不为身边的人考虑一二吗?” “你就不怕本宫因此报复你身边珍视的人吗?” “比如,你的母亲和妹妹?” 骆承仪惊喜道:“你要现在派人去杀了罗梁氏和罗承情?那可太好了,我现在就陪一个小队的龙影卫。” 一旁的芳姑姑偏头对太后娘娘说了一两句什么,太后娘娘嘴角抽了抽,又试探性地道:“那威武将军府的人……” 骆承仪笑眯眯地道:“多谢太后娘娘,要是威武将军府的人出了丧事,我现在就亲自去批发鞭炮,让满京城都跟着高兴高兴。” 芳姑姑又偏头对太后娘娘解释了一两句,太后娘娘表情愈发古怪难看了。 两个娘家都不行的话,婆家那边就更不行了。 满京城谁人不知,骆承仪这狠人和离后,快把肃郡王府都整垮了。 但她还是不肯放弃,试探性地问了一句:“我知道你前头一段亲事给你留下了许多不好回忆,不过这女人哪儿能不嫁人的,京城的好儿郎多得很,哀家再给你好好地介绍一个好的?” 赵祁睿脸一黑,咳咳了两声,刚想要说话。 骆承仪已抢先笑眯眯地开口道:“行啊,有赵赫的前车之鉴在,我看京城还有哪个胆子大的敢来娶我,来一个我杀一个,来两个我斩一双,用他们头盖骨喝酒,豪爽得咧。” 赵祁睿:…… 倒也不必。 太后娘娘:…… 最后,太后娘娘只能疑惑地咬牙道:“骆承仪,难道你活了这一辈子,就没有什么值得珍视的人吗?” 骆承仪灿烂一笑道:“有啊,我在战场上结识的情同手足的战友们,但是被你们岑国公府的人全给害了,现在死的一个都不剩了。” “太后娘娘,你要去看看他们的尸骨吗?” 太后娘娘一噎:…… 这还真是个毫无软肋的了。 望着太后娘娘的反应,骆承仪勾起了唇角,平静道:“太后娘娘,我奉劝你还是别白费心思了。” “血债必须血来偿。” “从三年前,你们陈家人为了争夺西北的兵权,选择和我最痛恨的辽国人合作,闹了一出里应外合地背叛,将我的二十龙军伙伴与十五万大夏朝将士坑害在凤鸣城时起……” “我们之间就已经是不死不休了。” “无论如何,岑国公府的人都必须死。” 太后娘娘气急败坏地指着骆承仪鼻子,怒道:“骆承仪,你可别忘了,哀家可是太后,你今日只是打了我一个措手不及,才让你得到了这机会要挟我。” “日后哀家必定会要了你的命的!” 骆承仪并未回应太后娘娘的威胁,反而如突然察觉到了什么似的,将手指放在了唇前:“嘘,小点声。” 太后娘娘被骤然打断,疑惑地道:“骆承仪,你又要……” 骆承仪扭头看向了殿外的天空,轻声道:“你听。” 顺着她的目光望向了殿外,太后娘娘依旧有些不明就里,皱起了眉头,怒道:“骆承仪,你究竟要做什么!” 只听殿外空中忽然传来咻地一声,紧接着一个龙影卫跑进来,恭敬地汇报道。 “首领,迎春楼主犯们方才已经行刑完毕了,宸妃娘娘、岑国公世子夫人、陈心容等三十七名涉案人员已经全部毙命。” 根本没想到人还在慈安宫,骆承仪就敢让底下的人准时准点地砍了自己全母家人的脑袋…… 太后娘娘一瞬间血全冲上了头顶。 “骆!承!仪!” 丝毫不理会太后娘娘的暴怒,骆承仪只如做了一个完美的报复般,朝太后娘娘恶意地笑了一下:“太后娘娘,我说过了,我说到做到哦。” 然后头也不回地扭头就走。 两百京郊绿营的人想要拦她,却被龙影卫们给无声制住了。 将事情全过程尽收眼底,赵祁睿挑了一下眉,假装同情地道:“真是可怜啊,你们记得劝太后娘娘别伤心太久,赶紧去给岑国公府的人收尸吧,否则回头尸体被野狗吞了就不美了。” 也跟着离开了。 直到离开慈安宫殿门许久,二人都还听得见太后娘娘的怒吼。 “骆承仪,哀家会报今日之仇的!” 正文 第107章 下次再约? 离开慈安宫后,赵祁睿才挠了一下耳朵,嫌弃地啧啧了两声,吐槽道:“那老婆子果然年纪大了,耳朵背不说,嗓门还挺大,我耳朵都快震聋了。” “承仪,你耳朵怎么样?” 骆承仪觉得赵祁睿吐槽的样子有些有趣,含笑摇头:“我耳朵倒是还好。” “平常审战俘的时候,见过太多人各种歇斯底里的咆哮,早已经习惯了。” 赵祁睿笑眯眯地竖起了大拇指,春风化雨般地拍着马屁道:“果然不愧是昔日在战场上令人闻风丧胆的骆家女帅,那叫一个杀敌如砍瓜,英姿飒爽无人能敌,让战俘们纵然有再多雄心壮志,最后都只能被关到监牢里,无可奈何无计可施无能咆哮了。” 骆承仪被说得有些脸红,咳咳两声,转移着话题道:“对了,你方才在慈安宫里,有没有闻到什么味道?” 赵祁睿有些疑惑:“闻到什么味道?太后这老婆子一贯是喜欢香料的,从我记事时起,她的宫殿里就常年燃烧着各种名贵香料,每次都能把我熏得不敢进去。” “这次大抵是年纪越发大了,鼻子也不太灵了,香味也愈发浓烈了。” “不过说来奇怪,除了那些闻惯了的名贵香料外,我居然还在她宫里闻到了一股很淡很淡的大烟的味道,也不知道哪个奴才有这么大的胆子,敢在慈安宫里吸大烟。” 果然。 听到了期盼的答案,骆承仪深吸了一口气,喃喃道:“果然又是这个。” 迄今为止,这个大烟味道已在大夏朝顶尖勋贵宗室间出现过好几次了。 继上次在岑国公府被发现,且陈心容都毫不知情其缘由后,这次这东西竟又在慈安宫太后娘娘的身边被发现了…… 且看模样,太后娘娘也不像有察觉。 赵祁睿察觉到不对,皱眉问道:“什么叫又是这个?” 事关皇后娘娘与镇国公府二夫人,骆承仪遂将这件事从头至尾讲了一遍,神情极为严肃。 “如果说前一次两次还能用巧合解释的话,如今这大烟已经接二连三地出现在大夏朝皇宫宗室里,俨然有了泛滥之态了。” “我觉得有必要引起重视了。” 迄今为止,骆承仪仍没有抓住这大烟味道的缘由。 唯一可能相关的信亲王世子还是个滑不溜秋,满口胡说八道,套不出任何有用信息的,至今被骆承仪给关在地牢里。 赵祁睿的表情也严肃起来,沉声道:“头一次才知道这事,我目前的确也没有任何关于这一莫名大烟味道的线索,不过金国人地处西地边境植物茂盛,因此一贯最擅长玩弄香料。” “我在金国呆了三年,也认识了不少精通此道的人,或许能够给我们一些帮助。” “我回头就去给他们写信求助。” 骆承仪点头道:“那这件事就拜托你了。” 赵祁睿笑道:“这本来就是我义不容辞该做的,你这又是说得什么话。” 又立即话锋一转,“不过承仪你真要感谢我的话,不若现在就随我去东宫,尝一尝我特地让人给你准备的北地美食?” 余光瞥见了一名小太监的身影,骆承仪故意做出考虑姿态,迟疑着道:“如果是北地美食的话,也不是不可以考虑一下。” 赵祁睿露出欣喜神色,当即一展折扇,笑眯眯地道:“那骆侯爷,咱们现在就腿着去了?” 一句话尚未说完,身后就传来了一名小太监哭丧着的声音:“太子殿下,您、您、您恐怕暂时走不了了,皇后娘娘派奴才来接您用午膳嘞,问您怎么还没有回宫呢。” 赵祁睿:…… 这可真是赶巧啊。 眼看着赵祁睿难得的吃瘪叹气模样,骆承仪忍俊不禁地抿唇,笑着招手道:“那今儿个实在不巧,只能遗憾地让太子殿下先去陪皇后娘娘,咱们下次再约了。” 赵祁睿是多机灵的人啊,只看骆承仪的表情,就知道骆承仪早看见了那小太监了,是故意拿话套他的。 他一边扮演着唉声叹气的模样,一面用余光瞥着骆承仪,闻言一瞬切换了状态,用折扇掩着唇,打蛇上辊地道。 “这可是骆侯爷亲口答应,咱们能下次再约的。” “择日不如撞日,下次不知道哪次,就明天中午吧,我亲自坐马车去信眉侯府去接骆侯爷。” 说完就装作耳背眼瞎,听不见看不见骆承仪任何拒绝的模样,悠哉游哉地摇着折扇走了。 机会嘛,就是创造了才能有嘛。 留的北地餐,不怕钓不来骆侯爷。 一旁特地来接的许安瑾:…… 啧啧啧…… 论不要脸,果然还是恋爱中的男人断层第一啊。 看着赵祁睿如做了坏事的老狐狸,迅速逃开的模样,骆承仪哑然失笑,随即摇了摇头:“……这还真是让人没办法拒绝了。” …… 与此同时。 岑国公府。 一排排马车咕噜噜地驶了过来,停在了岑国公府门口。 一夜之间,岑国公府门口已挂满了白灯笼,门口街面上也满是白色的纸钱,如雪般飘满了能落脚的任何地方。 大抵是嫌弃晦气,平时还算热闹的街上也看不到一个人。 一排马车因此能够一字排开,任由车夫小心翼翼地搬动着里头的一具一具尸体,安静地搬运到院子里。 没错,这就是岑国公府派出去在菜市口接尸体的车。 令人压抑的死寂当中,两个粗壮的小厮抬着一个门板,运着一具尸体进屋,停在院子正中的天井里。 天井里已经堆了有十三具尸体了,可仍还有人在轻手轻脚地往里头抬尸体,陈正峰穿着雪白的孝服,正指挥着小厮们的动作。 “轻手轻脚的,莫要磕着碰着了。” 等所有尸体全部天井里摆开后,陈正峰望着这些昔日熟悉的面孔,才沉沉地深吸了一口气,问道:“派去请肃郡王府和荣亲王府的人回来了吗?” “他们都怎么说?” 正文 第108章 破釜沉舟 一名小厮胆怯地道:“回禀二老爷,肃郡王府的人说郡王爷生病了,连床都爬不起来了,恐怕是来不了了。” 另一名小厮也小声道:“回禀二老爷,荣亲王府的人也说世子爷不在,临时去了沧州处理族里事务了,也是没办法过来了。” 陈正峰咬牙冷笑道:“墙倒众人推,树倒猢狲散,事到临头了,世人都只扫屋前雪。世态炎凉,果然不外乎如此。” “可若是他们以为这样子就能逃得掉,那可真是太天真了。” “当初害骆承仪那疯婆子的可不止有我们岑国公府,当初分好处吞利益时来得积极,现在骆承仪那疯婆子找上门算账了,还指望能靠当藏头乌龟躲过?” “没门!” “就是老天爷帮着他们,我陈正峰也不会给他们这机会!” 说着,他拿出两个蓝皮账本,用两块包裹皮随意包着,递给了小厮道:“去把这东西给他们看,告诉他们今天我一定要见到他们,否则……” 两名小厮应是,恭敬离开了。 两刻钟后。 老肃郡王和荣亲王世子一前一后到了岑国公府门口。 不小心对视后,二人先尴尬的一笑,才和背对着他们的陈正峰陪着笑脸。 “陈老弟,你看你,大家都是多少年的交情了,好好地说话不行吗,何必要弄得这么不好看呢。” “是啊,本来我也是今天实在生病了,身体实在难受,不想影响了亲家,才想着先把身体养好再过来的……” 根本不管这些敷衍塞责的借口,陈正峰缓缓地转过了身,死死地盯着二人,一字一句地道。 “眼前已经是我们岑国公府生死存亡的关头了,我要破釜沉舟地一战,让这个大夏朝龙椅换一个人坐,来报今日我们岑国公府的血海深仇。” “你们跟不跟我一起干。” 陈正峰扭过了头后,老肃郡王和荣亲王世子都被他吓了一大跳。 眼前的人竟是一夜之间老了十余岁似的,头发从发根开始花白,背脊微微佝偻,面颊凹陷,嘴唇干枯,唯独一双眼睛布满了鲜红血丝,因为疯狂而亮得惊人。 竟是消瘦了这么多! 再然后,他们就听清楚了陈正峰的话,下意识对视了一眼,都一时没敢吭声。 一上来就说要‘破釜沉舟地一战’。 这可是要赔上阖府人身家性命的,谁敢啊。 你岑国公府的人是死了一大半,砍下来的人头装了两篓子,没几个全须全尾地好好活着了,我们两个府里的人可都各个还好好的呢。 知晓老肃郡王和信亲王世子在想什么,陈正峰只是冷笑着:“我知道你们现在都觉得我疯狂,是受的刺激太大了,开始钻牛角尖了。” “但我告诉你们,此时我才是最清醒的一个。” “直到现在为止,你们不会都还以为骆承仪那疯女人是因为帮那狗皇帝和短命鬼太子的夺嫡,才找上我们岑国公府的麻烦的吧?” “那可真是太肤浅了。” “我实话告诉你,这个女人就是个疯子,她居然是在想着要为三年前的凤鸣城一战的十五万将士找咱们报仇呢。” 荣亲王世子露出吃惊神色。 老肃郡王神色骤然一变。 说到这里,陈正峰就气得双眼通红,咬牙道:“仅仅为了十五万将士而已,居然就敢掀起大夏朝这么大风浪,把我们岑国公府逼到如此境地,毁了我们多少人的性命!” “大夏朝这么多武将,当谁没有上过战场,没有带过兵马,没有养过兵的吗?” “可哪个又像她一样,把这些个低贱的士兵们当手足了,分明已经得到补偿和升迁了,居然还想要得力不讨好地帮他们报仇!” “这疯女人的脑子是真的有泡!” 说着,他抬头看向了荣亲王世子和老肃郡王:“别人不知道,我们可都是知根知底的,三年前的那件事,除了得利最多的辽国太子那边,就是咱们三个和远在西地边境的信亲王了。” “他信亲王天高皇帝远,暂时还能过得安稳日子。” “你我三人却是老巢都在京城,连跑都一时半会儿跑不远的,若是还不赶紧想个办法,我可就是你们的前车之鉴了。” 说着,他恨然地看向了天井里满满当当的尸体。 看见那些满院子丢了脑袋的尸体,老肃郡王和荣亲王世子皆是心下一寒,也不禁对陈正峰的话升起了些许危机感。 若岑国公府真倒了,他们会不会是下一个…… 荣亲王府当年在凤鸣城一战中得利最多,虽然各种遮掩手段做得到位,荣亲王世子此时心里却仍旧难免惴惴不安。 此时他率先咬牙开口道:“陈老弟,你今儿个把我们叫到这里,应当也不止是为了和我们说这些虚的,你有什么计划就直接说吧。” 老肃郡王慌乱地点头道:“是啊是啊,亲家你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陈正峰眼神阴鸷:“下个月初二是观音菩萨诞辰,皇后娘娘是个信佛的,这些年为了让那短命鬼太子回来,每年都花了大笔银钱供奉菩萨。” “如今那短命鬼太子回来了,她定然是要带着那短命鬼太子,赶着初二去皇觉寺还愿,再给菩萨捐上一笔香油钱的。” “若是陛下有空闲的话,只怕也会亲自陪着过去。” “而我陈老二因为一些机缘巧合,恰好与皇觉寺的方丈有些私底下的交情,能够拜托他瞒着帝后那边,帮忙我们做一些事情。” “这便是我们唯一的机会。” 荣亲王世子皱眉道:“可是陛下、皇后和太子身边一向守卫森严,就算我们在皇觉寺里安排了人手,只怕也没把握一次刺杀成功吧。” 陈正峰冷笑道:“我何时说要刺杀了。” “你们还不知道吧,我们陈家这些年一直在边境研制一种叫做‘火药炸弹’的新武器,其威力巨大,控制得好甚至能掀翻一整个五进的大院子。” “此前这东西本是要留着,用在对付辽金二国的战场上的,如今是骆承仪逼我的。” “我要将这东西埋在皇觉寺里,把这一家三口全部炸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