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的贝多芬 298 话》

    贝贝登上了指挥台。

    以独奏身份登场的查尔斯·布劳恩与高朗在各自的位置上调整着状态，而在一旁注视着他们的中村凉子紧张得咽下了口水。

    “这也许会是最后一场演出了。”

    虽因贝贝的劝说而暂时搁置了退团的想法，但对于这位曾苦恼不已的年轻中提琴手而言，眼前的这三个人依旧显得遥不可及。

    查尔斯·布劳恩与高朗早已在世界乐坛的巅峰构筑起了无可撼动的地位。

    贝贝自不必说。

    不仅仅是今天，他们在任何舞台上都始终是聚光灯的焦点。

    天赋的差异。

    中村凉子不禁担忧，或许自己一辈子都无法成为舞台的主角，只能在中提琴演奏的道路上默默无名。

    那些安慰的话语不过是自欺欺人。

    与所有人的想法不同，中村凉子过去十年的努力并非是为了成为配角。

    她渴望有朝一日能成为舞台的主角。

    这份心意纯粹而炽热，为之全力以赴也是自然而然的事情。

    中村凉子自己并未察觉，但这其实与柏林爱乐乐团的精神相契合。

    那是一种永不停歇、奋勇向前的强烈意志，以及以此为根基的自尊心。

    拥有这种精神的音乐家，绝不可能满足于配角的位置，这便是柏林爱乐乐团高贵的精神所在。

    在登上舞台之前，中村凉子想起了中提琴首席丹尼斯·托罗说过的话。

    在舞台后方。

    “大家都很清楚今天的演奏有多么重要。”

    中提琴首席丹尼斯·托罗再次强调了今天演奏的重要性。

    这是贝贝首次以常任指挥的身份登上舞台，也是柏林爱乐乐团与强大的竞争对手阿姆斯特丹皇家音乐厅管弦乐团的对决。

    他们不能退缩。

    因为没有团员不明白这一点，所以中提琴手们纷纷点头。

    “今天的主角虽然是布劳恩首席和高朗先生，但我们也有指挥赋予我们的任务。”

    丹尼斯·托罗逐个与团员们交换眼神，当视线移到中村凉子身上时，她的表情格外严肃。

    那副仿佛随时都会发火的表情，丹尼斯·托罗第一次见到时也着实吓了一跳。

    她向年轻的中提琴手问道：

    “凉子，我们的任务是什么？”

    “……协助第二小提琴。”

    “就只是这样吗？”

    “……辅助大提琴。”

    中村凉子的回答很平常，但这并非丹尼斯·托罗所期望的。

    因为接到指挥的请求，要让中村凉子明白中提琴的价值以及她自身的价值，所以丹尼斯·托罗在登台之前就着重调整了中提琴声部的心态。

    “没错。今天没有人能帮我们把控节奏。大家在练习的时候应该也感觉到了，即使跟着指挥的节奏，也会与平时不同。今天其他乐部都会像赛马一样全力冲刺，所以我们必须稳住中心。”

    丹尼斯·托罗鼓舞着团员们。

    “但这并非我们要做的全部。”

    丹尼斯·托罗比任何人都更理解中提琴手们所面临的矛盾。

    与角色明确的其他乐器相比，中提琴大多处于一种尴尬的境地。

    无论是协助小提琴或大提琴，还是为其他乐器的演奏进行伴奏，它都承担着辅助性的角色。

    由于这种天生的差异，中提琴无法像小提琴那样成为管弦乐团的主角。

    在这次演奏中亦是如此。

    突出查尔斯·布劳恩的小提琴与高朗的钢琴演奏，便是中提琴的任务。

    这并非什么特别的事情。

    然而。

    “今天我们虽然不是主角，但我们要演奏出观众们最难以忘怀的声音。”

    虽然信任丹尼斯·托罗首席，但中村凉子认为她的话仅仅是一种鼓励。

    “现在先专注于演奏吧。”

    中村凉子微微点头，望向指挥。

    新时代先知的眼神在登上指挥台后变得格外炽热，那种令人不由自主深陷其中的魅力与平时截然不同。

    虽然不太明显，但他的脸上洋溢着微笑。

    当他将视线投向查尔斯·布劳恩时，琴弦上流淌出了最美妙的声音。

    如同谱架上的音符所勾勒出的优美曲线。

    查尔斯·布劳恩的小提琴如优雅的画笔，描绘出一位女子柔美的肩膀。

    琴弓每次挥动，红褐色的发丝随风飘舞，完美的和声仿佛在诉说着致命的诱惑。

    只有皇帝查尔斯·布劳恩与斯特拉迪瓦里小提琴才能奏响的魅惑之曲。

    那无需刻意展现便能自然融化周围一切的美，让女子情不自禁地轻吻自己的手。

    人们不禁为之倾倒。

    指挥贝贝张开双臂。

    查尔斯·布劳恩演奏的旋律变得更加丰富多样，将气氛烘托至高潮。

    在部分低音提琴与中提琴手调整琴弦以契合节奏的同时，第一小提琴、第二小提琴、大提琴、中提琴、低音提琴共同交织出美妙的乐章。

    查尔斯·布劳恩再次登场。

    小提琴琴弓移动时，裙摆上的蕾丝随风飞扬。

    在寻找共舞伙伴的小提琴面前。

    钢琴伸出了手。

    高朗用力按下琴键。

    炽热燃烧的纯爱。

    小提琴握住那只手的瞬间，管弦乐团仿佛消失不见，舞台上只剩下两件乐器。

    果敢靠近、相互环绕的钢琴与回应它的小提琴。

    查尔斯·布劳恩与高朗面对面、手牵手、脚碰脚共舞的模样，让观众们如痴如醉。

    还有比这更和谐的搭配吗？

    奔放的钢琴与魅惑的小提琴，就像一对相恋许久的恋人。

    被这如同舞蹈般的音乐深深吸引的人们，不禁发出由衷的赞叹。

    “太惊人了。真的太令人惊叹了。”

    顶级小提琴家与钢琴家的协奏，早已超越了技巧的范畴。

    每个间隔的音符间都余韵悠长，卡洛斯·加德尔留下的炽热旋律深深沁入人心。

    观众们希望这令人心潮澎湃的舞台永不落幕。

    因为知道这只是一首仅有 4 - 5 分钟的短曲，所以大家心中满是不舍。

    然而。

    舞蹈并未结束。

    那执着延续的舞曲仿佛不知疲倦，一次次将气氛推向高潮。

    “这家伙。”

    威廉·富尔特文格勒仿佛在演奏命运交响曲一般，对主旋律进行拓展、压缩、拉长与变形，其演奏精彩绝伦。

    “仿佛贝多芬重生了一般。”

    这并非只是今天的独特感受。

    从贝贝首次指挥柏林爱乐乐团演奏 E 大调开始，他就有了这样的想法。

    但此刻，他有了不同的想法。

    贝贝竟敢突破传统。

    “继续发展吧。”

    他由衷地认为贝贝更加出色。

    在音乐厅内，有不少人与他有着相同的想法。

    坂本龙一与他的好友们，如谭允静、查尔斯·布劳恩、高朗等共同登上这顶级舞台，终于感到心满意足。

    崔志勋在内心激动不已的同时，仔细观察着高朗是如何表达那浓烈的情感。

    彩恩被这超越信任的演奏所感动，全身心地沉浸在那略带忧伤的舞蹈之中。

    所有人都深深着迷于贝贝所打造的舞台上这对翩翩起舞的恋人。

    他们认为再也没有比这更美好的爱情了。

    “可恶的家伙。别再跟着我了。”

    “愚蠢的家伙。你到底要跑到什么时候？”

    然而，两位演奏者却有着不同的想法。

    聆听了恩师克里斯蒂安·齐默尔曼那震撼人心演奏的高朗，在不破坏整首曲子的前提下，充分利用自己的演奏部分，尽情展现自我。

    随着演奏的推进，他逐渐加快速度，加入颤音，如同向着终点全力冲刺的赛马。

    但对于与钢琴配合演奏的查尔斯·布劳恩来说，总是急于向前的高朗显得有些鲁莽。

    “他们都还差得远呢。”

    因为在练习时就出现过这样的情况，所以贝贝暗自叹了口气。

    不过，在可掌控的范围内尽情发挥，也是一种很好的方式。

    贝贝将指挥棒指向第一小提琴。

    当第一小提琴手们跟随查尔斯·布劳恩奏响旋律时，高朗不得不放缓节奏。

    因为如果他固执己见，可能会导致演奏失败。

    高朗微微退缩，查尔斯·布劳恩便如鱼得水般畅快演奏。

    小提琴发出美妙的声音，直上云霄。那在云端悠然飞翔的火鸟，只尽情感受着观众们仰望的目光，丝毫没有降落的打算。

    指挥棒指向了中提琴首席丹尼斯·托罗。

    在习惯了奔放炽热的钢琴与纤细高傲的小提琴声音的音乐厅内。

    一种与此前截然不同的旋律开始奏响。

    那饱含深情的声音如烛光般幽微，中提琴深沉的声音在仿佛冲向天际的小提琴声中，让观众们紧张的心逐渐平静下来。

    “加油。”

    贝贝转过头看向高朗，这位此前一直沉寂的皇太子仿佛被注入了新的活力，再次开始全力奔跑。

    见状，查尔斯·布劳恩也不敢再有丝毫懈怠。他深知如果不跟上钢琴的节奏，演奏就会失败，于是展开双翅，奋力翱翔。

    颇具讽刺意味的是，在这个过程中，最为耀眼的却是处于中心位置的中提琴。

    源于欧洲移民至阿根廷的人们艰辛的生活与悲欢离合而诞生的探戈音乐。

    与它最相契合的乐器并非小提琴、钢琴或大提琴，而是在管弦乐团中最为质朴的中提琴。

    由于音量差异，中提琴的声音常常会被小提琴和大提琴掩盖，低音部分又会被低音提琴压制，从古典时代开始就备受冷落。

    但这次却有所不同。

    贝贝早早地放弃了让查尔斯·布劳恩与高朗紧密协作的想法，放开缰绳让他们尽情发挥，然后用中提琴填补由此产生的空白，使得中提琴那如女中音般富有戏剧性的中低音成为了主导旋律。

    中提琴终于展现出了它原本的色彩。

    “啊。”

    原本只是盲目跟随指挥和首席演奏的中村凉子，眼中映入了观众们的身影。

    对于因巨大的天赋差异而眼中只有高朗和查尔斯·布劳恩的中村凉子来说，这是一种全新的体验。

    坚固的壁垒开始崩塌。

    透过钢琴与手臂间的缝隙，看到观众们的脸庞。

    虽然因灯光原因无法看清细节，但隐约能看到他们嘴角洋溢着幸福。

    “我想继续演奏。”

    中村凉子将自己融入那超越其他乐器、不断延伸的中提琴声中。

    在中提琴声令人感动的那一刻，仿佛得到了观众们的认可。

    所以她不想结束这次演奏。

    “再演奏一会儿。”

    剩余的乐谱已所剩无几。

    因为知道即将迎来尾声，中村凉子用心地演奏着每一个音符。

    最终，贝贝举起双臂，紧紧握拳。

    所有演奏结束的瞬间。

    观众们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发出阵阵欢呼。

    “太棒了！”

    他们向如同赛马般激情演奏的高朗、散发致命魅力的查尔斯·布劳恩，以及用深情旋律打动人心的中提琴和掌控这一切的伟大指挥贝贝致以敬意。

    对于熟悉古典音乐和管弦乐团的他们来说，探戈是一种全新的刺激。

    同时，平时很少能听到的中提琴演奏也是一种全新的体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