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回身想抱着她，却无从下手，用没沾血的那只手摸了摸她的脸颊，冬穗被他碰了一下，悠悠转醒，看见是他一下子哭了出来。

    “表哥，我肚子好疼.......”她视线向下移，见他身上的血，身上虽痛，好歹一颗心落地了，“是不是我的孩子.......没了？”

    他脑中已然一片空白，将手上的血就着衣袍擦尽，又将外袍脱了下来，见贴里也被染了血，咬着后槽牙将沾血的撕了。

    “表哥.......”

    他抬头看了一眼面前的人，见她神色惊恐，知道刚才自己的样子吓到她了，忙将她抱在怀里，轻声安慰，“没事的，”猛然想起什么，揭了纱窗，朝外道，“去寻两个经验老道的稳婆。”

    “表哥，你怎么都不理我？”

    她委屈的哭了起来，沈翊是个心思缜密的人，见她如此，细细在她脸上逡巡一周，许是心思过于繁杂，并未看出什么破绽来。

    “是表哥的不是，”他臂弯收紧，将她紧紧环在胸前，眼角微红，“没护好你们母子。”

    听见这句话，怀中的人哭得更厉害了，沈翊以为她又痛了，慌乱的不知怎么好，却听见她哭着道：“表哥和我吵架，我心里不舒服，她又来骂我，我不过是回了嘴，她就将我从台阶上推了下去。”

    “谁？”问出口突然想到某人最是骄纵，“是赵捷？”

    她点头，正要开口说话，小腹又传来一阵钻心的疼，只死死拽着他的胳膊，疼得轻哼出声，脖颈上青筋挣起，只要能见的皮肉都被她挣得通红，猛然歇下气去，又是惨白一片。

    “穗儿.......你放心，她逃不掉的......”

    正要开口再说，外面仆从急促道：“世子爷，宅子到了。”

    他来不及和她多说，忙将她抱进了院子，直接往正房抱了进去，他将人放了下去，呵斥仆从去烧热水。

    吴喜领着两个婆子来得倒快，见自家主子衣冠不整，失魂落魄的样子，都心头一颤，哪里见过主子这样过，忙小心伺候着。

    丫鬟忙引着稳婆进门，沈翊也走了几步想跟着进去，却被稳婆拦下，谄媚道：“这位大爷，男人不要进去，冲撞了对官运和财运都不好！”

    这句话几乎是稳婆的代名词了，带着辗转各家，得到的都是男主人的默许，可眼前的男人听了她这话，眼角微微颤，眯眼冷声道：“废什么话！要是她无事，你们自然能走出这个门，要是她有个三长两短，谁都别想活。”

    稳婆吓得大气不敢出，只敢绕着他进了门，吴喜见他满身狼狈，忙吩咐人来伺候他穿衣，一面说道：“等会儿张太医到了，主子这样见人只怕让太医觉得不尊重。”

    沈翊心中一团乱麻，随意他怎么施为，穿好后又进去看冬穗，见她只是闭着眼，平静的躺在床上，偶尔皱起的眉牵动这他的心口抽疼，心思早已空落了出来，“她怎么样了？”

    “回大爷的话，夫人小产，血止不住。”

    行了两步，至她床前，木愣愣的揭开被褥一看，她两腿间都是血，底下的赤色褥垫更是染得颜色深褐，呆愣住了，任由着稳婆将他扯到一旁。

    “太医来了！”

    吴双早已大叫着进门，在正房门口停住，沈翊这才活了过来，忙出门去将张太医请进正房来，小丫鬟们早已将床上的帘帐放了下来。

    两个稳婆一开始见是这样的宅邸也是习惯了，又见他口气颇大，心惊之余有些抱怨这家男主人虚张声势，可听请的是太医，忙对视一眼。

    太医一进门先抱拳：“小沈大人，人在何处？听说是跌到了？”

    沈翊应声是，忙将人引进了里间来，两个稳婆见有太医来，心中有底了，也暗暗松了口气，忙向他说明情况，张太医听了忙为她施针止血。

    沈翊急得直冒汗，被张太医请出去外面等着，他只得出来，如困兽般，一圈又一圈的绕着房间打转，每时每刻都度如年，不停的朝里张望。

    更让他后怕的是，里面一点声气也听不见，明明刚才还在跟他说着话，明明刚才还叫表哥........

    不知过了多久，小丫鬟端水出门来便被他一把抓住，“她怎么样了？”低头看见她端的是一盘通红的血水，顿时红了眼。

    “回世子爷，夫人的血止住了，只是身体还虚弱，没醒过来。”

    丫鬟说完便赶紧下去换水，他的视线飘忽着，张太医此时也收拾了东西出来，见了他忙抱拳问好，沈翊忙将人请了上座。

    “夫人失血不算多，性命也无虞，接下来的日子好好保养，世子还年轻，和夫人还会有的......老夫给夫人开张方子照着上面抓药就成！”

    沈翊忙叫人备好笔墨纸，看着他开了药，接过来一看，不明白里面为何会有甘草这样的草药，忙请明了。

    张太医环视一周，欲言又止，沈翊见状，将人都遣了出去，这太医才开口，“老夫敢问，尊夫人是跌倒的？”

    “是！”

    见沈翊如此斩钉截铁，张太医捋了一把山羊胡，嘶了一声，“尊夫人脉象像是中毒，一开始老夫也不敢确认，又查看了夫人的口中，有臁疮，老夫确定是水银中毒。”

    “水银？”

    他颇为诧异，可眼前的这位张太医不仅是妇科圣手，更是在宫廷斗争中夺胜的人物，自然不会胡乱编排。

    “就算尊夫人此次不跌倒，能顺利产子，只怕这孩子也是痴傻或者缺胳膊少腿！”

    这句话彻底击溃了沈翊的防线，他飞速在脑中搜罗，却听见张太医问：“夫人是不是用过民间流传的避子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