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的贝多芬 201 话》

    距离与崔智勋的协奏还有三天，柏林爱乐 B 队迎来了指挥贝贝的最后检查。

    崔智勋也从一周前就开始与大家磨合。

    “莎拉，这部分的表现有进步哦。在舞台上也要保持这种感觉。”

    “好的。谢谢。”

    “汤姆·米勒，乐曲中部有声音中断的倾向哦。你察觉到了吧？”

    “我明天之前会改正。”

    “好的。……哦，太田隆彦，今天琴弦好像上得太紧了，声音不太一样呢。”

    “啊，好的。谢谢。”

    “珍，你换乐器了吧？”

    “是的。”

    “在演奏会前再调整的话适应起来会比较困难，今天提前调试好吧。声音有些不稳定。”

    “好的。我会注意的。”

    贝贝对四十名团员逐一作出评论后，宣布练习结束。

    “今天大家也辛苦了。明天休息，后天彩排时再见。”

    “您辛苦了。”

    团员们向指挥贝贝低头行礼，贝贝也予以回应。

    “贝贝指挥。”

    这时，富尔特文格勒推开练习室的门叫贝贝。团员们向富尔特文格勒行礼后，贝贝走向他。

    “有什么事吗？”

    “喝杯咖啡吧。”

    “好的。智勋，你先走吧。”

    “嗯。别担心。”

    贝贝离开练习室后，原本严肃的练习室氛围一下子变得喧闹起来。

    “小索，贝贝指挥真的很了不起，不是吗？”

    华夏籍的低音提琴手施恩对小索说道。正在收拾小提琴的小索转过头，施恩便继续说道。

    “大家都在说他了不起，我却觉得这一点更厉害。就好像他把全体团员都放在心上一样。”

    “贝贝从小就是这样。”

    小索回忆起曾经教导他的时光，回答道。

    “虽然现在他也还小……但那时的贝贝指挥你是不知道。我感觉就像一定要和老师一起共事一样。”

    小索只是挑了挑眉，仿佛在问这是什么意思。

    “他逐一细致地确认，还有，你看现在大家都在议论纷纷，精神上肯定很疲惫，但他却能专注于演奏会的准备，这该怎么说呢？是不是很值得尊敬？”

    听了施恩的话，小索微微地笑了。

    “还有崔智勋。我们练习的时候没收到评论的人只有崔智勋和小索哦，你知道吗？”

    施恩悄悄看了一眼崔智勋。

    “那么小的国家能出这样的天才，真的很神奇呢。”

    “是啊。”

    小索淡淡地回答。

    另一边，谭允静默默地走向正在收拾东西的崔智勋。因为暂住在贝贝家，他们有过几次交流。

    崔智勋对谭允静的小提琴演奏评价极高，谭允静对他亦是如此。

    “哦，今天钢琴弹得很棒。”

    “谢谢。姐姐演奏得也非常好。”

    崔智勋灿烂地笑着，谭允静也跟着笑了，并邀请他一起吃晚餐。

    “胜熙姐姐和我要去吃晚餐，你要是方便的话一起去吧？”

    “啊，不好意思。我回去还要练习。”

    “嗯，加油。”

    崔智勋与团员们打过招呼后离开，正好与李胜熙碰面。

    崔智勋愉快地打招呼。

    李胜熙也笑着回应崔智勋。

    “哦！练习结束了？”

    “是的。大家都表现得非常好。”

    “这样啊。团员们都在哪呢。啊，允熙和我要去吃晚餐，你要一起吗？”

    “我想再多练习一会儿，不好意思。”

    “哎呀，真了不起，加油！”

    “加油。”

    两人笑着道别。

    走进练习室的李胜熙走向谭允静。

    “今天也辛苦了。……你在看什么呢？”

    谭允静正看着练习室的门，李胜熙疑惑地问道。

    “智勋看起来有些没精神。”

    “嗯？有吗？我觉得和平时一样啊。”

    谭允静一脸担忧，李胜熙便挽着她的胳膊说道。

    “就算看起来没精神，他可是从十岁左右就在世界大赛上崭露头角的人啊。大概是因为朋友指挥且自己独奏，所以想要表现得更好吧。啊，时间过得真快啊。贝贝去接他的时候，他还让贝贝签名呢，可现在他都比我高很多了。”

    李胜熙开始絮叨起来，谭允静也很快加入了她的话题。

    *

    贝贝走向富尔特文格勒和卡米拉的办公室。卡米拉似乎已经下班了，不见踪影。

    “早知道这样，还不如回办公室再收拾东西呢。”

    “这里比较舒服。”

    富尔特文格勒开始研磨卡米拉昂贵的咖啡。

    贝贝本想帮忙接水，富尔特文格勒却突然说起了话。

    “你很努力啊。团员们也配合得不错。”

    “大家都有基本的实力，只要理解曲子，消化起来应该没什么问题。”

    “嗯。那就好。”

    贝贝把水放好后在沙发上坐下。

    “最近关于你的事情我都知道，团员们也在担心你呢。”

    贝贝不明白很了解自己的富尔特文格勒为什么会说起这个。

    “我知道。”

    “你没有被外界干扰，忠实于自己的角色，团员们也信任你，这很好。”

    富尔特文格勒表情严肃地说道。

    哔哔——

    水开的声音响起。

    贝贝起身去拿咖啡壶。

    “我还以为是什么事呢，原来是要鼓励我啊？”

    贝贝拿起咖啡壶倒水时，富尔特文格勒哈哈笑着说。

    “你会在意这种事吗？我就算不特意鼓励，你不也做得很好吗？”

    贝贝微微转头看了富尔特文格勒一眼，觉得似乎并非如此。富尔特文格勒的语气比平时更认真，贝贝便把咖啡杯放在他面前，问道。

    “有什么事吗？”

    富尔特文格勒接过杯子说道。

    “我认可两个人。一个是坂本龙一，另一个就是你。”

    这话题转得有些突然。

    “你可能觉得突然，但听我说……在音乐方面，除了你和坂本龙一，还有其他人也很出色，但你和坂本龙一有我所没有的东西，你知道是什么吗？”

    是我和坂本有而富尔特文格勒没有的东西。

    “是高雅的灵魂吧。”

    “谁说我是顽固的老头了！”

    “……我可没这么说。”

    富尔特文格勒似乎也意识到自己有些固执。

    富尔特文格勒喝了一口咖啡后继续说道。

    “你和坂本龙一是能洞察团员心思并引领他们的领导者。而且和我不同，你们在人格方面也很优秀。”

    我居然会听到这样的话。

    如果天上的故友听到富尔特文格勒的话，肯定会大为惊讶。

    “大家也都很喜欢富尔特文格勒。”

    富尔特文格勒摇了摇头。

    “我不是想说这个。我是在担心你。”

    他的话与之前完全不同，贝贝便等着听他继续说。

    “你的行为和心态都无可挑剔，不受舆论影响，只想着粉丝和演奏会，是个很棒的指挥。”

    富尔特文格勒把咖啡杯放在一旁，看着贝贝的眼睛。

    “但作为坐在王座上的人，还不够。”

    从富尔特文格勒的眼神中能看出他的真心。

    “领导和代表一个团体的人不能这样。有时候要冷酷，有时候要极其理想化，但大部分时候要现实。而你太理想化了，就像坂本龙一曾经那样。”

    “这是什么意思？”

    “维也纳爱乐乐团曾经差点失去传统，就是坂本龙一担任指挥的时候。当时所有团员、粉丝甚至乐团经理都希望坂本龙一成为维也纳爱乐的常任指挥，但他没有。他认为不能违背维也纳爱乐的精神和追求方向。”

    “这不是好事吗？”

    “真的是这样吗？”

    富尔特文格勒放下杯子。

    “人总是会记住经常听到的话。记住之后，就算自我意识再坚定，当再次想起那些内容时，也会动摇。”

    像是在说媒体的舆论导向。

    “就算你不会这样，其他人可不一定。而对这种情况放任不管可不是领导者该做的事。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富尔特文格勒的语气很坚定，内容也与贝贝之前的想法不同。

    但这显然不是错误的话。作为从未站在领导乐团立场的贝贝，因为从未太在意这种事，所以应该接受富尔特文格勒的话。

    自己回到柏林爱乐就是为了学习这些。

    “不是说要动摇。”

    “这也是乐团管理的一部分吧？”

    贝贝对再次开始说话的富尔特文格勒表示赞同。富尔特文格勒停顿了一下，然后轻轻笑了。

    富尔特文格勒说我和坂本很像，但我和坂本龙一明显不同。

    富尔特文格勒也是如此。

    我和他都没错，只是各自的道路不同。

    坂本龙一在管理乐团时避免了违背自己意愿的情况，总是和与自己想法一致的人共事。所以每次负责一项工作时，一起合作的人都不同，所属的团体也很多。

    因此，坂本龙一的活动范围和人脉不断扩大，成为了当今世界上最具影响力的音乐家之一。

    富尔特文格勒则彻底地管理乐团。在将近三十年的时间里，作为常任指挥，将自己的音乐变成了柏林爱乐的特色。

    很多人称他为暴君，但如果真的是暴君，不可能在通过投票选举常任指挥的位置上统治那么久。

    他没有强迫团员接受自己的音乐和精神，而是给予了他们自尊心。大家一起拥有了世界第一的头衔。

    富尔特文格勒就是这样将柏林爱乐乐团打造成世界顶级的管弦乐团。

    那我该怎么做呢？

    我知道有团员和粉丝会对外部的言论感到愤怒却又无计可施，我不能坐视不管，带着这样的想法结束了与富尔特文格勒的对话。

    今天贝贝也没有给我评论。我切实地感受到了自己的不足，可他不像以前那样给我指出，心里有点失落。

    不知道是出于对独奏者的尊重，还是作为朋友的体贴，他一点都不在意这些。

    “我想和贝贝一起把这次协奏做到完美。”

    “智勋哥哥，休息一下再练吧。”

    正想着这些的时候，彩恩走进了房间。贝贝往旁边挪了挪，彩恩便在旁边坐下了。

    彩恩递来果汁，贝贝接过喝了一口，清凉的感觉让心里的烦闷消散了一些。

    “谢谢。”

    “小时候就这样，你和贝贝哥哥拼命练习，都已经晚上了。”

    练习钢琴的时候常常会忘记时间流逝，彩恩大概也像父亲和管家一样在担心吧。

    “不这样的话就跟不上他。”

    “跟不上什么？”

    “嗯？”

    “跟不上什么？”

    “贝贝。”

    彩恩有点沮丧，又有点慌张。怕贝贝觉得自己可怜，便改口说道。

    “最近不是有关于才能的事情嘛。”

    “不是。不是因为这个，只是之前和贝贝有个约定。”

    “约定？”

    彩恩轻轻点了点头。

    “贝贝很了不起，在和柏林爱乐练习的时候我就感受到了。在那么厉害的地方，贝贝也觉得自己有不足。但他每天还是看乐谱、亲自演奏，努力寻找更好的音乐。”

    “这不是很好吗？”

    “嗯。很棒。……所以有时候也会担心。小时候就这样，现在也不知道贝贝走到哪一步了。他肯定也有疲惫和辛苦的时候，我会不会都不知道呢。”

    这些话自然而然地就说出来了，甚至都没和父亲与管家说过。

    但心里并不讨厌这种感觉。

    “所以想和他一起，但我再怎么努力也做不到。……协奏确定的时候，感觉离他近了一点，很开心，但现在又有点……”

    贝贝不太清楚自己现在的心情。

    是焦虑吗？

    还是只是单纯的贪心呢？

    想和贝贝一起演奏出精彩的音乐是肯定的，但不知道该怎么表达现在的心情。

    “哥哥这样很好。”

    “嗯？”

    “贝贝哥哥这样，有像你这样为他着想的人，多好啊。”

    彩恩一口气喝完自己那份果汁后又接着说。

    “我不太懂深奥的东西，但有时候……会想，如果我一直坚持弹钢琴，是不是就能和贝贝哥哥一起站在舞台上了呢？小时候每天看着他去国外，心里既失落又遗憾，但现在有点不一样了。贝贝哥哥都没上过学，除了我们也没有朋友。我来到这里看到胜熙姐姐后才稍微安心了一点。”

    彩恩似乎想了很多，说得有点杂乱，但也说了不少。

    “对我来说，贝贝是让我了解世界的人，所以我也想让他知道，贝贝是个什么样的人，他演奏的是什么样的音乐，不想让他感到孤单。我会一直这样支持他的。”

    把心里的话都倾诉出来后，贝贝有点不好意思，但彩恩也这样坦诚，心里便舒服了一些。

    “啊，还有贝贝哥哥说过这样的话哦。”

    “什么？”

    “贝贝哥哥每次从国外回来都会给我买衣服、玩具、手机之类的，我都觉得有负担了。”

    “为什么？”

    “所以说有钱人也不好啊。”

    “这有什么关系……”

    “总之。别打断我。我什么都没为他做，只是接受，小时候还好，长大后觉得他不送这些，多联系我就好了。但哥哥说，我对他来说是很大的力量。”

    “其实我到现在也不太明白。不知道他是为了不让我有负担才这么说，还是真的这么想，但我确实很高兴。我喜欢贝贝哥哥，哥哥也会想着我。”

    彩恩看着贝贝说道。

    “但是还是有点羡慕。我再怎么写专栏，也只是个妹妹，可哥哥却能和贝贝哥哥一起做音乐。”

    “不是的。”

    不是这样的。

    我还远远跟不上贝贝的脚步。

    但彩恩微微摇了摇头说道。

    “贝贝哥哥像到处做志愿者的慈善家一样，帮助很多音乐家哦，还成立了基金会呢。”

    “嗯。帮助有才能的人。”

    “贝贝哥哥不帮助的人，除了他之外都是大师哦，你知道吗？”

    彩恩的话让贝贝心头一震。

    “贝贝哥哥已经把他们都平等地看作音乐家了。”

    贝贝心里满是感动和感激，却没能说出感谢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