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95章 自感艺疏愁满面,众望志笃乐盈心
作品:《贝多芬重生华夏》 《重生的贝多芬 295 话》
成功晋级半决赛了。
我心中满是难以言表的情绪,只是不停地敲打着胸口,这时费舍尔·迪斯考先生握住了我的左手,马可先生握住了我的右手,将我拉了起来。
全体团员都大声欢呼,我也不由自主地跟着呐喊起来。
这种经历还是第一次。
意外的是,感觉心里畅快了许多,那股烦闷之情似乎也稍稍得到了舒缓。
然而,根本性的问题却并未得到解决。
“还差得远呢。”
不知从何时起,一种无力感开始在心中蔓延。
刚加入柏林爱乐乐团的时候,我还觉得自己已经实现了梦想,只要全力以赴就好,可如今回首,却觉得自己当时太过稚嫩。
来到德国之后,我感受到的只有自身的不足。
能把中提琴演奏得很好的人太多了,而且那些小提琴专业的人往往演奏得更加出色。
在日本的时候,我还能勉强应对,可到了欧洲,我才发觉自己不过是个普通的专业演奏者。
像我这样的人,却能与查尔斯·布劳恩、小索、谭允静、珍·马可等世界顶级演奏家同属一个乐团,心中的压力可想而知。
“好难啊。”
而且,我的不足还不止于此。
和我一同入团的珍·马可先生,如今已经成为了圆号首席,并且与团员们相处融洽。
起初,我以为只是实力上的差距。
毕竟马可先生曾是维也纳爱乐乐团的副首席,无论是作为演奏者的实力,还是对管弦乐团的理解,都与我不可同日而语。
马可先生在圆号演奏上技艺精湛,为人和善,在必要时刻又能勇敢地挺身而出。
贝贝先生信任马可先生也是理所当然的,周围的人都愿意聚集在他身边也是正常之事。
可以确定的是,我羡慕马可先生。同时,对于和我同期入团的他,我又有着一种自卑感。
是嫉妒吧。
我讨厌这样的自己。
我知道自己羡慕马可先生并非仅仅因为实力。
我了解他那出众的才华背后付出了多少努力,也知道他与我不同,总是为了乐团的氛围而面带笑容。
每当看到在休息时间或者练习前后,马可先生身边围绕着欢笑的团员们,我就会自然而然地产生想要融入其中的想法。
然而,面对这样遥不可及的目标,我连与他们并肩的实力都没有,只能在一旁羡慕地看着。
就在我因才华的差距和笨拙的人际关系而疲惫不堪时,有一个人改变了我的想法。
我对谭允静指挥的第一印象是一种亲切感。
她曾比其他团员稍显落后,而我亦是如此,所以我曾误以为我们是相似的人。
但在需要发表意见的时候,她总是能坦然地说出自己的想法,而且她的小提琴演奏实在是精彩绝伦。
不知不觉间,谭允静指挥成为了团员们最为信任的人,如今更是受到全世界的赞誉。
我竟然曾以为自己能与这样的人相提并论。
这实在是太不自量力了。
她能演奏出如此美妙的音乐,拥有如此卓越的才华,却还在舞台上拼命练习,直至手指都快要磨破。
“凉子。”
我不过是一个缺乏勇气、没有改变的决心、也没有才华的失败者,是一个无法适应的人。
像我这样的人……
“凉子!”
爸爸的声音让我猛地一惊。
“你在想什么呢?”
这样的想法,我怎么可能回答得出来。我不能让爸爸因为女儿如此差劲而伤心。
我摇了摇头,爸爸盯着我看了许久,然后推着轮椅向我靠近。
“半决赛就要到了,是不是压力很大?凉子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爸爸并不了解我的内心。
“嗯。谢谢。”
“那就好。好好休息,也给妈妈打个电话。爸爸走了。”
“一起走吧。”
“不用了。希姆拉先生在楼下等着呢。明天也要加油!”
“……嗯。”
我将爸爸送到电梯口,然后回到房间。
我该怎么做才能像马可先生和谭允静指挥那样呢?
现在连性格都成了我无法推脱的借口。
我所能做的,不过是反复研读贝贝先生创作的乐谱,以及练习中提琴而已。
但我已经没有信心能把这些做好了。
我想和团员们在一起,却无法达到他们的水平,甚至连一起吃晚餐这样的话都说不出口。
难道我的音乐之路就到此为止了吗?
要是我能有一些才华该多好啊。
那些拥有天赋的人,我要付出多少努力才能跟上他们的脚步呢?
如果他们还比我更加努力,那我又能做些什么呢?
我能够触及到他们的高度吗?
难道连我想和贝贝先生一起做音乐的愿望都太过奢望了吗?
我知道答案。
“大概就是这样了吧。”
如果突然放弃,可能会给大家带来麻烦,还是提前说清楚比较好。
* * *
在富尔特文格勒和 A 队确定晋级决赛的那个夜晚。
我正满心欢喜地研究乐谱,伊莎贝尔·莫平给我发来消息,说想占用我一点时间。
我来到宿舍的休息室,发现不仅莫平在,卡米拉也在。
“有什么事吗?”
莫平看了看卡米拉的眼色。
卡米拉点了点头表示肯定后,莫平便起身换到了一个安静的角落。
“其实我一直在犹豫要不要告诉您,但又担心会影响到您,毕竟现在是非常重要的时期。本想瞒着您,但又觉得瞒着上司不太好。”
“要是君特先生的话可能不会在意,但瞒着贝贝先生肯定不行。”
“您在说什么呢?”
莫平停顿了一下,然后开口说道:
“中村凉子提出了退团的想法。”
那一刻,我甚至怀疑自己的耳朵,但卡米拉和莫平的表情却十分严肃。
虽然凉子在团里并不十分活跃,但也没有任何人讨厌她。
我们都知道在她那冷淡的外表下藏着一颗真诚的心,所以即使她突然入团,我们也对她能尽职尽责而感到钦佩,并且对她的未来也有所期待。
“原因是什么?”
“她似乎觉得自己不适合柏林爱乐乐团。虽然没有明确说,但她提到了自己的不足。”
我感到头疼不已。
“把凉子叫来吧。”
“可是……”
我想和凉子谈谈,但莫平却面露难色,艰难地向我传达了情况。
“她希望在管弦乐团大赛结束之前都不要声张。她提前说出来是因为担心突然公布会带来不好的影响。”
我无法理解她为何如此在意柏林爱乐乐团,却还要选择离开。
说自己不足?
这更说不通了。
“不能把麻烦事就这么扔着不管就上舞台。不管凉子是留下还是离开,我都得先了解情况。莫平,你把情况传达清楚。卡米拉,就麻烦你了。”
“好的。”
卡米拉联系凉子后,不一会儿,她就带着比平时更加凶狠的表情走了进来。
莫平还不了解情况,看到她的表情后,忍不住闭上了眼睛,但也知道她不会责怪莫平。
作为乐团团长,作为指挥,有些情况必须要了解。
我提及此事后,她果然点了点头,然后默默地走到一旁,只是盯着桌子。
“我听说你想要退团。”
“嗯。”
“我不允许。”
凉子抬起了头。
她满脸愤怒,但只有通过对话才能知道原因,不过可以看出她是个很有主见、不太听话的人。
“是我的指挥让你不满意吗?”
“不是!”
得到她激烈的否定,我松了一口气。
“是觉得薪水不够吗?毕竟去年乐团的财务状况还不太好。”
“……足够了。”
“是有讨厌的人吗?”
她摇了摇头。
“那我就不能让你走。”
“哪有这样的道理?”
“哪有连原因都不知道就放走团员的指挥?”
中村凉子咬着下嘴唇。
她显然是想起了勒蒙·多内克的事情。
不过她既然想隐瞒原因,我也想尽量照顾她的感受。
我转过头看了看两人,她点了点头,然后让开了位置。
我确认门关上后,问道:
“到底怎么回事?”
“你不会懂的。”
“就是因为不懂才问啊。”
凉子翻了翻白眼,皱起了眉头,一副不想说话的样子。
“就是不想说。”
“要去问中村先生吗?”
“爸爸他没关系!”
大致聊了几句后,我发现她根本没有倾诉的打算。
我苦恼着该如何说服这个倔强的女孩,突然想起莫平留下的线索。
“你说自己不足?”
她没有回答。
换做以前,我可能会因为她的沉默而感到烦闷甚至发火,但奇怪的是,这次我却没有这样的想法。
看来我是变了。
或者,是因为她是中村先生的女儿这一点让我有所顾虑吧。
“不知道你觉得自己哪里不足,但如果是实力问题的话……”
她像是想要说些什么,却又咽了回去,从她的反应来看,大概是实力问题吧。
“这有什么问题吗?”
“我不是说过不知道吗?”
“我都不知道你在说不知道什么,但如果因为觉得自己实力不足就想离开,那你可真傻。”
凉子的眼中开始泛起泪花。
“你难道指望自己现在 17 岁就能像查尔斯那样演奏?如果想达到索索和允熙姐姐那样的水平,那就像你之前做的那样努力就好了。现在不足是很正常的。”
“……我知道。”
凉子的声音颤抖得厉害。
“你知道还这样?那当初为什么让你入团?就因为你是中村先生的女儿,我就会徇私吗?”
凉子无法回答我的问题,最终忍不住哭了出来。
2006 年出生的她,按照华夏年龄算才 18 岁,还不太擅长表达自己的想法。
只有志勋和蔡恩偶尔会显得成熟一些。
在这个年纪就成熟是很奇怪的事情。
或许是因为还记得中村先生住院时病房里的情景吧,虽然对这个情况感到烦闷,但我却无法讨厌这位老朋友的女儿。
我一定要弄清楚,这个一直以来都尽职尽责的团员为什么会如此痛苦,并且一定要解决这个问题。
“只有我,只有我不行。”
中村凉子一边流着泪一边说道。
“你想说只有你不行?你知道自己不足还想一起,那为什么现在又想走?要是以后再这样就好了!”
“你在说什么?”
“什么!”
“我从来没有说过你作为柏林爱乐乐团的中提琴手不行。”
“那到底是什么让你这么痛苦?”
我递给已经哭得流鼻涕的中村凉子一张纸巾,她却用力地摇了摇头拒绝了,然后拿出自己的手帕擦了起来。
“哼。哼呜。真讨厌。”
我感觉有点受伤。
这种感觉和侄子卡尔调皮捣蛋时很相似。
仔细想想,这个可恶的家伙,我好不容易从她那不靠谱的父母那里把她带过来,给她吃穿,照顾她,甚至还打算把遗产留给她,可她到最后都不听我的话。
一想到为了争取抚养权所经历的辛苦,我甚至想在死前好好教训她一顿。
“你怎么会懂。”
就在我这么想的时候,凉子终于说出了心里话。
“哼呜。每次演奏的时候,你知道我有多勉强才能跟上吗?大家都做得那么好,我每天都担心自己会出错,你知道我这种心情吗?”
“那又怎样!我做不到!所以我要离开。可是为什么不让我走。为什么啊。呜呜呜。”
她平时不太爱说话,所以我不太了解她的性格,原来她心里藏了这么多事。或许只是因为日程安排太紧张而疲惫了吧。
我一直等到她平静下来。
她哭了好一会儿,擦干眼泪后,又像往常一样露出凶狠的表情。
有点好笑。
“别笑!”
她这么一说,我反而觉得轻松了许多。
看来对话可以继续下去了。
“你做得很好。如果你真的觉得自己不行,当初我就不会让你入团了。”
第一次听她演奏的时候,我就觉得她很不错。
不过现在我知道这个女孩并非只是单纯地抱怨自己的实力。
“你可能不知道,但大家都和你一样。为了每一次演奏,每天都在挑战自己的极限,努力练习。”
“你怎么会知道。”
“因为我也是这样。”
“……”
“我每次演出也都全力以赴。有时候找不到答案,我甚至会把乐谱撕掉,在准备管弦乐团大赛的《英雄交响曲》时,我也哭过,因为觉得很委屈。”
听我说话的凉子摇了摇头。
“我知道你和其他团员都很努力……大家都是很了不起的人,可是他们都那么努力,我到底该怎么跟上呢?你不懂我的感受。”
直到这时,我才真正理解了她的烦恼。
“我每天都在练习,已经努力到极限了,可还是觉得很吃力。你能理解这种心情吗?”
凉子现在遇到了一个音乐家迟早都会面临,甚至可能一生都会为之困扰的问题。
天赋的差异。
她只是感受到了那道可能会困扰一生的高墙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