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的贝多芬 321 话》

    那是一个平常的夜晚。

    柳真熙哄睡了次子，正悠闲地煮着咖喱。

    虽说电话里说一切都好，但她知道儿子肯定没好好吃饭，只顾着埋头工作，于是她决定久违地施展一下厨艺。

    “他更喜欢吃放了一天入味的咖喱。”

    她一边轻轻搅拌着锅里切得大大的胡萝卜和土豆，一边回想起两天前和儿子的通话。

    长子贝贝告知坂本龙一的病情有所好转时，声音格外明亮。

    柳真熙这才终于放下了一直悬着的心。

    “真是万幸。”

    由于贝贝和坂本龙一自幼便有交流，彼此之间情谊深厚，所以柳真熙也格外挂心。

    怀着这样的思绪，她尝了尝味道，感觉还不错。

    关火后，柳真熙端着茶走向一楼客厅，惬意地靠在沙发上，打开了电视。就在这时，电话铃声突然响起。

    “这个时候会是谁呢？”

    柳真熙满心疑惑地拿起手机查看，随即直接接起了电话。

    “喂，爸爸。”

    - 有没有贝贝的消息！

    听到柳长龙急切的声音，柳真熙惊讶地问道。

    “爸爸，他不是说去中国看望您了吗？”

    瞬间。

    柳真熙从电话中感受到了不寻常的氛围，脸色变得煞白。

    “贝贝出什么事了吗？”

    - 哦……

    柳长龙的叹息声不像往常那般坚定如钢铁。

    柳真熙的声音变得急促起来。

    “到底怎么了？贝贝现在在哪里？”

    怀着不安的心情追问父亲的柳真熙，看到电视屏幕上弹出的字幕时，惊得说不出话来。

    【尼泊尔，“喜马拉雅山脉附近飞机失事”1

    * 紧急插播新闻。两小时前，柏林爱乐乐团的常任指挥贝贝乘坐的飞机在喜马拉雅山脉附近失事的消息。

    切换后的画面中，播音员满脸慌张地进行报道。

    柳真熙只觉得脑袋一片空白。

    她甚至失去了思考拿电话的意识，无力地将手机掉落。

    “亲爱的，你累了就睡吧……亲爱的？”

    从卧室出来的裴勇俊看到了她这副模样。

    从未见过她如此状态的裴勇俊急忙冲向妻子。

    “怎么了？亲爱的？”

    失魂落魄的柳真熙看到丈夫后，张开了嘴。

    然而，她却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她不知道该怎么办，只是张着嘴，嘴唇微微颤抖。

    “啊……啊啊啊啊！”

    裴勇俊紧紧抱住放声痛哭的妻子。平时温柔冷静的柳真熙此刻全身颤抖，悲痛欲绝地号啕大哭，往昔的形象荡然无存。

    “没事的，没事的。”

    裴勇俊因为从未见过妻子如此，也不禁有些慌乱，他轻轻拍着妻子的背安慰着，随后便看到了电视屏幕。

    瞬间涌入脑海的无数思绪，以及在痛苦中挣扎哭泣的妻子。

    裴勇俊只觉得一阵晕眩，瘫坐在地。

    “啊啊啊……啊啊啊！”

    他能勉强保持一丝理智，只是因为想到自己若是崩溃了，可能会连妻子也失去。

    这时，柳真熙的手机映入他的眼帘。

    看到屏幕上显示的“岳父”字样，裴勇俊轻轻抱住妻子，小心翼翼地拿起手机。

    - 真熙啊，真熙啊！

    “……岳父大人，我在听。”

    短暂的沉默后。

    柳长龙艰难地开口说道。

    - 贝贝一定还活着。

    他的声音中满是急切与渴望。

    - 我给贝贝的手机，无论在地球的哪个角落都能追踪到。应该不会有事的，一定不会有事的。

    这不是猜测，而是坚定的断言，然而柳长龙的语气却带着一丝颤抖，仿佛一阵风就能将其吹散。

    - 我们已经动用了一切手段。数支队伍正在寻找，很快就会有消息的。

    “我也要去。”

    - ……真熙和前进就拜托你了。

    “呜呜呜……啊啊啊啊！”

    “亲爱的。”

    双眼无神的柳真熙尖叫起来。

    那是无比漫长的一夜。

    “到底要等到什么时候！”

    柳长龙会长的怒吼让秘书金在植不禁打了个哆嗦。

    自从有了孙子后变得温和的他，此刻又恢复了往日的模样。

    贝贝自幼便备受众人瞩目，是那种让人疼爱有加的孙子。

    柳长龙担心有敌视 WH 的势力作祟，或者是狂热粉丝的极端行为会伤害到孙子，于是送给贝贝一部和自己同款的手机。

    只要贝贝带着这部手机，无论在哪里都能被找到。

    然而。

    之前还因为手机信号能被追踪而心怀希望，可在飞机失事后的 6 个小时，信号却突然中断了。

    现在甚至连靠近最后信号发出的地方都做不到。

    柳长龙的愤怒难以抑制。

    他一拳砸在桌子上，拳头微微颤抖。

    在这无人能挡的愤怒面前，唯有与柳长龙共事多年的秘书室长金在植能够应对。

    “我们已经动用了一切手段。只是天气状况不佳，无法派出直升机……”

    哐

    柳长龙会长将手中的东西狠狠摔在地上。

    “不能派直升机就跑着去！不，我谁都不相信。我要亲自去。”

    “会长！”

    “让开！”

    “太危险了！尼泊尔当局、国际救援队、冰岛的民间救援队以及 WH 都在全力救援。求您了。”

    柳长龙紧紧抓住金经理的衣领。

    “求我了？哼！求我了！”

    “会长……”

    “我连孙子现在是什么情况都不知道，你竟敢说出这种话！不只是贝贝，那架飞机上还有我二十名员工。我的员工们！求我这种话，是在这种时候该说的吗！”

    愤怒的柳长龙会长眼中闪烁着泪花。

    “那是在祈求孩子们平安无事时才会说的话。”

    推开秘书后，柳长龙大步向外走去。

    金在植紧紧咬住嘴唇，向秘书室的员工们下达任务。

    “立刻确定所有能在短时间内调配的救援队。”

    “是。”

    “救援行动中不允许有任何牺牲。无论用什么方法，一定要找到。哪怕是遗体也要找到！”

    “明白。”

    清晨。

    睁开眼睛的崔志勋整个人僵住，什么也做不了。

    在他模糊的视线中，浮现出贝贝的面容。

    就在几周前，贝贝还带着从未有过的灿烂笑容，手捧着管弦乐大赛的冠军奖杯。

    专注的神情。

    微微眯眼、全神贯注的模样。

    呼唤自己的声音。

    那些看似不经意却充满温暖的话语不断在脑海中回响，崔志勋的理智渐渐崩塌。

    仿佛被什么东西驱使着。

    崔志勋此刻行动的唯一动力便是本能。

    “少爷！”

    得知贝贝失事消息的管家走进崔志勋的房间时，崔志勋正收拾行李准备出门。

    “少爷，您要去哪里？”

    “去找贝贝。”

    “啊，不行。您知道那是哪里吗就想去！”

    “别管我！”

    “不行啊，少爷，少爷！”

    崔志勋甩开管家的阻拦，走到走廊上，与父亲崔宇碰了个正着。

    “……我去去就回。”

    “你要去哪里？”

    崔志勋避开父亲的视线，没有回答，径直从他身边走过。

    崔宇强有力的手抓住了儿子。

    “你去了也解决不了问题。”

    “我知道。”

    “那你这样做是为什么！”

    “我必须去！”

    崔宇将儿子拉回来，脸上满是仿佛即将崩溃的悲伤。

    “衣服这么薄，会很冷的。”

    崔志勋强忍着悲伤，微微低下头。

    “在那冰天雪地中……他一个人。我必须去。”

    这两个曾失去重要之人的男人，

    再也不想经历同样的痛苦。

    正因如此，崔志勋必须前往，

    而崔宇必须阻拦儿子。

    “我不能失去你。救援队正在搜索，相信他们，耐心等待。”

    “爸爸！”

    然而，他们深知彼此如同亲兄弟般的感情，

    “我要去。放开我……求你了。求你了！”

    崔宇无奈地紧紧抓住挣扎的儿子的脸。

    那充满悲伤与绝望的眼神，

    仿佛让他看到了曾经的自己。

    “……答应我一件事。”

    崔志勋此刻感觉自己仿佛即将爆发。

    “我们可以去事故附近，但不能上山。绝对不行。”

    “呜呜呜……”

    “答应我！”

    “啊啊啊啊啊！”

    崔宇紧紧抱住崩溃的儿子，

    此刻他能做的，唯有陪伴在儿子身边。

    ***

    “这不可能。”

    达莱无法相信这如此不真实的报道。

    那个曾给如同死过一次的自己带来希望的男人。

    她不愿相信降临在他身上的事情。

    她坚信一定是哪里出了错。

    一定是某人恶劣的恶作剧，她这样想着，猛地推开房门，冲向一楼。

    在那里，

    达莱看到了瘫倒在地、泪流满面的车彩恩，背过身去身体颤抖的王小小，以及眼神空洞、失魂落魄的柳真熙被谭允静紧紧抱着。

    当意识到这一切都是真的，

    当明白这无法接受的事情是真实发生的时候，她更加坚决地否定。

    “不是这样的。”

    她觉得如果不这样，自己就会失去理智。

    “不是这样的！”

    那如同尖叫般的呼喊最后化作了泪水。

    谭允静伸出手。

    她的嘴唇仿佛被狠狠咬过，已经全部破裂，满是伤痕。

    达莱在这难以想象的情境中，被还勉强保持着一丝理智的谭允静拉着手。

    “不是……对吧？嗯？不是吧？”

    谭允静默默拍了拍达莱的背。在这无法否定的善意面前，达莱最终也忍不住哭了出来。

    不知哭了多久。

    谭允静凑近达莱的耳边，轻声说道。

    “……姐夫出去了。他说要和救援队通电话，看看有没有贝贝的消息。”

    听到贝贝的名字，失魂落魄的柳真熙身体微微颤抖。

    谭允静轻轻拍着她的背，继续说道。

    “前进应该还在睡觉……我们能不让他知道这个消息吗？”

    孩子的聪慧足以理解这件事，

    但要接受这个事实，他又太小了。

    达莱理解了谭允静的话，偷偷擦去眼泪，微微点头的瞬间，

    柳真熙那模糊的视线渐渐有了焦点。

    “前进。”

    “姐姐。”

    看到柳真熙有了反应，谭允静轻轻抚摸着她的脸，与她对视。

    为了让慌乱的柳真熙能够镇定下来，她用尽可能清晰的声音说道。

    “嗯，姐姐。前进还在睡觉呢。”

    “前进……”

    “前进只有姐姐了呀。”

    从谭允静那满是伤口的嘴唇中说出的话，以及她对儿子的爱，神奇地让柳真熙恢复了一些精神。

    柳真熙微微点头，站起身来。

    她疲惫的身体仿佛不受控制，但她还是在谭允静的搀扶下走向卫生间。她洗了洗脸，接了一杯水一饮而尽，然后紧紧抱住谭允静。

    “谢谢。”

    柳真熙摇摇晃晃地走向六楼次子的房间，谭允静这才终于松了一口气，瘫坐在地。

    “一定要活着。一定要。”

    然而，汹涌的悲痛还是如潮水般将她淹没。

    独自留在厨房的谭允静，这时才开始放声大哭。

    “贝贝啊……

    我有太多的话想对你说。

    还有太多的事没有为你做。

    她对他的思念在空中飘荡，渐渐消散。

    呜呜呜 - 呜呜呜 -

    这时，谭允静的手机震动起来。

    她急忙查看屏幕，然后迅速接起电话。

    “贝贝啊？”

    短暂的沉默后，传来了那令人难忘的声音。

    - 姐姐。

    “你现在在哪里？你没事吧？”

    谭允静立刻站起身来。

    - ……我什么都看不见。不知道还能通话多久。妈妈在旁边吗？

    说什么都看不见。

    谭允静的心猛地一揪。

    “在。我马上过去。姐姐！姐姐！”

    谭允静一边冲向贝贝的房间，一边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还活着。

    仅仅是这个事实就给了她力量。

    “贝贝啊，没关系的。救援队已经在行动了，一定会没事的。”

    叮叮 - 叮叮 -

    大概是电池电量所剩无几，提示音不断响起。

    越是这样，谭允静越是焦急，但她还是拼命保持着理智。

    _ 嗯。

    “周围有什么声音？能看见吗？地面情况呢？”

    谭允静一边寻找柳真熙，一边尽可能详细地询问贝贝的现状。

    - 很冷。好像有积雪。风声很大，其他声音……前面好像是空的。风只在前后吹。

    能推断出的地点大概是有悬崖的山谷。

    “嗯。”

    哪怕是再小的线索也好。

    如果传达给三千名救援队员，这一点点线索也会有很大的帮助，所以谭允静将贝贝的话一字不漏地重复着，生怕自己忘记。

    - 周围没有人。……我知道了。

    谭允静一到六楼就猛地推开贝贝房间的门。

    被吓了一跳的贝多津和憔悴的柳真熙看到气喘吁吁的谭允静，眼睛都瞪大了。

    “姐姐！”

    谭允静把手机递过去。完成了自己该做的事，她瘫倒在地，抽泣起来。

    看到她这副模样，柳真熙急忙把手机贴到耳边。

    “贝贝，是你吗？嗯？”

    - 是的，妈妈。

    柳真熙在心中默默感谢神明。

    她强忍着祈求神明带走自己而放过儿子的想法，开口说道。

    “很害怕吧？爷爷和爸爸一定会找到你的。你周围能看到什么？”

    - ……我什么都看不见。

    儿子的话让母亲的心仿佛再次被冰封。但只要活着就好，她再次在心中默默祈祷。

    叮叮 - 叮叮 -

    每当电池电量不足的提示音重复响起，柳真熙的心就更加焦急。

    “贝贝啊，没关系的。只要活着就好。妈妈一定会去找你的。”

    提示音又响了几次。

    儿子的声音被呼啸的狂风取代，那狂风声刺痛着柳真熙的耳朵，但她不能哭。

    让遭遇灾难的儿子安心，不让他感到不安才是首要的。

    “我的儿子。我的儿子。呼……妈妈一定会去的。没关系，不要害怕。我的儿子很勇敢，再坚持一下好吗？”

    - 妈妈。

    “嗯。嗯。”

    - 我爱你。

    嘟嘟 - 嘟嘟 - 嘟嘟 - 嘟嘟 -

    “贝贝啊，贝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