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嬷嬷笑着点点头掀开第一道早膳。

    “夫人，虽然老奴很想邀功，但是今日的早膳啊，确实不是老奴的主意。”

    陆元懿满脸期待地看着陆夫人。

    “娘，快尝尝味道怎么样？”

    陆夫人夹起那薄薄的金黄色的饼，放进嘴里。

    嘴里的椒香的味道似乎让她又回到了小时候，那会她任性地躺在祖母怀中，祖母就将饼撕得小小的，一点一点地喂着她。

    时隔多年，她竟又尝到了这味道。

    “很好吃。”

    陆夫人眼眶有些发紧。

    “娘，还有这个！”

    是一碗晶莹剔透的藕粉酿圆子，她小时候肠胃弱，很多东西不能吃，就常常羡慕兄长们能吃外面的小食，她八岁生辰时，便许愿想尝一尝外面的小食。

    后来，娘就让人去南方寻了个方子，做了一碗藕粉酿圆子，让兄长们从街上给她带了回来，她那日高兴坏了，将那碗藕粉酿圆子吃了个干干净净。

    后来宴会上，和闺中小姐妹说起外边的美食，她脱口而出，西街的藕粉酿圆子太好吃了，小姐妹们纷纷挠头，西街哪有卖藕粉酿圆子的，她才知晓被骗了，年纪小不懂事，还与娘亲生了许久的气，好长时间不再愿意吃那藕粉酿圆子。

    后来她年岁渐长，肠胃也调理得好了，终于尝了外边心心念念的小吃，渐渐地又想起那藕粉酿圆子，只是娘亲已不在。

    如今她已将是三个孩子的母亲，她比娘亲幸运，她的孩儿比她好。

    “时间过得好快，原来今日初九了，娘又老了一岁。”

    陆夫人看了看几个孩子。

    “娘才不老！娘亲永远不老！”陆元懿嚷嚷着。

    “快点坐下来一起吃，谢谢你们给娘准备的生辰礼，娘很开心，娘跟你们说啊，小时候……”

    陆夫人将桌上每一道菜的回忆跟孩子们娓娓道来，那些酸甜苦辣似乎又重回脑海，让她又走了一遍年少。

    陆朝听得很认真，他还记得前些日子看见周姨娘和李姨娘回娘家后，陆夫人情绪就有些低落，问了柳嬷嬷后才知道，陆夫人嫁到颖川城后，因为路途遥远，就甚少回娘家，他猜陆夫人估计是想家了。

    只是这古代交通不便，山长水远，不可能说走就走，何况陆大人又出公差，陆夫人自己又有孕在身，回去一趟谈何容易。

    民以食为天，食物何尝没有家乡的思念，一道菜一个故事，一碗饭一段人生。

    陆元昭和陆元懿很少听陆夫人说起自己小时候的事，从他们出生，娘就在这，他们似乎没有想过，娘也会想家，她也是别人家的孩子。

    若不是朝朝仔细，或许他们都不曾有机会听娘说她儿时的事。

    往年娘的生辰怎么过的，他们竟是不太有印象了，他们总是不记得，娘似乎也不喜欢过，不像别的夫人还要办宴席，她总说你们好好的就是送娘的礼物了。

    …

    夕阳渐起。

    吃完饭，几个孩子纷纷拿出自己准备的礼物。

    陆元昭送的是他们一家五口的彩陶，穿着官袍戴着官帽扁着手的陆大人，温柔抚摸肚子的陆夫人，看书的陆元昭，叉着腰哈哈大笑的陆元懿，乖巧的陆朝，那彩陶师傅着实有些功夫在身上，一家人栩栩如生。

    “哇！！！大哥能不能让师傅多捏几个！！我也好喜欢！！”

    陆夫人眼神一亮，拍了拍陆元懿那抚摸着的小手。

    “侍书！！快快快！抱回我房里，摆在那多宝阁上，可不能让这小魔头抢咯！”

    下人们笑成一片。

    陆元懿嘟着嘴：“娘！我就看看！我哪敢抢呀！您可真小气！亏我还给你送了一个这么大的礼物！”

    “你的礼物呢？娘看看有多大。”

    陆元懿牵着陆夫人的手往门外走去。

    “娘，您先闭上眼。”

    柳嬷嬷几人看得心惊肉跳，生怕主子摔着了。

    “到了！您可以睁开眼啦！”

    陆夫人睁开双眼，竟是一棵挂满海棠果的树。

    “我听嬷嬷说，娘有孕后就胃口不好，喜欢吃酸的果子，我便让人寻了颗海棠果树，从南边送了过来！还带着盆呢！娘你想吃的时候就摘一颗吃！”

    陆夫人伸手便摘了个海棠果，擦了擦袖子。

    “哎哟，姑娘哦！还没洗呢！”

    急得一旁的柳嬷嬷姑娘都喊出来了。

    “哇！！好吃欸！！酸甜可口！！果然是份大礼！！娘喜欢！！”

    几个孩子看着一向端庄守礼的娘竟然拿着果子粗鲁地往袖子上擦了擦便放进嘴里，目瞪口呆。

    原来娘说的是真的，她小时候真的是个跳脱的女娘啊！

    陆朝年纪最小，礼物当然也是最后送了。

    他拿出一个卷轴，双手递给了陆夫人。

    “朝朝这是给母亲寻了幅画？”

    陆夫人打开卷轴，手便颤了颤。

    “是祖母和娘，嬷嬷你看！是不是？！”

    陆夫人眼泪夺眶而出。

    时隔多年，祖母和母亲甚少入梦，她都怕自己忘记她们的模样了。

    陆朝没见过两位长辈，还是托了柳嬷嬷帮忙，让柳嬷嬷根据脑海中两位长辈的长相，一笔一画地调整画出来的。

    “夫人，您缓缓，别吓着孩子们，嬷嬷知道的，知道的。”

    陆朝没想到陆夫人这么激动，有些担心她的身体。

    “母亲，外祖母和曾外祖母肯定在天上看着您呢，看我惹您哭了，今晚可要来骂我呢。”

    陆夫人哭着哭着又笑了。

    “那你让她们来骂我，我可巴不得呢！这俩坏老太太，都不曾来看我一眼。”

    只是又怕眼泪滴在画上，囫囵着擦了又擦。

    月色渐黑，月亮穿过树梢。

    一向自律的陆夫人看着床头的卷轴，总算渐渐合上双眼。

    陆元昭看了会书，感叹道，幸亏父亲不在家，不然他哪能请假一天在家陪娘亲过生辰呢。

    同一片天空，玉溪县。

    陆大人扒拉着手中的饭，看了看窗外的月亮，倍感思念，忽然打了个喷嚏。

    许是家中妻儿想念我了吧，毕竟他甚少出公差时日这么久，玉溪县这事，督察司的周大人刚到，十天半个月估计处理不了，还是写封信回去吧，省得他们瞎操心。

    “陆大人，刚用膳啊？这段时日辛苦了！”

    爽朗的声音打断了陆大人的思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