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的贝多芬 329 话》

    经过一夜的反复弹奏，他终于明白了自己为何会对昨天柏林爱乐乐团的演奏感到失望。

    似乎是对声音的感知能力有了进一步的提升。

    准确来说，是可听范围变得更广了。

    如果把对声音的感知以及其波长的起始设为 1，结束设为 10，那么以往能够感知到的区域仅仅是中间的一小段固定区间，而现在这个范围明显拓宽了。

    能够听到以前听不到的声音，并非单纯是听力变好了，而是能够感知到声音的起始与终结了。

    同样的声音，现在听起来却有所不同。

    所以哪怕只是微小的颤抖都会让耳朵感到不适，这也使得他在自己演奏时，在按键与松键的时候都必须比以前更加用心。

    “声音变得清晰固然不错，但需要留意的地方也比想象中多啊。”

    听过其他大师的演奏后。

    他不清楚他们是否也像自己一样拥有更广阔的可听范围，但真正卓越之人的演奏确实不会让人感到刺耳。

    在管弦乐团中，阿姆斯特丹和维也纳爱乐乐团便是如此。

    在钢琴家中，克里斯汀·齐默尔曼、格伦·古尔德、高朗等人的演奏都很干净利落。

    钢琴演奏整体上与是否具备高超的技巧是两码事，像退休前的米哈伊尔·普雷特涅夫、自己、坂本龙一的演奏，多少都会有些颤抖。

    柏林爱乐 A 团队在声音的清晰呈现方面，也并非像自己这般完美。

    “能达到这种演奏水准的地方寥寥无几，这才是问题所在。”

    大概是因为富尔特文格勒或者自己在情感表达上更为侧重，所以对那一点颤抖也就没太在意。

    “倒不如说有时候那也是必要的。”

    越想越头疼。

    这种颤抖在弦乐器上更为微妙，有时有颤抖反而更好，有时则不然。

    昨天的演奏在很多部分都暴露出了问题。

    唯一让人听起来不觉得难受且感觉不错的只有小索的二胡演奏。

    她在演奏其他乐器时与演奏二胡时截然不同，只有二胡演奏出了极为美妙的声音。

    虽说她能将多种弦乐器都演奏到专业水准以上，但毕竟想要在所有乐器上都达到主项的水平还是有些勉强。

    之前一直觉得这种差距很小，但现在却觉得非常大。

    与其他乐手相比，小索以小提琴独奏身份登台的机会似乎不会太多。

    如此整理思绪后。

    某种思路渐渐清晰起来。

    “虽可成为完美演奏的要素之一，但并非全部。”

    反过来说，如果追求完美演奏，这就是需要指出并跨越的部分。

    然而，问题在于其他人是否也能有这种感受，于是他找来了能够帮忙判断的人。

    “什，什么事啊？”

    “坐在那儿吧。要喝咖啡吗？”

    “啊，不用了。没关系。”

    清晨时分，家中只有一个人醒着，而这个人恰好听力不错且有一定音乐素养，正合适。

    “你不困吗？”

    谭允静担忧地问道。

    “不困。”

    他解释了并非是困不困的问题，而是要做什么事。

    “就是说让你听听录音和我的演奏。”

    “好的。”

    他之所以没有特意要求进行比较，是期望能让她尽可能自然地去聆听，但结果如何就不得而知了。

    他既希望她能像平常一样去听，又希望她能集中精力去听。

    “既然是让她听演奏，她肯定会用心的。”

    首先播放的是 2019 年，在准备资格考试而感到枯燥时，受日村的劝说重新录制的《魔王演奏重制版》。

    这是收录在《贝贝：钢琴与小提琴作品集》中的钢琴奏鸣曲，当时自己已竭尽全力，而且之后也没有太大的进步，所以现在要演奏到同样的水准也并非易事。

    然而，依旧。

    “不算差，但还是有些遗憾。”

    与和富尔特文格勒一起聆听的 A 团队的演奏有相似的感觉。

    只听了第一乐章，他就暂停了音频。

    “这次我来现场演奏。”

    “好的。”

    没有进行改编。

    只是在演奏时，尽可能地控制按键的力度，力求让声音更加清晰干净。

    演奏结束后，他自我评价虽然不算满意，但比录音要好一些，而此时谭允静的表情很微妙。

    “感觉怎么样？”

    “嗯……”

    一直歪着头的谭允静开口了。

    “感觉有些不同，但又说不太清楚。应该说是更清晰……吧？”

    这和富尔特文格勒的反应一样。

    “这样可不行。”

    如果连经过高度训练的音乐家的耳朵都难以察觉这种差异，普通观众就更不用说了。

    实际上只有他自己不满意。

    富尔特文格勒似乎并不太在意这种差异。

    他大概只是将其当作追求更美妙音乐的线索，毕竟这是需要高度集中精力 30 分钟以上才能感受到的差异，这样的演奏真的是面向观众的吗？

    即使没有明确说明，但既然接受了比较同一首曲子的 CD 版和现场版的请求，谭允静应该也在一定程度上集中精力聆听了。

    如果提高了演奏的完成度，但听众却无法真切感受到这种差异，那意义就大打折扣了。

    但是。

    他小心翼翼地猜测这会不会是忒弥斯人的秘密。

    “得把斯卡拉叫来问问。”

    “那个……”

    他转过头，只见谭允静走了过来。

    “起来一下。”

    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起身之后，谭允静开始在他身后推搡。

    “为什么，为什么呀？怎么了？”

    “哼哼。”

    他不明白谭允静在想什么，只好先走到走廊。可她还不停下，一直到了卧室门口才松开手。

    “你回来没多久，要是再过度劳累大家都会担心的。音乐固然重要，但要是失去了健康，什么都做不了了。”

    谭允静说完还加了一句“是吧？”

    她自己也曾拼命练习到手指受伤，却似乎不想看到别人这样。

    “也是啊。我也一样。”

    富尔特文格勒、坂本龙一、谭允静这样的时候，他的心真的会沉下去。

    “好。那下午见。”

    “嗯。好好休息。”

    他回到房间躺在床上，很快就睡着了。

    “嗯……”

    不知睡了多久。

    当意识恢复时，他感觉有什么东西在胸口蠕动。

    被这种从未有过的感觉吓了一跳，他猛地坐起来，前进惊叫道：

    “贝贝哥！”

    这小子竟然直呼哥哥的名字……

    他睁开眼睛，只见前进手里拿着一只小乌龟。

    他小心翼翼地伸手护住，生怕它受伤。

    “哥哥坏！”

    前进第一次对他大喊。真是令人震惊。

    “贝贝受伤了！吓到它了，贝贝。呜呜呜呜。”

    乌龟缩进壳里，没有反应。

    “这是什么？”

    “贝贝。它是我的弟弟，所以哥哥你不能这样。”

    “贝贝？”

    “贝贝。”

    看样子是姓贝。

    “什么时候开始养的？不对，为什么取这样的名字……”

    “哥哥你去美国的时候妈妈买给我的。本来想一起给它取名字的，可哥哥你不在……一直没名字太可怜了，所以我就取了。都是因为哥哥你。”

    似乎对这几个月的分离有诸多不满。

    贝贝伸出脑袋，嘴巴一张一合的，确实有点可爱。

    看前进如此珍视它，就知道他很喜欢这个新伙伴。

    “贝贝，跟哥哥打招呼。”

    前进让它打招呼，他还期待了一下，可它依旧装作没听见，只是一个劲地打哈欠。

    “看，哥哥把它吓到了，它生气了。”

    明明是你在闹吧。

    “把名字改了吧。”

    “为什么？”

    “……我们是一家人，应该取个华夏风格的名字。”

    “可它是德国的呀？”

    他无言以对。

    现在他终于明白真达莱和前进说话时为什么有时候会闭嘴了。

    “好了，为了让你们俩亲近些，今天就交给你了。”

    “什么？”

    “我去上学的时候你要和贝贝好好相处哦。”

    “前进啊，等等。贝前进！”

    前进拔腿就跑，头也不回。

    前进放在桌子上的乌龟一动不动，只是微微抬起头。

    “要疯了。”

    斯卡拉住在六楼走廊尽头的房间，按照吩咐，他一整天都在看电影和电视，学习现代德语。

    “电视这东西真是了不起。别打扰我。”

    要是把电视关了，他好像就会变得很沮丧。

    他想着反正迟早要适应文明社会，送他去学校应该也没问题，于是便开口说道：

    “我能听到以前听不到的声音了。”

    “这不是很正常的事吗？”

    “不是说能听到更大的声音，而是能够更精准地听到声音了。也许在那个地方能听到你所说的神的声音也是这个原因。”

    “嗯。”

    “这和忒弥斯人的力量有关吗？”

    斯卡拉摇了摇头。

    “不能说。”

    这是意料之中的回答。

    “那听听这个。”

    他播放了和坂本龙一一起录制的《Hono》。斯卡拉抱着胳膊，饶有兴趣地听着，曲子结束后，他静静地笑了。

    “很棒的曲子。是钢琴吧？能感受到它和小提琴彼此之间的理解。”

    “就是因为这首曲子，我曾经坚信能治好我的眼睛。”

    “经历了那样的事还能安然无恙，我还觉得奇怪呢，原来是这样。”

    斯卡拉放下胳膊。

    “我相信你是个真诚的人，但这和村庄的秘密是两码事。”

    很干脆。

    “不过，给对我有善意的你一点提示也无妨。音乐即对话。是彼此深入理解的手段。你听力变好以及这首美妙的曲子，与忒弥斯神的庇佑关联不大。”

    不是没有，而是关联不大。

    “好像大部分都说了。”

    虽然为了遵守村庄的戒律说得比较含糊，但感觉已经点明了核心。

    大概坂本龙一的病情好转，是因为当时自己和坂本龙一彼此深入理解，灵魂得到了满足。

    那么自己眼睛复明，或许是因为当时在洞穴中被那声音深深触动。

    斯卡拉和卡尔曾将那天然洞穴发出的声音称为神的声音。

    “不管怎样，和听力变好无关吗？”

    他本以为自己演奏无法令人满意是因为忒弥斯的力量在其背后起作用，想要探寻突破的方法。

    似乎并非如此。

    “不过。”

    他刚整理好一些思绪，斯卡拉就开口了。

    “那个可爱的生物是什么？”

    看来在他头顶的贝贝引起了斯卡拉的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