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37章 春时忧乐情相诉,室内弦歌意未宁
作品:《贝多芬重生华夏》 《重生的贝多芬 337 话》
相对而坐的两人同时开口。
“最近。”
“那个。”
“啊,嗯,你先说吧。”
谭允静有些慌张地嗫嚅着,贝贝微微一笑。
“或许我们要说的是同一件事。你先说完我再说。”
听到贝贝的话,谭允静闭上了嘴,手指不安地轻轻晃动着。
“听说都已经安排好了。可他还是在操心呢。”
贝贝对谭允静这小小的举动也颇为在意。
虽然她没有明说,但那次差点毁掉这位极有前途的小提琴手手指的事件,对有过失明经历的他而言,是个巨大的冲击。
在贝贝留意着谭允静手指的时候,做好准备的她开口了。
“其实是因为日程的问题。”
“嗯。”
因为早有预料,贝贝便打算倾听谭允静的抱怨,竖起了耳朵。
他心想,以她此前从未有过的发言来看,说不定能让自己知晓一些未曾留意之处。
“运营乐团本就压力不小,又要兼顾 A 队和 C 队,我很担心……是不是稍微休息一下会比较好呢?我是这么想的。”
“嗯?”
这并非贝贝所预想的内容,他罕见地露出了慌张之色。
“嗯?”
“不是。”
停顿片刻后,他问道。
“姐姐你是在说自己吗?”
“我?”
看着谭允静眨着眼睛,一副不明所以的模样,贝贝不禁笑出了声。
“我还以为你是因为太辛苦才来的。我原本也在考虑要不要调整日程,减少些任务。”
“我,我没事。比起我,你更……”
“我也没关系。是富尔特文格勒总想着休息才出问题,其他的都是我原本就打算做的事情。”
贝贝靠在沙发上。
看到他说着没事时的表情和语气中透露出的疲惫,谭允静抿紧嘴唇,轻轻咬了几下。
然后艰难地说出了心里话。
“从那之后……我想了很多。”
这是贝贝遭遇意外后,谭允静反复思考的事情。
她开始倾诉自己长时间思索整理后的话语。
“我真的很依赖你。我们大家都是如此。”
贝贝静静地注视着娓娓道来的谭允静。
“你回来后,为了不让你失望,我们都努力去做了。虽然悲伤又辛苦,但也只能如此。可结果却不尽如人意。”
两人的目光完全交汇。
“最终,辛苦归来的你似乎又背负了太多重担……我很抱歉,也很担心。”
“那个。”
“所以。”
谭允静打断了贝贝的话。
“所以……我觉得我、小索还有其他成员都需要练习。即使没有你,不,在你累垮之前,我们要学会分担这些责任。如果可以的话,也希望你能分给我们一些。”
说完心中所想,谭允静担忧地看着贝贝。
她才仅仅 19 岁。
若是普通孩子,这个年纪应该正在准备大学入学考试。
然而她所承担的事务,专业性极强,工作量也大到哪怕是世上任何一位音乐家都难以承受。
虽说柏林爱乐的所有人都在高强度工作中挣扎,但其中背负最多的便是贝贝。
柏林爱乐发布的所有新曲皆出自他手。
定期演奏会和活动演奏会近一半都是按照贝贝的编曲进行演奏。
需要钢琴演奏时他亲自上阵,成员遇到困难时他也同样挺身而出。
既要负责舞台布置、乐团运营,同时还要抽空学习柏林爱乐之外其他文化领域的音乐,如此一来,即便将基本生活所需时间压缩到最少,睡眠也还是严重不足。
而且,虽说他本人并不在意。
但因出名而遭遇反对者的谭允静深知,有多少人试图与贝贝攀附关系。
无论如何去习惯、去忽视,那些无法避免的伤害积累到何种程度才会让人麻木无感呢?
真是令人惋惜。
“这样下去会累垮的。”
他遭遇意外后,填补其空缺的谭允静便认为,要在贝贝累垮之前、在失去他之前,自己先站出来。
因为太过珍贵,所以不能失去。
虽然自身能力不足以替代贝贝的角色,但若是可能,她希望所有成员都能帮助这位负担最重的人。
于是她满心担忧地审视着。
贝贝低下头,揉了揉额头。
“谢谢你的担心。”
贝贝微笑着说道。
“但是,比起不作曲、不指挥、不演奏,没有什么更痛苦的了。”
“那至少音乐之外的事情。”
“卡米拉和马尔芬帮了我很多。我大多只是听取汇报然后做决策而已。”
面对贝贝的坚决,谭允静一时语塞。
固执的他似乎无论听到什么,都会一如既往地只专注于音乐。
这样很好。
可这样也不好。
他这种不顾自身的莽撞,这种幼稚的想法,在让周围人担忧之前,恐怕会先毁了他自己。
真希望他能有所察觉。
“我的话说完了,现在我看看姐姐的日程。上周。”
“要是累病了怎么办?”
谭允静再次打断了贝贝的话。
“生病了就无法作曲、指挥和演奏了。到时候怎么办?”
听到微微颤抖的声音,贝贝闭上了嘴。
有哪位指挥能得到成员如此的关爱呢?
若是以前的生活,这是想都不敢想的事情,所以乐团首席这真挚的担忧,对指挥而言是莫大的喜悦。
“别太担心。我也有去医院,也会和富尔特文格勒散步。”
相反。
贝贝的坦然在谭允静看来却无比令人心疼。
她从柳真熙和车彩恩那里听说了贝贝从 6 岁起就因劳累反复倒下的情况。
那些险些失去他的经历不断在脑海中浮现。
“生病了再去医院就晚了。”
“休息就好。我又不是傻到生病了还硬撑着工作,别太担心。”
本想让她宽心的话,却像利刃一样刺痛了谭允静。
“啊,别这么若无其事地说话!你看起来像个傻瓜,又很固执!”
贝贝的房间总是这样。
堆满了乐谱和文件,那纸张上散发的咖啡味浓郁得仿佛要将人淹没。
他总是一脸疲惫,眼睛周围暗沉,虽说在最好的环境中成长,但如此过度劳累,想必成长也会受到影响。
专注于工作的贝贝,就像被什么东西迷惑了一样。
每当他说自己没事、让别担心的时候,谭允静的心就会隐隐作痛。
“你还年轻啊。才 19 岁。你总是担心别人的健康,为什么对自己的身体却这么随意呢?”
贝贝的脸色变得冷峻。
***
她说得对。
富尔特文格勒也说过同样的话。
坂本、瓦尔格雷、诺伊尔,还有其他许多人都这么说过。
不知为何,他心里有些不悦。
与泪眼汪汪的谭允静对视,在她移开视线后,贝贝才意识到自己为何不满。
以贝贝的身份生活已经 18 年了。
他早已习惯被当作孩子对待。
富尔特文格勒和坂本龙一等人曾平等地对待自己,但毕竟自己还不到 20 岁,不,从幼儿时期就开始活动,所以基本上很多人都不自觉地将他当作孩子。
他原本以为只要用音乐就能得到认可,而且在他们眼中自己本就是个孩子,所以也没在意。
明明是熟悉的事情。
但从谭允静口中听到这样的话,却让他感到不悦。
明明知道她是真心在担心自己。
刚才还为此感到高兴。
明明是这样,可现在却莫名烦躁。
“你想得太简单了吧?不喝咖啡我可能都坚持不住。要是现在就开始不喝。”
“够了。”
不知不觉间,贝贝提高了音量。
谭允静的嘴唇微微颤抖。眼睛睁得大大的,欲言又止的模样让贝贝有些懊悔。
“……我明白了。”
是真心的。
“我的话就说到这儿,我看看姐姐的日程。之前整理出来了一些。”
贝贝起身去找马尔芬整理出来的谭允静的日程安排表。
突然,眼前一黑。
他努力想要站稳,勉强扶住沙发,但视野逐渐变窄,突如其来的黑暗与眩晕让他难以抵挡。
“贝贝!”
在半靠在沙发上险些摔倒的状态下,谭允静的声音传入耳中。
伴随着急切的呼喊,视野也逐渐恢复。
看到谭允静那焦急的脸庞。
他不禁想,坂本去世的时候自己是不是也是这样呢?紧皱的眉头和仿佛马上就要夺眶而出的泪水。
还有那颤抖的嘴唇。
“啊。”
他好像明白了。
看到她拿出手机想要拨打急救电话,贝贝抓住了她的手腕。
“我没事。”
“你明明有事!”
环顾着因自己摔倒而被乐谱弄得一片狼藉的办公室,真是乱得一塌糊涂。
“看起来可不像没事。”
他苦笑着说道。
“哈哈。哈哈哈哈。”
看着眼睛睁得圆圆的、眨个不停的谭允静,疲惫感如潮水般涌来。他松开扶着沙发的手,倒在乐谱堆里。
墨水味扑鼻而来。
很舒服。
“贝贝?贝贝!”
“……好困。”
“嗯?”
“我就眯一会儿。一会儿就好。”
“你真的没事吗?”
贝贝看着谭允静,点了点头。
她不知所措地看着混乱的房间,然后摇了摇贝贝。
“休,休息的话就去休息室躺在床上吧。”
“不要。”
被巴赫、莫扎特、肖邦、舒伯特和德沃夏克环绕的这里才是最舒服的。
“……那,那你休息。我一会儿再来。”
谭允静起身时,贝贝闭着眼睛说道。
“不要走。”
“嗯?”
“你说要休息,就陪我一会儿吧。就一会儿。”
虽然只是一小会儿。
放下手中的东西,沉浸在这份舒适之中,不知不觉便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