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1章 诡局

作品:《古墓寻踪

    丁怀璞整整讲了一个晚上,这里面的事,几乎囊括了他整个前半生,一个天之骄子成了隐姓埋名的逃犯,杀父的罪名,还有闫红玉的杀父之仇,像一把枷锁一样,紧紧的套在他的脖子上,勒得他快不能呼吸。

    丁十安听完之后,心情反而平静不少,就好像饥饿过了头,反倒没什么想吃饭的欲望了,或许是那个曾经用生命守护她的母亲已经消失在了她的记忆里了吧。

    想到这,丁十安的心里泛起一阵异样的酸楚。

    丁十安对丁怀璞说道:“所以,你带着我在长沙躲了十几年,这一次却义无反顾的和时日出去还愿,却中途从云南折返到了贵州,就是因为那封信?!”

    “如果这又是一个圈套呢?”丁十安问,“你想过我没有,如果你有什么事,那我该怎么办,你为什么不和我们商量一下,我对你来说,就一点也不重要吗?”

    “对不起,十安,是阿爹的错。”他的十安,他的小珍珠,陪着他这个烂赌棍的爹这么多年,他想亲近她,又害怕亲近她,每一次听到十安叫他阿爹,他既高兴,又忐忑。

    他总是想,如果有一天,他的十安记起了一切,那该怎么办呢?他这辈子,最大的幸运,就是收养了丁十安。

    樊城理对丁十安说:“丁叔说的都是真的,他从来没有想过要伤害你,你不能因为第五连城几句话,就否定了这些年丁叔为你做的一切,他,是真的想做一个好父亲。”

    “这封信,很关键,到底是谁给的?”许久未说话的宋闯开口问道。

    丁怀璞说:“起初我也很疑惑,但对方一直都是匿名。”

    “所以,他给了你不止一封信?”宋闯问。

    “是的,我顺着他给的线索,找到了高管家,可我过去的时候,高管家一家已经被杀了,我那时不知道,竟然还有杀手埋伏在附近。

    子弹打中了我,我从楼上摔了下去,位置比较讨巧,他们以为我死了,这样才让我顺利躲过了一劫。”

    宋闯说:“如果是专业的杀手,不会犯这么低级的错误,可是我和十安也去过现场,都是一枪毙命,手法十分干练。”

    丁十安说:“既不是杀手,枪法又十分了得,且各个心狠手辣,会不会是……”

    她和宋闯都互相看了一眼,看来心中都已经有了答案。

    樊城理在旁边听得云里雾里,一旁的李跃明和樊青青就更不用说了,他们压根儿只把这个当成了一个故事,再加上口不能言,就只能做个老老实实的听众了。

    然而,当宋闯用余光瞥向李跃明的时候,却看到他偶尔在沉思之中。

    樊城理说:“你们这说的都是什么跟什么啊?杀人犯到底是谁啊?”

    丁十安说:“一帮穷凶极恶的盗墓贼!”

    宋闯点头,表示认同丁十安的说法。

    而一旁的丁怀璞却皱起眉头说道:“又是盗墓贼?”

    “丁叔,你也知道他们?”宋闯问。

    丁怀璞说:“是的,我逃走之后,找了之前老中医的后代帮我处理伤口,我这是枪伤,当然也不敢进什么正规的大医院,目标太大,万一被那帮人知道,估计会赶到医院里把我灭口。就在我疗伤期间,我又收到了信,高管家一家已经被灭口,可是那个人却发来了一组照片,是柳长珏和一伙人见面的照片,那帮人身上的装备,和我当年在古墓看到的一模一样,如果这一切都是真的……”

    宋闯说:“那杀父的就不是你了,而是柳长珏,高管家一定是知道了什么,才会被灭口,而当年,你们之所以在古墓遭到重创,也跟柳长珏脱不了干系,但是,那个跟你通信的人,又为什么要执着于找到真相?”

    “是第五连城!”丁十安说。

    “是的。”丁怀璞说,“后来,因为玉戒在闫红玉手上,所以我跟他见面了。”

    “难怪,他会一直跟我强调,你和柳家都是凶手。”如果真是这样,那那些考古队的人和村民,还有她的父母,都死得太冤枉了。

    丁十安沉默半晌没有说话,她现在什么都记不起来,她现在脑子很乱,她说:“我想出去抽根儿烟,谁有?”

    宋闯说:“我这儿有烟。”

    两人一前一后走了出去,樊城理说:“丁叔,那就是宋闯。”

    “我知道,他一走进来,我就知道他是宋玉和戴安娜的孩子。”

    宋玉是学校里出了名的美男子,而戴安娜又是风靡全校的异国美女,他们俩的孩子,合该长成宋闯这样,不过,宋闯到底还是比较像父亲,只有那双眼睛和白皙的皮肤跟戴安娜很像。

    樊城理说:“这俩人有戏。”

    丁怀璞轻笑了一声,许是牵动了伤口,整个脸色都开始发白,但是脸上的笑意却没有减退:“好啊,很好,宋玉和戴安娜知道了,也会很开心的吧。希望他能跟他的父亲一样,对考古,怀着一颗赤子之心。”

    樊城理和樊青青赶紧为他处理处理伤口。

    丁十安说:“你这烟连过滤嘴都没有,劲真大。”

    “这是我自己卷的。”宋闯说。

    丁十安说:“我还以为不能抽呢,原来是可以的。”

    “比较伤肺,不能抽多了。”宋闯说。

    丁十安说:“但是味道不错,你自己不来一根儿?”

    宋闯说:“还不到时候。”

    宋闯坐在台阶上,丁十安抽着烟,坐在他旁边,一时之间,静得只听到风的声音。

    过了一会儿,宋闯问:“你心里怎么想的?”

    “没什么想法,真的,不知道真相的时候拼命的想知道真相,知道真相之后,反而没什么感觉了,就像是小石子投进湖底一样,那一圈圈的小涟漪很快就消失了。”

    丁十安将烟摁灭,丢进了旁边的垃圾桶里,脑子里一点头绪都没有,还是什么都想不起来。

    “你为什么来找我阿爹?”丁十安问。

    “我爸失踪了十几年,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当年去云南考古队的人,一个个了无音讯,而且,没有资料可查,也就是说,这件事成了秘密档案,我想,就算是死了,我也应该把我爸的尸体带回来,而当年,据说只有柳……丁叔一个人回来了。”

    宋闯自嘲地笑笑说:“我也一样,在听到丁叔说完那番话之后,反倒觉得,为什么执着于真相呢,何不给自己留个念想。”

    父亲活着的希望,从未知直接变成了零,怎么说呢,其实早有感觉,但真到这一刻,又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抽完烟,两人又重新进去了。

    丁怀璞对宋闯说:“小闯,你过来一下。”

    宋闯走近了一点,丁怀璞仔仔细细的看着他的眉眼,像是在透过他看另外一个人:“长大了,就更像了。”

    丁怀璞将口袋里那枚玉戒拿了出来,他颤抖着手,慢慢的拿过宋闯的手说:“这是我给你爸做的,现在给你。”

    丁十安曾经很多次看到丁怀璞手里拿着那枚玉戒,摩搓着,看着,那时候,他的表情虔诚真挚,也只有那个时候,他会卸下自己身上的伪装。

    玉戒在他手里,那就说明,他明知道是个陷阱,还是义无反顾地过去了。

    丁十安曾一度以为,那枚玉戒上的“玉”字,代表的是闫红玉的名字,没想到竟是宋闯的父亲——宋玉。

    那枚玉戒套在了宋闯的小手指上,大小刚刚好,真不愧是父子,就连手指都是一模一样,骨节分明,指腹带着厚茧,他说:“你现在从事什么工作?”

    “我学的考古专业,主要从事商业文物修复。”宋闯说。

    “很好,继承了你爸爸的衣钵。”丁怀璞点点头。

    随即丁怀璞说道:“这玉戒,是我从闫红玉手里夺回来的,我知道闫红玉是想报仇,所以我当时犹豫过,直到第五连城告诉我,你们都在闫红玉的手里,所以我决定和第五连城联手,他要我做的,就是公开柳长珏杀父的秘密。”

    “什么意思?”丁十安问。

    “第五连城想要为你的父母报仇,因此要和我联手。”丁怀璞摇摇头:“可是那天去闫红玉那里拿回玉戒,受了重伤,就是因为第五连城在我身上涂了阻碍生肌的药物,我的伤口裂开了,大量出血。那时我才明白,在他眼里根本就没有什么合作,他的目的,就是要我们死在那里,第五连城是个极其危险的人。”

    宋闯说:“就算丁叔和第五连城想要复仇,可是空口无凭,别人凭什么相信你们?”

    “这就是高管家被灭口的原因吧,你们还记得我刚刚说的,当年我背负杀父罪名被迫离开贵州的那天夜里,高管家曾对我说过,我才是柳家的家主。”丁怀璞说。

    柳父或许早有察觉柳长珏的所作所为,所以柳长珏在书房里被柳父打的那一耳光,并不是什么私事,而是关于柳家家主之位的传承。

    毕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手心手背都是肉,所以柳父并不打算公开。

    而柳长珏却完全没有反省,他那时就已经知道,自己无论如何都没有翻身的机会了,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杀了柳父,嫁祸给柳宣义,既得了家主之位,又铲除了自己的劲敌。

    宋闯瞪大眼睛:“所以,高管家手里一定有什么证据,能证明人并不是你杀的,你才是柳家的家主。”

    “是,但现在,又停在了原地。高管家一死,便死无对证了。”丁怀璞看了一眼宋闯,想说些什么,张了张嘴,想继续说点什么,但终究还是保持了一贯的沉默。

    丁十安说:“那为什么他当年不说呢?”

    宋闯说:“当年的丁叔一心扑在考古上,他根本就不知道堂堂百年传承的鉴宝世家竟然养了一帮盗墓贼,这事儿说出去也够骇人听闻了,而柳长珏却早已接触到家族内部的事情。

    一个是手上握有大权,掌握一切资源优势的少爷,一个是声名狼藉,不谙世事的少爷,都是少爷,权衡利弊,你会选择哪一个?”

    这么一说就通了,因为害怕被报复,所以高管家选择了隐瞒。

    丁十安说:“假设这些年来,高管家一直怀揣着这个秘密不肯说出来,因为害怕遭到报复,而第五连城显然是查到了什么,才会找上阿爹,抛出了高管家这条线索,那么,第五连城为什么会有把握让高管家说出这个秘密呢?”

    “会不会是钱?”宋闯说,“你还记得我说的,因为车祸,高鑫父母变成了植物人,急需用钱的高管家不得不铤而走险卖出这个秘密。显然,第五连城觉得通过高管家的嘴会更有说服力,到时候,丁叔和柳长珏鹬蚌相争,第五连城渔翁得利,报仇雪恨。”

    那么高管家金钱来源的方向就有了。

    虽然他们分析得的确很有道理,而且条理清晰,可是丁十安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第五连城真的很在乎那个家吗,可为什么在阿爹的故事里,第五连城一次都没有出现过,如果按照第五连城的说法,她那时黏人得紧,怎么从来都不想念这个或许再也见不到的小叔叔呢?

    还是阿爹有所保留呢?

    她深深的看了一眼丁怀璞,耳边还回荡着那句话:十安,阿爹愿意用生命护着你。

    那他,究竟在防备谁,又或者,阿爹其实还隐瞒了什么重要的消息?