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的情况……根据我最近跑市场的了解，我觉得很奇怪。这里的人好像特别喜欢国外进来的饮料，对咱本土的饮料，好像是都不怎么瞧得上似的！”

    周日的傍晚，例行的电话聊天。

    靳晓燕说起她最近一段时间在魔都的工作情况，语气里有着相当的不解，“其实也不只咱们，像健力宝……甚至不止是饮料，我发现这边的人，特别喜欢国外的东西，这边的进口商店，比首都那边还受欢迎，我还特意进去买了不少饮料，那店里的可口可乐是从国外原装进口过来的，上面全都是外国字儿，我喝着跟咱国内产的，倒是没啥区别，可我问过不少人，大家都说，还是进口的好喝……”

    “咱的酸梅汁倒还好，就最近这两天吧，我就打算跟他们把代理合同签了，这家公司的确是有实力，他们也答应认真推。可就是……还是那个问题，健力宝还好，虽然不少人都觉得它贵，不该跟可口可乐一个价，可咱的酸梅汁，那么大一瓶，一斤装啊，才卖三块，他们也觉得贵。可奇怪的是，进口商店里的可口可乐，卖十二块钱一罐啊，居然还不少人买！”

    “我跟经销商聊，跟商店的老板聊，大家都觉得，酸梅汁就是咱国内产的东西，在魔都这边，这玩意儿到现在还有很多人都会做，所以就觉得咱这饮料挺土的，就都觉得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不该卖那么贵。”

    “当然，我肯定不同意降价！但谈来谈去，看来还是最多谈到两块一，再多了，那经销商就真不认了。真是邪门儿，这里跟首都不一样，大不一样……”

    挂了电话，陆子坚摇头笑了笑，起身又给大哥大再充上电。

    然后就锁了院门，自己溜溜达达往学校里走。

    结果出了小胡同，正要走到一中的那条东西大街上去，远远地就看见，周建春正站在路边，东张西望的，一看就是在等人。

    陆子坚站下，喊了一句，“建春儿……”

    她猛地扭头看过来，然后就小鹿一样蹦蹦跳跳地跑过来。

    “等谁呢？等我？”

    “嗯，可不等你。”

    “咋了，有事儿？”

    “没事儿，就是觉得……车上那一会儿太短了，跟你还没待够。”

    陆子坚闻言哈地一笑，习惯性地拉起她的手，俩人就顺着早已经走过不知道多少遍的路，慢悠悠地往前溜达。

    下午当然去接她了。

    最近几次大星期都是这样，送就先送她，接就后接她，这一次甚至可以明牌了，反正她爸爸妈妈都知道了，也见过了，干脆就把车子开到她们家门口去，在她爸妈的目送下接走。

    但把她送到学校，陆子坚就肯定要先去把车子送去饮料厂。

    奥迪都那么显眼，更何况是大奔，别管停在哪儿，都有一大堆人会凑上来，远远近近的围观，还是最好扔到饮料厂去。

    用靳晓燕的话来说，镇宅。

    接周建春回来的路上，她就一路叽叽喳喳说个没完，可就算那样，显然也还没说够，这会子就又跑出来等着陆子坚，还要继续说。

    她惊喜啊，她兴奋啊。

    周五那天，从下午到晚上，爸爸妈妈问了她很多问题，关于俩人啥时候认识的，啥时候开始谈恋爱的，俩人之间现在关系咋样，走到哪一步了，以及陆子坚这小伙子咋样，对她咋样，等等之类。

    用她自己的话来说，除了陆子坚喜欢搂着她瞎摸这一条之外，其它的，她基本上全都照实回答了。包括俩人亲过嘴儿了。

    她说是她主动追求的自己，磨了半年，自己才答应了，然后就是……大概是丈母娘也听出了她话里话外的甜蜜，反正到最后，她清楚地感知到，不管妈妈还是爸爸，好像都不怎么反对了。

    这在过去，哪儿敢想？

    你一个高中生，还是个女孩子家的，哪能那么不矜贵？

    上高中就谈恋爱，没有父母，也没有媒人，那要是万一到最后没成，你那名声也就早早的坏了，回头可还咋说媒？咋嫁人？

    再说了，高考！高考！高考！

    老周同志虽然只是个初中教师，但一向以书香门第的标准要求自己、要求闺女，对于老周同志，或者说是，对于这个年代的绝大多数国内家庭来说，只要父母那一辈上稍微有些见识，就一定是以考学第一这个标准，来要求子女的。

    早恋为啥叫早恋？

    就是因为恋爱可以，但它不能超到高考前头去！

    高考之前的恋爱，就叫早恋，人人喊打！

    高考之后再谈恋爱，那叫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全民支持！

    而现在，家里居然默认地表示同意自己谈恋爱了！

    就连一向对自己要求异常严格的爸爸，也亲口表示：谈恋爱可以，将来结婚也行，可是绝对不许耽误学习，不能影响成绩！

    甚至他还亲口说，等到高考过后，俩人要是能考到一个城市去，家里就再无意见，彻底允许他俩谈恋爱！

    周建春简直高兴坏了。

    偷偷摸摸的爱情，哪里能比得上得到了父母允许、甚至是父母祝福的爱情？

    自己相中了、看好了的男人，哪里能比得上连爸妈都认可的男人？

    用她的话来说，现在她是“奉旨谈恋爱”了。

    天儿太冷，实在不适合在外头散什么步，不过好在，天冷的时候，别人也都不出来瞎晃悠，尤其是往北走，很快就出了城，一眼望去，村庄破败、荒草盈沟，田野上除了麦苗，就只有远远近近高高矮矮的掉光了叶子的大树，俩人找个地方一搂，嘴贴着嘴的说话，倒也算温暖旖旎。

    陆子坚这脾性，再艰难，只要条件允许，都要把手伸进去，一边摸着小兔子，盼着它再长大点儿，一边笑着问：“你跟你妈说咱俩都亲过嘴儿了，你爸啥表情？”

    周建春闻言脸通红，笑着说：“不知道。我……没敢看我爸。”

    这倒应该是实话。

    一直到三十来岁，她家里催问了不知道多少遍，为啥你俩那么多年了，就愣是不愿意结婚领个证呢？她都不敢跟她爸实话实说。

    事实上那时候，陆子坚已经结婚又离婚，甚至很快又二婚了。

    是一直到后来，老头儿退休了，周建春就把老两口接过去小住，才让他俩看破了虚实——气得老头儿差点儿犯心脏病。

    还记得当时，陆子坚连续两年过年，都没敢去她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